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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蔓林 -【獵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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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39: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蔓林 - 獵妻

憑他這樣富可敵國的黃金大帥哥,竟然拴不住一個小女人?
這說出去準要笑掉三姑六婆的大牙!
婚都還沒結過半年呢!
沒良心的她就等不及以死相逼要離婚,
有那麼嚴重嗎?
該死的!而她十分堅持的理由是——
她剛好十分湊巧的撞見他跟他的「好朋友」「袒裎相見」……
這什麼跟什麼?!
好!沒關係!她敢拿他的贍養費遠走高飛避不見面,
就別想他再有第二次機會當烏龜,
她以為一張離婚證書就可以保障她什麼嗎?
天底下就是有這種沒大腦的笨女人,
哼哼,這會兒不是又他給騙回來了?
逃了一次,她可沒那麼幸運再逃第二次,
以前他是用腦袋跟她理論,
那現在呢,他只需要用他的「下半身」跟她討回公道,
一點「精力」都不能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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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0:19 |只看該作者
蔓漫聊時間 蔓林

  最近收到一些信件,已回了幾封,至於尚未回的,抱歉,就讓我先偷懶一下吧!

  新莊的詩婷、台南的小慧、彰化的如萍和小馨,蔓林的個人檔案以後有機會再作公開吧!(其實最主要的是我這人太平凡了沒啥好寫的,真尷尬……)

  還有,如果妳們要蔓林的簽名書,可參與「蔓漫送」的贈書活動哦!

  而台中的小蚊仔和憶茹、雲林的愛書人、台北的MAY和夜柔、中壢的風兒、嘉義的湘綺,謝謝妳們對「誘心」一書所提出的意見,無論是批評或讚許,我都心存感激。(給小蚊仔:雖然妳猜錯了後半段的故事發展,不過——嘿嘿,別氣飯,下一本請再繼續用力猜。)

  路竹的雅惠,關於妳的問題,我在「誘心」一書的後記已有回答,如果妳還有問題的話請再寫信給我,因為妳之前所寄來的信,上面的地址有一部分已糊掉了,所以才拖了這麼久沒給妳消息,很抱歉。

  太平的雅婷小師妹——嗚……妳要原諒師姊,師姊最近很歹命,公事私事忙成一團,一有空又忙著去找周公約會,還沒給妳回信請別見怪哦,我會盡快處理的……

  接下來是「蔓漫送」時間──這次不猜題,咱們這次就來做個民調吧!

  請告訴蔓林你最喜歡的故事題材和男女主角的性情。

  我會從中挑出五位,送上蔓林的「心意」的。而各位所提供的寶貴意見,也許日後將是我寫書的一個參考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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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0:3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忠言,通常是逆耳的……

  「你們才認識三個月耶!我勸妳最好再考慮一下。」

  「不好吧!韋烈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妳嫁這種老公豈不自討苦吃?」

  「跟韋烈那樣的男人在一起,HAPPY最重要,反正玩玩嘛!千萬別當真。」

  「真的不再考慮?真的決定嫁他?唉,妳這蠢蛋沒得救了。」

  「韋烈最多撐三個月——嗯,三個月好像毒了點,那就半年吧!我賭韋烈在半年之內鐵定鬧外遇。」

  「一賠十,誰要下注?」

  「我!」

  「我也要!」

  搞什麼嘛!真是交友不慎!竟然拿人家的終身大事當賭注。

  當安寧興沖沖的宣佈結婚喜訊時,得到的不是祝福,而是同事們一盆又一盆的冷水——韋烈這傢伙名聲有多麼糟糕不難想見。

  哼,隨你們說去,我偏要嫁!

  就讓你們瞧瞧由我安寧一手自導的花心韋烈終結版——浪子回頭篇。

  深陷愛情漩渦的女人特別勇敢,不畏風浪、不怕挑戰。

  但,事實卻令人不得不相信,她似乎是讓自己的勇氣給擺了一道。

  「你到底簽不簽!」

  「不簽!」

  「好,好,你不簽是吧……」在過多的憤怒、悲傷、激動之下,連嗓子都抖了起來。「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輒了嗎?」

  「危險!」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換來他一聲大喝。

  他瞬間臉都白了。這該死的女人還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竟拿著一把剪刀抵在自己心口,逼他簽離婚協議書。

  「剪刀給我!這麼危險的事能鬧著玩嗎?給我!」

  他一上前,她火速倒退。「你別過來,你一過來我就死給你看!」她圓睜的眼泛著激動紅絲,雙手更是緊緊握牢剪刀。

  「小心!好,聽妳的,我不過去,妳先把剪刀放下,別抵在胸口。」他極力安撫,深怕她會一時糊塗而傷害自己。

  「廢話少說,快簽!」這可是與他大戰幾十回合所累積的心得,安寧知道,不以死相逼,他是不會屈服的。

  而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離婚。

  沒錯,離婚,她要離開這不忠不貞、沒心沒肝的臭男人!

  先不管忠言到底逆不逆耳,她很確定,那些忠言全成了她婚姻的詛咒!

  結婚五個月又廿八天,也就是在屆滿半年的前夕,她親眼撞見韋烈和一個半裸的女人在房間裡……

  安寧氣得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拿手上這把剪刀剪斷他的命根子,看他將來還能靠什麼風流!

  「我不要離婚。」

  「我管你要不要——簽!快簽!」

  「誤會,那只是一場誤會!我已經解釋過好多次,我和那女人什麼都沒做過,妳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

  「閉嘴!」她大吼。「你還有臉跟我說這些?當初嫁給你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我笑話,你還真是不辜負大家的期望,半年之內就給我搞上別的女人!」

  「寧寧,我說過幾百次了,它是誤會、是意外……」

  和女人胡搞叫意外?他在說笑話還是天方夜譚?

  「就算你現在說自己是被那女人硬上的也沒用了。」她恨恨的瞪著他。「簽字,我只要你簽字。」

  「休想!」他大吼。

  她看來還不算氣昏頭——離婚協議書上斗大的贍養費三仟萬,顯示這女人不但仍保有相當程度的理性,而且還很貪心。

  他不簽字不是因為她獅子大開口,而是——他愛她,他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失去她。

  而她特地加上這條贍養費,則是為了懲罰他——對一個薄情郎來說,離婚算得上是嚴重的代價嗎?如果不是,那麼狠刮他一筆讓他心痛也好。

  「我再問一次——你到底簽不簽?」

  「不簽!」

  「你不簽我就死給你看!」她又抓狂的胡亂揮舞著剪刀。

  「不……不可以!寧寧,妳別亂來!」

  她為什麼就不能像她的名字一樣?安寧——韋烈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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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名面帶難色的女人快步追了出來。

  「韋先生,那……那二點鐘的會議怎麼辦?」

  現在都一點四十分了!老闆接完一通電話便匆匆走人,弄得她這秘書真不知如何是好。

  「是啊,差點忘了……」韋烈瞄一下手錶。「延到三點鐘吧!我會在三點鐘以前回來。」他眉開眼笑,語調輕快愉悅地說道。

  秘書愣愣的望著他大步踏入電梯,真不明白她這大老闆究竟在樂什麼。

  記得不久前韋先生還為了工程進度小幅落後而發了一頓脾氣,沒想到現在卻——那通電話可真不是普通的神奇啊!非但能使韋先生在瞬間轉換心情,更讓他樂到連即將開會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秘書從聳聳肩,回辦公室去了。剛才那通電話是一名自稱姓安的男子,正巧和韋先生的前妻同姓,兩者不知可有關連?

  ※※※※

  「哇,你幹嘛?飛車黨首領呀!」一名高高瘦瘦、長相斯文俊秀的男人,一見韋烈抵達時間比自己所預估的提早許多,忍不住揶揄了起來。

  「我得在三點鐘趕回公司開會——先別說這些了,我看看……」韋烈忙碌的腦袋不時左右環顧,從他漸地拉長的嘴角不難看出他的滿意程度。

  「好,很好,非常完美……」他黑亮的眸子全是笑意。「不愧是榮登年度金獎的室內設計師。阿逸,你前途無量!」

  韋烈哈哈大笑的朝他背部擊下一掌,痛得安逸旋即回敬他一拳。

  「什麼玩意兒!搞清楚,幫你設計這房子是我安逸畢生之恥。」

  對於韋烈這個完全無法溝通的爛客戶,安逸可說從一開始即不爽到完工。

  「給你建議你不聽,偏要照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早就跟你說過了,在這兒弄個粉色窗簾說有多不搭調就有多不搭調。顏色不對也就算了,但我一看到這一串又一串的蕾絲就火大。」安逸惱火的走去扯扯窗簾。

  「還有,還有,最糟的地方還不是這裡——」他拖著韋烈衝上二樓。

  原來主臥室才是真正的敗筆——寬敞新穎的大空間,放眼望去全是粉粉的、柔柔的,儼然是一座夢幻天堂。

  「阿逸,你真不是蓋的!佩服,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韋烈眼中浮現驚奇,一面四處欣賞,一面喃喃自語。

  「是我佩服你才對。」安逸哼聲。「叫我睡在這種地方我會失眠。」

  專業設計師多半崇尚獨特搶眼的風格,安逸對於這一屋子的軟綿綿線條,真是愈看愈無力。

  「失眠?」韋烈可不爽了。「這張床你開價八十萬,不好睡我要退貨。」

  他一屁股坐上大床,用手拍了拍,然後縱身躺下。「嗯,不錯,很好……軟硬適中,躺上去感覺很好,應該能睡得很舒服。」

  「誰在跟你說床啊?」安逸翻一下白眼。「你還是快起來吧,一個大男人躺在一張粉紅蕾絲的大床上,實在有點噁心。」

  「會嗎?」韋烈笑得不知多開心。「我倒覺得挺好的,我很喜歡這張床。」

  「變態。」安逸不屑的撇撇嘴。

  「雖然是新房子,但——寧寧的影子彷彿無所不在……」韋烈坐起來,愈是環顧,愈是感觸良多。

  安逸以一種明瞭的目光望著他。

  是的,這一切的一切,全是為了韋烈即將歸來的愛妻所預備的。

  安寧喜歡柔和的顏色,不論粉紅、粉藍、粉黃、粉綠,因為她曾說過,這類色系令人有種心神安寧的感覺——就像她的名字。

  雖然她的個性和她的名字完全相反。

  「你砸下重金打點這一屋子……」安逸調侃他。「我家小妹可不是這麼容易收買的。」安逸知道他是別有用心。

  「還好寧寧喜歡的不是大象,要不我看你真的會去弄來一頭大象。」

  「那有什麼難的?」韋烈不介意的縱聲大笑。

  「她看也知道你是刻意在討她,這太明顯了吧!」

  「我就是要討好她,就是要明顯。」韋烈也不掩飾,坦然說道。

  看似無謂的笑談,卻飽含他「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決心。

  自從他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他便發誓將要再贏回安寧!

  思緒不禁又回以往的情景……

  「爸,我不是故意要傷害寧寧的,我真的不是……抱歉,我沒想到我和寧寧之間會變成這樣。」

  安建華面對一臉懊喪的女婿,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聽安逸說,韋烈之所以簽字是安寧以死相逼的結果,韋烈壓根不想離的。

  可能同是身為男人吧!他能瞭解韋烈的心情,問題是他這老爸能瞭解,女兒卻不能啊!

  「寧寧這孩子被我寵過了頭,任性得很,她那脾氣你也曉得,就算我幫你說情,她也不見得肯接受。」

  老婆走的早,而安建華原本就不是個嚴厲的父親,再加上他這老爸又一向特別寵愛女兒──唉,只怕他是幫不了韋烈了,他哪裡勸得動安寧呢?

  打從韋烈當場被「捉姦在床」,安寧嚎啕大哭的跑回娘家開始,整個安家從此陷入「暗無天日」的悲慘境界。

  一個主張有話好說,別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揚言離婚。

  另一個則比牛還固執,堅持非離婚不可。

  而爭吵,往往是在達成共識之前的必經階段。

  「吵死人了!」安逸首先發難。「別在我家吵我睡覺!要吵回你們家去吵,看是要打要殺都隨便你們。」

  「喂!什麼你家?這裡也是我家呀!」

  「喂!搞清楚,吵你睡覺的不是我,從頭到尾嗓門最大的人是你老妹。」

  兩人異口同聲的朝他吼回去。

  這始終無法達成共識的兩人,在強詞奪理上倒是很有默契。

  「妳!」安逸先指向安寧。「沒聽過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嗎?還有你——」

  他又指著韋烈,「既然你也知道我家老妹嗓門比誰都大、比誰都會吵架,那還跟她扯一堆幹嘛?用繩子把她綁回去不就得了?」

  「我怎會有你這麼爛的哥哥呀!」安寧怒氣沖沖的搥他一拳。「幫著外人欺負自己妹妹。」

  「女婿是半子,不是外人。」韋烈沒好氣的說。

  要不是看在安建華的份上,他真的會像安逸說的那樣,乾脆直接把安寧給綁回家算了。

  「離了婚之後,你就什麼都不是了,還半子?哼!」

  「我說過八百次了,絕不離!」

  「要離!」

  「不離!」

  「我說要離就要離!」

  「我說不離就不離!」

  「你們兩個吵死了!」從睡夢中被人吵醒的安逸,一顆腦袋都快爆了,忍無可忍的大吼。

  「我看最吵的人是你才對……」忽然冒出來的安建華走上前推推兒子。「你跑來湊什麼熱鬧,回去睡你的覺吧!」

  「爸,不好意思,吵到你了。」韋烈有點尷尬,他可不像安寧那麼厚臉皮。

  「不,千萬別這麼說。」安建華連忙搖搖頭。「是阿逸吵到你們了,我叫他回房,你們繼續、繼續……」

  哇!老爸怎能顛倒是非呢?他明明是受害者竟成了加害者?

  「爸,你這麼說有失公道,我本來已經睡著了,是他們把我吵醒的!」

  「我昨天買了耳塞,一副給你,塞起來就什麼都聽不見了……」安建華拖著他往房裡走去。

  就在安建華和安逸好不容易適應了塞耳塞睡覺之後,安寧終於回家去了。

  少了安寧,安家從此恢復安寧。

  只是,誰也沒想到,翌日重返娘家的安寧,竟帶回了一張離婚協議書……

  ※※※※

  不過,最讓大夥兒沒想到的是,安寧竟會悄悄地溜到美國去。

  為免節外生枝,她採取先斬後奏的方式——而這一去,就是半年光景。

  按捺不住思妻之情,韋烈上安家搬救兵了。

  「爸,我和寧寧的事給你添麻煩了……」雖然離了婚,韋烈仍不改對安建華的稱呼。

  「不,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安建華面帶微笑。「算算也半年了,我想寧寧是該回來了。」

  安建華實在無法坐視不理,只因他始終堅信韋烈是「清白」的。

  雖說是幫女婿,但何嘗不是在幫女兒呢?

  安寧很愛韋烈,這一點安建華再清楚不過了。安寧之所以會跑到美國去,不正是為了遠離傷心地嗎?

  其實暫時分離也好,至少能讓雙方激動的情緒有所緩衝,破鏡重圓不是一時工夫即可完成,這種事急不來的。

  接下來就看安逸的了。

  ※※※※

  「我……」

  「我什麼我!」

  「可是……可是我……」

  「叫妳回來就回來,妳還可是可是的,囉嗦!」

  「學校這才申請下來,你就叫我回去,那我……」安寧話沒說完又被轟了。

  「老爸都不比妳念書來得重要嗎?不孝女!」安逸大喝。

  「喂!你別太過分了。」安寧忍無可忍的吼回去。「我又沒說爸不重要,你少給我亂加罪名。」

  「我說錯了嗎?老爸想妳想的茶飯不思,終日鬱鬱寡歡,妳一走就是半年,也不回來看看老爸,這不是不孝是什麼?」安逸滔滔不絕的,搬出一套大道理。

  還茶飯不思咧——安逸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妳明知老爸最疼妳,他當然放心不下妳啊!妳離婚的事已經讓老爸夠煩惱了,妳又一聲不響的跑到國外去,老爸表面上不說,其實他擔心妳擔心得要命。」

  「有什麼好擔心的嘛!你告訴爸我很怕死的,不可能會做出自殺這種事啦。」

  「為人父母者所憂心的,何只是安危層面這般膚淺?」

  彼端約有十秒鐘的沉默。

  「哥,你老實說,你終於把你的『真可愛』肚子搞大了,對不對?」

  甄可艾是安逸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甄可艾的確是真可愛,也難怪安逸對她忠心耿耿、永不變節。

  「妳說什麼?」安逸一愣。

  「要不是你快做爸爸了,怎會突然有感而發的說出這些話?」

  「發……我看是妳發神經才對!」

  安逸劈里啪啦的又將忠孝節義彰顯一番,安寧不過是跑到國外避避風頭,但被他這一罵,簡直就和天地不容的逆女沒兩樣……

  ※※※※

  美國•洛杉磯

  筱敏、筱棻端著一樣歡喜的臉部表情,讓人更分不出誰是誰了。

  「哼,妳們這樣算什麼朋友!」安寧抬頭,先狠狠瞪了雙胞胎一眼,再低頭繼續折疊衣物,一件件放入行囊。

  短髮的是姊姊筱敏、長髮的是妹妹筱棻——安寧從以前在念書時就經常將這對雙胞胎姊妹搞錯。

  「別這麼說嘛!」筱敏還是笑咪咪的。「記得替我們向伯父問聲好。」

  「既然伯父思女心切,妳身為人子的總得盡點孝道,多陪陪伯父,千萬別急著趕回來哦!」筱棻接口續道。

  他們打什麼主意,安寧還會不知道嗎?

