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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攸齊 -【白色戀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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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4: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白色戀歌 作者︰攸齊

這男人……有問題!
先是以不小心揮到她的帽子為由要請她吃飯,
接著又說要跟她做朋友?!
嘖嘖嘖,沒事獻殷勤,肯定有鬼!
原來,他是個整型醫生啊,那就是想……
甫,她這白發、白皮膚可是天生的,
他若是想做她的生意,恐怕要失望。
咦!不是要拉生意?那是……
什麼?!對她有好感、希望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因為天生有缺陷,一般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可他卻……
原以為他只是想嘗鮮,找個「特別」的人來交往看看,
可他不但待她極好,連她的樂團隊友他也幫忙照顧。
她以為幸運之神終于眷顧她了,讓她擁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誰知,原來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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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5:1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買了杯咖啡,蘇鈺唐經過大廳時,見到前頭搭起舞台,他不以為意地走過,視線並未多做停留。在這里接受訓練,從住院醫師到總醫師,再到主治醫師,前後加一加,他待了近八年,醫院固定的活動他很清楚。

    年終了,總會來一場歲末關懷音樂會,邀歌手演唱或音樂團體演出。部份原因為的是鼓勵病友,透過音樂傳遞希望和力量給他們及家屬;另一原因是為醫療團隊加油打氣,讓大家藉由音樂抒發情緒,最後醫院還能建立起一個好形象。

    通常這個活動,病友和家屬都很捧場。

    「蘇醫師,又喝咖啡呀?」經過服務台,志工劉媽媽打了聲招呼。

    他點了下頭。

    「你確定要走啊?」劉媽媽坐在櫃台內問。

    他只是微扯唇角,很淡的笑容。

    「有病友問起啊,還說這樣以後就少了一個好醫生幫他們割雙眼皮溜。」

    聞言,他仍只是淡淡地笑。

    他相信會來醫院做志工的,絕大部份都具有愛心,不過劉媽媽的兒子是科內的CR,加上她的談話總令他感覺有些夸張,曾听幾位intern學弟說起大廳服務台的劉媽媽不大搭理他們,他難免質疑愛心底下包藏的又是什麼?醫院文化不就這樣,拍點馬屁可以換來好一點的升遷,何樂而不為?

    「診所哪時開幕啊?到時跟我講一聲,我介紹朋友過去啊。」

    「還在裝潢。」預計三月初開幕,就盼裝潢師傅別拖了進度。

    劉媽媽笑得親切。「出去自己開業也好啦,全部自己賺,也不用做得那麼累。我本來以為整形外科很輕松咧,幫人家做做胸部、割割雙眼皮就好,誰知道連那個什麼兔唇還是斷指的喔,都是整形外科的事,我每天看我們家耀輝沒睡飽的樣子就很心疼。」

    「每個工作都很辛苦。」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在大醫院就是比自己開業還來得辛苦啊。早上報紙影劇版才又拍到那個藝人老公有沒有?開了整形診所那一個啊!你看人家又賺錢又可以跑趴還可以私會咩咩,平平是醫生,自己開業就是比較輕松嘛!在這里上班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了哪還能跑趴!」

    蘇鈺唐傻了一秒,搖頭笑。「八卦新聞看過就好。」

    「啊唷,無風不起浪啦,男人就是這樣,有錢就作怪,見到漂亮咩咩就忘了老婆,也不想想平時……啊,什麼?喔,你從這邊走,走到……」劉媽媽轉身,比劃著雙手,向來詢問診間正確位置的病患說明方向。

    蘇鈺唐看了劉媽媽一眼,舉步離開。

    劉媽媽八卦歸八卦,說的倒也是事實。他身為男人,也不得不認同男人確實是有錢就喜歡往外發展、見了貌美的女子就忘了家里的老婆;他听過、看過太多,是不能一竿子打翻,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為什麼要結婚呢?不能保證一輩子對家庭、對妻兒忠誠,那不如就游戲人間也好過婚後讓妻兒守著少了男主人的家……

    低垂的視線里忽然映入一只女鞋,他反應迅速,身子一側,抬高拿著咖啡的手臂,是免了直接踫撞,不過抬臂時揮到了什麼,他瞧見一頂深紫色的報童帽掉落在地,一把長長發絲散落下來,柔柔地擦過他手臂。

    看著那發絲,腦袋突生奇詭畫面;他想起李莫愁手里的那把拂塵,驀地勾唇而笑,卻在發絲滑出他臂彎時,一個念頭閃過。他抬眸,欲看清那女子,她卻彎下身,拾起帽子。

    她長發垂散在胸前,露出部份頸背,蘇鈺唐盯著她頸背,再沿著頸背往上看向她發根間隱隱約約的頭皮,目光最後落在她發心。他深目一縮,開口道︰「抱歉,應該是我揮到了你的帽子。」

    拾起帽子,童玥心站起身,視線挪移至面前男子。

    男子五官端正,翩然俊雅,偏長的深眸黑幽幽的,如黑夜下的海面,探不著底,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視她。

    「媽咪,那個人是不是很老了?」一對母子經過,小男孩被母親牽著,圓圓眼珠子頻頻往後看。

    童玥心听聞稚嫩嗓音,將目光移了過去,對著小男孩微微一笑,恰與回首的男童母親對上視線;男童母親看著她,震愕了幾秒後,抱起兒子往前走,一面還說道︰「沒有,那個阿姨不老。」

    「可是她都是白頭發……」小臉趴在母親肩窩上,圓圓眼珠子正巧可以肆無忌憚地凝望她。

    「可能是阿姨生病了……」那母親的聲音漸遠。

    童玥心听著漸模糊的對話,不以為意,只是張嘴將帽沿咬住,兩手探到腦後,將一頭柔順長發挽起,幾個扭轉的動作後,一手固定頭發,一手將帽子扣住腦後挽起的頭發,戴上了帽子,將長發隱入帽下。

    動作流利完成戴帽子的動作後,邁步欲走,余光瞄到那抹高大的綠色身影,才想起來那個男人,她側首,見男人目光直勾勾盯著她,她似也習以為常,只是微微一笑,指著自個兒的帽子說︰「沒關系的,不用放心上。」

    說罷欲走,手腕卻被身後男人握住。她回首凝望,困惑的眼色。

    很唐突,他知道,但他想留住她。

    「來看病?」蘇鈺唐盯著她帽沿下那張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臉。

    她微瞠眸,見他一雙俊眸深幽地盯著她;她看著他那身單薄的綠色刷手服,驀然間想起方才自個兒的帽子被揮掉露出頭發一事,隨即意會了什麼——醫生,是敏感的。

    「不是。」童玥心唇角一彎,指著自己的頭,笑靨燦爛如花,她問︰「你看不出來我來做什麼的嗎?」

    蘇鈺唐想了兩秒,搖搖頭。

    「明天平安夜,我今天是來當聖誕老公公的。」她摘下帽子,甩動雪白色的長發,笑咪咪地說︰「你看,不用染也不用戴假發哦。」她尾音微微揚高,語氣便顯得嬌軟可愛。

    他看著她的笑容,黑眸幽深,並未對她的言論有何反應。

    把長發扭轉重新塞回帽下,童玥心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拉來他空著的那手,把糖遞到他手心。「願你平安、喜樂,聖誕快樂!」

    她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鏡片後的眼瞳微紅,長睫眨動間,映在瞳心上的影像就像晶瑩剔透的淚珠。蘇鈺唐深深看進她的眼,薄唇微掀,想說些什麼,一時半刻間又不知該說什麼。

    「醫生很辛苦哦,要加油。」童玥心眯著眼眸笑,然後越過他,離開。

    瞪著掌心上的那顆糖,蘇鈺唐說不出心中滋味。什麼樣性子的人會對一個陌生人說辛苦、說加油?半晌,他微側身子,一雙深眸尋了去,哪還有她的身影。

    ****

    走出診間時,蘇鈺唐看了眼腕表,已是下午五點十七分。

    慢慢踱回辦公室,脫了白長袍,掛上門後掛勾,隨手整理了些私人物品後,他步出辦公室。

    搭著電梯要到地下停車場取車,一個念頭不知從何而生,他在樓層燈跳到2時,長指迅速在1的按鍵上摁了下,幾秒鐘時間,他已跨出電梯門,置身一樓。

    隱約的掌聲傳來,他尋思片刻,循著掌聲方向而去。

    大廳果然正在進行音樂會,底下听眾兒童佔了一半以上,大概是為了兒童病房的病童舉辦的。

    台上演出者有八位,沒記錯的話是室內樂的配置。他站在人群後,兩手抱臂,望過去,一眼便見到了午後那在長廊與他差些些擦撞的女子。

    他長眸微微眯起,確定她上了彩妝,眼妝特別深濃。

    他沒有千里眼的神通,確定她上彩妝是因為她天生就是個讓人注目的女子,無論注目背後原因是什麼,他很肯定她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見到的影像。

    她坐在最左邊,兩腿微張著,一把曲線優美的大提琴擺在她腿間,她一手握弓,一手按弦;她演出專注,只偶爾抬眼望向前頭的樂譜,她披散的長發垂在胸前,隨著她因演出而擺動的身體輕晃,有時和弓毛幾要融為一色。

