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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玉宛再度來到牢裡,走到袁萊安被關押的牢房。
她看向神色哀絕,木然垂著淚,抱著一具屍首的袁萊安,溫言啟口道:「袁姑娘,太后命我來帶你進宮見她。」
袁萊安一動也不動的抱著姜知樂的屍體,彷彿什麼話都沒有聽見,嘴裡只是不停的說著,「為什麼、為什麼……」
想起裴念玦交代的話,玉宛朝她說道:「袁姑娘,我帶你進宮去見太后,念玦沒死,我帶你去見念玦。」
袁萊安仍是沒看向她,緊緊的依偎著懷裡已失去溫度的屍首。
見狀,玉宛再說道:「濟王讓我告訴你念玦沒死,他讓我帶你去見念玦。念玦是誰你知道嗎?」念玦是濟王的名諱,她不知王爺這段期間昏厥不醒,是怎麼識得這姑娘,但身在宮中,有些事不該問的最好不要多問,把主子交代的事辦好才是最重要的。
袁萊安隱隱聽見耳邊似乎傳來兩個熟悉的字,她終於轉動瞳眸望向玉宛。
見她有了反應,玉宛連忙再道:「你知道念玦是誰對不對,他說他沒死,還讓我帶你去見他。」
「念玦沒死?」袁萊安喃喃的重複她說的話。
「沒錯,念玦沒死,他讓我帶你去見他。」
「念玦沒死?」低喃著這句,袁萊安的意識終於緩緩從哀痛欲絕中清醒過來,她記起了念玦是誰,下一瞬,驚喜的瞠大雙眼,鬆開懷裡抱著的屍骸,上前抓著柵攔急切的詢問:「念玦真的沒死嗎?!」他回到自己的身子裡,所以才差人來帶她去見他?
瞧見她這副模樣,玉宛看得出來這姑娘已回了神,並急切的想見王爺一面,頷首道「對,他沒死,袁姑娘可要跟我進宮去見他?」
袁萊安沒仔細聽清楚她的話,只知她要帶自己去見念玦,她一掃臉上的悲痛之色,歡喜的站起身,迭聲回道:「我跟你去、我跟你去,你快帶我去見他!」她要親眼見到他安好無恙才能放心。
玉宛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袁萊安得知裴念玦沒死後便放開的屍首,讓領她過來的一名刑部官員打開房牢,將袁萊安放了出來。
出了牢房,袁萊安正要跟著玉宛離開時,忽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姜知樂的遺骸,提了個要求,「那是我的親人,能不能先將他抬出去安置,等我見過念玦後再為他安葬。」
玉宛頷首,將這事交代那名刑部的官員後,便領著她進宮。
她們一走,官員便緊皺著眉頭,即刻派人將太后差人來帶走袁萊安的事回報上峰。他不知袁萊安是什麼身分,但她先前一直緊抱著被打死的姜知樂不放,讓他不禁有些擔憂,萬一她與太后有什麼深淵,那麼他們打死姜知樂的事怕是不好善了。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暗罵了聲打死姜知樂的牢頭,怪他下手沒分寸。
被領著一路進了皇宮,袁萊安有些侷促不安的出聲詢問:「姑娘,你要帶我上哪去見念玦?」她先前沒聽清楚,發現這一路經過的地方高門深牆,且處處都有披堅執銳的侍衛戍守,樓宇一棟比一棟還要巍峨恢宏,不像一般的大戶人家,心中忍不住生疑。
「我名叫玉宛,袁姑娘喚我的名字即可,咱們這是要進宮見太后,你想見的人也在太后那兒。」能讓濟王重視到失態的姑娘,玉宛不敢怠慢,回宮的路上對袁萊安一直十分有禮,對她的提問也仔細回答。
聞言,袁萊安吃了一驚,「你說念玦在太后那兒?」她是猜到念玦可能是貴族子弟,可沒想到他竟與太后扯上關係,她忍不住脫口問道:「他究竟是誰?」
玉宛微訝,「袁姑娘不知道他是何人嗎?」