  「我永遠別回來妳們最高興吧!」她氣呼呼的瞪著她們。

  她們是大學同學,原本就是好朋友,在美國念書的雙胞胎自然成了安寧的投靠對象。

  說投靠,倒不如說安寧是來供養她們的——安寧身懷巨款來到美國,這半年來不論房租或各項消費,全靠安寧這尊活菩薩就對了。

  安寧也很大方,不在乎當散財童子——花光它算了,反正這筆贍養費是不義之財。

  白吃白喝白住夠幸福美滿吧!那還用得著說?雙胞胎簡直恨不得安寧住她們家一輩子──

  錯!不到一個月雙胞胎就後悔了。

  忽然覺得,還是自己省吃儉用過日子來得好,因為這尊菩薩供起來實在挺麻煩的。

  當第一次傳出夜半哭聲時,差點沒嚇死和她睡同一間房的筱敏。

  「嗚嗚……我想回家,我不要念書了,我不要待在這裡啦,嗚……」

  「妳有病啊!三更半夜不睡覺,學鬼哭呀!」筱敏猛打哈欠,罵完便倒頭又睡。

  「嗚嗚……我想回家,我想……我想……烈……嗚嗚……老公,人家好想老公……」

  筱敏抓來枕頭堵住耳朵,勉強忍耐。

  「嗚嗚……烈……嗚……阿烈呀……」

  忍無可忍了!筱敏一把扔開枕頭,火大的從床上跳起來。

  「烈什麼烈!妳再鬼吼鬼叫我耳膜都快裂了!」

  「幹嘛這麼兇!」安寧一臉的委屈。「人家想老公不行哦……」

  「妳老公搞不好已經變成別人的老公啦!婚都離了八百年,還在那邊老公老公的。」筱敏顯然已經讓睡魔附身,沒經大腦便說出一番「極不人道」的話。

  完——完蛋了!

  筱敏在一說完的同時便發現自己鑄下了大錯——安寧淚水嘩啦嘩啦的,說有多誇張就有多誇張。

  「嗚……好過分……嗚嗚……嗚哇哇哇哇……」

  「對……對不起嘛!」筱敏連忙陪罪,她知道她踩到安寧的痛處了。「我嘴壞、我該打,別哭了,我真的真的沒惡意哦!」

  「對啦,我知道我丟了老公你們最高興,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等著看我被阿烈甩,我……我知道……我知道……」她卻愈哭愈兇。

  妳丟老公又不便宜給我們,我們高興啥呀!筱敏翻翻白眼,心裡抱怨連連。

  「安寧,別胡思亂想嘛!妳結婚半年就離了婚,我們都很替妳惋惜。」

  「是啊!才半年老公就搞上別的女人,你們一定都在偷偷笑我。」

  「沒有啦!我們像是那種幸災樂禍的人嗎?」

  「我才不信。」安寧又嚎啕大哭了起來。

  聞聲而來的筱棻,一面揉著惺忪睡眼、一面張大嘴打哈欠問:「吵死人了,妳們倆到底在幹嘛?我在隔壁都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半夜發情找老公,這我沒辦法,換妳上吧!」筱敏無奈的搖頭,決定把這麻煩給妹妹了。

  「我又不是男的,她發情我能怎樣——啊!」筱棻再打一個大哈欠,伸手推推安寧。「妳少沒出息了啦!人都跑這兒來了,還在想什麼?有點骨氣好嗎?」

  「我就沒骨氣,怎樣?沒骨氣犯法嗎?」

  只要相思病一來,安寧的淚腺就特別發達,她的夜半哭聲早已被雙胞胎戲謔為夜夜發情的女鬼……

  也難怪當安寧一宣佈要回台灣時,雙胞胎只差沒當場鼓掌歡呼。

  ※※※※

  坦白說,同事們早在一開始就不看好安寧和韋烈,自然也把他們的婚姻當成一場笑話看了。

  追根究底,問題就出在韋烈身上……

  凡是內行人都知道,「威擎」企業的韋大老闆除了生意頭腦一流,連泡妞也是高手。

  一個事業有成、年輕俊帥的黃金單身漢,無怪乎女人會趨之若鶩、前仆後繼的黏過來,要集所有優越於一身的男人不風流,那可真是罪過了。

  為了不得罪自己,韋烈只好盡可能的風流。

  而甫出校園、剛成為上班族不久的安寧,當然是外行人嘍——她又不在「威擎」工作,哪裡曉得這些八卦?

  但「威擎」是她公司有著長期合作關係的客戶,總會有輪到她正面交鋒的時候……

  「我?出錯的人又不是我,為什麼要叫我去?」安寧不解的眨眨眼。

  那是一雙靈活動人的大眼睛,有著一對像洋娃娃般又長又捲的睫毛。

  邪惡經理不懷好意的望著她,心想:如果妳是醜八怪也就不會叫妳去了。

  「因為妳聰明呀!不像那個只會給我惹麻煩的二百五,笨的像頭豬。」邪惡經理當然得先說一套場面話。

  場面話還原真相後就是——「威擎」的韋大老闆好女色,現在只有妳這一朵「公司花」出馬或許才能安撫得了他吧!

  萬一公司真損失了「威擎」這個大客戶,只怕經理這位子都不保了——

  「安寧,妳要是能搞定這份合約書,那個副理的缺就是妳的了。」

  「真的?」安寧驚喜不已。「可是——我做不到一年耶,這麼快就升官,同事們會不會說話?」

  「做個三、五年又怎樣?沒實力的還是沒實力,升職又不光靠年資,他們要說就讓他們去說。」邪惡經理露出好慈祥的笑容。

  「妳有本事,我就升妳。」他揚了揚手中的合約書。「不過,妳能有多少本事,將由它決定。」

  單純的安寧憑著對工作的熱忱,欣然接受,完全不知道自己不過是邪惡經理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這就叫羊入虎口,此畫面一點也不難想像——

  一頭饑渴多時的猛虎,盯上一隻白白嫩嫩的肥羊,虎視眈眈、口水直流……

  然後,餓虎撲羊——小小羊兒就這麼被吃了。

  看來猛虎是挺喜歡這隻肥羊的滋味,竟連骨頭也不吐的,全嚥下了肚……

  ※※※※

  猛虎的體格高大結實、英俊迷人,尤其是那雙黝黑的眸子,炯炯有神,彷彿正在聚攏燦爛,當它們凝神的時候,便會釋放陣陣光暈、淡淡眩惑……

  令人目眩神迷的黑眸不會離開獵物,定定地落在肥羊身上——

  肥羊像是很美味、很可口的樣子。

  豐盈潤紅的唇瓣想必嘗來是軟熱香甜的,那身粉白透明的膚質,咬上一大口肯定是鮮嫩多汁……

  猛虎與肥羊,相見歡。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猛虎撲羊指日可待,但——

  也不知是猛虎餓太久還是嘴太饞了,一開口便是:「妳先陪我上床,我就簽合約。」

  天外飛來一台電腦,從他臂膀狠狠砸下去。小綿羊可不是省油的燈,生氣歸生氣,她尚能判斷得出來,他辦公桌上就屬這部筆記型電腦最具武器價值。

  這一砸,整整三天,韋烈的手連抬都抬不起來。

  想不到小綿羊這麼兇悍——無所謂,猛虎生性好鬥,喜歡挑戰。

  三天後,兩人再度短兵相接。

  「我先簽合約,不過妳今晚得陪我上床。」

  他以為只要把次序顛倒就OK了嗎?她氣得臉色發青。

  小綿羊這回可找不到武器了——嘿嘿,危險物品今天一律沒收,除非小綿羊有辦法扛起整張辦公桌。

  就連隨時都有可能迎面而來的一大巴掌,他也做好接招的心理準備──

  「啊!」不用懷疑,這正是慘叫聲。

  她使勁吃奶的力氣,重重踩他一腳——

  她到底是小綿羊還是小狐狸呀?這麼狡猾!

  這回,換腳痛了三天。

  猛虎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婆婆媽媽,乾脆直截了當的問小綿羊,究竟何時才要讓他吃。

  「我問你——羊遇到老虎會不會逃跑?」小羊露出甜笑,瞇眼問道。

  「會。」

  「那老虎呢?追不追上去?」

  「當然。」

  「所以嘍,既然不會有乖乖等著被吃的羊,老虎也必須先追一段路才吃得著,這就證明了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老虎忽然陷入沉思——似乎不太贊同小羊的話。

  「我以前經常遇到乖乖等著被我吃的羊。」老虎決定把自己的經驗說出來讓小羊參考。

  「羊群裡頭也有聰明和笨的!」小羊聽了好生氣。

  「既然遲早會被吃,那又何必跑?浪費時間。」

  「就算結果是可預見的,也不能任意將過程省略掉!」

  「我可以把享用妳的過程延長。」

  把享用妳的過程延長……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簡直是鬼話連篇。

  「除了手和腳,你是不是還有哪些部位想再痛上一痛的?」小綿羊惡狠狠的瞪著大老虎。

  「沒有,完全沒有。」只見一顆大虎頭搖得像波浪鼓。

  這隻小綿羊好像有點暴力傾向——

  為了一頭小綿羊而捨棄已含在嘴邊的肉,是不是蠢了點?大老虎多的是獵物,何需鍾情於小綿羊?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為什麼大老虎總覺得嘴上那塊肉愈嚼愈無味呢?

  終於,大老虎還是把口中的肉吐掉了,決心追捕小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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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韋烈的鮮花攻擊,搞得辦公室滿城風雨。

  有嫉妒的人——

  「哎喲,妳到底是去跟人談合約還是去賣弄風騷呀?」

  「哼!我看不出一個月就會被甩了。」

  「合約還沒簽成?不會吧!都被睡了還沒將合約弄到手?真遜!」

  當然,也有比較好心的人——

  「安寧,妳千萬別跟韋烈來往喊,他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妳會吃虧的。」

  「韋烈是出了名的風流大少,只要是他厭倦的女人,就算跪著求他他也不看一眼,他那個人既無情又沒良心。」

  「聽說還有女人為他自殺耶……」

  左一句右一句的,安寧這下可愁了。

  是她自己暗示韋烈要她就得先追求她,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她自己也喜歡人家嘛!要不幹嘛讓人追呢?

  問題是,同事們總不忘「恐嚇」她,這些已成為她心中擺脫不去的陰影了。

  「大家都叫我離你愈遠愈好……」安寧不安地嘟囔。

  「謠言止於智者。」韋烈態度從容。「妳夠聰明的話就別去信那些。」

  「你敢說是謠言?你敢說你從不亂搞男女關係?」

  「那叫正常社交關係,不叫亂搞男女關係。」他糾正她不當的用詞。

  「見一個睡一個叫正常?」她怪叫。

  「別胡說,我哪有這麼好的胃口?」他當然得反駁。

  「大家都是這麼說你的。」她冷哼。

  「所以我才說是謠言啊!」他振振有辭的宣告:「我不睡醜八怪。」

  「你……你……你……」安寧氣得渾身發抖。

  為了這句話,安寧讓他吃了一星期的閉門羹——他終於明白什麼叫禍從口出了。

  正當安寧和韋烈之間的曖昧逐漸成為辦公室最熱門的閒話之後,邪惡經理終於按捺不住了。

  「妳到底有沒有辦法拿到合約呀!」邪惡經理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搞了這麼久,別說合約了,我連個屁都沒看到!」

  「再給我一點時間嘛!」安寧覺得委屈。

  「枕邊細語是幹嘛用的?就靠它去簽合約呀!」

  「枕……什麼枕邊細語……經理,你可別亂講話,我又沒和韋烈怎樣……」

  「沒怎樣?」邪惡經理滿腦子的邪惡思想。「一天到晚都在約會,還會沒怎樣?」

  「約會又不表示一定得上床。」

  「沒上就快點上啊!」

  啪!

  安寧忿忿不平的摔下合約書,調頭走人。

  什麼東西嘛!居然叫她用身體去換合約。門兒都沒有!

  安寧怒氣沖沖地跑去找韋烈。

  「我被你害得就快去工作了!」她把在公司受的氣,全往韋烈身上發洩了。

  惱火的眼睛噙著淚水,她看來確實是很生氣。

  「好,好……我簽,我簽,拿來吧!」瞧她那模樣,他心軟了。

  「你不能簽。」她竟然這麼說。「這時候你更不能簽。」

  「為什麼?」

  「你這一簽,全公司的人都會以為我跟你上床了。」

  「這就是原因?」他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

  「沒錯。」她的堅持只為了一口氣。

  ※※※※

  在安寧的堅持下,合約終究還是沒簽成。

  雖然她拒絕簽合約的理由讓韋烈覺得很好笑,但漸漸的……

  韋烈開始笑不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大老虎已追得氣喘如牛,卻還是吃不到小綿羊?

  為什麼呀!真教人火大。

  「嗯……啊……不,不行,你不可以……」

  安寧虛軟的手推了推他,試圖將那顆正埋進自己耳根的頭顱推開。

  「妳別吵!」捉住她的手,分別固定在兩邊。

  他再次低頭住她——他那滾燙的舌撩撥的她幾近迷亂。

  渾身都像著了火,燒毀一段又一段的理智,安寧能清楚聽見那些崩塌的聲音,速度遠比自己所想像的更驚人,眼看就快要成為一團不可挽救的火球了。

  「你別這樣嘛……」他終於鬆開她的唇,讓她得空開口。

  「怎樣?」他一面喃語一面吻著她的耳鬢。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熱情?」她央求著。

  「妳明知我還有更熱情的……」他一手握住她胸部。

  她猛地一驚!又……又來了……他又來了……

  瞬間,他的手已解開鈕釦,鑽了進去——

  她在他惹火的逗弄下,每根神經猶如拉緊的弦……

  他迅速褪去她那件多餘的胸罩,盡情撫摸——他在她纖細的脖子時而吮吻、時而舔舐,一隻大手覆握住她乳房揉捏著,動作細膩而純熟,引人漸入佳境。

  陣陣酥麻順著血液流動帶往全身各處,她不禁打起哆嗦。

  他們一直都有肌膚之親,卻遲遲無法突破最後防線。

  這全都是安寧的錯——她硬是不讓他得逞!

  可惡!

  「停!快停下來!」她老毛病又犯了。

  只要他的手一有潛入她裙裡的企圖,她便會緊急喊停。

  他決定不理會她了,嘩地便把她整件裙子掀起來。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則拚命拉住裙角。

  「我想怎樣妳會不知道嗎?」他沒好氣的大吼。

  「不要,不要啦……」她死命掙扎。

  經過一陣扭打——

  韋烈這下真的抓狂了!

  「都幾歲了還想玩純純的愛?妳腦子壞了是不?我已經忍妳忍很久了!」

  看來慾求不滿確實會令人神智不清。

  「要女人我隨手抓就是一把,妳以為我很希罕妳嗎?妳儘管去裝純情,我沒興趣陪妳玩這種無聊的愛情遊戲!」

  他這番氣話讓安寧流了一整夜的淚。

  她不是裝純情,她只是被同事們的話給嚇壞了——她深怕韋烈在得到她之後便不再珍惜。

  沒想到她的小心翼翼竟將他徹底激怒了。

  她知道,韋烈不會再理她了,他不會再來找她了……

  誰說的?相隔不到廿四小時韋烈就自動出現在她面前了。

  「妳那是什麼表情?」雖然他自己是一臉的不爽。

  此刻安寧的表情是——呆若木雞外加瞠目結舌。

  韋烈不只沒有不理她,還帶來了一枚鑽戒……

  「這……這……」安寧口吃的厲害。「這……這是什麼意思?」

  「戒指還能有別的意思嗎?」他的瞪眼充滿威脅。「妳敢不嫁給我,我就殺了妳!」

  開玩笑,安寧怎會說不嫁呢?她興奮的只差沒當場暈倒。

  「哈,你完了,我要黏你一輩子。」

  「妳先別得意,妳這一生都翻不出我手掌心。」

  這就是他們愛的誓言……

  交往三個月即閃電結婚,屬於他們的新婚生活,甜蜜愉快。

  或許太幸福不是一件好事。

  要不是連老天爺也眼紅了,他們的甜蜜生活又怎會如此短暫呢?