    蘇鈺唐深深凝望,將她每一個表情都納入眼底,心里盤算著什麼。直至掌聲再度響起,他才發覺演出已結束,他瞧見她起身,和其余四位團員走下台,手里各提著一個籃子,走入底下的病友和家屬間,發送糖果。

    台上那三位有一位看得出來是肢障者,應是坐著輪椅才不方便下台,另兩位的眼楮有些不同,他一看便知是視障,大概已經到了看不見的情況。

    「我們特別感謝‘麗生’樂團帶給我們這麼美妙的音樂,他們雖然有的看不見、有的無法開口說話,有的不方便走路,可是他們沒放棄過自己,憑著堅強的意志以及他們對生命和音樂的熱愛,努力創造美麗人生,致力于……」

    氨院長及小兒科主任正在台上勉勵病友們,看得出來這次邀請的這個團體應當都是殘障人士,為的也是想藉由他們「對生命的熱愛」來勉勵病患;除此,邀請殘障團體演出這點,也能為醫院博得好形象。

    看,那些坐在最前頭的病童拿糖果拿得多開心……他眼眸驀地一縮,看著她一把長發被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孩童抓住。

    他這角度看不見孩童的表情,只隱約看見她似是畏疼般地皺了下五官,隨即揚起甜美笑容,不知和那孩童說了什麼,不一會時間,她的長發已被松開,她笑得愉悅,摸了摸那孩子的頭。

    她繼續和團員們分送糖果,副院長依然在前頭鼓勵病友們。她微傾身子,低著視線,神色溫柔;她似乎沒發現他,所以當她經過身前時,他探出掌心,一把糖果就這麼從她手放到他掌心。

    真的沒發現他?蘇鈺唐盯著她當真上了眼影和刷上睫毛膏的眼,在她收手時,他一個施力,將她的手心與糖果包覆在自己掌間。

    童玥心沒料到會有人就這樣握住她的手,身子輕地一顫後,她抬眸,眼中微露輕訝。「啊,是你!」

    她看了看他掌心上的糖果,忽然彎眸笑,說︰「醫生大人,我給過你糖果嘍,所以這個我要收回,給其他的病童,做人不能貪心的。」話畢,將他掌心里的糖果收回。

    她已拿下眼鏡,他直勾勾望進她的眼。瞳仁是淡褐色的,應是受隱形眼鏡影響,搭上大地色系的眼影,睫毛刷得又濃又黑,還描了眼線,再往上看是淡淡刷過褐色眉彩的秀眉……很艷美,卻顯得做作。

    「你偏心。」他豐唇輕掀。

    「咦?」童玥心發出疑惑聲。

    蘇鈺唐看了看那些手中都有糖果的病友和家屬。「大家都一把,怎麼我就一顆?」

    「你是醫生嘛,身體健康,頭好壯壯,長得又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人生如此美好,不用糖果來慰藉的。」

    「也許我性格扭曲、黑暗,更需要什麼來安慰。」他靜深的長眸凝著她。

    她訝然地凝視他。也對。誰說醫生就一定過得很快樂?誰說醫生的人生都是美好平順的?

    童玥心想了想,又把糖果放回他掌間。「好吧,那這些就算是安慰你的。」放了糖果就要走。

    「欸,說笑的,我不愛吃糖。」蘇鈺唐拉住她手臂,將糖全部放回她提著的籃子里。「你等等。」他兩手探入西褲口袋,摸了摸,然後掏出一顆糖。

    「這是你之前給我的那一顆,也還你。」他攤開掌心。

    瞅著那顆糖,她嗔了他一眼。「不吃糖還跟我要,果然是性格扭曲。」她嘻嘻笑,拿走他掌心的糖果後便又繼續分送糖果的工作。

    ****

    一直到整個活動結束,病友和家屬差不多都走光了,她也收拾好自己的樂器時,一抬首,就見他還在原來站定的地方,兩手交抱胸前,盯著她看。

    她不以為忤。從小到大那樣的注目從沒少過,醫生也是人,見著這樣的她,也許還會覺得她有研究的價值呢……莫名地,她突然想象自己被割了一塊皮膚還是拔了一根頭發或是眉毛,被拿到顯微鏡底下研究著……

    噗嗤一聲,她笑了出來,隨即將大提琴盒的背帶往肩上一放,將琴背在身後,拎了隨身包包,移步到一旁同伴的身側,攙起她,另一手提起同伴的小提琴盒。「翠芬姐,走了。前頭有兩個階梯,要小心哦。」

    「玥心,謝謝你。」因病造成一眼失明,一眼視力僅存0.2,翠芬的手搭在童玥心另一肩上,隨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

    「翠芬姐,你別老是道謝嘛,大家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小心,前面有兩個階梯……」童玥心小心翼翼地走著。

    「現在的年輕人,像你這樣的少見了。現在的父母都寵孩子,寵得一點擔當都沒有,抗壓性又差,受一點小挫折就自殺,沒自殺的就跑去欺負弱勢的民眾,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真該讓那些孩子來看看你的態度才對。你這麼積極樂觀、熱心包容,善良又體貼,如果那些孩子有你一半好,這社會就會多一點祥和安樂。」說話間,兩人已下了舞台。

    「我哪有那麼好。」童玥心笑了聲,道︰「翠芬姐,你的手杖呢?」

    「喔,在包里。」翠芬停了下來,將肩上包包拿下,找出折式手杖。「你把小提琴給我,我自己來。」

    「在這里。」童玥心將小提琴背帶掛上她肩頭,肩背包也放了上去,確定她拿穩了手杖,叮嚀著︰「小心走哦。」

    「放心啦,有你在旁邊,不用怕的。」

    童玥心笑了聲。「那要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了,怎麼辦呀?」

    「就摔在一起啊,有什麼好怕的!」

    童玥心又呵呵笑兩聲,眼眸彎彎。「嗯,那就一起摔吧。當我們摔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當我們摔在……呃?」她唱著改了詞的歌,卻驀然止聲。

    看著突然擋在她們面前的男人,她愣了幾秒,微勾紅唇道︰「醫生大人,你要討糖果,還是還有糖果沒還我?」

    蘇鈺唐不答,只是深深看著她,問︰「你要回去了?」

    有些意外他的提問,她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俏皮地回應他︰「是的,醫生大人,我們要回去了。」

    他看了眼她身側那位年紀較大的女子,再看向她。「你們怎麼回去?需要我送你們嗎?」

    童玥心又意外他的熱心,笑道︰「醫生大人,我們住台北,你要怎麼送我們?開車嗎?我記得高雄台北開車來回少說也要八小時以上,而且我們有八個團員和八個樂器呢,你難道都開巴士上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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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5:5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左一句醫生大人,右一句醫生大人,面對她皮皮的態度,他依然不起波瀾,長眸靜深地凝視她。「所以你們是坐巴士下來的?」

    「我們有志工開休旅車接送。」她很疑惑,不大明白眼前這男人的熱心從何而來,他們畢竟不算相識呀。

    「現在要回台北?」

    「回飯店。明天要去另一家醫院演出。」歲末活動總是比較多。

    「你朋友啊?」翠芬拍拍童玥心的手,眼楮看著她,卻只是一團模糊影像。「我看我先上車等你好了,你們慢慢聊。」

    「不是朋友啦,翠芬姐,我們一起走。」童玥心匆忙朝他點了下頭,正要離開,那身影大步一跨,再度擋在她們身前。

    「借五分鐘說話可以嗎?」蘇鈺唐直勾勾看進她訝然的眼底。她當真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誰?

    「……呃?」童玥心愣愣看著他。平時誰見了她,幾乎都是遠遠凝望,不會像他這樣與她主動攀談的。

    「我先去車上,你聊完再過來就好,我跟陳大哥說一下,讓他等你。」翠芬移動手杖,小幅度地輕揮著。

    「翠芬姐,這里你不——」

    「兩位老師,怎麼不等我來拿呢!」志工司機走了過來,接過兩人的樂器。

    「陳大哥,你來得正好。玥心遇上朋友,我先跟你回車上好了。」翠芬听見志工司機的聲音,笑了笑。

    「喔好呀。來,你走好,我就在旁邊。」司機先生背著大提琴,一手提著小提琴,另一手就讓翠芬搭著。

    見翠芬姐有司機大哥陪著,童玥心稍稍放心,她側過臉,看著他,像在等待他開口。

    「你們這個樂團常這樣跑來跑去的?」蘇鈺唐看著遠去的那兩道身影。

    「樂團都是要演出的,只要有演出機會,我們就會把握機會啊。」

    他目光挪向她。「你剛剛跟那個拉你頭發的孩子說些什麼?」他很好奇,當大家對她的發色感到疑惑時,她都怎麼解決的?