袁萊安搖頭。
見她似是真不知,玉宛心中疑惑,但也沒多問,而是說道:「那等咱們進了惠安宮,你見到他之後就能知道了。」她心忖也許濟王會想親口告訴她他的身分,故而也不敢先說。
袁萊安一路忐忑不安到了惠安宮,準備去見太后前,玉宛瞥了眼她在牢裡弄髒的衣裙和猶帶著淚痕的臉,善意的先領著她下去梳洗一番,再換上了件新的衣裙,接著稍稍教了她宮中的禮儀後,再領著她去拜見太后和濟王。
來到房門前,玉宛恭敬的福身稟道:「啟稟太后和王爺,奴婢將袁姑娘給帶來了。」
「把人帶進來。」屋裡傳來太后的聲音。
玉宛應了聲,領著袁萊安推開雕花房門走進去,她屈膝說道:「奴婢見過太后,人已帶到。」
袁萊安也趕緊學著她,垂首屈膝行禮,「民女拜見太后。」
「你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太后瞟她一眼吩咐。
「是。」她緊張的抬起下顎,瞧見一名面容雍容尊貴的婦人,見那婦人往她看過來,她連忙垂下眼睛不敢直視。心裡雖急著想見念玦,但此時在宮裡,她不敢造次,等著拜見完太后再說。
打量她幾眼,太后說了句,「模樣倒是秀秀氣氣。」
「太后,您若看完了,快讓她過來見孫兒。」裴念玦的聲音從一扇屏風後頭傳來。
袁萊安聽見陌生的聲音,循聲望過去,發現說話之人在屏風後頭。
太后見自家孫子這麼迫不及待,又給氣笑了,「怎麼,哀家就不能多瞧幾眼嗎?」
「當然成。不過您就算再多瞧幾眼也瞧不出朵花來,她那模樣頂多也就生得小家碧玉,稱不上什麼天香絕色,比太后您年輕時那風采,及不上萬分之一。」
太后被外孫這番吹捧的話給哄得嘴角露笑,但還是刻意挑他的刺,「你這麼說的意思是指,哀家這會兒年紀大了,變得又老又醜是不是?」
「當然不是,太后您風華無雙,縱使是皇上那幾個寵妃也及不上您十分之一哪。」裴念玦這話雖是為了哄太后高興,但也沒說錯,太后年輕時確實是個明艷絕倫的大美人,他親娘也承襲了太后美艷的好容貌,而後生下他這個兒子,容貌也有幾分肖似母親,五官異常俊美。
不過此時面消骨瘦的裴念玦覺得自己變醜了,不想讓袁萊安瞅見他這副模樣,因此藏在屏風後,想等他養好面容再正式與她相見。
「你這張嘴就會哄哀家。」太后笑罵了句,沒再逗著孫子,「罷了,哀家知道你這會兒急得不得了,哀家也累了,先回宮歇著了。」知孫兒心急的想與心上人相見,她識趣的不妨礙他們,在玉宛的攙扶下笑吟吟的起身往外走。
寢房裡的太監們連忙跪送太后,袁萊安一愣之後也跟著跪下。
太后離開後,屏風後頭的裴念玦忍不住出聲道:「袁萊安,你還不上前來,還傻傻跪在那兒做什麼?」
雖然不是熟悉的嗓音,但聽見這熟悉的語氣,袁萊安倏地一震,回頭望向那扇屏風,下一瞬,意識到什麼,她驚喜的爬起身快步走到屏風前,當她要繞到屏風後頭去見說話之人時,猛地被他給喝住。
「站住,不許再過來。」
她停下腳步,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那扇繡著百花與雀鳥的屏風,急切的啟口道:「可我想見你。」
「我現在身子還未復原,不方便見你,你站在屏風後頭,咱們這樣說說話就成。」
「你身子怎麼了?」她關切的詢問。
「我先前中毒,昏厥大半年沒動,所以身子還有些不靈便。」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兩隻手搭在椅把上,忍住想上前見她的衝動。
「你怎麼中的毒?」她隱約覺得這事好像有些耳熟,似乎曾在哪裡聽過。
「在我的王府裡被人下的毒。」
聽他這麼一提,袁萊安頓時想起先前在客棧裡聽人提過的事,脫口而出,「難道你就是那個作惡多端的濟王?!」