  ※※※※

  離家半年,她終於又歸來了。

  「爸,爸……爸,我回來了!」

  客廳沒人,怎麼連臥室都空蕩蕩的?安寧皺著眉跑下樓。

  「蘭姨,我爸呢……」咦?廚房也不見蘭姨的蹤影。「會不會在蘭姨家?」

  蘭姨就住在對街的巷子裡,不過她平日待在安家的時間比在自己家還多。

  母親早逝,對於父親的「另結新歡」,安寧兄妹可說樂觀其成。

  蘭姨守寡多年、膝下無子,她與父親原是舊識,至於因漸生好感而密切往來倒是近幾年才開始的事。

  尤其是在父親退休之後,蘭姨和父親幾乎是形影不離,父親在日常生活中的大小瑣事全由蘭姨一手包辦,這個家多虧有蘭姨才能維持的井井有條。

  安寧兄妹早已視蘭姨為家中的一分子,彼此相處融洽。

  「奇怪,也不在蘭姨家……」安寧在撲了個空之後只好折返回家。

  她將自己的行李提回房去,這才打開皮箱拿出衣物整理時,忽然想到——

  「對了!八成又是跑到隔壁……」她乒乒乓乓的又衝下樓。

  果然——這才踏入王伯家就聽見麻將聲了。

  「被我逮著了吧!」

  四個搓牌搓得正起勁的歐吉桑,差點沒讓這突如其來的吼聲給嚇得心臟病發作——四人八隻眼同時向門口望去。

  「原來是寧寧呀!」老王帶著濃濃的山東口音,不住地抱怨。「這麼大嗓門的,真被妳嚇死了。」

  「妳……妳不是後天才回來嗎?」安建華一見是女兒,不禁怔了怔。

  「機位提早OK了,所以——先別管這些。」安寧靠近安建華的臉孔漸漸浮上不滿。「老實說,這牌是不是已經打了三天三夜?」

  「不……不是……」安建華連忙拚命搖頭,安寧最氣他熬夜打牌了。

  「沒啦,不過從昨晚打到現在,哪來三天三夜這麼誇張?」老張朗聲大笑。

  「昨晚?!」安寧怪叫。「那意思還不是一樣?」

  「哪有一樣?差多了……」安建華暗暗瞪了老張一眼,真是愈幫愈忙。

  「一定是蘭姨不在你才這麼囂張。」安寧鼓著腮幫子,兩手扠腰。「蘭姨呢?」

  「她有個住在台中的朋友昨天嫁女兒,請她去幫忙……她明天就會回來了。」

  「哼,我就知道。」

  同桌牌友都是街坊老鄰居,從小看著安寧長大,對於這小妮子的脾氣也習以為常了,又開始繼續搓他們的麻將。

  「寧寧,住不慣美國跑回來呀?」老趙一面打牌一面閒扯。

  「才不是。」安寧親親熱熱的搭著老爸的肩膀,很雞婆的動手幫老爸扔出一張白板。「人家我爸想我想得連飯都吃不下了,我就回來讓我爸看看嘍。」

  阿逸真是的,不必說得這麼誇張吧……安建華暗地想道。

  「是嗎?」老王可不認同安寧的話。「妳爸昨晚在我這兒一口氣吃了二十個餃子和一大碗牛肉湯,到了凌晨又啃了一個大饅頭,胃口不知多好哩!」

  糟糕……眼看就要露出馬腳,安建華臉色有點難看了。

  「哇,你吃這麼多東西啊?」安寧垂下腦袋緊盯著老爸。「怎麼和哥說的完全不一樣?」

  「阿逸是怎麼說的?」安建華心虛的連牌都快打不下去了。

  「哥說你整天哀聲嘆氣、愁眉苦臉、不吃不喝——有時只吃兩口飯就再也嚥不下去了。」

  只吃兩口飯——阿逸當他在減肥呀!要掰也得掰的合理一點嘛……

  ※※※※

  既然蘭姨不在,安寧索性陪著老爸在王伯家打牌,順便填飽肚子。

  等他們相偕回到家已經晚上九點了。

  「寧寧?!」安逸一見提早兩天出現的妹妹,立即驚喜不已。「妳這麼快就回來啦?」

  「你吃錯藥啦?」安寧皺眉望了望他。「我回來你有必要興奮成這樣嗎?我又不是『真可愛』。」

  「妳這麼說就傷感情了。」安逸仍舊笑嘻嘻的。「妳是我親愛的妹妹嘛!」

  「嘔!」安寧吐了個長長的舌頭。「你別害我剛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出來。好想吃水果,不知冰箱裡有什麼水果呢……」她伸個懶腰,往裡頭走去。

  待安寧的身影完全沒入廚房,在客廳的兩個男人旋即嘰嘰喳喳了起來。

  「寧寧提早回來,要不要告訴阿烈一聲?」安建華壓低聲說。

  「我怕他會樂壞了。」安逸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我這就上樓打電話。」

  安逸果真沒猜錯,韋烈一聽到安寧回來是很樂,不過也同時給了他一個很棘手的任務。

  「你要立刻見她?」安逸低叫。「你別傻了,她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和你見面呢?我看還是改天再找個機會什麼的……」

  「機會是靠人去製造的,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今天和改天有什麼不同?」韋烈可堅持了。「你當然不能直截了當的說我要見她,你可以找個藉口把她騙出來啊!這麼簡單的事你自己想辦法擺平。」

  「你用說的當然簡單……」安逸嘀咕著。

  ※※※※

  電影院門口

  安寧在人群中,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

  「看什麼?」

  「我在找可艾啊,電影就快開場了,可艾怎麼還不來?」她回頭,看著已買好電影票的安逸說道。

  可艾當然不會來,她只是我用來騙妳出門的藉口。安逸在內心想著。

  「應該就快到了吧!」安逸敷衍的回道。

  「咦?」安寧發現不對勁,搶過安逸手中的電影票。「我們有三個人,你怎麼只買了兩張?你昏頭啦?」

  「哦,沒……」安逸不太自然的一笑。「我的票在這兒。」

  他拍拍自己的口袋——好不容易才把安寧騙出來,可不能在這最後關頭穿幫呀!

  「唉呀,怎麼會在這時候沒電呢?」安逸忽然握著大哥大怪叫。「我才想打電話問問可艾怎麼還不來——唉,真是的。」

  「前面有公共電話。」安寧好心指點。

  「嗯,我去打公共電話——來,一張妳拿著。」

  「寧寧,我看妳先進去吧!反正就快開場了,我等可艾來再一起進去。」他從她手中抽回另一張電影票。

  安寧想想,點頭。「也好——喂,你們倆可別一見面就只顧著情話綿綿,放我鴿子哦!」她一面走向門口一面叮嚀。

  「知道了啦!進去,快進去。」他不停的催促,待安寧確實走進了電影院後,他拔腿就跑。

  這阿烈在搞什麼鬼!到現在還不來。安逸跑到馬路邊張望,人車往來、燈海閃爍,就是不見熟悉的身影。

  冷不防地,重重的一掌搭在他肩上,他一回頭就見喘吁吁的韋烈。

  「這麼遲,急死我了!」安逸不滿的抱怨。

  「我臨時找不到停車位——先別說這個。」從他的氣喘如牛可見他有多趕了。「你也真是的,幹麻看電影啊!在電影院我怎麼和寧寧談話?」

  「大哥,有電影看就不錯了。」安逸瞪他。「寧寧根本不想出門,最後還是用可艾的名義才請得動她,可是她忽然又說要看電影,你叫我怎麼辦?」

  「唉,算了,反正我有機會見到寧寧就好。」他伸出手指晃了晃。「電影票拿來。」

  「嗯……等等。」才要交到韋烈手中的電影票又縮了回來。「五仟塊先拿來。」

  「一張票五仟塊?」韋烈瞪大眼睛。「你搶錢呀!」

  「五仟塊算便宜你了。」安逸嘿嘿奸笑,像是勒索勒定了。「我連自己的親妹妹都出賣了,你得用錢來撫平我的罪惡感。」

  開玩笑,他怎麼能錯過耍韋烈的機會呢?十年難得一次呀!

  「交到你這種損友真是倒楣。」屈居下風的韋烈也只好乖乖地用五仟塊去換一張電影票了。

  ※※※※

  電影院,一片烏漆抹黑。

  「這兩個人在搞什麼……」安寧忍不住自言自語。

  連預告片都播完了,電影正式開演,卻仍不見安逸和可艾的蹤影。

  不管他們了,安卓,一面吃著她的爆米花、一面專心欣賞她的電影。

  平日對爆米花倒沒大興趣,但只要一看電影她就特別喜歡抱著一桶爆米花,眼睛雖忙碌也絕不讓嘴巴閉著。

  忽然,似乎有人悄悄走近——

  步伐止於她旁邊的座位,接著一屁股坐下!

  呃……米色褲管?她記得安逸穿的是鐵灰色長褲——這人真沒禮貌,要坐也得問問這位置是不是無人座位才坐嘛!

  她嚥下口中的爆米花,微微偏過頭希望對方另尋座位——

  這……

  他……安寧幾乎尖叫出聲!

  為什麼會是這個傢伙!

  「噓,妳別激動。」

  他立刻將她的手握住。夫妻又不是做假的,韋烈還會不知道安寧那大剌剌的個性嗎?

  「別叫、別嚷,除非妳很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

  安寧再也聽不見影片所傳來的聲浪,只聽見那低沉磁性的誘人嗓音……

  她一張臉都漲紅了。「你……你……為什麼是你……」又糗、又慌、又狼狽,此刻唯一值得慶幸的或許就是這片漆黑吧!

  黑暗是最佳的掩護,她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面紅耳赤。

  「我想見妳,寧寧,等了半年才讓我等到今天。」他更是緊握她的手。

  她拚命想將手抽回。她沒有見他的心理準備,他這樣突然蹦出來,教她很無措,她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

  「見……見我做什麼?」她困難的說道。

  「我們需要談談。」

  「不……不……」她心跳得好厲害。「哥……安逸那混蛋,他跟你串通好的,對不?他……他騙我出來就是為了……」

  「不這麼做我能見到妳嗎?」他的激動經由那隻緊握的手傳達給她。「寧寧,已經半年了——夠了,真的夠了。」

  她緩緩抬起頭,略帶怯懦的望著他,這才清清楚楚的看見他。

  黑暗中,是一對深邃凝眸,隱隱閃爍的光芒彷彿夜空星斗,將她層層包圍。那英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集結所有的完美線條,勾勒成一張俊朗動人的男性臉孔……

  韋烈……

  這半年來,總是惹得她牽腸掛肚、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更忘不了他是如何背叛他們的婚姻!

  「放開我。」深深吸口氣,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不放。」他壓低的聲音透出無比的堅定。「這回,我絕不再放開妳。」

  安寧心臟倏地一縮。

  「我叫你放開我!」無論他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她不該更不能為之動容。

  「跟我走,我們找個談話的地方。」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她不依。「放開我。」

  「寧寧,我——」

  「噓!你們小聲一點。」後座的人敲敲他們椅背警告著。

  「抱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製造噪音的兩個人連忙頻頻點頭賠罪。接著,也很有默契的保持安靜。

  四隻眼睛雖然定在前方的大螢幕,其實根本是視而不見。這時候誰還有心情觀賞電影?

  那隻溫熱的掌心、堅厚的大手,將她牢牢的握著,彷彿深怕稍不留神她就會跑掉。

  安寧耳根發燙,神智恍惚的厲害。討厭,幹嘛一直握著人家的手不放……

  羞怯、緊張、不安,漸漸形成了一種無可解釋的期待。這般心境,好似情竇初開的少女,終於和暗戀多時的白馬王子相識,而今天,是他們的初次約會,如癡如夢中,帶點兒教人興奮的神秘色彩……

  瘋了!安寧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什麼白馬黑馬、什麼神秘色彩,她連他蹲馬桶的模樣都看過了……

  她是纖瘦而柔弱的,不這麼牢牢握著如何有真實感?失了規律的心跳、亂了章法的思維,多久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韋烈已不記得了。

  安寧不是個容易擺平的女人,他清楚知道緊接而來的,勢必是一連串的爭執與衝突,但他依然無比歡喜。如果這是再次擁有她所必需付出的代價,他甘心承受安寧帶給他一切的不安寧。

  電影正精采,整個幽暗空間,只有他們兩人彷彿被隔絕在聲浪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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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1: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寧寧……」

  電影對白連一字都聽不進去,但韋烈那刻意壓低的嗓音卻如雷貫耳,狠狠地驚醒她。

  看來她不只神經質,還兼發神經,要不怎會讓這一震給震翻了手中的爆米花?

  老天!整桶爆米花全栽在鄰座身上——

  「搞什麼嘛……真是倒楣透了。」年輕女子很不爽的瞪著她,一面撥掉裙子上的爆米花一面埋怨。

  「對……對不起,對不起……」安寧尷尬的連聲道歉,恨不得有個地洞能鑽。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偏偏身為「罪魁禍首」的傢伙還在這時候參上一腳。

  「還不都是你害的!」安寧壓低聲責備,被他握著的手使勁兒蠕動著。「放開……還不快放開我!你瞎啦,看不到我一身的爆米花嗎?」

  他這才鬆開她,安寧沒好氣的縮回手,將腿上的爆米花一顆顆撿回桶子裡。她是很有公德心的,從不隨便把東西丟在地下。

  「這些別吃了,妳喜歡吃我去幫妳買。」他的自告奮勇帶有討好成分。

  他以為她撿起這些爆米花是為了——安寧在暗地裡翻翻白眼,真想把整桶爆米花摔在他臉上!

  「不行,不行——我這一走妳絕對會溜掉。」他覺得不妙,還是算了。

  可是回頭一想,這樣會不會顯得他很沒誠意?不如這樣吧──

  「反正爆米花也沒什麼好吃,一會兒我帶妳去吃宵夜吧!妳想吃什麼?」

  我想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喝你的血……「魚翅、鮑魚、燕窩。」她要死不活的喃道。

  嘴這麼刁?無所謂,只要是她喜歡,想吃一整頭牛也沒問題。

  「那好吧,我們去——」他興致勃勃地提議。

  「河豚、熊掌、烤乳鴿。」她像在讀稿,語氣平板而冷淡。

  海裡游的、陸地走的、天上飛的,她一口氣全包辦了。

  韋烈頓時一愣——她該不是餓了三天三夜吧!

  「仙桃、龍肉、長生果。」

  她到底有完沒完呀!「寧寧,妳……」

  「意思就是——只要有你在場,即使是滿漢全席擺在我面前,我也嚥不下去。」她抬起頭,瞪著他,故意一字一字慢慢說。

  韋烈呼吸一窒,這女人實在是太……太……唉!

  「寧寧,妳拿出點良心,別這麼對我。」他採取低聲下氣的策略。

  「哼,不和你去吃宵夜也得講良心?」

  重點根本不在宵夜吧!他不得不懷疑她是故意找碴……

  「我指的當然不是宵夜。」他告訴自己,要有耐心,成功不是一蹴可幾的。「寧寧,我們還是出去慢慢談吧!」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不屑的撇撇嘴。

  「走吧,還是出去吧……」他依舊耐著性子,不在乎她的情緒化。

  「不要……幹嘛又碰我!別碰我!」

  「好,不碰、不碰——那妳自己跟我走?」

  「我都說不要了,你怎麼這麼纏人呀!」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音量漸大,雖然這兩個當事人都有點遲鈍。

  「寧寧,就當我求妳好了──」

  「小姐,就當我們大家一起求妳,拜託妳快點跟他走吧!」

  安寧和韋烈雙雙一愣。前座的幾顆頭顱忽然同時竄高,冷不防地轉過來。

  「一直講話講個不停,你們到底是來看電影還是來聊天的?」

  「就是說嘛!吵的要命!我們已經忍你們兩個忍很久了。」

  「你們還是快點走吧!要講話就出去講,別妨礙我們看電影。」

  不只前座,還有左右兩邊、後面——怨聲來自四面八方,此時可說是群情激憤。

  如果將來被人問道:這一生中所發生過的哪件事令你覺得最羞恥?相信他們兩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想起今晚。

  ※※※※

  空間有限的車廂中,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韋烈在今晚還學習到另一件事——永遠都別高估自己的耐性。

  「妳給我聽好了……妳現在是要自己上車?還是要我把妳抓起來塞進去?」

  經過一場激烈的街頭拉鋸戰,他終於發飆了!

  她實在太教人生氣了,不吼她幾句只怕他會憋的得內傷。

  安寧緊偎著門邊坐,兩隻眼睛賭氣的直盯窗外,就是不理他。要不是上了鎖,他相信她會選擇跳車的。

  有了電影院的狼狽經驗,公共場所看來是能免則免;回家路途太過遙遠,顯得浪費時間——去公司吧!地點近又沒人,就算吵翻天也無所謂。

  他可是一點也不想吵架,無奈總有人想挑起戰事。

  「幹嘛帶我到這兒?」安寧在他的催促下,萬般不願的走下車。

  「因為我不想再丟臉了。」他的坦白可惹惱了她。

  她重重的摔上車門,逕自大步走人。

  「你自己說的哦,等你把話說完就送我回家。」她一踏入電梯不忘先提醒。

  他不怎麼情願的晃一下腦袋,就當是點頭允諾了。

  安寧故意背對著他。他倚著牆、偏著頭、雙手抱胸,在她身後將她盡情端詳個夠。

  凹凸有致的身形、濃纖合宜的體態……

  她剪頭髮了——記憶中的她,是一頭長及脊背的直髮,而現在的中長髮則多了一分清爽,看似細柔的髮尾輕輕掃在頸項間,有說不出的性感……

  繃著臀部的牛仔褲,呈現兩座高聳挺實的美妙弧度,它的彈性與柔嫩是他所熟悉的,即使睽違了半年也不難想像……

  或許電梯不該爬的這麼緩慢、光線不該這麼明亮、更不該讓他有充足的時間醞釀胸口的蠢蠢欲動……

  禁慾半年,雖說算不上多麼了不得的事,但對於一個曾經享有「夜夜嬌妻伴好眠」的男人而言,一下子淪落到獨守空床的境地,實屬凄涼……

  好吧,他承認,體內所有雄性的反應在這一刻全都活絡了起來,而且異常「硬朗」。

  如果讓安寧知道了他的不安分,她一定會氣得狠狠甩他幾巴掌。

  這是一種立即而直接的生理反應,男人就是這樣,天生構造如此,實在不能怪他。

  嗯……這該怎麼說呢?就像飛蛾見著了燈火、螞蟻見著了蜜糖、魚兒見著了誘餌、禿鷹見著了腐屍——等等、等等……他不是說她是腐屍,他只是要強調這是男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她可別怪他呀……

  呃?!安寧重重的一震。

  「喂……喂!你幹嘛!」走進辦公室,門一關,韋烈居然毫無預警地從後頭將她一把抱住。她死命掙扎,試圖擺脫他。

  「我想妳……老婆,我好想妳……」他鎖住她的雙臂不時緊縮、再緊縮,彷彿恨不得將她擠入自己體內。

  貼在她耳背的喃喃聲充滿了痛苦與激動,還有一陣熱烘烘的氣息——安寧又氣又慌,偏偏怎麼掙扎也不得自由。

  「你喊的還真順口啊!」他手勁兒好大,令她真是懊惱。「哼,誰是你老婆!」

  「妳是、妳是,妳永遠都是。」他大聲的說。

  這香味、這體溫、這觸感——天!可知他有多懷念這一切?