    童玥心想了想,恍悟道︰「哦,你是說那個小弟弟哦……他問我為什麼我的頭發是白色的。我告訴他,因為聖誕節快到了,聖誕老公公好忙碌,沒時間來這里送糖果,就派我來幫忙,我是聖誕老公公的女兒,所以也有一頭白頭發。」

    他眉一揚,問︰「他信?」

    「信啊,怎麼不信?這頭發色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是聖誕小公主。」她撥了撥長發,還眨了下眼,三八兮兮的。

    蘇鈺唐盯著她,深幽的長眸瞧不出底蘊,半晌,他長指勾來她一綹細發,纏繞在指尖玩弄,垂眸看著她的發,身子忽然傾前,幾乎要吻上她的發,他低道︰「你是雪天使,像白雪一樣的天使。」

    他這樣親膩的舉止和如此靠近的氣息,教她心口驟然一跳;她臉蛋一偏,稍離開他一些。

    似乎嚇到她了?蘇鈺唐勾唇淡笑,松開她發絲,伸出右掌,神色再認真不過。「蘇鈺唐。蘇東坡的蘇,鈺是金玉良言的金玉兩字組合的鈺,唐朝的唐。」

    童玥心愣看他兩秒,才伸手回握。「你好,大家都叫我玥心。」

    「愉悅的心情?」

    她搖頭,微笑道︰「是月亮的心,不過我的玥是玉字邊的玥。」

    玉字邊?他想了想,抓著她的手,在她手心寫字。「這個玥?」

    「對對對!」盯著他手的動作,她表情歡快。「很多人不知道這個字欸!我每次跟人家自我介紹說我的玥是玉字邊的玥,還曾經有人听了後又問我玉字邊的玥要怎麼念,很有趣對不對?」她咯咯笑。

    原來她叫玥心……「姓什麼?」

    「童。兒童的童。」

    「童……真是一個可愛的姓氏。」蘇鈺唐笑了聲,長眸半斂,像是在思索什麼,片刻,才抬睫看著她問︰「幫你取名字的人,是不是希望你的心像月亮般明亮?還是溫暖?」

    她眯眸笑,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食指還夸張地輕貼唇腹。「不對哦……噓,其實這是我的秘密。我告訴你,你千萬別說出去啊……事實上呢,我每到月圓的夜晚,就會發作,會對著月亮ㄠ嗚ㄠ嗚地咆叫,所以名字里才有月字;又因為需要很強大的力量,才能吸食更多的生血生肉,才用玉字邊的玥,因為這個玥有神珠的意思,擁有神珠的狼女,哇塞,多威風呀!」她邊說還邊做出啃咬的動作。

    沒想到她有這麼勁爆的言行,蘇鈺唐很明顯地呆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輕咳了聲後,長眸邃亮地盯著她,道︰「你是說……你是狼女?」他故意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回。

    如一般樂團演奏服裝一樣,走黑色系,她下半身是條黑色窄版長褲,搭上黑色高跟鞋,上半身是黑色貼身V領線衫,很普通的穿著,可她膚白,黑色系的服裝便更彰顯出她近透明的膚色。

    「傳說日本山中有雪女,長相美麗可愛,個性也都很溫柔,要我看,你是雪女。」他定定望著她說。

    童玥心愣了下,突然輕笑出聲,說︰「原來這醫院有甜言蜜語科?」

    她當然不會以為他對她有意思。以外型來說,他的相貌和身分必然會吸引很多美麗女子;以內在而言,他們又不熟,他哪了解她這個人呢。只是,他究竟想做什麼?

    「我是整形外科。」

    「哦……」她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整形外科醫生,難怪他看她的眼神總讓她覺得像在觀察什麼生物一樣。他是在研究她五官長得完不完美嗎?想到這兒,她不禁又笑出聲,音調輕輕軟軟的。

    「有問題嗎?」

    「沒有。嗯……你想要跟我說什麼?」她想起稍早前她腦海轉過她被割下一塊皮膚拿到顯微鏡下研究的畫面,淡色秀眉微挑。「你對我有興趣?」

    對她有興趣?倒有自信。蘇鈺唐淡勾豐唇,默不作聲。

    「對我有興趣也沒用啊,我這個沒辦法整的。」她指著她的發。

    聞言,他微瞠俊眸。她的意思是……

    意外她心思之際,她突然從隨身包包里翻出一包面紙,抽了兩張,用力擦了擦眉毛和眼楮,淡褐眉彩淡去,露出她白色的眉毛,黑色睫毛膏雖擦不掉,但也有了一些些白色。

    童玥心將面紙放回包包里,突然踮足,兩手攀著他寬肩,湊近她那張雖有彩妝、但仍能看見她白皙膚色的臉蛋,對他猛眨了好幾次眼,才笑嘻嘻道︰「蘇醫師,看到沒?這個白的,這個也白的,還有這個。」她一手點在頭發上、點過眉梢,最後指著自己的長睫。

    「都不能整的欸。還是現在醫學進步到可以把這些白發拔光光,再植入新的黑發?就像植牙那樣?不過會很痛吧……」她忽然垂落肩,兩手貼住眉,嘟起紅唇來,好像真的體驗到那種被拔毛的痛似的。「我想象自己成了被拔毛的雞……」

    他瞪著她,她卻噗嗤笑一聲。「蘇醫師,五分鐘差不多到了,我們都沒說到重點欸,你把我攔下來究竟什麼事?」

    蘇鈺唐又瞪她。她難道就沒東扯西扯的?半晌,他道︰「既然五分鐘都過了,那我們找地方詳談,我請你吃飯,再送你回飯店?」

    「請我吃飯?」她訝望他,笑道︰「從小我媽媽就教我不可以和陌生人走,老師也常常這樣叮嚀我們,難道你媽媽沒教你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出去嗎?」

    他僵了下,平聲道︰「我媽死了。」

    童玥心微瞠眼眸,抿抿嘴後,才說︰「……真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

    他覷著她的神色,從眼神,到表情,每一個細微的神情都不願錯過似的。然後,緩緩啟唇︰「沒關系。如何?先去吃飯?」

    「真的要請我吃飯?」她圓睜褐眸。「為什麼?」

    「我弄掉了你的帽子,請你一頓飯算是賠罪。」

    ……這理由有點奇怪。她頓了下,擺手笑著回應︰「帽子撿起來就好,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粗心沒看到你,所以沒關系的。」

    「那如果說……我為我對你的調戲感到抱歉,所以請你吃頓飯,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調戲?這理由更妙了。童玥心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問︰「你哪時調戲我了?」

    「剛才。」他神色平靜,長眸靜深。「我不吃糖,又跟你要了糖。」

    「哦……」原來那是他在調戲她?不知怎地,她感覺一陣熱氣從脖頸開始往上蔓延,兩頰熱辣辣的。

    尋思了幾秒,她輕咳了聲後,說︰「既然你都說是調戲我了,我當然更不能跟你走呀。」

    她當然不會以為他所謂的調戲真是調戲,她沒那樣的條件,別看見她就流露鄙視神色她就很開心了;她想也許他只是覺得她這樣的「人」很特別,才想跟她攀談幾句吧,畢竟她也算是個活教材。

    「這樣……」蘇鈺唐垂眸,一手滑入西褲口袋,一手摩挲著下顎,似乎對于她的拒絕感到很困擾,抬眸時,他眼底略帶笑意,問道︰「怎麼辦呢?我好像找不到理由可以請你吃飯了。」

    這女子聰慧,他也就干脆坦承自己是在找理由。

    「……」听聞他的坦白,她有些意外,盯著他瞧,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她直白地問了︰「你為什麼要找理由請我吃飯?」

    「只是覺得你大提琴拉得很好,我又恰巧很喜歡大提琴的音色,既然有緣遇見你,交個朋友也不錯。」

    交朋友?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人會主動想跟她交朋友的。不是她孤僻,是人性正常的反應,誰見了她,都是存疑、好奇、甚至是害怕的模樣,直到認識了、深交了、明白了她身上發生的是一種誰都無法預料和改變的基因病逛,才慢慢接受她這樣的朋友。

    不過能接受她成為朋友的人不多,因此她的朋友也就不多,所以眼前這男子今日不過初見,就提出交朋友的想法,實在令她難以相信。

    她歪頭看看他,再看看他,突然問道︰「請問醫生大人,你們整形外科是不是就是現在很夯的那種整形美容的?什麼玻尿酸、肉毒桿菌、電波拉皮、削骨、還是抽脂的那種?」

    話題一下子跳得太遠,蘇鈺唐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難道對整形有興趣?或許這也不失為一個接近她的好方法。

    「基本上是這樣。整形外科部份大部份是接斷肢、唇顎裂、臉部骨折、乳癌手術、胎記等等這些治療;美容整形做的大概就是雙眼皮整形、隆骨、隆乳、縮乳、眼袋、拉皮、美白療程等等這些,你……」他看了看她,審視的目光。「你想做整形美容?」

    就說啦,一個無論是外形還是身分都如此優秀的男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想和她交朋友,原來他是想拉生意?若是內科外科醫生,她不會想到拉生意,可是整形不是急病,可做可不做,所以她難免要想,他的目的是想鼓吹她做整形。

    童玥心微微一笑,說︰「我知道市面上現在有好多美白產品,什麼美白霜、美白針有的沒的,不過好像一直沒听說過有什麼變黑產品?比如說黑黑霜,或是黑美人針?黑嚕嚕療程?」

    黑黑霜?黑嚕嚕療程?蘇鈺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以為他要把她變黑?

    「還是……啊,你難道想偷我的基因去研發美白產品?」她又笑,搖著手指。「可是不行哦,我這基因只此一家,沒得給別人的。」

    偷……偷基因?蘇鈺唐瞠眸以對。這女人腦袋是不是哪里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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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6:32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冬天的陽光真溫暖,只不過今天的太陽好像太愉悅了點?