「……」裴念玦磨著牙,不想回答她了。
「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他沒好氣的回了句。
「你、你真是濟王?!」雖已猜到,但聽他承認了,她仍有些驚訝。
「怎麼樣,是不是被我的威名給嚇到了?」
她噗哧笑了出聲,他是惡名遠播,才不是什麼威名呢。在京裡這幾天,她可沒少聽百姓說起他以前在京裡橫行霸道的那些劣行。
百姓們一提起他,那可是罵不絕口。
「你笑什麼?」裴念玦不滿的問。
她冷不防的繞過一名太監,一路跑到屏風後頭。
在裴念玦身邊的那名太監也來不及擋住她,讓她與裴念玦見了個正著。
裴念玦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措給嚇了一跳,瞠大眼瞪著她,而後惱道:「你膽敢違背本王的命令跑到屏風後頭來!」
她走到他面前,在他坐著的椅子前蹲下身,笑吟吟的問:「那王爺要怎麼罰我?」
他用還未完全恢復力氣的手捏了捏她的腮頰,語氣帶著幾分威嚇,「你這小村姑莫非以為本王不會罰你?」
她在他面前刻意擺出一副斂眉低眼的柔順模樣,細聲說著,「王爺威名遠播,民女豈敢不敬王爺,不過今日有幸一睹王爺的風采,當真叫民女拜倒。」瞧見他那副神消骨瘦的模樣,她登時明白他為何不讓她見他了,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捨。
「當真?」他懷疑的問,他瘦得臉上的骨頭都凸出來了,哪裡還有什麼風采可言?
「當真。」她握住他那雙同樣消瘦如枯骨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無比專注的凝注著他,「在我眼裡,不管是什麼樣的你,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人。」只要是他,無論他是什麼模樣,她都不在意。
「你這丫頭!」他動容的將她攬進懷裡,「當時我走了之後,你在牢里可有遭什麼罪?」
她搖頭,「他們把我關了起來,當時我一時太傷心想不到你回去了,以為你死了,也不想活了……」
她把自己咬了那牢頭,還有自己怎麼抱著他屍首不放的事告訴他,聽得裴念玦又憤怒又心疼。
「我讓人去把那牢頭給斬了!」裴念玦張嘴就要命人去殺了那牢頭。
袁萊安連忙阻止他,「你別衝動,這人若有罪,就讓朝廷治他的罪就是,你別妄動私刑,你莫忘了這段時間為何日日行善的事。」既然他已沒事,她也不那麼恨那牢頭,他的下場就交給朝廷來發落,免得再造孽。
聽她這麼一提,裴念玦頓時息了怒,接著想起一件事,「不只他,還有那幕後的主使者,我一個也不放過,我等一下就去求見皇上讓他放了六皇子。」
聽他提起六皇子,袁萊安也問了句,「我聽說我們是受了六皇子的牽連,六皇子是出了什麼事嗎?」
裴念玦將自己的推測告訴她。「……所以從一開始有人找上呂昌,要將他引薦給那些王公貴族時就已經設好局,這背後之人是想借著呂昌和我們的手來構陷六皇子,誣指他盜賣宮中寶物。」呂昌先前曾說,那張保泰曾私下另外拿給他幾件貨,想必就是從宮中所盜出來,再借由呂昌的手來嫁禍給六皇子。
「可你收羅來的那些奇珍逸品又不是宮裡所出,他是怎麼設計構陷六皇子?」袁萊安沒聽明白。
裴念玦將對方的手法告訴她,「這簡單,他前面鋪好了局,暗中買通六皇子身邊的手下,假借六皇子之名引薦呂昌給那些王公貴戚。那些王公貴族礙於六皇子的面子,自然不會讓呂昌空手而歸,至少也會挑個一、兩件他送去的貨。之後那幕後主使者再收買宮中的人,暗中盜出幾件寶物混在其中,讓呂昌一塊賣進那些王公貴族府裡。宮中寶物那麼多,這些王公大臣也不可能每件都能認得,便不知情的買下了。」