  當他一嘗到她白玉般的耳垂,他幾乎發狂了。

  「你……你幹嘛咬我耳朵!」她渾身一顫,接著尖著嗓大叫。「放開我!」

  她像腳底裝了彈簧,跳、跳、跳、跳的。身子無法掙脫,只好用跳的來避開他所有親暱的舉動。

  她還是避不開呀!耳邊全是他粗重的喘息和熱氣,她有著無法控制的量眩感。

  「你騙我!你不是有話要說嗎?結果呢?你帶我到這裡就是為了非禮我!」

  「我是有話跟妳說沒錯,但……」他狂亂的唇吻遍她頸部的每一吋纖細肌膚。「寧……我沒辦法,在妳面前,我控制不住啊……」

  「禽獸當然控制不住!」她激動的有些口不擇言了。

  「隨妳怎麼說……」將臉埋入她頸窩,他正忙著嗅取芳香、啜飲溫熱,一點也不在乎她的辱罵。

  她開始發喘,呼吸也亂了——

  究竟是因為反抗掙扎而使血液循環加速所致?抑或是來自於他……

  真不想承認,但昔日的親密片段確實正在她腦海重組當中。

  「啊!」忽然,她感到有雙邪惡魔爪將自己的胸部一把攫獲,她忍不住驚叫。

  他隔著衣服重重揉捏她的乳房——

  「你……你再不停止,我要叫救命了……」她再也忍無可忍了。

  他迅速的將她整個身子兜一圈,兩人成了面對面——她看見他那雙黝黑的眸子,跳躍著兩簇慾望之火,它們正熾旺的燃燒著。安寧不禁緊張的猛嚥口水。

  「我……我警告你,你再……再亂來,我……我會叫救命……」她說的有些艱難。

  「我不亂來,我只想要妳。」他將她攔腰摟緊。

  這不叫亂來是什麼?他是裝瘋賣傻還是強詞奪理?

  「神經病!」她大罵。「你想要我就給呀!我又不是妓女!」

  見面不到二小時就──男人果真是和低等生物歸在同一類!

  「當然,妳是我老婆。」他忽然跨一大步,害得和他緊貼的安也不上自主地跟著倒退。

  「我說過我不是你老婆了,聽不懂嗎?」她怒吼的同時臀部也撞上了桌緣,意思就是說——她再也無路可退了。

  「你……你……你到底想怎樣……」

  他大手一揮,掃去桌面所有雜物,直接就將她壓在上頭——

  「喂!你……」安寧腦袋猛晃,慌張不已。

  原本應該是高分貝的尖叫,硬是教他湊上的唇擄個正著,轉成低聲嗚鳴。

  她叫不出來——他吻得這麼深、這麼重、這麼綿密,她叫不出來!

  她柔軟誘人的唇瓣,美好如昔。她在他生命裡足足缺席了半年,這空白,是他急欲填滿的,他容不下少了她的記憶,哪怕只是一點點縫隙。

  他像個長期被冷落的孩子,拚了命的索討溫暖。而她不解他心中的寂寞與委屈,瘋狂的搥打他。

  但……

  久違了的胸膛和纏綿,難道她就不想念嗎?

  她想念,但是……

  他的不忠,曾一度狠狠地撕碎她的心。

  努力消耗體內的每一分抑制力,她試圖忍下不被允許的悸動。他那挾帶霸道的舌一下即挑開她唇瓣,探尋她口中誘人的馨香。

  想要的絕對不只這些,還要再多、更多……

  他對她,貪婪的無從計算。

  安寧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他的唇齒、他的口舌,遍染了魅惑,引人墮落的企圖強烈且不懷好意。

  他捉住她衣角的手一抬,將她的T恤拉起、褪去——整個過程之迅速,安寧甚至來不及阻止。

  「你……你……」他又動手解她胸罩,安寧又氣又慌,拚命用兩條手臂保護僅剩的胸罩,不讓他得逞。

  經過一陣拉扯,他還是得逞了——裸露的雙峰一掙脫束縛,頓時彈跳而出。

  「啊!」看著自己的無瑕雪膚慘遭狼爪侵奪,安寧忍不住驚呼。

  他一下咬她耳垂、一下舔她頸子,可真像極了黏人的小狗啊……

  「你自己說有話要跟我談的,結果你……你……你就只會發情,還談什麼屁話!」她很是懊惱的謾罵。

  「等做完再談。」他說這是什麼鬼話?真氣人!

  「你發情是你家的事,我沒必要充當你的洩慾工具!」

  「是不是把話說的難聽妳心裡就會比較好過一點?」原本埋在她頸窩的頭顱猛地一抬,他怒目瞪視她。

  「如果只是為了發洩,我不一定非妳不可……」他實在無法再忍氣吞聲了,她可以打他、罵他,但不能侮辱他。

  「是啊、是啊,誰不知道你有一大卡車的紅粉知己,去找她們呀!我有攔著你嗎?」他話才說一半,就已將她激得怒火沖天。

  「妳不要每次都拿八百年前的事來氣我!」可惡,她又翻他舊帳。「和妳分開這半年,我甚至沒正眼瞧過一個女人。」

  「你千萬別告訴我你在為我守貞,我怕我會笑死。」她毫不客氣的挖苦。

  「那妳就準備笑死吧!」

  「半年耶,六個月耶,將近二百天耶,像你這種患有『動物性生理機能敏感症』的男人會憋得住?那還不如叫你去撞壁算了。」

  她那張甜美小嘴有時實在是很——姑且說貝戈戈好了。

  還是別讓那張嘴有開口的機會比較好。

  再一次以吻將她封口。既然他的嘴比不上她毒,那就用行動取勝吧!

  這回,他不再客氣了。

  他將她緊抱在懷裡,忘我而熱烈的唇漫遊在她潔白無瑕的頸背,淡淡的玫瑰色吻痕一路遍灑,他如火唇舌攀附著圓潤弧度而上……

  安寧懸在桌緣的雙腿開始發抖。身體好熱、胸部好脹,腦袋又重又沉,真是難受極了。

  直到他終於攻上頂峰,頓時撫慰了那股教人痛苦的飽脹感。

  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輕吟,她感覺自己的乳尖在他口中得到了滿足,那溫熱的舌頻頻向她撥弄,吮醒了她每一根感官神經。

  唉,這可怎麼辦才好——虧得她剛才一副義正辭嚴,還罵人家是低等生物,原來自己也高級不了多少。

  兩隻略帶粗糙的掌心在她赤裸的肌膚游走,不停的、不停的——凡是它們經過的地方全都燃上一簇焰苗,她體溫漸高,燙的厲害。

  她握拳的手更是劇烈顫抖,因為她一直費力的克制著抱他的衝動。

  她想抱住他,她多麼想以緊擁他的方式來釋放這半年的相思之苦,但她……她卻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付諸行動。

  早已徘徊在她兩腿間的大手,愈來愈不安分、也愈來愈得寸進尺了——從原本的隔褲撫摸變成了解開鈕釦,然後拉鍊……

  看來牛仔褲比起裙子也安全不到哪去。

  「不……不要……」雖然全身發軟,她還是不忘一面推拒他、一面夾緊雙腿。

  「妳要的。」他注視她迷亂的眼眸、泛紅的臉龐、抖顫的唇瓣。他俯首,輕輕啃著那誘人的紅唇,一再反覆,就是不忍離去。

  他黏著她的唇低喃:「老婆——我怎會看不出妳想要的時候的模樣呢?」

  「什麼模樣?」一時分了心,這次倒忘了計較他又叫她老婆。

  話一出口立刻後悔。白癡,她這不是自討沒趣嗎?為了報剛才的一箭之仇,他八成會用「還不就是一副發騷模樣」來奚落她。

  「很美、很美的……」他細碎的吻帶著溫柔呢喃。「這時的妳會顯得格外美麗迷人,渾身上下無不散發出強烈的性暗示。」

  「我……我才沒暗示你……」不過最後這一句她就有意見了。說得好像是她勾引他似的,明明就是他——

  「啊!」她忽然一叫。

  他什麼時候把她的牛仔褲褪到大腿?他又是什麼時候把手纏上她的隱私?莫非剛才的讚美不過是場使她防備心鬆懈的陰謀?

  「不……啊,你別……」

  他已經開始撥弄起她柔軟的瓣膜,她不由地倒抽一大口氣。

  「寧寧,我……我好想好想妳……」他這一探,探出了腹熱心煎與熱血沸騰。

  韋烈挾著激情的聲音滿是喘息。他上半身壓著她,一手將她緊緊圈住、一手不停的在她私處探索。

  「寧寧……我……我想抱妳、想要妳、想和妳說說話,我想……」

  她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激動、他的愛撫,每一次都是迫不及待的,她忍不住,只好放任自己盡情嬌喘。

  「寧寧……失去妳的日子,我好寂寞……」

  失去他的日子,她又何嘗不寂寞?

  她要真能放得開,就不會一天到晚被雙胞胎姊妹調侃,笑她沒出息了……

  「阿烈,我……我……」也想告訴他關於她的相思苦,但她說不出口。

  她好想跟他說:阿烈,讓我再黏你一輩子吧……

  但在她仍無法盡釋前嫌的時候,她說不出口。

  「啊!」她忽然拱起身子驚叫,他立刻以吻堵住她的口,吞沒她的慌亂。

  只因他那慾求不滿的手指忽然深深埋入她的包容裡……

  一埋入,方知她竟已這般豐沛——他決心放縱,將她的牛仔褲整條拉下,恣意進出她的濕滑膩嫩、撫慰她的嬌柔花瓣,旋迴她的珠潤核心,用盡一切挑逗她。

  難忍的騷動爬了她滿身,按捺不住的臀部摩蹭著桌面,迅速奔流的血液催促著心跳,所有不正常的運作在她體內接連顛覆,她只覺得全身極度燥熱……

  她再也受不了了,雙臂一抬,摟著他脖子,緊緊抱住,弓起赤裸的身軀貼向他。

  他順勢將她抱起,快步走向沙發——她透過朦朧的眼看見他正脫著衣服。

  意思就是接下來他們將要……

  半年不見,相信應該有不少需要說清楚講明白的事情,荒謬的是,心結未解倒是先解了衣衫——實在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安寧劇烈起伏的胸脯,所充斥的不只是懊惱,還有被挑起了的慾望。

  「真要做?」他一壓上她,她即捧住他的腦袋,與他定定對望。

  「沒錯。」他泛著紅絲的眼也緊盯著她的眸子。

  她的眸有抹異樣神采。既然事情已走到這地步,那也別裝了。

  「那好……」她起身,奮力將他壓進她之前所躺的位置。

  他怔怔地看著她跨坐在他小腹之上,沒理由什麼都由他決定,不是嗎?

  她攤開的手掌在他胸膛漫遊了起來──屬於男人的膚觸,平滑而堅實,這一片寬厚全是陽剛能量。

  她將面頰貼附於上,沉甸甸的男人味榮繞在她鼻息,不禁令她陶醉薰然,她微啟的唇瓣徜徉於這片廣闊胸肌、柔軟的口舌輕取乳頭。

  沒想到她會忽然採取主動,韋烈大感意外。

  小巧濕熱的舌尖不停的逗弄他,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

  「寧寧……」一顆顆冷汗從他緊蹙的眉心滲出,粗重的喘氣挾帶低啞。

  對於她所施以的甜蜜酷刑,即使是煎熬他也甘心承受。

  她聽見他亢奮的呼吸頻率、喘息吟聲——這些全都來自於她的取悅。

  為什麼她要取悅他?這不平的疑問瞬間閃過她腦海。

  是他先挑逗她的,是他惹得她春心大動,是他使她慾火高昂的。既是他造成的一切,他就該負責收拾後果。

  忽然,她粗魯的動手扯他褲腰,往下一扯。她只幫他把褲子脫到大腿部位,即伸手握住他的硬挺,臀部一抬,隨即沉下。

  「啊……」韋烈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悶吼,真想不到她會這麼粗魯。

  她臀部這一沉,令他直達她最深處。她將他牢牢鎖在那濕潤緊實的包容空間,完完全全的佔有了他。

  輕柔擺盪為激情揭開序幕,她微啟的唇縫竄出一聲嬌吟,臀部也開始呈現規律的幅度,上上下下、高高低低……

  渴望如萬馬奔騰,氣勢之浩大,實非他所能敵。這般速度再也滿足不了他了——韋烈兩手一捉,欲將她壓倒在自己身下,好讓他能恣意在她體內馳騁……

  「不……」她反手捉住他,搖頭,硬是不許他起身。「你就維持這姿勢,別動。你別急,我會令你滿足的,我會給你你所需要的……別急……」她喘著聲阻止他,激情的汗水沾濕了她的髮鬢,臉孔染有淡淡紅潮。

  他在意亂情迷中有著短暫愕然。她說話的語氣、挑釁的眼神、魅惑的笑容,彷彿變了一個人。

  好像有點角色對調的錯覺……

  她選擇徹底縱情,她要藉由他的身軀來澆熄心中的那把火。

  於是,她開始煽情的、火辣辣的擺動腰肢,迅速而狂野的將他一再吞吐,讓每一次密實的摩擦電流在她體內縱橫、奔騰……

  也許是禁慾太久的緣故,應接不暇的快感幾乎教韋烈暈厥。

  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向他襲來,他能深刻感受到下腹的沸騰澎湃,全身的熱血群起倒流,隨著她臀部的搖晃,熱烘烘的圍聚在兩人交合相融之處,急遽的高溫將他們焊接成密不可分的一體。

  忽起忽落的呻吟,蕩漾一室……

  他們就在彼此濃濁的喘息中,同時登上最極致的瞬間——高潮威力之驚人,從她全身虛脫似的癱倒進他胸膛便可得知。

  儘管兩具赤裸的軀體附著大量汗水,他仍將她緊擁。

  分不清這急促的呼吸聲到底是來自於誰,總之很誇張就是了。

  「寧寧……」他喚她、擁她,撫著她光潔的背脊,說不出有多麼的滿足。

  她像是疲憊的閉上眼;這疲憊不單單是肉體上的,還有心靈。

  他們這樣到底算什麼?安寧自問卻無法自答,她要是有答案就不會這麼苦惱了。她忽然從他身上翻下。

  「寧寧……」他連忙拉住她,他眷戀她的體溫,他不想這麼快就跟她分開。

  但她卻一把揮開了他,光著身子走去拾起地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寧……寧寧,妳……」他坐起身,迅速拉上自己的褲子,連拉鍊都沒來得及拉就奔到她面前。

  她為何冷著一張臉?

  「寧寧,妳做什麼?」他又握住她的手。

  「沒看見我在穿衣服嗎?」她將他甩開,沒好氣的將手伸進胸罩,不怎麼淑女的在他面前調整位置。

  「我當然看見了,我是說——不必這麼急,對不?」

  「我現在要回家,你說急不急?」那顆從T恤領口鑽出的頭顱,寫滿了不悅。「難不成你叫我光著身子回家?」

  「我會送妳回家的,再等一等……」

  「我有手有腳,不必你送我也能回家。」她套上牛仔褲穿好。

  「我們還沒談……」

  「有什麼好談的!」她一吼,抓起皮包調頭走人。

  他擋下她。「唉,妳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她可是在發脾氣?為什麼要發脾氣?她不久前還是熱情如火的,怎麼一下就翻臉不認人了?

  「你的『好好的』是什麼意思?」她忽然冷笑。「哦……你是說我剛才很熱情、很風騷、很淫蕩嗎?」

  「不是的……」

  「你的百般挑逗終於奏效了,我被你搞得慾火焚身,總得想辦法滅火,不是嗎?」她故意衝著他吃吃笑。「你想要,我也想要,就這麼簡單。」

  他一愣,她怎能說的如此無情?她怎能!

  「不,不對。」他搖頭再搖頭。「寧寧,無論是我對妳或者是妳對我,都不光是空泛的肉體需求,妳明知道我們之間不是只有這些。」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煩躁的喊道。

  「寧寧,妳聽我說,我們……」他握住她雙臂。

  「你夠了!」她氣急敗壞的掙脫他。「就算要說也是我說,輪不到你說!」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今晚的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別說出去——尤其是安逸,我知道你們倆很要好,無話不談,但你最好給我牢牢記住,不准對他提這件事。安逸那個大嘴巴,他知道就等於爸爸也會知道,你別害我丟臉。」她一手指著他,一面倒退步。

  「丟臉?!妳和我在一起叫丟臉?」他一聽到這兩個字可大大不爽了。

  「沒錯!」她的倒退步正逐漸加大中。「韋烈,你最好別再來找我,要是讓我看見你出現在我家,我就拿掃把轟你出門!」

  韋烈神色不豫地看她愈走愈快。

  「我不跟你開玩笑,我真的會拿掃把……」她轉身就跑,而且還是邊跑邊叫。

  她的聲音愈來愈遠,最後終於完全聽不見了。

  韋烈懊惱的摔上大門,整顆心緊縮成一團,又氣憤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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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1: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以安寧的脾氣,她不可能不發火的,可是她怎麼沒什麼反應,安逸已經觀察她好一陣子了——

  「今天有什麼大新聞嗎?」他忍不住問。

  瞧她看報紙看得這麼認真,認真到彷彿當他是隱形人。

  「你專程折返回來就為了問我這麼無聊的事?」她終於放下報紙,然後端出一張冷臉對著他。

  「妳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正因按捺不住,安逸才會在人都上車了,又決定下車來試探她。

  「沒有。」她不理他,繼續看報。

  這就怪了,他們在差不多時間起床,安逸一出臥房恰巧和安寧過個正著,他以為鐵遭來安寧的一陣大罵,沒想到她只是狠狠瞪他,冷冰冰的說:「哼,你給我記住。」之後便下樓去了。

  安逸當場愣在原地。他的罪行可說不淺,又是騙她又是出賣她的,竟不見她大發雷霆,他當然覺得奇怪。

  安寧獨自坐在庭院看報紙,就連他走過去故意製造出的噪音也充耳不聞。

  「喂,妳不罵我幾句嗎?」他決定來個開門見山。

  「你很欠罵嗎?」她又放下報紙,不怎麼耐煩的瞪他。「要上班就快去,別杵在這兒礙眼。」

  她沒罵他不是因為修養好,而是心虛者就算想罵人,只怕也罵得理不直氣不壯吧!