    童玥心不大舒服地眯了眯眸。她放下大提琴,將帽子找了出來,戴上並壓低帽沿後,再度背起大提琴,緩緩地朝著校門口走去。

    下課時間,孩子們追逐嬉戲,幾個跑過眼前的孩子見了她,停步下來,好奇地看著她。

    她除了是「麗生樂團」的團長,也在幾個中小學音樂班任教,還有坊間私人音樂教室也有任課;除了每周固定的時間和樂團團練之外,她其余的時間便是教課。假日常做的就是演出,她的生活里幾乎都是音樂,看似很單調,她卻覺豐富忙碌。她喜歡這樣的生話,即使常常要面對像眼前這種好奇的目光,她仍是滿足。

    「小朋友,你們想要問我的頭發為什麼是白色的,對不對?」童玥心停步,拿下帽子,秀出滿頭白發。她想,干脆就讓他們看個夠,將來他們的課程也是會學到相關知識,她不如就先當個活教材。

    她每星期來一次,不是每個學生都見過她,要是這次沒讓他們真正弄明白的話,下回他們要是再遇上她,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充滿好奇。

    「對呀,為什麼那麼白?你很老了嗎?」小女生眨著烏瞳問。

    「啊,我知道了,你去染發對不對?為什麼要染白色的?我看我馬麻都染咖啡色的……」另一個小女生很了解的口吻。

    「你眉毛也白的!」小男生發現了大驚奇的表情。

    「對耶!」

    「哪里有白眉毛?」

    「我也要看……」一時間,五、六個應當是低年級的都圍了上來。

    童玥心噗嗤一笑,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里的什麼動物,卻也不以為忤,好脾性地微傾身子,把眼鏡挪下一點,露出自己的眉眼。

    「小朋友,我不只白頭發、白皮膚,我還有白眉毛、白睫毛,眼楮也有一點紅紅的哦!」她彎著眉眼笑。

    「對耶,你眼楮有一點紅紅的……」

    「好像小缸兔喔……」

    「我也有看過小缸兔,我阿嬤家有,眼楮也是紅紅的!」

    「看好了嗎?」童玥心眨眨眼,詢問著孩子。「那我要開始說白頭發白眉毛的故事嘍!」

    「YA!說故事!」

    「我也要听!」

    「唉唷~你不要說話啦!」

    吵吵鬧鬧的,童玥心只覺得他們好可愛。她輕咳一聲,用著脆甜的嗓音緩緩敘述︰「我們人身上都有基因,我們的基因來自于爸爸和媽媽。如果說爸爸是大眼楮,我們遺傳了爸爸的基因,那也會有大眼楮;又比如說,媽媽長得很漂亮,我們遺傳了媽媽身上的基因,那也會很漂亮的。」

    她其實不知道他們听懂了多少,只能盡量以最簡單的方式接著說︰「我的爸爸和我的媽媽的基因里面,都正好有一組是比較不好的,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有那組基因,所以把我生了下來,那我又正好遺傳了我爸爸和我媽媽那一組不好的基因,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了。這個叫‘白化癥’,也可以說‘白子癥’。這種病是因為少了黑色素的關系,因此全身都是白的。但是你們不用怕,這種病不會傳染給你們,我這樣說你們有沒有听懂?」

    「……懂啊懂啊!」點頭如搗蒜,明明就是有听沒有懂的表情啊。

    童玥心好笑地看著他們,又問︰「那你們會怕我嗎?」

    「我不會!」

    「我也不會!」

    「有什麼好怕的!我阿嬤也是白頭發,我也沒怕她!」紛紛表態。

    「哇,听你們這樣說,我好開心呢!如果以後你們有再遇見像我這樣子的阿姨或叔叔,還是哥哥姐姐都好,你們也要像不怕我那樣地不怕他們哦。」

    「好——」異口同聲。

    童玥心抿唇偷笑,覺得自己有點兒不要臉,這樣拐孩子;可事實上,她的病真的不會傳染,她希望大家都能用正面的態度來看待他們這些少數的白子。

    「好乖,趕快去玩吧。」她摸摸每個孩子的頭。

    小朋友開心地跑掉,只有一個扎兩串小 子的女生還怯怯望著她。她疑惑地問︰「你……想跟我說什麼嗎?」

    小女生好害羞,指著她垂在胸前的長發,說︰「我……我可以摸、摸一下你的頭發嗎?」

    童玥心愣了一秒,隨即彎了彎身子,笑道︰「好呀,讓你摸。」

    小女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圓眸張得好大。「好好摸哦,柔柔的,像棉花糖。」

    棉花糖?童玥心好笑地摸摸小女生的頭。「我覺得比較像毛筆欸,還是水彩筆啊,你有沒有用過?」

    「喔——」小女生一臉了解的表情。「對耶,像水彩筆,我們有上過水彩喔,我會用水彩。」

    「好棒!那下次你的水彩筆要是掉毛了,可以來找我,我把我的頭發剪一些給你,綁在你的筆上,讓你可以繼續畫畫。」

    小女生听了咯咯笑,然後紅著臉朝她揮手,轉身跑掉了。

    看著漸遠的小小身影,因穿著厚外套而顯得動作有些笨拙,童玥心忍不住又揚唇笑。她很喜歡小孩子的,天真可愛。

    她站直身子,重新戴上帽子,將大提琴背好,提著手提袋往校門走去。

    ****

    蘇鈺唐遠遠看見的,便是她被幾個孩子圍繞,然後她彎下身子,摘了帽子讓那些孩子研究她的畫面,她甚至大方地讓一個小女生摸她的長發。

    她似乎總是笑咪咪的。上回在醫院巧遇,她對誰都那樣子含著笑意說話;這次看她,她依然是掛著笑容面對那幾個孩子。他不禁要想,她是個樂觀女子,是天性如此,還是生活過得幸福才能時時那樣快樂地笑著?

    見她和警衛室里頭的替代役男打了招呼,壓低帽子後步出校門,他往兩側看了看來車,快步越過馬路。

    「童玥心!」他喊住她。

    听聞有人喚她名,童玥心回首,臉蛋一抬,帽沿下出現的是張英俊的臉孔,僅一面之緣,她卻印象深刻。

    一個多月前,在醫院大廳認識這名男子,最後她依然沒接受他吃飯的邀約,他便退而求其次,要了她的手機號碼。她想,不過就是電話號碼,他還能從另一端把這端的她吃了不成?是以也就爽快地給了號碼。

    他要她等他電話,結果她沒接到一通,現在人就這麼出現她眼前?

    「……原來是蘇醫師。」她淺笑著打了聲招呼,鏡片後的眼眸因陽光而半眯了起來,白白的長睫閃動,像雪花落入湖面。

    「下課了?」

    「是呀。你怎麼會在這?」她笑得甜甜的。

    「來找你。」他目光深幽地看著她。

    「找我?專程來找我?」她因訝異而圓睜那雙大大的眼,卻又因陽光而隨即眯了起來。

    「是。」

    「怎麼不先打個電話給我,你有我電話號碼呀。」她只是意外他是專程來找她,隨口嘟嚷了句。畢竟他住高雄,讓一個男人專程北上找她,總覺心里有點過意不去,即使她還不知道他的來意。

    這話听在他耳里,卻成了另一種意思。她期待他的電話?

    蘇鈺唐深睇著她,徐徐開口︰「你在等我電話嗎?抱歉,我最近很忙,每次想到你,想打電話給你時,都是深夜了,怕打擾你休息,所以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她是不是表錯情,所以讓他會錯意了?她癟了下嘴,隨口問道︰「你找我什麼事?」

    「完成上次沒完成的事。」

    「……啊?」她紅唇張成了O形。

    「來吃飯。」蘇鈺唐被她張圓的紅唇吸引了目光。

    她膚白,紅唇特別顯眼,點了唇彩似的,再往上看,是秀挺的鼻子,鼻型好看,可惜的是眼鏡鼻墊在她鼻梁兩側留下兩個淺淺的印子;她眼楮大,偏偏少了黑色素,因此睫毛是白色的,虹膜也偏紅色,少了黑白分明,卻也添了一種小動物般、引人憐惜的風采;純白的眉色放在她臉上不覺突兀,許是因為她膚色和發色關系。

    以他專業眼光來看,她稱不上完美,但也是中上姿色,若撇除黑色素不談,她再用彩妝修飾一下,也能是美女一個。

    他專程來找她……吃飯?「你們醫院不是都有員工餐廳,怎麼不在醫院吃就好?醫院的菜色應該營養又健康吧?」從高雄上來,就為了找她吃飯,這很難不讓人對他的心思多作揣測,可她身上有什麼是他好圖的?她很困惑。

    「我離開醫院了。」

    她訝然地問︰「你……離開醫院了?辭職啦?」

    蘇鈺唐看了下腕表。「十一點二十幾分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他看了看周遭環境,道︰「附近有餐廳嗎?還是我開車,我們找個餐廳用餐?」

    「我還不餓欸。」他突然的出現,總讓她略感古怪。

    他回首,就見她一臉探究的表情,他搖頭失笑,道︰「只是吃個飯而已,你擔心什麼?而且我早餐沒吃,開了好幾小時的車,讓我吃飽再回去應該不過分吧?要是不吃東西,萬一血糖降低,昏在半路怎麼辦?」