說到這兒,他飲了口熱茶潤潤嗓,再接著說下去,「等宮中有人發現寶物失竊的事,稟告皇上之後,皇上自會下令追查,那幕後之人再稍稍洩露一些消息,讓人追查到那些王公貴族的府裡。呂昌明面上既是六皇子所引薦,自然就會讓人誤以為那些宮中之物全是六皇子命人竊出盜賣。」
本來這種事是不可能做得滴水不漏,讓六皇子毫無所覺,起碼那些買了貨的王公貴族們見著他,多少也會透露個一、兩句,但顯然他身邊的親信被收買的不只一個,聯手瞞過了六皇子的耳目,才讓他沒能及時發現這事。
袁萊安這才明白了前因後果,驚訝於那幕後之人心計之深,「所以呂昌和我們也就無辜受到牽連,被下了獄。」
「背後之人是連我們一塊都算計進去了,他先抓了呂昌逼供,而後再抓我們,就是要讓我們指認六皇子盜賣宮中寶物之事。」先前那些貨既是他們所提供,那麼由他們來指認六皇子也變得順理成章。
聽完,袁萊安想起先前在牢中,他被刑求逼著認罪之事,越想越心驚,「實在太可怕了!若不是你恰好回來,那麼這事會牽連到多少無辜之人啊?」與他們同來的郝大通、邰青,甚至遠在沅陽的刀強,是不是也都會受到牽連?
「你放心,有我在,我會揭露這樁毒計,替你也替我自己報仇。」
* * *
為揭發這樁陰謀,與袁萊安見完面後,裴念玦將此事告訴太后,太后隨即派人去請來皇帝卓天揚。
卓天揚走進惠安宮,宮人們跪地恭迎。
卓天揚向太后請完安,擺手讓宮人們起身,見太后面露喜色,那張蓄著鬍子的俊雅面容也帶著笑意問道:「母后,朕聽說念玦醒了。」對撫養他長大並一手將他推上皇位的太后,他始終心存敬意和感激,將她當成親生母親般孝敬,因此對她唯一的女兒念央公主也愛屋及烏,十分疼愛。
在裴駙馬為國犧牲,念央公主因傷心過度而死後,他便以裴駙馬的功勞為由,破格賜封他們唯一的兒子為濟王。
對這小外甥,他甚至比對自己大部分的皇子還要疼寵,因此適才在得知裴念玦清醒後,也由衷的感到欣慰。
「醒了,真是老天保佑。不過念玦才剛醒,這身子還不太能走路,無法出來向皇上請安。他說有些事想親自稟告皇上,皇上可否過去一趟?」雖然她一手扶持卓天揚登上皇位,但她從不自恃有功便對皇上予取予求,因此母子倆才能一直母慈子孝和睦相處。
卓天揚頷首,「朕本來也是要來看他的,朕這就去他房裡瞧瞧。」他起身,與太后一塊前往裴念玦現下所住的寢殿。
裴念玦不想讓袁萊安卷入六皇子的事裡,讓人領著她先去歇著,因此殿裡只有他與一干伺候他的宮人們。
見著太后與皇上進來,他在太監的攙扶下要上前行禮。
卓天揚見他路都走不穩,連忙讓他免禮。
「用不著多禮了,念玦,你這一睡大半年,可終於願意醒了,你說你睡這麼久,可是作了什麼好夢才流連夢境中,遲遲不願醒來?」卓天揚打趣他。
聞言,裴念玦也笑咧著嘴,用著還沙啞嗓音答道:「皇上,臣還真是作了個不可思議的夢呢,皇上可要聽聽?」
卓天揚原本只是戲謔的說幾句,沒料到他竟會這麼回答,「哦,你當真作了夢?」
太后被宮女扶著坐下,接腔說:「皇上,他作的那夢可非比尋常呢,可是旁人做不到的。」
聽見太后的話,卓天揚微訝,「這麼說,朕倒是要聽聽了。」他在太后另一邊坐下。
裴念玦無法久站,也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坐。
在開口說之前,他讓皇上將大部分的宮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伺候他的一名內侍,這才將自己先前的遭遇再說了一遍。