  她怕她這一罵,反倒牽引出許多話題。萬一安逸問她昨夜和韋烈談了些什麼,她豈不出糗?

  寂寞了半年的曠男和怨女,感覺上像是一部文藝片,實際上卻是刺激的動作片……

  「寧寧,妳不進來吃早餐嗎?」蘭姨從屋內傳來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哦,來了。」她扔開報紙回到屋裡。「爸呢?還在睡覺?」

  「是啊,打了幾天麻將,總得把之前沒睡的份一次補足。」玉蘭倒了杯豆漿給她。

  「蘭姨,爸就是趁妳不在才造反,妳要多訓他幾句。」

  「等他睡起來他就有得瞧了。」玉蘭對著孩子們流露難得的俏皮。

  其實老爸和鄰居們打打衛生麻將主要也是為了消磨時間,適度娛樂無可厚非,但老爸有些微的高血壓,安寧主要是怕老爸熬夜影響身體健康。

  「嗯,好吃……很久沒吃過這麼香酥可口的燒餅了。」當安寧咬下第一口燒餅油條時,臉上浮現了無比的滿足。

  「在美國還住得慣嗎?」蘭姨含笑望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安寧。

  「不慣、不慣。」她搖搖頭。「去玩玩很好,一直住在那兒就不好了。」

  「那簡單啊,不喜歡就別去了。」

  「嗯……我想還是得去吧!」安寧嚥下燒餅,又喝了一大口豆漿,才滿足地道:

  「我學校都申請了、車也買了、連房租都付了,最重要的是不能白白便宜了雙胞胎。」

  雙胞胎視她如洪水猛獸,而缺乏愛心的人是沒資格得到好處的。

  「為了這麼點理由?妳何必呢?妳該不是想把贍養費全花光再回來吧!」蘭姨大笑,笑她的稚氣。

  「我存了一半在爸那邊,要是真的花光了,就叫爸再吐一點出來還我。」她一臉的無所謂。

  「妳那老爸呀,一天到晚都在念妳沒良心。拋棄人家不說,還敵人竹槓。」

  安寧當然知道蘭姨口中所說那個顯得很哀怨的「人家」是……

  「他惡有惡報,哪裡是我沒良心?爸和哥都一樣啦!胳膊全向外彎的。」她可不平衡了。

  真搞不懂,為什麼家裡的兩個男人都和韋烈特別合得來?

  「寧寧,阿烈真的是很有心,也難怪妳爸會喜歡他。」

  「爸是好好先生,我就沒看爸討厭過誰。」安寧不以為然地冷哼。

  「話不是這麼說——妳也知道妳爸上個月生日吧!」

  「知道啊!我還專程打電話回來說HAPPY BIRTHDAY呢!」

  「原本是阿逸要請我和妳爸一塊兒去吃飯,後來被阿烈知道了,結果還是阿烈幫你爸過生日的呢!」

  「雞婆!」安寧不滿的睜大眼睛。「我爸生日又不是他爸生日,他幹嘛也來湊一腳?既然他這麼愛幫人過生日,改天隔壁老王生日也算他一份好了。」

  韋烈的雙親長年旅居海外,安寧很好命,既沒婆媳問題也無長輩壓力——雖然她的好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妳這孩子真是……」蘭姨覺得好笑又好氣。「在阿烈眼中,妳爸就是他爸,懂沒?人家可從沒改口過,直到現在見著了面,還不照樣喊聲爸爸?」

  「哼,就會獻殷勤。」安寧還是大放冷箭。

  「就算他獻殷勤也是為了妳吧!」蘭姨望著她吃吃直笑。「人家可是以半子身分自居哦,我還記得阿烈那天說──

  「既然他娶了妳,那麼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千萬別跟他客氣。女婿就當半子,他這做女婿的盡些孝道也是應該的。」

  「他……他……他好噁心,連這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安寧才喝下的豆漿差點沒噴出來。

  拿她沒辦法就從老爸身上下手,真是陰險的傢伙!

  「誰跟他是一家人呀!婚都離了還自稱女婿,厚臉皮。」

  「問題是人家不把離婚當一回事啊!」蘭姨衝著她笑。「是妳以死相逼,他才簽字的,而他不過是暫時屈服在妳的脅迫之下罷了。」

  「我脅迫他?!笑死人了,要不是他自己搞上別的女人──」安寧忽然閉嘴,沒好氣的揮揮手。「算了,懶得說了。」

  其實是不想說、不願說,傷心事多說多難受,她寧可選擇遺忘。

  蘭姨先是搖頭,接著苦笑。

  「寧寧,妳別說蘭姨偏心。平心而論,那次的事其實不能全怪阿烈,它充其量只是場意外。」

  「他說是意外,你們就全都信啦?」安寧不依的抗議著。「他當然得這麼說,做錯事的人永遠會想辦法為自己脫罪。」

  除了她,似乎人人都覺得韋烈是值得原諒的。相較之下,好像顯得她很小氣、很沒肚量。

  或許是因為她太主觀了吧!

  安寧對愛情的要求太高了,近乎潔癖。如果夫妻之間需要的是更多的包容,那麼安寧顯然還不具有走入婚姻的資格。

  「唉,蘭姨說不過妳。」蘭姨莫可奈何的笑笑,拍了拍她,站起來。

  「要想偷腥也得找對地方,沒有男人會笨到把女人帶回家裡的。」她一面收拾桌面的早餐、一面自言自語。

  安寧也跟著收拾,悄悄望了蘭姨一眼。

  「他有可能笨到這種程度嗎?」蘭姨像是在對空氣說話,語畢,逕自將餐盤拿回廚房。

  安寧聽在耳裡,竟起了短暫的失神,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過往情景——

  ※※※※

  當韋烈即將結婚的消息一傳開,安寧莫名的成了箭靶。

  光是韋烈那一脫拉庫的紅粉知己,一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把安寧淹死了。

  「就是她?我還以為是什麼絕色美女呢,憑她也能把韋烈套牢?」

  「有沒搞錯呀!不過是一個剛走出校園沒多久的小女孩嘛,她有啥能耐?」

  「韋烈居然為了一個這麼普通的小女孩神魂顛倒?真是荒唐。」

  「我看她八成是給韋烈下了蠱吧!」

  好歹安寧也曾經從「校花」順利蟬聯「公司花」,怎麼在這些七嘴八舌中她竟成了發育不全的小土蛋?

  他那些紅粉知己搶著來參加婚禮,為的就是想看看這個霸佔了她們大眾情人的新娘子究竟有何通天本領。

  而這韋烈也實在欠扁得很,非但不加以阻止,還說什麼既是喜事又何妨共襄盛舉──他的共襄盛舉可真讓安寧夠嗆的了。

  婚後的韋烈依然不乏紅粉知己,他的說法是不論同性異性都是人際關係當中的一環,尤其是工作上既有的互動模式,更是無法避免。

  而安寧也從酸溜溜中漸漸走入適應期。

  任何交際應酬都不乏見著韋烈夫婦出雙入對,韋烈不忍冷落嬌妻,只要是在許可的範圍之內,他一定帶著安寧出席。

  工作以外的時間,韋烈全給了安寧。

  韋烈的百般寵愛,使她確立自己在丈夫心中堅固的地位,她不須亂吃飛醋,因為她相信他。

  然而,當相信遭受考驗時,安寧才知原來堅固如石的信念也會動搖、也是不堪一擊的。

  那女人是誰,安寧並不清楚,只知道她也曾經是韋烈紅粉知己中的一員,即便韋烈走入婚姻仍不時虎視眈眈……

  婚後的首度小別,沒想到埋下的竟是離婚惡果。

  安寧陪著從未造訪歐洲的老爸和蘭姨出國遊玩,韋烈原想同行,最後還是因工作纏身不得不打消此意。

  事情壞就壞在這裡——

  離開韋烈不過短短幾天,安寧竟相思病嚴重發作,一顆心像落在家忘了帶出門似的,她這才知道沒有韋烈在身邊她根本玩不起來,只好硬著頭皮、很難為情的告訴老爸說她想提早回台灣。

  如果不是她做了這個錯誤的決定——

  如果不是剛好在安寧返家的這天,韋烈出席了一場應酬,遺憾就不會造成了。

  難得落單的韋烈,怎不教那女人蠢蠢欲動呢?

  應酬場合多的是舊識好友,一陣酒酣耳熱,有了自在卻少了驚戒心。

  情場浪子的韋烈,對於女人的殷勤習以為常,他視其為理所當然,也正因如此,他忽略了那女人的企圖……

  「妳這是做什麼?」韋烈見她寬衣解帶,瞬間酒也醒了一大半。

  今晚多喝了幾杯,女人自告奮勇送他回家,誰知她竟賴著不走。

  「我們以前也不是沒好過,難道你有了老婆就真的不要我了嗎?」

  「妳也知道我有老婆,那還不快走?」他冷然地別過頭,不去看她赤裸的上半身。

  「她又不在,我們做什麼她不會知道的。」她由後擁抱他。

  「妳不要這樣!」他皺起眉拉開她。「我不做對不起我老婆的事。」

  「你別這麼說,這種話你說來一點也不適合。」她不放棄的又纏上他。「烈,我們背著你老婆偷偷來往,她不會發現的……」

  她愈說愈離譜,他正想藉由大發脾氣來趕走她時——

  安寧回到家了。

  不該在這時出現的開門聲和腳步聲,實在來得太突然了,除非韋烈會變魔術把這半裸的女人立刻變消失……

  安寧難以置信的悲憤神情,是韋烈永遠也忘不了的……

  ※※※※

  「你有沒有數過你到底被寧寧掛了幾次電話?」

  安逸揶揄得韋烈一張臉都黑了。

  「我……我真是被她氣死了。」韋烈瞪大的眼睛幾乎噴火。

  安寧不准他去找她,更過分的是連他的電話也不聽。要不是怕安建華夾在中間難做人,韋烈早就衝去找安寧了。

  「寧寧要我向你轉述她的『三不」禁令,你聽好了——第一、不准打電話到家裡。第二、不准到家裡來找她。第三、不准在家裡以外的任何地方圍堵她。」

  這——這太過分了吧!韋烈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三不』說來一長串,其實只需八個字即可概括,那就是——安寧範圍、韋烈迴避,夠簡單明瞭了吧!」

  「她人是回來了,我卻連人都見不到,這和她跑到外太空有啥兩樣?」韋烈用力地拍一下桌面。

  「三不禁令是你親愛的老婆所制定的,你跟我發火也沒用。」安逸聳聳肩。

  「不見面,如何交流?沒有交流,又該如何溝通?沒有溝通,連個屁都談不上,我還指望他媽的重修舊好!」

  看來這傢伙已經氣到「出口成髒」的地步了。

  「你確定你們兩個見面是交流、溝通?還是比誰的聲音大、誰的火氣大?」

  韋烈實在無法平心靜氣……

  那晚見了面什麼都沒談,要說靠著肌膚之親可修補關係也就罷了,偏偏他們是愈補愈大洞。

  他是替她滅火的救火隊……可惡!那是他有生以來做愛做的事最不堪的一次!

  「其實也不是沒方法……」安逸拍拍他。「寧寧不准你找她,那就讓她自己主動去找你啊!」

  「怎麼可能?」韋烈煩躁的揮一下手。「你是要給她催眠嗎?」

  「不,我不用催眠。」安逸狡猾地笑笑。「我用側隱之心。」

  ※※※※

  「咦?爸和蘭姨都不在?」

  安逸一回到家,只見安寧兩眼盯著電視,手中捧著一碗熱呼呼的湯麵。

  「他們上街去了。」安寧夾起長長的麵條塞進口中,又要咀嚼又要說話的嘴巴答得不怎麼情願。

  「就吃泡麵?真慘。」安逸伸長脖子一看。

  「又沒人叫你跟著我吃。」安富了還是盯著電視,連看也不看他。「不會找你的『真可愛』去吃大餐呀!誰攔著你了?」

  她口氣不太好,看來她還在生他的氣。

  唉,為了撮合這兩位歡喜冤家,他也只好犧牲了。

  「有泡麵吃也不錯啊,總比有個人——」安逸故意拉長尾音。「唉,可憐哦,搞不好連下床都成問題,更用提有沒有飯吃了。」

  安寧繼續看她的電視、吃她的麵,擺出一副「賴得理你」的冷漠表情。

  「想不到那傢伙這麼中看不中用,明明壯的像條牛,不過一場感冒就病懨懨的。」他像是若無其事,又像自言自語,口中念念有辭的走來走去。

  已經夠煩了,安逸偏又在她面前晃個不停,安寧愈看愈不順眼。

  「你完了沒,我要告訴可艾,說你罵她像牛一樣。」哼,看我怎麼出賣你!

  「可艾?」安逸正從廚房折返回來,仰頭灌下一大口清涼的可樂。「我家可艾不知多小鳥依人哦,像條牛的是妳家阿烈吧!」

  「什麼你家我家的——」安寧立刻起了反彈。「呃……誰?你剛說的是誰?病懨懨的人不是可艾嗎?」她匆匆放下手中的大碗,神經慢半拍的追問。

  「烏鴉嘴,我家可艾可精神百倍了。」他用拿可樂的手朝她比了比。「妳家阿烈重感冒,虛到連門都出不了,今天沒進公司在家靜養哩!」

  韋烈生病了——安寧機械式的眨了眨眼,呆呆望著正衝著她笑的安逸。

  「擔心嗎?熬鍋好湯快去探病吧!」安逸吃吃的賊笑。

  安寧一震,瞬間回神。

  「笑話,他生病關我啥事!」她從鼻孔哼氣,端回大碗繼續吃她的麵。

  「真的不理他?」他又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邊喝可樂邊碎碎念。

  「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你們也睡了好幾夜,這麼多恩澤加一加,難道還抵不上妳付出一點小小的關懷?唉,所以說嘍,最毒婦人心——」

  「你有完沒完?我哪兒毒了?好啊,你菩薩心腸、韋烈又是你的好哥兒們,你幹嘛不去照顧他?」安寧狠狠地瞪他。

  「我家可艾在等我吃大餐,妳叫我為了一個男人而冷落美人?神經!」安逸冷嗤一聲。「算了,我們都別管他了,反正阿烈平日身強體健的,就算幾天不吃不喝,最多也只是脫水,死不了的。」他故意說來嚇嚇她。

  安寧果真一愣。心想:有可能這麼嚴重嗎?比牛還壯的人也會脫水?

  「對了,他不是有黃太太嗎?」黃太太是韋家的傭人,安寧忽然想起。

  「哪個黃太太——哦,妳說她啊!」安逸搖搖頭。「你們離婚不久後她就沒做了,聽阿烈說她好像要回家幫忙帶孫子。」

  「他沒再請人?」

  「阿烈多半不是忙公事就是忙應酬,也沒多少時間待在家裡,黃太太走後他就只請個鐘點女傭整理家務。」

  那他現在當真沒人做飯給他吃?

  「那又怎樣?」偏偏安寧一張嘴比石頭更頑固百倍。「像他那種風流鬼,還愁沒貼身女傭兼護士嗎?」安寧咬牙冷笑。「只要他一聲令下,連替他暖床的人都有了。」

  安寧可會記仇了,至今仍耿耿於懷。

  「我去吃我的大餐,妳慢慢吃妳的麵吧!」安逸一副事不關己的揮揮手。「至於那個正病懨懨、餓昏昏、慘兮兮的可憐人,就算妳很想幸災樂禍的當他是活該,我也沒意見。BYE……」

  幹嘛……幹嘛把他說的這麼凄涼呀?安寧望著安逸的背影漸遠,神智有點恍惚。

  這碗麵看來是吃不下了,她懶洋洋的端進廚房倒掉,收拾乾淨。

  魂不守舍的安寧重新回到客廳,獨坐發呆,只覺前方的一具電話像正在對她催眠似的……

  來吧,來吧,來打電話吧,來吧,來吧……

  她的手……她的手還真是聽話,不知不覺已拿起電話筒……

  「喂……」彼端傳來韋烈要死不活的聲音。

  好像真的不太樂觀。是病的虛弱還是餓的沒力?安寧憂心地想著。

  都不是,他是因為一整天等不到安寧的消息而心灰意冷。

  安逸那臭小子!說什麼他只要負責窩在家裝病就好,他自有辦法讓安寧主動找上他。

  從早上等到晚上,倒是等來了幾十通電話,有公事有私事,就是沒一件好事!(好事=安寧)由此可見,今天的他對「好事」的要求有多麼嚴格了。

  「喂……」對方為何不說話?原本心情已經很差了,韋烈一下就發起脾氣。「誰啊!還不快給我出聲!」

  「喂……喂……是我……」他忽然變得粗聲粗氣,讓安寧嚇了一跳。

  「寧寧?!」他大感意外,心頭頓時湧上一陣狂喜。「老婆,真的是妳?」

  瞧他中氣十足的語氣,安寧忍不住蹙眉,他怎麼一下子又精神抖擻了起來?

  「不要臉,誰是你老婆!」她是有些懷疑沒錯。「你病了?我聽哥說的。」

  幸好,幸好韋烈還知道要從狂喜中拉回理智。

  「是,是啊……」他連忙壓下音量,佯裝成殘弱病夫。

  「唉,得了重感冒——咳嗽、鼻塞、流鼻水、打噴嚏、頭昏眼花、腰痠背痛……唉,很不舒服就是了。」

  隨便掰吧!反正感冒不外乎就這幾種症狀。

  「我聽你聲挺正常的,又鼻塞又流鼻水,怎麼一點鼻音都沒?」

  她疑心病真重!