    童玥心看著他,發現他五官最出色的除了那對靜深、眼尾微微上揚的眼楮之外,便是他的唇了,他有唇珠,抿著嘴淡笑時,唇形像愛心,很性感,也很具親和力。

    丙然是人帥真好,瞧,他這一笑,她好像也不忍心拒絕了,如他所言,萬一真餓過頭,開車可是很危險的。

    她在心里嘆了聲,問道︰「好吧。請問一下醫生大人,你喜歡吃什麼?有沒有什麼不吃的?」

    「客隨主便,看你喜歡吃什麼,或想吃什麼。」他對吃不是非常講究。在醫院待了那麼多年,時常忙得無法按時用餐,一餓起來,哪還有心思去挑喜歡和不喜歡的菜?有時候便利商店的飯團、便當就是一餐,有時間吃、有得吃就很滿足了。

    「真的嗎?」她眼楮眨啊眨,白白睫毛閃動,水光點點。「我都喝醬油配何首烏的。」

    「……」他瞪著她。

    童玥心嘻嘻笑。「看能不能把皮膚和頭發變黑呀!」

    他上回懷疑她腦子有沒有問題,果然不是誣賴她。

    ****

    結果他們在一家連鎖復合餐廳用餐,兩人各自點了一鍋火鍋。

    「你怎麼知道我在學校上課?」童玥心點了北海道牛奶鍋,抿一口熱湯,香濃的滋味令她滿足得連眼楮都彎了起來。

    她一進室內便拿下帽子,一頭直白長發披在肩背上,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注目。她輕松點餐、用餐,彷若那些好奇的眼光都不存在似的。

    「我早上打了幾通電話給你,你沒開手機。上網搜尋了下,發現你們樂團有粉絲專頁,上頭有聯絡電話,我撥了過去,對方給我一個號碼,我想應該是你家的,不過我打過去並沒人接,我又撥了一次你們樂團的聯絡電話,對方才告訴我你在這個學校上課。」

    沒開手機?童玥心擱下碗,翻出提袋里的手機,按了開機鍵,一面解釋︰「因為我早上有課,所以沒開機,現在開了。」她揚揚手機,卻見他面前擱著智能型手機,長指點著什麼。

    她電話響了,陌生的號碼,直覺看向他。

    「我的號碼,你留著,這樣可以不用等我電話,想到就可以打。」蘇鈺唐結束撥號,將手機轉向她。「這是你多久前的照片?」

    照片小小一張,她視力差,為了看清,只得將臉蛋傾前,看見屏幕里的自己,是樂團粉絲專頁里團員介紹的照片,她見著自己的青澀模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幾聲。「高中畢業照,被你發現了……」

    「怎麼會用高中畢業照?」他挪走手機,兩張臉卻就這麼對上了,近在咫尺,彼此呼吸可聞。

    童玥心愣了半秒,兩腮染上緋紅,坐回位子,說︰「因為年輕嘛,看能不能吸引一些為了想一睹我青春容顏的愛樂者來邀請我們演出。」

    他收手機的手一頓,卻听聞對座的她笑聲脆脆的。「我開玩笑的啦。因為我的照片大部份都是演出時拍的,所以都不是正面——大學畢業照戴學士帽感覺有些太正武,最後才想到拿高中畢業照。」

    蘇鈺唐收起手機,優雅地吃了一口飯,才低低問︰「你好像很喜歡開玩笑?」

    她正將一顆小貢丸塞入嘴里,右頰鼓了起來,像含著棒棒糖的孩子,幾分稚氣的可愛。她努力嚼了嚼,咽下食物後才道︰「生活中要有點樂趣嘛,無傷大雅的玩笑自娛又娛人。」

    「你的雙親這樣教你的?」他垂眸,筷子撥著碗里的肉片。

    「我媽媽教的。因為白化癥怕光,只有月亮出來的夜晚才能自在,所以我媽媽說我們白化癥的患者都是月亮的孩子,我出生時才把我取名為玥心,她希望我有月亮所象征的愛心、柔軟心和包容心,就像母愛那樣啊。人家不是都說母愛就像月亮。」說完,她才再度動筷,撈了魚板、豬肉片、豆腐、玉米、蛋餃,整個小碗塞滿了熟食。

    「還有啊,用玉字邊是因為玉是美麗的石頭,我媽媽希望我像玉一樣,可以堅韌,但不割傷人,而且玥這個字真的有神珠的意思在,只要我有一顆裝著神珠的心,就不怕受傷了,因為神珠會自動修復傷口呀,所以不管听到什麼不好听的話,都不會受傷的。」她邊說邊吃,吃食的樣子相當自在,也很享受,好像不在乎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男人。

    蘇鈺唐盯著她很隨性的吃相。「因為這樣,你才對你的情況很坦然面對?」

    「嘶……啊……」咬了口蛋餃,被里頭的熱湯燙了舌,眼淚都燙出來了,童玥心微吐舌尖,拿了水杯喝下一大口水,才說︰「不面對的話,要怎麼辦呢?反正日子都要過下去的呀,自己一個人在那里想不開、自己可憐自己,又能幫助我什麼?如果不敞開心胸接受這樣的自己,別人也不可能會接受我的。再說躲躲藏藏的、害怕別人的目光像這樣生活著,那也不會改變他人對我的注目,愈是遮掩自己的情況,別人才會愈好奇呢。」

    「所以你剛才在學校,才會拿下帽子讓那幾個孩子欣賞你的頭發?」他抽了張面紙給她。

    「要欣賞到白得這麼均勻的白發真的很不容易呀。既然我有別人沒有的,當然就讓他們欣賞一下。」想起小女孩怯怯地摸著她發絲的表情,童玥心輕笑一聲,接過面紙,拿下眼鏡,按著濕潤的眼角,說︰「我跟小女生說,她的水彩筆或是毛筆的毛要是掉了,可以來找我哦,我剪我的頭發給她當筆。」

    剪自己的發給小朋友當水彩筆用?她的想法還真奇特。蘇鈺唐日光落在她唇畔那兩朵笑花,不由得想,像她這樣看起來很樂觀的女子,到底有沒有煩惱?有沒有過過挫折?有沒有被打擊過?那樣子的她又會是什麼態度、會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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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7:03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你父親呢?也像你媽媽那樣教育你吧?」他盯著她半垂的雪白長睫,只見她白睫閃了閃。

    童玥心戴回眼鏡,緩緩揚睫,看著對面的男人,唇角依然彎彎的。「我對他沒印象。听說我出生第三天,他就不要我和我媽了,因為我的樣子把他嚇壞了。」說最後一句話時,還故意做了個鬼臉。

    突如其來的猙獰表情讓蘇鈺唐稍愣了兩秒,她見狀樂得咯咯笑,手心托腮,軟聲道︰「蘇醫師,你被我嚇到了。」

    他不自在地別開眼,再回眸時,道︰「有什麼好嚇的?在醫院還少看過血腥畫面嗎?」

    「我剛剛那樣子很血腥嗎?」她兩手呈虎爪狀,五官緊皺,像要咬人似的。

    蘇鈺唐瞠眸瞪視她幾秒,竟是笑出聲來,自己也覺不可思議。

    他搖首淡笑,雙手做投降狀,道︰「我認輸。」他還跟不上她時常出人意表的思維和舉止。

    見他笑得愉快,她輕輕地笑了笑。這男人真好看,而且還是整形外科的,簡直就是活招牌呀,把他的照片擺在診間外頭,誰都願意讓他動刀的吧。像這樣優秀的男人,會喜歡怎樣的女人呢?女星?名模?

    「我今天上來找你,是想邀你在我診所開幕那天來幫我做個演出。」覦著她恬靜的笑容,蘇鈺唐開口說出目的。

    「……診所開幕?」想起他稍早前提了他已經不在醫院的事,她問︰「你自己出來開業?」

    「是。醫美整形診所,目前還在裝潢中,不過快完工了,所以我才說我最近很忙,要去追裝潢進度,去跟裝潢師傅討論,還有跟藥商做進藥價格的溝通、添購儀器等等,事情瑣碎,但不能不做,尤其我只有自己一個人,真忙起來也不輸在醫院實習。」

    「听起來……好像很辛苦哦?」她不懂,但大概明白會很忙碌。

    「就是這段時間會比較忙。我因為忙那些事,才會隔了這麼久才來找你。」蘇鈺唐目光深深,徐徐又說︰「等診所一切都安排好了,開幕那天我會辦個簡單的茶會,你能來幫我做個演奏嗎?」

    她輕眨了下羽毛般的長睫,道︰「你應該跟我們樂團那邊聯絡的,我們有一位行政志工,負責接洽活動的,應該就是給你我家電話號碼的那一位,你——」

    「我不是要請你們樂團,我想要的是你一個就好,一人獨奏,我認為大提琴滿適合的。」

    童玥心輕蹙眉心,有些為難地開口︰「其實請我們樂團演出不貴的,而且我們只是小型室內樂形式,演出人數不多,在你診所里演出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演出費用不是問題,是我只想要一把大提琴的音色就好。」

    她想了想,遲疑地說︰「我都是和大家一起出去演出的,沒有過這樣自己接活動,你……還是你要不要找其他大提琴演奏者?我、我有幾個滿熟的朋友是修大提琴的,我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不需要幫我介紹,我只看過你現場演出,所以只要你。」他神色認真。