聽完,卓天揚與太后先前一樣,不敢置信,但在太后親口說她派去的宮女真在大牢裡領回一個名叫袁萊安的姑娘後才信了八九分。
為了取信於皇上,裴念玦開口道:「皇上,臣所說是不是真的,事後皇上大可派人去京城裡那家客棧和沅陽城調查,是否真有我所說的那些人和那些事,畢竟我昏厥大半年,依理是不可能在這段時間去那裡。」
「這倒也是,但你說的那什麼天譴改造系統,簡直是聞所未聞。」卓天揚驚嘆。
「可不是,臣的神魂當初被拘到那金花村時,可也嚇壞了。」
卓天揚哼笑,「你這小子膽大包天,也會嚇壞?」
「那時臣突然從濟王變成一個又醜又窮的村夫,心情簡直是一言難盡。不過幸好臣稟性良善,在日行數善後終於功德圓滿,這才能回歸自己的身子。那系統感念臣所做的那些功德,走之前還幫著臣把身上的餘毒都給清除乾淨了呢,所以臣這會兒才能把這番離奇的遭遇當面告訴皇上。」說完,他不忘自誇了一把。
看著他長大,熟知他性子的卓天揚笑罵了聲,「你若真稟性良善,就不會有大臣常常參你在外頭欺壓百姓了。」
「皇上,臣在經歷這事後已知過能改,以後再不會那樣做了。」裴念玦一臉正直的表示,接著說道:「不過臣這次請皇上過來,除了這事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稟告皇上。」
見他神色忽然嚴肅起來,卓天揚有些訝異,「何事?」
「先前臣說,是被刑部派人把我和萊安給抓進牢裡刑求時,我才回到自己的身子裡,這事便是與六皇子有關。」
聽他提起六皇兒,卓天揚眉頭微皺,「你說你被抓與老六有關?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為了誣陷六皇子盜賣宮中寶物,將我們推出來當指認他的替死鬼。」裴念玦這話一出,卓天揚臉色微變。
「你的意思是老六盜賣宮中那些寶物是被人陷害?」
「沒錯。」裴念訣把先前他對袁萊安所說的那番推測仔細再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有人利用我所收羅來的那些奇珍逸品,在裡頭混進了從宮中竊出的寶物,讓不知情的呂昌一道賣進那些王公貴族的府裡頭,意圖陷六皇子入罪。」
說到這裡,他正色道:「皇上,您再想想以六皇子那一板一眼的性子,他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嗎?」
說到這裡,見皇上面露沉思之色,裴念玦接著再續道:「幾個皇兄裡,就數六皇子性情最為嚴謹持重,他不僅對自個兒嚴格,待別人也嚴格,所以我自小最怕的就是他,也與他最少親近。這事若非臣親身經歷,臣絕不會為他說話,還請皇上再詳查此事,莫要讓六皇子遭奸人所害。」
思量須臾,卓天揚突然問道:「你可知,事發之後老六身邊有兩個手下失蹤了?」所有的皇子裡他最看重的就是老六,不僅因老六是他愛重的先皇后所生,也因他性格沉穩,因此當初查到老六盜賣宮中寶物之事,他才會格外震怒,命人將老六打入天牢。而讓他相信這事是老六所為的另一個證據,是那竊出宮中寶物的太監在招供出老六後便一頭撞死了。
裴念玦略一沉吟答道:「可是張保泰和張保威兄弟?」
卓天揚頷首,問:「沒錯,你怎麼猜出來的?」
「這張保泰就是當初和呂昌接頭之人,我懷疑他們兩人應當是早就被人收買,而且只怕六皇子身邊被收買之人不止他們兩個,否則哪能蒙蔽住六皇子的耳目,背著他私下做出這種事來。」
聽他這麼一說,卓天揚也益發覺得此事確實充滿疑點,也許六皇兒真是被人所構陷,離開前他出聲說道:「朕會親自提審你所說的呂昌,再重新派人調查老六身邊那些心腹手下。」