  「呃……嗯……對……對了!鼻子在剛才已經通了。」鼻音又不是人人會裝,至少他就不會。「好像也不再流鼻水了……」

  「你——你一整天都關在家裡?」

  「嗯。」

  「那吃飯呢?」

  「連一粒米也見不著,還談吃飯……」想挑起安寧的同情心可不那麼簡單,他一定得裝得很哀怨、很悲慘。「又沒人煮給我吃,連水都沒……」

  「你——你這人真莫名其妙!」安寧一聽就火大了。「自己隨便弄點吃的都不會?你呀!大爺當慣了,家事一竅不通,像你這種人就叫家事白癡!」她愈罵愈生氣。

  這也算愛之深責之切吧——儘管他心在竊喜,嘴巴仍得大唱悲歌。

  「就算你什麼都不會,總會打電話吧!你可以打電話叫人幫你送吃的送喝的嘛!」她是生氣還是心疼?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反正我有老婆跟沒老婆一樣,病死或餓死都沒差。」

  「你……你……你實在……」世上怎會有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的笨蛋呀!又不是三歲孩子。

  「地址。」

  「什麼?」

  「你已經搬家了,你不說地址我哪知道你家在哪!」她沒好氣的叫。

  「寧寧,妳要過來?真的嗎?妳願意過來救我?」天曉得他有多麼想哈哈大笑呀!不,不行!要忍耐,想笑也得等掛上電話再笑。

  還救我咧!安寧再也聽不下去了——不過是在家中,卻低能到把自己弄得像困在荒山野嶺似的,蠢透了!

  「哼,你先別樂。搞不好我就在食物裡給你偷下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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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雖然連餵飽自己都不會,但這傢伙倒挺懂得享受的。

  安寧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韋烈的新居,而一開始的驚豔也漸漸變成了不悅。搞什麼啊……比他們以前住的房子更大、更漂亮……他到底想幹嘛?金屋藏嬌嗎?

  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她確實有股下瀉藥的衝動。

  「老婆,妳終於來了!」韋烈開心的像見到了救命恩人。

  「跟你說別叫我老婆,聽不懂嗎?」她一臉兇相。

  她兇她的、他樂他的——嗯,還是別樂的太過火,否則安寧又會起疑了。

  於是,他選擇了一個自認為恰到好處的歡迎方式——他由後將她一把抱住,好客的雙手為展現最高熱情,二話不說就先在她胸前來一陣左搓右揉,並且用自己不停蠕動的身體貼在她背部製造摩擦。

  「寧……我很難過、很不舒服……很……」口中當然不忘發出氣若游絲的呻吟聲。

  「我看你是很欠扁才對!」她幾乎想把整袋食物都砸在他頭上。

  「妳……我……我是病人耶……妳怎麼可以……痛……好痛……」她狠狠踩了他一腳,令韋烈痛得慘叫連連。

  「病人就有毛手毛腳的權利嗎?」她丟給他一記白眼。「還有,我看你很健康嘛!哪兒像病人了?」

  他抱腳彈跳之俐落,顯然是太「精力旺盛」了一點。

  「妳那一腳踩下去,就算死人都被妳踩活了。」他垮下臉,苦兮兮的。「妳當然看不出來,病蟲又不在妳身上,難過的人是我啊!」

  她望著他半響。坦白說,她還是看不出他臉上有病容,不過瞧他這麼大個兒頭的,垮肩懶腰、眉心深鎖實在是有點可憐又有點可笑。

  「有沒有去看醫生?」她決定施捨他一些些的同情心。

  「看醫生沒用的。」他又湊近,嗅著她頸窩間的香氣。「要看老婆才有用——」

  倏地,一記粉拳抵上了他的鼻尖。「你再色瞇瞇的,我會讓你直接去掛急診。」

  「好,好……」他將頭顱一寸寸抬高,事有輕重緩急,現在還是先保住鼻梁比較要緊。

  「感冒要多補充水分。真是的,這麼大一間房子連個水都沒有,笑死人了。」她拿出一瓶礦泉水塞進他手中。

  怎麼可能沒有呢?在安寧抵達以前他不知有多忙碌呢!

  冰箱裡的礦泉水和飲料一瓶瓶全倒掉,為了顯示確實荒廢已久,連飲水機的插頭也拔了,再趕緊衝下樓把印有達美樂比薩紙盒的垃圾扔掉,凡是不利於他的證據一律湮滅。

  「這房子如何?很不錯吧!」他打開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

  「何只不錯而已?」她生硬的說。「簡直是大錯特錯。」

  「妳不喜歡?」他連忙嚥下口中的水。

  怎會呢?這全是為她量身訂做的耶!

  「對,不喜歡。」他的心血竟慘遭她一口否決。

  「我先帶妳參觀一遍。」開玩笑,為了她才弄這麼間夢幻城堡,她怎能說不喜歡呢?

  「我不想看。」她甩開他。

  「為什麼?」他聽了真傷心。「妳可知這房子是為妳而買、為妳而裝潢的?」

  為她?安寧心一跳,將驚喜深藏不願表露。

  「你以為這樣就收買的了我?真是異想天開。」她還是佯裝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妳先看了再說。」他堅持要先參觀才有得比較。「我不信妳不喜歡。」

  「不要……我偏不看……你放開我啦!」她忍不住低嚷。「你力氣這麼大叫生病?我看你根本是裝病!」

  他立刻鬆開她,扮出虛弱樣。「胡說,現在不是沒力了?」

  「真是的……」她提起她的袋子。「沒力就回房去躺著,我先進廚房煮東西。」

  「臥室在二樓,離妳太遠我沒安全感。」他偎近她,裝得楚楚可憐。

  「你……你怎麼……怎麼變得娘娘腔的?好……好噁心!」她睜大眼睛,彷彿眼前的人是怪物。

  他不惜出賣色相跟她撒嬌,她居然說他娘娘腔!

  他咬牙進聲道:「除了噁心,難道妳就沒有自己很被重視、很被需要的感覺?」

  她猛搖腦袋。「沒有,完全沒有。你看,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她還當真把整條胳臂伸到他面前。

  人皮果然變雞皮了——這可惡的女人,太不給他面子了!

  ※※※※

  嗯,不錯,清淡甘美的鮑魚粥,香味四溢。不過她卻──

  「你吃,我先走了。」

  韋烈一愣,她落跑的未免太快了吧!

  「哎唷……哎唷……」

  「你又怎麼了嘛!」這回換安寧愣住了。一回頭,只見躺在沙發的韋烈五官皺成一團,還不時鬼叫鬼叫的。

  「痛啊……痠啊……腰痠背痛啊!」他一手扶著腰間,佯裝痛苦不已,為了怕不夠逼真,乾脆卯起來亂叫一通。

  「不過腰痠背痛就哇哇叫的,你還是不是男人呀!」她無奈地搖頭。

  「有什麼奇怪?男人也是血肉之軀啊。」他還振振有辭的。「雖然妳很好心的幫我煮了碗粥,但我只能看不能吃,還不是只有挨餓的份?」

  「為什麼不能吃?你真以為我下了瀉藥啊?」她沒好氣的走去舀起一小匙粥,吹了吹涼,張口吃下。

  「我吃一口給你看,安心了沒?」她瞪著他問。

  「我不是怕妳加瀉藥,我是全身痠軟無力。」他決定得寸進尺。「餵我。」

  「無力到連拿根湯匙都拿不起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對。」他一臉嚴肅的回答。

  「你夠了吧!你……你……你到底是不是男——」

  「我是,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那又如何?」他自動接下她的話。「妳眼前的男人現在很脆弱,他非常需要妳的照顧和關懷,我只是把我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我不以為這有什麼不對。」

  安寧舌頭像打了結,竟反駁不了他,只好用茫惑的眼眸靜靜地凝望他。

  「夫妻關係是最親密的,如果連和自己最親密的人在一起都得偽裝,那活得是不是太辛苦了點?」他很認真的說道,「在妳面前,我沒必要逞強、擺姿態,因為妳是我老婆。」

  因為妳是我老婆……他這句話說的似乎稍嫌太順了吧!

  「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已經不再是你老婆了。」她提醒他提醒的都煩了。

  「我說妳是就是。」他絕不妥協。「無論過去、現在、將來,對我而言,妳一直都是。」

  她舌頭好不容易解開的結又……雖然明知自己這副瞠目結舌的模樣一定蠢透了,但在他堅定無比的目光下,她整顆心竟顫抖了起來。

  「全身無力,嘴皮子倒是挺溜的,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感情用事的思緒一下子又變得清明。

  他看著她走近自己,不解的問:「什麼本性?」

  「花言巧語。」

  「喂,我可是句句肺腑之言,哪裡是花言巧……」

  「你到底起不起來?躺著吃東西想噎死呀!」她不聽他抗議,在他肩膀拍一下。「真丟臉,一把年紀了還要人餵。」

  她不滿的嘮叨,聽在他耳裡成了歡喜樂章。

  「忘了我全身無力嗎?妳扶我起來。」既然要耍賴就耍到底吧!

  「難怪哥恥笑你中看不中用。不病則已,一病就像癱了似的。」她邊罵邊使勁兒,從背後將他推起來。

  將他抵高——她的前胸不經意貼上他的背脊,那兩團軟綿綿的觸感真好,不僅溫暖,還能促進血液循環。

  遺憾的是,他的溫暖很快變成了一顆大抱枕——她將抱枕從他背後塞入,幫助他坐得舒適些。

  舀起粥,她順著唇兒輕輕吹涼,一抹眼角餘光瞥見正端詳她的韋烈,笑睛都迷了。

  真沒道理,為什麼她非得困在這兒伺候他不可?

  有點糗、有點尷尬的感受一湧而上。

  「你別笑得像白癡!」她粗魯的把整支湯匙塞進那笑得不知多討人厭的嘴巴。

  好燙呀!

  「燙、燙、燙……」韋烈火速吐掉口中的粥,哀嚎連連。

  「我忘……忘了還沒涼,對……對不起,對不起……」他的哀嚎可嚇壞安寧了,她急得想哄他又想拿面紙幫他擦拭,結果——

  結果只應驗了一件事——欲速則不達。

  「哇!」又是一聲慘叫。

  安寧急得手一滑,整碗粥全打翻了,些許熱粥飛濺到他身上,這還不打緊,真正要命的是在他大腿上可見一只碗底朝天。

  她驚呼,連忙將碗揮開。

  「妳……妳想燙死我呀!妳……妳……妳是來照顧我的還是來謀殺親夫的……」他又燙又痛,忍不住破口大罵。

  她可沒空理他,她撲向他,從他身上將睡衣扒下,用睡衣掃去他腿上的殘粥,只見那薄薄的睡褲濕了一大片,而且還是熱的……

  她一抬頭,看見的不是他的怒容,而是他胸膛有一小塊被燙紅的皮膚。

  「沖、脫、泡、蓋、送……對,要先衝,先沖冷水……」當慌張的腦海一浮現這幾個字,她拉起韋烈邊跑邊嚷:「浴室呢?浴室呢?浴室在哪裡呀!」

  她叫得驚天動地,韋烈都沒來得及開口她已經拖著他衝上樓,終於找到浴室了。

  她嘴裡直喊快,俐落的身手也絕不遜色,抓來蓮蓬頭對準他就衝。

  「搞什麼鬼!冷死人了!」

  他不爽的大吼,伸手去搶她的蓮蓬頭,她居然用冷冰冰的水衝他!

  「就是要用冷水沖嘛!」她不給他,堅持得很。

  「不沖!」他又吼,不理她,掉頭想走卻被她一把拉住。

  「不,你還不能走。」她又將水柱沖向他。「坐下。你不合作,我就用水噴你的臉。」

  燙傷部位正隱隱作痛著,他快被她氣炸了,哪裡還會聽她的?

  忽然,一陣水柱射向他後腦勺。這女人!

  「妳——」不轉身還好,這一轉身不長眼的水柱霎時噴了他滿頭滿臉。

  可惡!他抹一抹濕淋淋的臉,感覺水柱已在他身上游走。

  她衝完他胸膛換沖大腿,身體逐漸適應水的低溫,他不再覺得冷了。

  「我看你還是先把褲子脫掉好了。」她誠懇的提出建議。

  「怎麼不好?」他一屁股坐向身後的浴缸平台,兩手齊拉褪去褲子。「別說我沒提醒妳,叫我脫褲子容易,叫我再穿回去就沒這麼簡單了。」

  她看見他嘴角勾起一絲不正經的邪笑,氣得一扭手。

  無情水柱從正面攻擊。這可惡的女人,又用水噴他的臉!

  搞不清楚狀況的色狼,她在幫他「療傷」耶!他以為這是鴛鴦戲水嗎?

  哇,紅了一大片,就在他右大腿內側,清晰可見一塊巴掌大的紅印。

  為觀察傷勢,她將頭靠近細細端詳,但那健碩結實的男性大腿卻教她情不自禁的雙頰發燙。

  「會不會痛?」她忍住加快的心跳,小小聲問。

  「廢話!」為了解說正確的「位置」,他將左右兩腿張得更開。「先別說痛不痛了,最嚴重的是這個——妳那碗熱騰騰的粥要是往這兒一蓋,我兒子都被妳燙死了。」

  他指著自己傳宗接代的「工具」,她一怔,別過臉,有些難為情。

  三角褲就是這樣討厭,原形畢露的展現完整的曲線——

  「幾天前才看過,何必害臊呢……」她竟臉紅了,他得意的吃吃笑。

  他忽然發出一陣悶聲低吼:「啊!」

  她賭氣的將水柱以近距離朝他「要害」沖去,當場變成了冷凍「冰棒」……

  活該!這就是你嘲笑我的報應。安寧在心裡暗罵。

  「妳……妳……」那種感覺算不上痛,但很像被什麼東西給狠狠一戳似的。這惡毒的女人,竟敢拿他的寶貝開玩笑!

  「我……我……我……我怎樣!」她不僅學他結巴,還扮個鬼臉。「我就偏要讓你兒子變成急凍人!」她丟開蓮蓬頭就跑了。

  他怒吼威脅:「妳再跑我就一絲不掛追出去!」

  她一愣,在浴室門外停住。「你跑得動嗎?不是全身無力?」一想到這裡,她放心了,再次邁開的腳步慢條斯理,好不悠哉。

  「我會跑不動?」她聽見浴室傳來嗤的一聲。「妳要不要試試?」

  她步伐停頓下來。老實說,這傢伙究竟有病沒病,她至今仍存疑著。

  「我才沒這麼無聊,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只是想出來拿藥膏幫你擦藥。」

  不管他有病沒病,她燙傷他是事實,總不能一走了之吧!

  「藥膏放哪?」

  「我家沒那些東西。」他答道。

  「你家還真是虛有其表耶!要什麼沒什麼。」她無奈的呻吟。

  「少了女主人的家就是這樣。」他像在抱怨又像在提醒她。「房子再大、再漂亮都嗅不到一絲人味。」

  何必說的酸溜溜?今日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怪誰?她極度不爽的掉頭回去罵他。

  「你可以叫個女人搬進來呀!到時候不只有人味,還有一屋子的香水味——」這才踏進浴室就和他撞個正著。

  「妳又說這些!」他一聽就火大。

  他赤裸的身子僅在腰間圍著一條白色浴巾。她僵直的視線看看他、又望望扔在浴室地板的黃色抹布——不,不是抹布,是原本穿在他下半身的三角褲。

  意思就是說,那條白色浴巾底下是空蕩蕩的……

  「刺激我妳就高興了?我真搞不懂,究竟要我怎樣妳才肯信我?是不是真要我剁手指發誓妳才肯信?」他怒沖沖的質問。

  飽含濕度的黑髮滴著水,原已擦乾的身子又被沾濕,厚實的胸膛因附有水分而閃著淡淡的古銅色光澤,實有說不出的誘人。

  她渴望那雙有力的臂膀將自己緊緊擁抱,直到她無法呼吸;她渴望再次重溫舊夢,在愛情之中烙下了更多甜蜜痕跡……

  但她卻怎麼也忘不了,那半裸的女人出現在屬於她和韋烈的臥房!

  「對,我就是信不過你。當初會信你是我盲目,不只信你還嫁給你是我愚蠢,光是你一筆又一筆的風流爛帳,我早該想到你這種人根本是無藥可救了。」

  「妳又拿八百年前的事出來大作文章!」他不滿的低吼。

  他承認,認識她之前他是荒唐的,但認識她之後他已完全收斂,這一切就像理所當然似的,沒有一絲勉強和為難,因為他真心想要的女人只有安寧。

  至於那女人的事——只怕他說到嘴破,還是得不到安寧的諒解。

  「妳把所有的錯都算到我頭上,公平嗎?」這婚離的莫名其妙,他實在是太不甘心了。「無論妳怎麼苛責我,在感情上我絕對是理直氣壯的,寧寧,我自認沒有對不起妳。」

  「哈!跟老婆以外的女人胡搞瞎搞居然還說自己理直氣壯?韋先生,你思想前衛,我安寧落伍,跟不上你的腳步,看來我們離婚也沒離錯啊,價值觀差異過大,早分開得好,免得浪費大家的青春。」

  他瞪視著她。他保證,她將會為自己這番冷嘲熱諷付出代價。

  「那已經浪費了的青春該由誰負責?」

  他忽然往前跨一大步,她一愣,連忙節節倒退。千萬別告訴她,他那漸漸上揚的嘴角不是不懷好意的邪笑,她肯定它就是!