    「我可以請我朋友先現場演奏給你听,你听過後再決定啊。」

    蘇鈺唐皺了皺眉。「你們樂團有規定不能自己接活動?」

    「沒有啦。我們樂團里不是看不見就是不會說話,這樣子要在職場中謀一份穩定的工作是比較困難的,所以一般有演出機會我們都會接的。只是說,你請我一個人,那演出費用就不是給樂團的,我們樂團其實還滿缺經費,如果你邀整個團,樂團就可以有一點收入,這樣子日後才能走得更長久啊。我都很擔心哪天這個團就因為經費問題而解團了呢,那樣子的話,其他團員們的生活很令人擔心呀。」

    「你們背後沒有財團長期贊助撥款嗎?比方說像長弘交響樂團,我記得是長弘集團贊助的。」他徐聲說,目光定在她臉上。

    她搖首。「當然沒有呀。我們有受一家銀行晉用,平時就做企業關懷演出,領基本薪資。我們現在沒有正式的辦公室,你在網頁上面看到的那支電話還是那位行政志工家里的電話呢。志工大姐好心,把她家挪一點空間充當我們的辦公室兼集合地,她就在自己家里幫我們接活動,所以現在樂團想做的就是有一個自己的辦公室,請個正職的行政幫我們接演出——車子是現在幫我們開車的陳大哥捐的,我也希望能聘個司機,要不然常常麻煩陳大哥接送我們也是很不好意思啊。因此目前的演出若有收入,通常都是留起來給團用,團員們就是靠基本薪資生活。」

    略頓,童玥心又說︰「你說的長弘交響樂團足長弘集團成立的,他們是私營樂團,長弘集團當然就會照顧那些團員。」

    他點點頭。「那你們光靠基本薪資,經費怎麼夠?」

    「偶爾會有一些中小企業零星的贊助啦,就是省一點花用。像我的薪資就撥一半給樂團公用,因為我是成員里唯一較幸運的,只是弱視而已,找工作比其他團員容易。而且我經濟狀況還可以,沒什麼房貸還車貸等等有的沒的,我只要能養活自己就好。不過也因為這樣,我們的團員會覺得對我不好意思,所以如果你可以邀請我們整個樂團的話,讓他們也有一點付出,他們才不會對我撥一半薪資的事感到抱歉的。」

    蘇鈺唐看著她,探究般的眼神。「既然你們都有這個能力,怎麼不去考一般樂團就好?像長弘交響樂團不是曾和國際知名音樂家合作過嗎?你難道不羨慕可以和那些音樂家一同演出?」

    她嘆口氣,說︰「當然羨慕。不是我們不想去考,是根本考不上。我們的技巧不比明眼人差,但就是因為視力問題,沒辦法和那些明眼人一樣看譜。像我就得把樂譜放大,像其他全盲的團員就得使用點字樂譜,用手慢慢觸摸,這樣子的情況根本沒辦法和明眼人一起練習呀。」

    她兩手撐著下巴,繼續解釋︰「再說他們一般樂團都是看指揮,我們都是听呼吸的,就算考得進去,要和大家練習就是一個大難題,總不能讓一個樂團來配合我們听呼吸而不看指揮呀。」

    他看著她,目光深沉,長指敲著桌面,好一會才問︰「請恕我冒昧。你難道沒想過靠關系進去大樂團嗎?比方說請以前學校老師推薦之類的。」

    童玥心瞪大眼,道︰「那樣子多沒成就感呀!就算是身體有些殘疾,我們還是想靠自己實力的。因為生理上的缺陷,我們常會遇上嘲弄,若是自己還不懂得努力,那會更被瞧不起的。」

    蘇鈺唐靠向椅背,默思著什麼,半晌後,他前傾身子,神色略帶嚴謹,直勾勾看著她,道︰「我們來商量一件事。」

    商量?瞧他一臉肅穆,好像是要說什麼終身大事似的,可隨即就被自己這好笑的念頭惹出笑意。什麼終身大事啊,她想什麼咧。

    童玥心正了正神色,問︰「什麼事?」

    「我可以邀請你們麗生樂團來表演,甚至以後要是我一些業界朋友需要這類的活動,我也可以幫你們推薦,讓你們有多一些演出機會,你們樂團的收入自然就能增加。」

    聞言,童玥心眼眸睜得大大的,紅唇微張,似乎太過驚訝。

    也真的很驚訝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邀他們演出還要幫忙推薦?雖然說他很有可能是為了他的醫美診所在做廣告,可是她和他又沒交情,他大可以去邀其它樂團的,他這番話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她低頭看看腳底,喃道︰「我出門沒踩到狗屎呀。」

    耳膜鑽入她疑惑又帶著難以相信的低語,蘇鈺唐說︰「當然不是踩到狗屎就會有的好運,我有條件的。」

    听听看听听看!就說啦,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心的人呢!童玥心揚起白睫看他。「蘇醫師的條件是什麼?我先說了,不可以把腦筋動到團員們身上,我們不需要整形,也不必美容,而且大部份團員都沒什麼錢,也做不起的。」

    「放心,我對你那些團員沒興趣,我的條件是——你做我女朋友。」他輕掀嘴唇,卻字字鏗鏘有力,如雷般打在她耳際。

    童玥心耳膜嗡嗡作響,腦袋一片空白,直到手背傳來一陣溫暖,她才回過神來。她低眸,看著自己的手被對座男人探過來的手給包覆住。

    「你做我女朋友,我邀請你們樂團來演出,你們要是有任何活動廣告DM,將來也能放在我診所,讓更多人認識你們。」蘇鈺唐一手握住她的,才發現她手有繭,也許是長期按琴弦所致。

    她輕輕將手從他溫暖而干燥的掌中抽出,嚅了嚅唇後,才說︰「蘇醫師,你……你才問過我是不是愛開玩笑,結果你自己說起玩笑是這麼生猛欸。」

    「我再認真不過。你做我女朋友,我們交往看看,要是你對我沒什麼意見,我們隨時都可走入婚姻。」他說話的姿態平靜又認真,就好像在和那些在求瘦臉的病患討論是要用電波拉皮還是用微針電波來瘦臉是一樣的表情。

    婚、婚姻?童玥必目瞪口呆。現在男人的追求手段都這樣快速嗎?還是他例外?她從小到大還沒被哪個男人追求過,倒是看了身邊同學不少例子,像是大學時班上有兩對班對,都是日久生情的。怎麼他的方式這麼直接迅速?

    她眨了下眼,說︰「我們今天才第二次見面……」

    「所以我才說我們交往看看。」

    童玥心突然無話可說,只是看著他,猜想著他為什麼會提出這種要求。

    「你對我提出交往的要求感到很困惑吧?」他喝了口服務生剛送上的附餐果汁,說︰「我三十三歲了,只有一個妹妹,我有結婚生子的壓力,但是現在事業才開始,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再去認識女孩子,更別說花大把時間去追求了。我滿喜歡你,才對你做出這樣的請求。」

    她仍是愣愣看著他,心里滋味復雜。

    她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會渴望愛情、渴望被擁抱被疼惜,渴望和對方呢喃低語說著只有兩人能听的甜言蜜語,更因為是單親家庭,所以渴望將來自己能組一個幸福的家庭。母親前幾年去世,她一個人生活後,更時常感到孤單,若有自己的家庭,多麼好呀。

    可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一般女子不一樣,會有男人願意和她交朋友,卻不會有哪個男子想要與她日久生情,她想原因無它,要嘛介意她的外在,要嘛擔心會遺傳到下一代,否則為何她至今都不曾有人追求過?

    因為深如自己情況不一樣,她渴望卻不敢有所期待,而如今,有個男人這麼直接告訴她他滿喜歡她,她驚喜之余,也有著不敢置信。

    「蘇醫師,其實以你的條件,會有很多選擇的。現在女孩子的作風都滿勇敢,應當會有主動對你示好的吧?我只是個很平凡的女子,我們恐怕不合適欸。」童玥心想了想,不論他對她的喜歡從何而來,她還是要實際一點啊,就算沒談過戀愛,她也知道愛情不單單只是浪漫,還有現實面要面對的。

    「你的確平凡,但很吸引我。我的確見過很多漂亮女子,不管是天生麗質的美麗,還是做出來的美麗,我都見識過。你以為美麗與否對我來說還重要嗎?最主要是,我認識的那些女人都沒有你聰慧、獨立、樂觀、善良。」蘇鈺唐伸手越過桌面,拉來她一手,另一手覆上,將她手心包覆住。

    他目光溫柔深邃,深深凝視她。「玥心,我不是毛頭小子了,我很清楚我想要怎樣的對象,所以我慎重請求你,請你跟我交往。」

    望著他再認真不過的神情,感覺從他掌心穿透她手心的溫度,童玥心不是完全無動于衷。面對這樣優秀的男人,面對他誠懇的姿態,面對他溫柔的眼神,還有多年來那份對愛情的渴望,她還能拒絕嗎?

    靶覺得到她的動搖,蘇鈺唐微勾唇角,道︰「只是先交往看看,你要是發現不適合,隨時都能跟我提分手,我絕不會死纏爛打。」

    只是先交往看看……童玥心看著他,心想,像她這樣的人也許一輩子就只有這個被追求的機會了,他也說了只是先交往看看,又不是要她馬上嫁給他,那麼試試看不行嗎?