他也期盼這事不是他最器重的兒子做出來的,但倘若這事不是老六所做,八成就是他另一個兒子所為,目的是為了陷老六於罪。想及此,卓天揚一陣心寒,天家彷彿注定了永遠都逃不過這種骨肉相殘的悲劇。
此時的他倒希望裴念玦所說的那神奇的天譴改造系統能在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如此一來便能督促著人人向善,再不會為了爭權奪利,而殘忍的不擇手段去害人。
送走皇上,裴念玦還有一件事要辦。
聽完他想做之事,太后忍不住勸道:「你這才剛醒來,事情就一件接著一件,你啊,就別再勞心傷神,先好好歇歇,想調查這事也不必急於一時,等你身子復原後再查也來得及。」
「真到那時便來不及,不能再用這辦法查了。」先前他急著見萊安,接著又忙著要把六皇子的事告訴皇上才耽誤了這事。現下也不知有沒有人把他已甦醒的事給洩露到宮外去,不過被外洩也無妨,他也有應付的法子。
「怎麼會來不及?」太后納悶的問。
裴念玦將自己方才想到的辦法告訴太后,聽完,太后詫道:「你懷疑是他們對你下的毒?」
「我也是前段期間才想到,若是我死了,最後得利的人會是誰?我這濟王的王位雖然不能世襲罔替,但日後降等襲爵也能有個郡王當。」他這些年在京城橫行,想要他死的人自是少不了,可濟王府守衛森嚴,能有機會對他下毒之人定是他親信之人。
先前他一直不曾懷疑過那些親人,是後來當他聽見萊安督促姜薇薇讀書的那件事時,他才對身邊的親人起疑。
他這番話令太后猛地恍然大悟,「怪不得在你中毒昏厥不醒的這段期間,你那大伯娘一再進宮來探望你,還不時對哀家提及想要將她一個剛出生的孫子過到你名下,說是要給你增添些喜氣,讓你早點清醒。現在想來,她圖的不就是你那爵位嗎?」
「是不是他們一家對我下的毒,還得試過才知道。」
「哀家這就差人去辦。」太后派了心腹的一個嬤嬤去,讓她見機行事,倘若那裴紹夫婦已接獲消息得知濟王清醒之事,那麼就說他先前是回光返照,交代幾件事後便撤手去了。
同時她還派人另外去向皇上借調四名大內高手過來。
不久,裴紹和妻子鐘氏聞訊匆匆趕來惠安宮。
被領著來到裴念玦住的寢房裡,裴紹夫妻倆見到太后站在床榻旁拭著淚,一時之間也忘了行禮。
兩人相覷一眼,鐘氏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太后,念玦他當真沒熬住……去了?」他們是從太后派來通傳的嬤嬤那兒,得知侄兒已過世的消息。
太后拿著手絹摀著臉,抬手指向躺在床榻的孫兒,語氣哀戚,「你們自己看吧。」
兩人上前,瞧見裴念玦就跟以往一樣緊閉著雙眼,夫妻倆往他胸口處瞧去,見他胸膛似是沒了起伏,心中暗喜,還來不及再多看幾眼就聽一名宮女上前說道:「奴婢要為王爺洗面淨身,還請裴老爺和裴夫人讓一讓。」
兩人連忙退開,來到太后跟前,露出一臉哀容,鐘氏勉強擠出幾滴眼淚,說了幾句請太后節哀,莫要太傷心等話。
太后十分哀慟的模樣,不欲多言,擺手讓他們出宮去。
兩人離開惠安宮,待走遠後,裴紹再也按捺不住面露一抹喜色。
「等了大半年,可終於把那小子給熬死了,早知道當初那毒就下得猛一些,也不至於拖這麼久才磨死他。」
鐘氏皺著眉低聲說了句,「你傻啦,我求太后這麼多次,太后都還沒答應讓咱們把宏兒過到他名下,這會兒他死了,那爵位……」
裴紹壓低嗓音罵道:「你才蠢呢,他活著這事不好辦,他死了這事才好辦,否則我當初做啥對他下毒。」他恨只恨當初沒一口氣毒死他,讓他苟延殘喘的活到今天,「你想太后那麼疼愛他,他又無子嗣,太后會忍心看他無後嗎,一定會想辦法過繼一個到他名下,咱們宏兒可是念玦的親侄兒,還有誰比他更有資格能成為他嗣子,繼承這香火和爵位?」