  「你……你……你想幹嘛……」

  「如果說來說去都是一堆廢話,那就不必說了。」他故意用輕浮的語氣。「我們可以做點別的事……做我們都很喜歡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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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2: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半瞇的眼透露出危險訊號。

  安寧臉色一變,拔腿就跑。有人動作比她更敏捷,大手一伸就捉住她。

  「我不要……」她搖搖頭。「放開我。」

  「妳上次不是想要的很嗎?」他笑得很可惡。

  「上次是上次,現在是現在!」她吼。「你今天敢動我,我就告你強姦,看你以後怎麼做人!」

  「我為什麼不能跟自己老婆做愛?」一隻大手由她後腦勺捧住,推向自己。「老婆,我們分開半年,妳應該多盡點義務的。」

  「你這人有失憶症是不是?去把離婚證書找出來看看!」她咬牙切齒的罵道。

  「那張破紙?」他嗤之以鼻的回道:「我絕不承認它的存在。」

  「你說了就算?台灣是講法律的。」

  「媽的!別跟我扯那見鬼的法律!」他一臉的不平。「妳比誰都清楚,我壓根就不想簽字,是妳逼我的!」

  「就算你是被架著簽字,它還是生效了。」她冷笑。「我對你這個人再也沒有任何義務,從頭到腳——當然也包括你的下半身。」

  她那帶有挑釁的表情,一下便刺激了他,他眸子倏地變暗。

  「我是那張破紙能約束的嗎?」

  他伸手將她捉來,拋到床上──

  「你……你又想幹嘛……」安寧拚命向床緣挪動臀部。

  他撲上她,精準無誤的攫住她的唇瓣。

  她只當他是獸性大發,歇斯底里的粉拳不停的攻擊他。

  她為何要拒絕?她為何這麼冷血?她為何吝於付予他溫柔?他又氣又心痛,很是懊惱的捉住她那不友善的雙手。

  她不能這樣對他,她不能這樣對待一個愛她愛到幾乎發狂的男人!

  他狂妄的舌煽情且惹火的在她口中撩撥、逗弄她那小巧粉舌……

  安寧覺得皮膚正發燙著、神經緊繃。他伸手往自己腰間一抓揚起,白色浴巾頓時不翼而飛。

  安寧迷濛的眼瞥見兩座山丘——他光溜溜的臀部正重疊在她私處!

  「你……你……你幹嘛脫的精光?」她結結巴巴的質問。

  「還是妳喜歡穿著衣服做?」他皮笑肉不笑的由上俯視她。

  他的身軀壓著她,開始動手扯她衣釦了——

  「誰說要做了?你想都別想!」安寧一面叫一面去捉自己胸前那隻充滿侵略性的手。

  她阻止,他不從,四隻忙碌的手爭先恐後的攪成一團——突地,啪咑一聲,整排衣釦全散了。

  安寧氣得臉都綠了。「你……你……你幹的好事!」

  「是妳不肯乖乖合作,怨不得人。」他理直氣壯的說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散了也好,省得麻煩。」

  當他的手一潛入她衣內,手背立刻多了幾道抓痕。

  可惡……她竟然用她尖尖的長指甲抓他!

  「你活該!」安寧兇巴巴的吼:「叫你別碰我你還碰!我沒打破你的頭算便宜你了。」

  「現在才叫我別碰妳?上次呢?」他惱火極了,決定給她難看。「妳真該去照照鏡子看自己騎在我身上叫春的樣子,簡直就像個蕩婦,妳那時怎麼不叫我別碰妳?」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

  安寧瞬間睜大的眼珠子只差沒跌出眼眶。他……他居然……居然說她是蕩婦!

  「姓韋的,你……你……」這口氣她要嚥得下那才叫奇怪!「你給我聽好了——上次是因為我自己想要,我不過借你命根子用用罷了,被人當成男妓你有啥好得意的?」

  「很好,說的好……」他咬牙切齒的道,也許即將爆開的不是血管,而是一再壓制的怒火。「我就讓妳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男妓!」

  他旋即湊上她唇瓣的狂吻,像是為了堵住她那可預見的尖叫。他以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連續動作,掀裙、扯去她內褲……

  開玩笑,她哪可能會不叫呢?被堵住的口只能發出悶悶的低鳴,她想叫,卻力不從心,只好拚命搥打他。

  他穩如泰山的身軀像是毫不在乎那紛紛襲來的粉拳,他不理會,只做自己該做的事。他硬擠入她雙腿之間的兩膝左右一抵,她那防衛失當的兩條長腿頓時大開。

  他力量好大,她反抗不了,只有被制服的份。騙人!什麼生病,什麼全身虛軟無力,通通都是騙人的!

  他根本是串通安逸騙她來自投羅網的,安寧一想到自己這麼輕易上當,真是又恨、又不甘心。

  她那大開的入口,顯然是給了他不少方便。他不客氣的手指盡情把玩她私處,不時給予她顫心的刺激。

  這具美麗的嬌軀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知道她的敏感、她的脆弱,他更知道如何令她陷入瘋狂絕境。

  他那可恨的指端不停在她嬌弱的核心擰著、揉著、扯著,一股又一股的催情燥熱在她體內上下奔竄,遭受過度刺激的核心大量充血,整個下腹漸漸沉重了起來……

  「住……住手,我……我不要了……」茫然的雙手尋不著一處支點,她只好拿他臂膀當依靠,緊掐的十指幾乎陷進他厚實的肌肉。

  「不要?真的嗎?」他邪氣一笑,同時將一根長指埋入她體內。

  「啊!」她忍不住弓起身軀,驚叫出聲。

  她足夠的濕潤,使他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即貫穿了她。他那不懷好意的長指拚命在她包容之中攪弄,退了又進、進了再退,使盡煽情之能事的挑逗她,企圖引出她未達到極限的潺潺深泉……

  安寧只覺腦袋發漲、心跳失速,紊亂的呼吸愈來愈粗重,她就快被他整瘋了!「你……你……放開我!」

  「現在不是我不放開妳,是妳把我夾得緊緊的。」他喘息戲謔道。

  藉由指端的觸覺,他可恣意感受她和他相同的露骨情慾……

  「寧寧,妳好濕、好熱、好緊呢……」他在探索她深處的同時還不忘做心得報告。「又滑又嫩的……唉,怪不得我這麼喜歡妳,妳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她在亢奮的喘息中,聽見他帶有嘲弄的低笑,煞時怒火攻心。

  「你……你以為自己很行嗎?」她頑固的很,即使是在慾望高漲也不例外。

  她咬著牙,努力在他惹火的誘惑下編造謊言的反攻。「這……這是很自然的生理反應,換作別的男人也一樣,你……你別以為我是因為你……啊!」

  他冷不防又將一指竄入她體內,迅速而狂猛的翻攪。「妳再給我說一次看看!信不信我掐死妳!」

  「事實就是這樣!」她緊閉眼,歇斯底里的尖喊。

  「妳的事實是怎麼來的?妳試過別的男人嗎?」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混著憤怒的凌亂呼吸,他不停的、不停的直搗她深處,而她柔密綿潤的包容則因刺激而急促收縮再收縮——將他的手指緊緊鑲嵌在她體內。

  「啊……你……你夠了你……放開我!」她實在忍無可忍了,狂亂搖晃的腦袋甩出滴滴汗水。

  「妳還沒回答我!」他怒吼,理智全在剎那間抽離。「妳離開我的這半年,有沒有跟別的男人上床?有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

  他愈吼動作愈粗魯,他野蠻的穿刺她,更在她嬌柔的花心與瓣膜之間大肆蹂躪,又拉又扯又捏的。

  好痛……好痛……他弄得她好痛呀!

  「你……你神經病!」她五官緊皺成一團,他那滿是暴戾的猛刺像是懲罰,令她痛極。

  「還不說!」熾旺的妒火已讓他神智不清了。

  「說……說……說什麼呀!」她倒抽一口氣,忍不住尖叫。「很痛呀!」

  她叫得驚天動地,他不禁一愣。老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連忙住手,急急退出她體內。

  「好痛……好痛……」豆大的淚一顆顆流下,她痛得都哭了。「你欺負我……我要告訴爸爸……你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要說……說你欺負我……」

  她哭得臉蛋通紅。「他們都幫你說話……他們都不知道你有多壞……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你是大壞蛋……嗚……」

  她縮著身子啜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連忙將她擁緊在懷裡,心疼不已。「對不起,我……我瘋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你明明就知道!」她哭喊著。「你故意欺負我!」

  「我……唉……」他懊惱不已,他不能原諒自己弄疼了她。「寧寧,妳為什麼要刺激我呢?我受不了的,妳別這麼對我……」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隨便的!」她一面哭一面握拳搥打他的胸膛。「你可以隨隨便便就和別的女人……我才不像你!」

  「寧寧,拜託妳饒了我吧!」憤怒褪下,理智也澄澈了,他為自己剛才的暴行萬分後悔,又愛又憐的緊擁著她。「以前的事就別提了,我現在心裡只有妳,除了妳,我誰都不要。」

  他溫柔的懷抱撫平了她的痛楚,枕在他寬厚的胸膛,鼻息間全是濃濃的男人味——

  過去的她,經常像現在這樣膩在他懷裡,有時聊天、有時撒嬌,那段日子,盛載了她這一生中最快樂甜蜜的記憶。

  為了一件荒誕無稽的趣事抱著笑到肚子發疼,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到臉紅脖子粗;有膩在一塊兒此情永不渝的時候,也有一翻兩瞪恨得牙癢癢的時候。

  看似微不足道的片段,卻逐漸將彼此的生命串連在一起,誰說愛情複雜來著?它就是這麼簡單。

  愛情本質簡單,因為介入了不該介入的,它才開始變得複雜。

  最後,兩人齊心製造出的甜蜜點滴,成了諷刺、成了橫亙在那道裂痕上最大的笑話!

  安寧不禁流下了眼淚——她也想抱他、也想吻他、也想好好再放縱一場……

  「寧……讓我們重新開始……我愛妳,我不能沒有妳……寧寧,我真的不能沒有妳啊……」韋烈那雙緊擁她的臂膀,激動的都顫抖了。

  他整張臉埋進她胸口,在她那兒摩蹭著,她感覺自己胸口發燙了起來。

  「沒用的……你說的再動聽、再感人,我們還是不可能的。」倒抽一口氣,她只希望聲音別抖,最好能再冷酷些。

  「為什麼?」他旋即抬頭,一臉的愁苦。「為什麼?寧寧,妳不愛我了嗎?不,不會的,我知道妳仍愛著我,妳只是不肯原諒我。」

  「為的是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她不作正面回答,只說自己該說的。

  「不……我不知道……」他搖頭,瘋狂的搖著頭。

  「你知道的……韋烈,我信不過你……」

  「寧寧,我解釋過好多遍了,我——」

  「別說了!」她低叫。「我不想聽這些。」

  她怕聽了會傷心……

  他可以不說,但不說並不表示他認罪。

  「硬要我栽在這檔事,我……我不甘心……寧寧,我不甘心呀!」他激動的拳頭搥了一下桌面。

  「不行!妳不能就這麼定了我的罪!寧寧,給我機會,我們重新來過。」

  「有些事是無法重來的。」她幽幽的道。

  「我說可以就可以!」他情緒一下起伏的好大。

  「你耍賴也沒用。」她知道他又即將要失控,推了推他。「讓我起來。」

  「有什麼理由無法重來?說!」她這才支起的身子,又被他壓了回去。

  「我的理由你聽得下去嗎?」她莫可奈何的皺眉。「我不跟你說了,讓我起來——」

  「妳先答應我,說妳願意重新接受我。」他又將她壓下。

  她很不高興的瞪他,他擺明了威脅,這算什麼?

  「韋烈,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毫無意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笑、這麼幼稚了?」

  情緒被衝擊、意念被翻攪的人還能理性思考嗎?

  「那又怎樣?」

  他不在乎,他什麼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

  「我要妳給我一個承諾。」

  「你莫名其妙!」

  「快說!」

  「你……你不可理喻!」

  「還不說!」

  他彷彿一下變成了任性野蠻的孩子,教人惱怒又頭疼。

  野蠻人,顧名思義就是不論有理沒理都無法溝通的一種人。

  她冷不防抬腳一踢!

  「啊……」這一腳,痛得韋烈眼冒金星。

  她竟然踢他的命根子!

  就在他痛得幾乎連腰桿都挺不直的時候,她一溜煙的跑了。

  ※※※※

  安逸臉上的表情,從老大不爽到失笑噴飯,頗具戲劇化。

  不爽是因為昨晚差點上演一場妹弒兄的人倫不幸悲劇。

  想不到安寧那小妮子這麼潑辣,一回家立刻殺進他臥室,二話不說就對睡沉了的安逸一陣拳打腳踢。

  「上次騙我就算了,你這次又騙我韋烈生病!他體力好到可以強暴我,這樣叫生病?你……你……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

  睡到被人打醒,也難怪安逸不爽了,他這和事佬可真冤,非但沒人感激他,還招來一頓皮肉之痛。

  不用說了,隔天一早他便登門興師問罪。

  「喂!是你說要和寧寧重修舊好的,看在你很有誠意的份上我才幫你這個忙,結果你居然強暴了寧寧!她差點殺了我你知不知道?」

  那女人還真能瞎掰,怎麼不說上次是她強暴他的?

  韋烈表情平板的面對著前來質問的安逸。「你妹妹悍的幾乎能殺人,除非三頭六臂,要不然誰有本事強暴得了她?」

  先是痛了一晚,後又遭人誣陷,真嘔!

  「我沒被她害得絕子絕孫就不錯了,哪來的『榮幸』強暴她?」

  安逸見他一臉的沒好氣,困惑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這正是安逸後來失笑噴飯的原因。

  「笑夠了沒?」韋烈惱火的皺眉。「笑夠就請自動閉嘴。」

  「抱歉,我實在忍不住——」安逸努力收拾起嬉皮笑臉,他可不想昨晚慘遭安寧毒手、今日再飽嘗韋烈拳頭。

  「好,不笑,不笑。阿烈,聽我說句正經的。」他信手捉來韋烈桌上的香菸,彈出一根含進口中。

  「你別每次一見到寧寧就高興的昏頭轉向、理智全失。」他咬著菸的嘴唇浮現調侃弧度。

  「這就是你的正經話?」韋烈一面瞪他、一面點燃自己口中的香菸,再粗魯的把打火機丟給他。

  「謝了。」他揚揚打火機,點上菸,笑開了的口飄出團團白霧。「寧寧的脾氣你也知道的,她要是個溫柔派的女人,你們當初就不會離婚了。」

  「就因為她那硬脾氣,想惹得我不發火都難。」

  「所以你就被她牽著鼻子走?」安逸搖搖頭笑道:「阿烈,我看你只要一面對寧寧就完全失去理智了。」

  韋烈悶不吭聲的抽著菸。

  「小倆口久別重逢,偏又搞得一團糟。嘿,你真是有負你花名在外、閱人無數的獵豔事蹟。」他不挖苦他幾句實在難受。

  「我警告你,這番話千萬別在寧寧面前說。」他用挾著香菸的手指點點他。「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拿出來替我製造麻煩。」

  天曉得現在的他不知有多潔身自愛。

  安逸暗地裡苦笑輕嘆,原來愛情不只能使人轉性,而且還會導致行為組織能力退化。

  過度在乎一個人實在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在愛情領域裡。

  「我怕你連製造麻煩的機會都沒了。」他決定吐露一點情報。「昨晚我聽到寧寧在跟老爸提想回美國的事。」

  「什麼?!」韋烈口中的香菸差點掉了下來。「她才剛回來又——不行!她膽敢給我落跑,我就把中正國際機場拆了!」他又瀕臨瘋狂邊緣了。

  他洩憤似的用力踩熄菸蒂,大手一張,抓來車鑰匙就想往外衝。

  「阿烈!」安逸連忙擋下他。「你想做什麼?」

  「你說我還能做什麼!」他怒吼。「我去把她抓來關在鐵籠裡,看她還能跑多遠!」

  「你冷靜點好嗎?」安逸真是拿他沒輒。

  「她存心想整死我,我怎麼冷靜!」他火大極了。

  「你現在這樣子去找寧寧,她真的會拿掃把轟你出門。」安逸還會不瞭解他那老妹的性子嗎?

  「你們不能再有衝突了,這只會使你們的關係愈來愈惡化。」

  「她跑到十萬八千里遠的鬼地方,我們的關係就能改善嗎?」韋烈激動的咆哮。

  「所以,她不能走,而你要多點耐心,這樣你們才會有希望。」

  「既然你也知道她不能走,那我說打個鐵籠把她關起來也沒錯。」

  這傢伙真是瘋了,安逸只有搖頭苦笑的份。

  「交給我吧!我會留住她的。」他拍拍韋烈的肩膀。

  明知這和事佬是份爛差事,也得硬幹下去了。嗯,看來這兩人前世確有行善積德,要不然今生怎會有他這麼好心的老哥和大舅子呢?