    「玥心?」他低嗓輕喚。

    她想了想,還未開口,紅潮先在兩頰漫開。好半晌後,她終于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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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來,我來幫你收。」蘇鈺唐將譜板折迭拆下後,再將支架拆開,最後把譜板和支架都收進譜架袋里。

    謝謝。你就是蘇醫師嗎?

    薇芳翻出口袋的小故記本,刷刷寫著,然後伸手拍了下面前彎身幫她整理譜架的男人的背。

    蘇鈺唐回身,接過小冊子,長眸掃過上頭的字跡後,將冊子遞回。「是,我是蘇鈺唐。听玥心說你們大家很照顧她,我心里非常感謝。」他再度彎身將袋子拉鏈拉上,說︰「譜架我收好了,等等幫你拿上車,你先坐一下。」幫她拉來她方才演奏時所坐的椅子。

    起身時,目光移向後排,就見那白發女孩還坐在椅子上,大提琴擱在她兩腿間,愣愣看往他這方向。

    蘇鈺唐走了過去,矮在她身前,抬高右臂,將掌心貼上她頰面。「怎麼啦?在發呆?」

    童玥心回過神,目光輕垂,對上他深幽的凝視,心口怦然一跳,熱氣上了臉;她臉頰紅潤,撲了腮紅似的。「沒有啦,有點意外你幫大家收樂器和譜架。」

    「有什麼好意外?你是我女朋友,你的朋友不方便,我本來就應該幫忙,況且是我邀請你們過來的。」他起身,摸摸她臉頰,目光在後面牆角看見她白色的大提琴盒,他走過去,將琴盒取來。

    把她的琴放進琴盒,再收琴弓,他彎著身,背脊拱了出來,線條陽剛有力。

    她是他女朋友?童玥心望著他的身影,有些出神。

    自演出結束、人潮散去後,就見他幫大家收拾樂器或譜架,她心里不是沒有感動的,可又覺得有點古怪。

    他的醫美診所今日開幕,配合茶會和他們麗生樂團的演出,辦得是熱鬧卻不喧嘩,看得出來他人脈很廣,從大門口兩側一路擺到室內的花籃和盆栽,署名好多都是大企業,當然醫界人士也不少。她不禁要想,他出身怎樣的家庭呢?

    一個多月前他開口要她做他女朋友,她後來也點頭答應後,這一個月來,他固定每星期給她兩通電話。雖然他說要她做他女朋友,雖然他也固定給她電話,可是除了這些,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情人間會有的互動。

    他打電話給她時,總是一樣的話題,問她今天做什麼,然後交代她十一點前一定要上床睡覺,因為十一點到凌晨兩點是肝髒排毒的時間,若這段時間沒有充分的休息,會加速皮膚暗沉、老化。

    然後下一通可能是告訴她「我看氣象預報,明天天氣會不錯,這幾年冬天一熱起來,有時也會像夏天一樣高溫,你要做好防曬,記得要用SPF15以上的防曬乳。」

    或是天冷時,他會在那端說︰「天氣變冷了,洗澡時不要用太熱的水,免得熱水帶走皮膚的脂質保護膜,讓皮膚變得更干燥。雖然說現在大家都知道要擦保濕乳液,不過流失的脂質和水分是擦再多乳液也挽救不回的。」

    看哪,他們之間相處就是這樣,好像醫生對患者,一點戀愛的感覺都沒有,即使他說他沒時間追求女孩子,可是她都答應跟他交往了,他們的互動是不是可以再深一點?她也想了解他呀。

    「大家都對你們的表演稱贊不已,不用我介紹,就有好幾個來問你們樂團的事,我想這是很好的開——」蘇鈺唐將她的大提琴收好,掩上琴盒,抬眼便見她傻怔怔望著他,不知想著什麼。他直起身子,掌心貼著她臉頰。「怎麼了?」

    回過神的童玥心,只是微抬臉蛋看他。

    他今日一身黑色修身剪裁西裝,里頭白襯衫上打了條銀灰色斜紋領帶,玉樹臨風、英姿挺拔,像這樣的男人會開口要她做他女朋友,不是那天被雷打了就是吃錯藥吧?

    童玥心抿了抿嘴,說︰「蘇醫師,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做男女朋友,是不是我們以後就——」

    「就什麼?」蘇鈺唐彎著身,食指抬起她臉緣,讓她對上他的視線。「你怎麼會以為我們不適合?我們交往才一個月。」

    「正因為才一個月,現在發現不適合最好呀,趁感情不深的時候分開才不會覺得難過的。」

    他看著她戴上隱形眼鏡的褐色瞳仁,皺了皺眉。「你覺得我跟你不適合嗎?可是我卻覺得我們再適合不過了。你要不要告訴我,為什麼覺得我們不適合?但別跟我提什麼我的條件會有更好選擇或是你的白化癥這些。」

    她想說,可是有點難為情,但心念一轉,她又告訴自己,如果要交往,就要坦誠,于是,她輕垂眼簾,不大好意思地說︰「感覺好像在做功課……」

    「嗯?」他微挑濃眉,上揚的眼尾顯得有幾分風流。

    听不懂啊?要她說很白嗎?童玥心有點羞惱地說︰「你說你有結婚生子的壓力,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的相處就好像只是在一起完成你的回家功課,因為交往一個月,我們之間比較像醫生和病患嘛。你每次打電話來,不是說熬夜對皮膚和身體的影響,就是說天氣對皮膚的影響,我們要一直繞著美容方面的話題嗎?我、我不是那麼注重外型的人呀。我都這樣了,再怎麼注意保養,再怎麼會化妝,我還是白化癥嘛。」說完,一張臉蛋脹得紅通通的。

    蘇鈺唐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深眸凝睇她酡紅如霞的臉蛋,見她羞澀地把臉愈垂愈低,他緩緩將她自椅上拉起。

    他長指順順她耳際發絲後,攬她入懷,一面撫著她雪白的長發,一面在她耳畔低道︰「抱歉,我讓你覺得我們不像情人是嗎?請你體諒我,我很忙,沒有時間陪你逛街、看電影喝咖啡,或是听音樂會。我也不喜歡說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我以為叮嚀你照顧好你自己就是我關心你的表現。我知道我不浪漫,但我保證婚後對你忠誠、對我們的家庭負責,請你不要這麼輕易就放棄,好嗎?」

    這麼突然被一個男人擁抱,這是從未有過的滋味,她心跳怦然,一下快過一下,像隨時都要跳出胸口似的。他語調徐緩,略慨的性感嗓音伴隨他溫熱的吐息拂在她耳畔,那種麻麻的感覺令她身體不自覺地輕顫。

    原來,戀愛就是這樣子嗎?有點兒埋怨,但也有點兒甜。被他這樣抱著,心跳快快的,臉蛋熱熱的,卻令她覺得溫暖而留戀……其實他的立場也沒錯,他叮嚀她早睡、叮嚀她注意水溫和天氣變化,這難道不是關心嗎?也許他真的只是如他所說的不浪漫而已。

    她遲疑幾秒,兩手伸出,想要回擁他!

    ****

    「鈺唐,我說怎麼沒看見你在前頭,原來你在這擁抱美人呀!這位就是嫂子嗎?」來人著襯衫西褲,模樣斯文,應當也是專業人士,見著相擁的兩人,也不回避,雙眸直盯著童玥心,朗聲招呼︰「啊,嫂子你好。」

    听聞身後的大嗓門,蘇鈺唐松開她,改以單手輕攬她肩頭,道︰「嫂什麼嫂?你長我五歲,叫她嫂子是要嚇壞她?」

    對方哈哈大笑。「不然……弟妹你好。」

    蘇鈺唐嗤一聲。「別嚇到她了,要是嚇跑了看你拿什麼賠我。找我什麼事?」

    對方看了看童玥心,眼神古怪。

    明白對方的眼色,蘇鈺唐道︰「這是我女朋友,你有話就直接說。」

    「是你說要直接說的喔,弟妹你等等作證啊。」

    左一聲弟妹,右一聲弟妹,童玥心被喊得臉兒通紅。

    「就是跟我來的那一個朋友啦,問我你這里有沒有服務男性?」

    「整形不分男女,我當然都做。他想做哪方面的?」

    對方突然笑得詭譎,道︰「**增大術。他還想做加粗術,托我問你增長又加粗做起來大概要花多少錢?還要我問問看可以兩個都做嗎?」

    蘇鈺唐愣了兩秒,側臉就見身側女孩紅著臉低著眼睫,她咬著唇,似在忍笑,又像是不好意思。

    「你講什麼……」他沒好氣地看著對方。

    「耶?你沒听清楚嗎?我看弟妹听得很清楚啊,就是把短弟弟變長弟弟,瘦弟弟變胖弟弟嘛,短小不一定精干啦,這你也懂嘛!」

    ……原來男人都這樣,看上去再怎麼斯文,也會有這麼……下流的時候?童玥心禁不住想,如果她不在的話,身側這攬著她的男人會怎麼回應呢?他們私下談論這種話題都這麼直白地把器官名稱說出來?她愈想愈害羞,低著臉頰,只露出兩只紅通通的秀氣耳朵。