「你說得有理,咱們……」鐘氏正要再說什麼,前面的路忽然被四名帶刀大內侍衛給攔住。
裴紹驚疑的質問:「幾位侍衛,為何攔住我們夫婦倆?」
其中最年長的那名侍衛出聲道:「從你們一踏出惠安宮,太后便命我等一路暗中跟著你們,太后讓我們將你們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記下來,倘若證實真是你們對濟王下毒,便帶你們回去覆命。兩位請吧。」他們可是御前帶刀侍衛,並非一般的侍衛,身手不凡,能無聲無息的跟蹤他們而不被發現。
裴紹夫婦聞言,驚得臉色遽變,鐘氏連忙道:「那毒不是我們下的,你們聽錯了。」
「咱們有四個人,八隻耳朵,是不是聽錯,等到太后跟前再做分辨,請。」那侍衛嘴上雖說得客氣,但另外三人已上前挾住他們,前往太后的寢宮。
待裴紹夫婦被帶回惠安宮,見到原本已死去的裴念玦,竟好端端且活生生的端坐在椅子上。
「你、你沒死?還醒來了!」裴紹看見他宛如見了鬼似的。
看著被帶回來的大伯與大伯娘,裴念玦心緒複雜,他自嘲的冷笑一聲,「這些年來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把你們這對狼心狗肺的夫妻當成親人看待。」
鐘氏震驚之後,明白他們是中計了,他分明是故意詐死來誘騙他們,連忙喊冤,「念玦,你怎麼這麼說呢,這些年來咱們對你可是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疼,不管你想要什麼都給你弄來。」
「那倒沒錯,我不想讀書,你們便讓我不要讀;我想玩樂,你們找來很多人陪著我一塊玩,我有瞧不順眼的人,你們告訴我,我可是堂堂濟王,看誰不順眼,盡管打殺了。你們還告訴我,皇上和太后疼愛我,我可以在京城裡為所欲為,不會有人敢說句不是,要是真有人敢說就杖斃那人就是。你們蓄意把我養成一個任性妄為、驕縱無禮、不會明辨是非的紈褲子弟。」
而他們卻不會這麼教自己的親生孩子,反倒逼著那幾個兒子讀書識字,還不許幾個兒子跟他玩樂。他們唯一不讓他做的就是接近女色,每次他若有稍微中意的姑娘,兩人總能找到各種理由把那姑娘說得極是不堪,因為他們早就打定主意不想讓他有後。
以前他真以為他們對他比對自己的兒子還疼,現在他知道不是了,這是捧殺,他們是想借此來毀了他,讓他成為一個惡名昭彰、被百姓們怨恨的濟王。
這心思比直接殺了一個人還要歹毒,何況他們還真對他下毒,想毒殺他。
明白裴紹夫婦會被帶回來,一定是被那四名帶刀侍衛聽見毒確是他們所下,太后滿臉寒霜的掃了裴紹夫婦一眼,朝四名帶刀侍衛問道:「他們說了什麼?」
四名帶刀侍衛輪流說出一段自己記下的話,合起來剛好就是裴紹夫婦適才所說,且一字不漏。
聽完,太后震怒,「為了謀奪念玦的爵位,你們竟然如此狠心的算計他、對他下毒,虧他還一直拿你們倆當成自己的爹娘那般孝敬!」
裴紹夫婦嚇得面色如土的跪下求饒,「太后息怒,絕無此事,是他們聽錯了,我們絕沒有做出這種事來!」
太后怒斥,「他們四人是皇上跟前的帶刀侍衛,耳目比常人還靈敏許多,豈會聽錯冤了你們。」不願再多見兩人一眼,她沉聲下令,「來人,將他們兩人拖下去,擇日處斬。」
被侍衛拉下時,裴紹夫掃驚恐的大叫著,「念玦、念玦,你相信我們,那毒真不是我們下的,我們絕沒有說出那種話,你快求太后饒了我們……」
裴念玦冷冷回道:「蒼天有眼,報應來了,該你們的,躲不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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