  「你?」

  這傢伙竟然擺出一副對他能力質疑的嘴臉。

  「開玩笑,連個小妹都擺不平,我跟人當什麼大哥?」他哼的一聲,像是自信滿滿。

  「既然這麼罩得住,你當初怎會把我老婆搞丟了?」

  「我搞丟——什麼?!」

  「就我和寧寧剛離婚,她搬回娘家住時,我還特地拜託你看好寧寧,結果寧寧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到美國,要不是怕爸操心,她才主動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否則你這大哥連小妹人在何方都不曉得。」

  原來他說的是這檔事。還記得當時寧寧「離家出走」的消息傳到韋烈耳裡開始,安逸便過著「水深火熱」般的生活——

  「你先別急,說不定寧寧只是出去玩玩,過幾天就回來了——」安逸極力地安撫煩躁、慌亂的韋烈。

  韋烈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從報警、私家偵探、買下各大媒體廣告刊登尋人啟示,不過才二天的時間,韋烈已佈下「天羅地網」尋找安寧。身為老爸和老哥的安家父子檔都不急,他這被甩了的前夫不知在急什麼,簡直就跟瘋子沒兩樣。

  「你把我老婆搞丟了,不必對我負責嗎?」他始終堅持自己是「現任」,而非「前任」;那張被安寧逼著忍痛簽下的離婚協議書,在他眼裡和廁所裡的衛生紙地位相當。

  最後兩人終於達成協議,韋烈出錢他出力。就在他度過累死人的四十八小時之後,安寧的一通電話救了他一命。

  「美國——也好,我是個很大方的老公,老婆出國散心也是應該的,就讓她去玩一陣子吧!」

  有時安逸不得不懷疑,在韋烈的腦袋裡,「離婚」二字似乎已被他用立可白塗掉了。

  ※※※※

  結果,這次安逸還是留不住安寧。

  其實也不是他留不住,而是安寧落跑的手腳太快,隔天就不知去向了。

  「怎……怎會……」安逸無法置信的喃喃。

  早上他才對韋烈誇下海口,現在就——韋烈會殺了他的!

  「阿逸,你做什麼?」安建華楞楞地望著忽然衝上樓的安逸。

  三分鐘後,安逸又跑下樓,而且還是笑嘻嘻的。

  「幸好!幸好護照還在,不必追到美國去了。」他揚一揚手中的護照。

  「有人跟你說寧寧去美國了嗎?」安建華嘲笑他。「真是,也不聽我把話說完。」

  「你不是說寧寧跑了?」

  「是跑了沒錯,不過這回有你蘭姨的鼎力相助,她逃跑的距離近了些。」

  「我真怕寧寧會怨我,她特別交代我別跟你們同流合污的。」玉蘭苦笑。

  安寧昨晚會對安逸大發脾氣,八成和韋烈脫不了干係。蘭姨只知安逸暗中撮合,並不清楚他們昨晚究竟發生何事,不過,相信衝突一定是有的,否則她怎會遷怒安逸呢?

  「妳千交代萬交代,叫我別說出去,是我大嘴巴告訴阿逸,然後阿逸又跑去告訴阿烈。放心,同流合污的還是我們三個男人,沒妳的事。」

  安建華很有「擔當」的將責任全攬了下來。

  「居然說同流合污,那不知好歹的小妮子!」安逸冷哼,大搖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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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31 02:4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依照蘭姨所抄的地址,安寧來到了「海潮之家」。

  兩幢白色建築相互交疊,面積不大,沒有大飯店的華麗氣派,卻充滿了居家的親切與溫馨。

  「妳就是寧寧吧!」迎面而來的中年婦女笑容可掬。「玉蘭之前還打了電話來呢,我們這兒是小地方,她怕妳找不到。」

  「不,不會,我一下就找到了。」安寧連忙搖頭。「我看我回個電話給蘭姨好了,免得她擔心。對了,妳應該就是蘭姨的——」

  「是啊。」她微笑點頭。「妳叫我三姊就行了,這兒的人都是這麼叫我的。」

  「三姊,不好意思,打擾妳了。」安寧欠身道。

  「哪兒的話,妳就當來我這兒投宿,千萬別拘束,想住幾天就住幾天吧!」

  三姊熱心的引領她上樓,也很體貼的為她安排了一間面海的房間。

  「這裡風景真好……」安寧推開窗外,眺望遠方的一片湛藍。

  海天一色、青碧無雲,令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間房是我們這兒視野最好的一間房,我特地為妳預留的。」

  「謝謝三姊,我好喜歡呢!」安寧爽朗一笑。

  「喜歡就多住幾天吧!」三姊含笑凝視她。「我和玉蘭一南一北的,碰面機會不多,倒是常通電話,每回玉蘭總不忘提起你們兩兄妹的事。」

  三姊再推開另一扇窗,煦暖海風頓時充滿了一屋子。

  「妳哥哥安逸是個設計師吧?我聽玉蘭說安逸是個很好強的孩子,自我要求高,無論是在念書或工作上,都有相當出色的成績,而妳爸爸對他也一直都很放心。」

  「蘭姨太客氣了啦,安逸那傢伙瘋瘋癲癲的,才沒蘭姨說的那麼好。」安寧很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絲毫不念及手足之情。

  「怎麼會?玉蘭真的很誇你們兩兄妹呢!尤其是妳,玉蘭總說妳很好相處,而且人又長得漂亮、心地又好,經常都是笑容滿面的,雖然……」

  「雖然?」

  「雖然有時候迷糊了點。」三姊不太好意思的說道。

  「是啊,以前我爸也老是說我少根筋。」安寧倒是一點也不介意。

  「但妳爸爸最疼的是妳,玉蘭說妳爸最不放心的也是妳,但在妳嫁了個好丈大之後,妳爸就放心了些——呃,抱歉……」

  三姊忽然想起她已經離婚的事,怪不好意思的連忙致歉。

  「沒關係,老公再找就有嘛!」安寧聳聳肩,為免三姊尷尬,她輕鬆說笑著。「況且也不一定非結婚不可,像蘭姨和我爸那樣我覺得也很好啊!」

  「話是沒錯,但妳還年輕,和他們不一樣。」

  「或許吧!不過我暫時不去想那些事了。」

  「也對,想多了總像是庸人自擾。」三姊笑笑。「我還有些事忙著,不陪妳了。六點鐘會準備好晚餐,妳何不利用這空檔時間去海邊走走?」

  ※※※※

  安寧坐在沙灘,曲著膝、兩手托住下巴,用一種很哀怨的目光盯著遠方。

  「好煩哦,好討厭哦……」她苦著臉,口中念念有詞的。「滿腦子都是那傢伙的嘴臉,可不可以別再去想他呀……」

  韋烈的身影比橡皮糖還黏人,一分一秒都不放過她。

  不想他,不想他,絕不想他……

  「噢,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呀!」她猛敲自己腦袋,痛苦得要死。「叫你別想還想!你知不知道我就快神經錯亂了?!」

  實在是不願承認她之所以逃開,是因為對自己沒把握。

  她怕和韋烈頻頻接觸,她更怕在他愈挫愈勇的糾纏下會迷失自我,就像當初未經三思便結了婚一樣。

  她很愛韋烈,愛的像個小傻瓜,也難怪當韋烈一向她求婚,她就昏頭了。

  唉,多少也有那麼一點點虛榮的成分在吧!

  「沒有一個女人綁得住他,我卻可以——還是我厲害吧!終於大獲全勝了。」安寧咬咬唇,想起過去的自己真是幼稚極了。

  「呆子、笨蛋、白癡……什麼心態嘛!妳是嫁老公又不是參加比賽。」幽怨的眼噙著淚水。

  贏得所愛,她以為這就是喜劇收場,如同「公主和王子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一般。

  「雖然大家都說那次的事是意外……」她手拿著脫下的涼鞋,鞋跟在沙灘上畫著畫著,不知不覺畫出了「韋烈」二個字。

  「好吧,就算我勉強認同你們好了,但我還是會胡思亂想啊!」

  她在「韋烈」旁邊又畫了畫,畫出自己的名字。

  「你們不會瞭解我的心情的,你們不會懂的……」

  一名半裸女子偎著韋烈的那一幕,即使是純屬意外,卻也挑起了她無窮的想像力。

  「那將來呢?三、五年之後呢?他會不會厭倦?會不會變心?會不會忽然對我說……說……」

  「寧寧,我已經不愛妳了,我們還是分手吧……」嘴唇一抖,淚也流下。

  所以說,鑽牛角尖的人最活該。

  現在是非假日時候,遊客稀少,整片沙灘上顯得空蕩蕩,只有她一人在抱頭痛哭。

  驕陽逐漸轉紅,沉靜的海平面上彷彿嵌著一顆巨大火球,落霞灑滿天,黃昏近了……

  隆隆——隆隆——

  突如其來的噪音,趕跑了安寧的淚水。這是車子的引擎聲吧?

  到底是誰這麼沒道德兼沒水準?這裡是不准行車的。

  她掉頭向後方看去——是一部敞蓬吉普車,正以飛快的速度朝她的方向駛來。

  要飆車就去高速公路,幹嘛來軟綿綿的沙灘上飆呢?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呃?不會吧:

  它似乎愈來愈快,也愈來愈接近她了。

  怪了,整片沙灘這麼大,他老兄哪兒不好開,幹嘛非開往她這裡不可?

  囂張的吉普車毫無減速跡象,這傢伙該不會打算謀財害命吧!

  她一驚,連忙跳起來。雖然她很煩惱,但也沒煩惱到想就這麼被車給活活撞死吧!

  一面頻頻回顧那輛不長眼的吉普車、一面快速地抬起涼鞋——那?那……那是……

  逐漸拉近的距離,使她能輕易看見吉普車上的駕駛人,好眼熟呢!

  男人的髮全讓陣陣疾風給向後吹掃,露出整張臉孔。一副墨鏡遮去了他大半張臉,但輪廓卻清晰的教人……教人毛骨悚然……

  韋烈!

  「哇!哇!」安寧連鞋也不撿了,伴隨著尖叫拔腿就跑。

  她是踢了他命根子一腳沒錯,她也知道他一定會很生氣,但氣到特地追來這裡撞死她,未免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她嚇得魂飛魄散,空空的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死命的向前奔跑!

  事情糟就糟在,光會跑有啥用?除非她是飛毛腿,要不然哪有可能跑得過車速?

  她愈跑,吉普車追得愈緊。

  她愈跑,吉普車的引擎聲離她愈近。

  意思就是——吉普車即將撞上她了!

  「哇!救命呀——」這次真的嚇到腿軟了,她整個人啪地栽了個大跟頭,當場跌成了大字型。

  引擎聲也在同時消失了。

  「妳有病啊!跑什麼跑!」取而代之的是咆哮聲。

  安寧一愣,將埋進沙堆的臉慢慢抬起……

  那雙銳利的眼、挺俊的鼻、緊抿的唇似乎都在噴火。落日灑滿他身上,他站在燦爛如焰的蒸騰中,由上而下定定地凝視她,一道又高又挺的黑影將她完全籠罩。

  心跳幾乎……幾乎停止……她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我怎能不跑?不跑等著被你撞死嗎?」安寧努力壓抑尷尬,強作鎮定的站起來。

  「撞死妳我還得毀屍滅跡,豈不自找麻煩?」不知怎地,一見到她就一肚子火。

  這把火,從得知她又落跑的那一刻燃燒到現在!

  「天曉得你安什麼心……我又被出賣了,是吧!」她一面抹抹臉上的髒污,一面恨恨的瞪他。

  「你幹嘛不改行?還有誰比你更會收買人心?」

  連蘭姨也加入挺韋烈的陣線,她這下終於明白何謂孤立無援了。

  「我說過,我這回絕不再放過妳,妳最好相信。」他語氣堅定。「就算妳跑到外太空,我也要把妳追回來。」

  倏地,心跳大亂,她拚命壓制心情,調頭就走。

  「去哪?」他捉住她的手臂。

  「撿鞋啦!」她沒好氣的甩開他。

  也不知怎麼著,一下子覺得好彆扭,她知道他默默的跟在她後頭。

  上次在電影院是這樣,現在又是——他難道不知道他這麼突然冒出來她很難堪嗎?

  她愈走愈快,他也愈跟愈快。

  她放慢腳步,他也——哼!吉普車和它的主人有一共通性,陰魂不散。

  浪潮忽起忽落,沖刷過她赤裸的腳丫子。她忽然一愣,旋即拔腿展開二度奔跑。

  她的涼鞋被浪花給捲走了!

  哎、咬、哎——腳好痛呀!可能是剛才那一跤給扭傷了,走路還好,沒什麼感覺,但一跑起來可真痛死人了。

  「妳又跑!」後頭傳來韋烈憤怒的怒吼。都像個瘸子了她還跑!

  吼什麼吼!她救她的鞋,哪裡礙著他了?她一拐一拐的跑,姿勢說有多醜就有多醜。一雙一萬五的香奈兒涼鞋耶!任由它葬身大海她心有不甘。

  韋烈卻停了下來,除了原先的眼鼻口,他這下全身都噴火了。可惜的是安寧沒機會看到。

  「安寧,妳再給我跑跑看!」他氣得大喝。

  她幹嘛不能跑?安寧壓根不理,一心一意去追她的「高貴」涼鞋。

  真想打斷她兩條腿,韋烈的怒眼,直勾勾的瞪視前方那具東倒西歪的踉蹌背影。

  這可惡的女人究竟有何本事能讓自己情緒起了這麼大的波瀾?

  她存心想氣死他嗎?韋烈兩道直視前方的怒眼在瞬間僵住。

  她竟然躍入大海!

  這女人瘋了嗎?他連忙飛奔向前。

  就差一點點……手再伸長一點點就能撿到了。沒問題的,海水不過是到達腰際,安寧自認無礙,拚命伸長手去撈來了一隻涼鞋。

  還有一隻,它正乘著浪濤飄來飄去——她再跨一步,伸手一撈。

  不知從哪兒竄出的兩條胳臂由她腰際一圈,驚得她哇哇大叫——

  「哇!我的鞋——我的鞋——」

  費盡千辛萬苦才撿到一隻,卻在她不經意的鬆手時又飄遠了。

  「你……你……你什麼意思呀!對,我是踢了你一腳,你也沒必要小氣到跟我的鞋過不去吧!」她懊惱的胡亂扭動腰身,急欲擺脫韋烈的束縛。

  「那種爛鞋沖走就算了,還撿!」他在她耳後大吼。

  「什麼爛鞋!一萬五耶!」她氣急敗壞,拚命拉扯他箍住她腰的手。

  「一佰五十萬也一樣,給我上來!」他又吼,奮力將她擒拿上岸。

  她硬是不合作,他愈往岸邊去,她愈往大海走,兩人形成激烈拉鋸戰。

  水的浮力和人力相互抗衡,最後只能淪為力不從心。海浪一波推向一波,好似兩人莫名的倔強。

  「你到底想怎樣!」神經質加上心浮氣躁,安寧漸漸歇斯底里了起來。「你想藉機報復是吧?」

  她像條滑溜的魚不時扭來扭去,韋烈使盡雙臂力道將她緊鎖不放。

  「妳為什麼要說報復?妳也覺得妳做錯事了嗎?」

  「是啊,是啊,你剛沒撞死我就錯了,不如你現在把我溺死好了……」她負氣的叫嚷。

  「還來不及說完,一個重心不穩,兩人栽倒。幸災樂禍的浪潮不忘適時捲來湊熱鬧,雙雙滅頂……

  這女人真是烏鴉嘴!嚐了幾口水,浪也退去了。

  韋烈一面低咒一面將猛咳不停的安寧抓上岸,她四肢發軟,就算這時候被人給打起來丟進大海只怕也無力反抗了。

  夕陽之下,曬著兩隻落湯雞。

  四下一片靜悄悄——

  老天真無聊,他人來也就罷了,犯不著弄場下水歡迎儀式這麼隆重吧。安寧閉目養神,在心裡嘀嘀咕咕的抱怨。

  自古紅顏多禍水,她實在算不上紅顏,卻一樣很「禍水」。韋烈心想。

  夕陽很美、沙灘很軟,雖然此刻正瀰漫著一股各懷鬼胎的氣氛……

  他(她)為何不出聲?他(她)現在在想什麼?原來各懷鬼胎也能口徑一致。

  咦,好像有什麼陰影……

  安寧雖閉目,仍能感覺四周忽然驟暗了下來。這麼快就太陽下山了?

  才……才怪!

  太陽沒下山,倒是升起了一顆頭顱。安寧原本微瞇的眼頓時大睜。

  他幹嘛沒事把整張臉晾在她面前?

  鼻尖與鼻尖之間,僅相隔不到三公分的距離。她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他正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安寧狂跳的心臟差點從嘴裡蹦出來。

  飽含濕度的髮梢滴著水,一點一點的落在她臉龐。

  她那張染滿紅雲的臉蛋,平滑無瑕,膚質好的誘人,真想咬它一口。

  安寧心跳愈來愈快,愈來愈緊張——

  真是有病,這有什麼好緊張的?「你……唉,你……」偏偏她就是很緊張,她控制不住心情,只好伸手試圖推開他。

  「妳想說什麼?」他穩如泰山,動也不動的。

  「你……你這樣我……唉……你這樣我怎麼說話嘛……」

  「為什麼不行?我們之間一直都是親密的,而我們也都喜歡這樣的親密。」他輕聲細語的。

  那張很好看、很迷人的薄唇,幾乎要印上她的唇瓣,若有似無的搔癢著她。

  有點麻麻的——他都是這麼樣的吻著她,她知道,柔柔的吻是甜甜的滋味。

  四片唇瓣終於有了交會,就在不知不覺中……

  她討厭他的吻,因為他的吻總是帶給她無比暖意。

  她討厭他的吻,因為他的吻總是帶給她無限遐思。

  她討厭他的吻,因為他的吻總是教她無法自拔。

  渴望在纏綿而密實的熱吻之中,逐次加深——

  她更討厭這樣的自己!

  逼迫自己收斂不該有的渴望,奮力推開他,別過頭去。

  「妳還要我怎樣?寧寧,妳到底要我怎麼做妳才滿意?」他充滿無力的聲音在她耳畔迴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迷亂的低嚷。「就當我求你,求你放了我吧!」牙一咬,她掙扎的站起身。

  「看我痛苦妳心裡就好受了?就算是死囚也有爭取平反的權利,為什麼我沒有?」看她跑開,韋烈不平的怒吼即追了上來。他真的好恨!

  「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但不是現在……」原想奔逃的步伐猛地上住,她在怔然之後深深吸了口氣。

  「今晚十點,我會在我的房間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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