    蘇鈺唐睞了對方一眼。「等等私下說。」他側過身,兩手搭上她秀肩,她抬起臉蛋,紅撲撲的。

    「他是我學長,我過去和他朋友了解一下情況,里面大咨詢室有留餐點給你們,你先幫我帶你們團員過去吃點東西好嗎?我找幾個護士來帶你們過去。」

    她點點頭,兩抹暈紅還在臉上。

    他盯著她霞色漫飛的臉蛋,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湊唇輕吻了下她額頭。「今天留下來,別跟他們回去了,晚點帶你去走走。」唇瓣離開她額面同時,他也松開她,轉身尋著他的友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童玥心不白覺伸手摸了摸被他溫熱唇片吻過的地方,她想,這樣的感覺很美妙,如果這樣交往下去,好像也很不賴……

    「童小姐,院長讓我來請你們過去用點心。」三名護士小姐走了過來。

    她回神,點頭道︰「好,麻煩了。」

    她走到前排。「翠芬姐、至平哥、薇芳……」她點了點團員的名。「我們去吃點心,護士小姐會帶大家過去……小心走……」看得見的帶著看不見的,在護士帶領下,往大廳後方的咨詢室移動。

    「翠芬姐,來。」她攙著已撐起手杖的翠芬。她是樂團里最幸運的,只是弱視,行動不受影響,所以她才會是團長。

    「院長是你男朋友?」翠芬問。

    童玥心頓了下,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剛交往而已。」

    「听說長得很帥。」樂團成員雖然都帶有殘疾,可是相處久了自有一定的默契,比方說不會說話的便寫給弱視的看,弱視的再告訴全盲的,這樣的聊天方式倒也是溝通愉快。

    想起他端正英俊的臉孔,她羞羞地說︰「就還好啦,他整形外科的,也許自己整過自己,他不把自己弄好看一點,病患可能會對他沒信心的。」這就好比去看皮膚科,如果醫師自己滿臉痘痘或皮膚病,哪還有人敢讓對方醫呢。

    听出她言詞中帶著羞澀,翠芬笑了聲。「怎麼可能自己整自己啊?那要怎麼整?帥就帥啊,你害羞什麼,女孩子大了就是要談戀愛的。」

    走在干淨明亮的長廊上,童玥心微微笑著。

    「好像對你很好欸,听說診所名就是你的名字?」翠芬又問。

    她怔了下,忙否認︰「不是啦,同音而已,他的是愉悅的悅。」她也是到了診所才知道他的診所名稱是「悅心醫美整形診所」。看見招牌時,她沒聯想到什麼,直到茶會開始,听了介紹詞才發現居然和自己的名字同音。

    「應該也是因為你的名字才故意這樣取的吧?不然哪有可能那麼巧。」

    聞言,她臉蛋泛起潮紅,羞聲細嚷︰「翠芬姐別這樣啦,就真的沒有啊,真的真的真的就只是湊巧啦……」雖說嘴里說著湊巧,心口卻怦怦直跳……

    唉呀,真的是湊巧嘛,她害羞什麼啦!

    ****

    「哈哈……超刺激的,想不到還有這種游樂設施,我好像國中畢業旅行後就沒玩過這種游樂設施了。我記得那次去九族,玩自由落體、夏威夷巨浪、海盜船,還有那個馬雅文化……馬雅文化我玩了好幾次,玩到吐了才甘願,我——呃?蘇醫師……」從「天旋地轉」走下來後,意猶未盡地說著以前的經驗,沒听見人應聲,回首才發現那人落後好幾步遠。

    童玥心走了過去,見他面牆單手撐牆面,身子半彎,另一手扶在大腿上,像在壓抑什麼。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得見側面的他是閉著眼眸的,她開口問︰「蘇醫師,你……人不舒服嗎?」

    蘇鈺唐呵了口氣,感覺心跳頻率漸穩後,才展眸,他直起身子,緩緩轉身面對她,身子還靠著牆面,他掀唇,道︰「我沒事,有點累而已。」

    他俊顏蒼白,精短的黑發不再整齊,身上西服外套扣子不知何時解了開,露出里頭的白襯衫,該是筆挺的襯衫此刻卻是一半的衣擺露在西褲外,一條領帶松垮垮地歪在他胸前,看上去很狼狽啊,卻別有一番頹廢的俊美……所以說,人帥真的很好是吧?即使被風吹亂了頭發,還是很好看呀。

    「你……該不是害怕吧?」她瞧了瞧他的模樣,做出這樣的判斷。

    蘇鈺唐一愣,別開目光時卻很不湊巧地對上那令他幾乎腿軟、已再度啟動的「天旋地轉」,身體微微一僵,隨即耳膜竄入高分貝的尖叫聲,那令他無法不回憶起方才真的猶如天旋地轉的慘痛經驗,霎時,目光又慢吞吞挪了回來。

    他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拿刀劃開病人的身體都不怕了,這有什麼好怕。」

    他不這樣說她還不覺得古怪,他這臉色一擺,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噗嗤笑一聲,甜軟地說︰「那等等我還要去坐那個U形雲霄飛車哦。」她手指著那座高大的U形建築物。

    隨她手指方向望過去,就見那座U形大怪物上頭兩部載滿游客的車體己爬上車道最頂端,幾秒鐘後,轟轟聲搭配尖叫聲,車體滑了下來,他心髒彷佛也跟著滑跳出來。

    蘇鈺唐轉回目光,音嗓壓抑地問︰「你還要坐那個?」

    她底點頭。「嗯嗯。你陪我嗎?」

    聞言,他神色一變,片刻,薄唇掀了掀,正欲擠出回答時,她已先咯咯笑。

    「原來蘇醫師不怕血肉模糊的畫面,可是卻怕高?所以你可以神色自若地站在手術台上,幫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的傷者動刀,自己卻不敢爬這麼高?」她像是詢問,又像是在敘述事實。「那你剛剛就不該陪我去坐的,我可以自己玩啦!或者是我也可以陪你去坐旋轉木馬還是咖啡杯呀。」

    開幕茶會結束後,他們的樂團已返回台北,她因他開口而留了下來。她知道南部旅游景點很多,可她不曾來過南部旅行,因為天氣太熱,因此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先去哪里玩,最後她想起開幕不久的義大世界,他便帶她過來。

    入園看見那高聳的大型游樂器材,她非常興奮,拉了他就坐上據說有十八樓高、會自轉和公轉的「天旋地轉」,她拉他上去時,他並未表現出不願意的樣子,卻原來他會怕……

    旋轉木馬和咖啡杯?他有這麼遜嗎?蘇鈺唐一怔,面龐止不住地發著熱,俊臉泛上潮紅。「你……」

    覦見他臉龐上的紅澤,童玥心明白玩笑適可而止就好,她嘻嘻笑兩聲,脆聲道︰「你領帶歪了。」她兩手調整他的領帶,才後覺地想起自己根本沒打過領帶,只能皮皮笑著「那個……怎麼辦?我沒幫男人打過領帶,你要不要自己弄啊?我真該找機會學一下怎麼打領帶的……」

    她兩手捏著他領帶,比劃來比劃去的,他低眸看她,就見她盯著他領帶,長睫一閃一閃的;他目光略深,長腿故意稍挪後一步,握著他領帶的她便因著他的移動而傾前了身子。

    「啊……」她毫無防備,不小心因此踩了他鞋尖,腳步踉蹌了下,整個人撲進他懷里。

    她兩手心就貼著他胸口,感覺得到他胸口精實的肌肉和微促的心跳,意識到兩人這麼近的距離,童玥心兩手一撐,手忙腳亂地試圖離開他胸懷,他掌心一按,將她手按住,另一手扣住她腰身。

    「想學打領帶嗎?」蘇鈺唐低下面龐,鼻尖輕抵她的,在她腰上的掌心游移到她腰眼處,輕輕地按,她下半身與他的幾乎緊貼一塊,透過衣褲布料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

    「……嗯。」面上是他灼熱的呼息,身體又與他這樣近,她有點慌,心跳紊促;她視線低垂,不敢迎視他,長睫扇啊扇的,眼下卻見他那張有著唇珠的性感豐唇欺近,她瞠大眼眸,好像知道他想做什麼,她張嘴欲出聲阻止,偏是順了他的意。

    蘇鈺唐吻了她。她很生澀,也興許是意外,所以她僵著一動也不動,他舌尖便得以直接侵入,他濕熱的舌在她芳腔中滑動,觸上她的時,便纏了不放,誘她回應。

    這陌生的感受她初次體驗,滿腔都是他的氣味,令人沉醉,全身像有電流經過似的,酥酥麻麻;她有絲驚慌也無措,兩手欲推開他,卻發現全身發軟,雙手使不上力,也或許是她根本不想推開他……怎麼辦?她其實很喜歡這刻的感覺呀。

    察覺她僵直的身體漸漸柔軟,甚至還微踮足,蘇鈺唐兩掌握住她縴腰,微微一提,兩人便吻得更深,直至有游客經過撞見他們擁吻畫面,像被他們的熱情嚇到似的「哇」了好大一聲,才讓這對男女離開對方的唇瓣。

    好糟糕,居然就在人來人往的游樂園里和他接吻了……童玥心一動也不敢動,一張小臉埋在他胸前,兩手緊捏他西服胸口,細細喘著。

    蘇鈺唐一手攬著她腰,一手按著她後腦,將她護得好好的;他長眸瞪向那游客,眼神清冷,對方被瞪得發毛,轉身就跑。

    「好了,人走了。」見對方離開,他低下眼,看著胸口那張小臉蛋。

    身後那人是走了,可是面前這男人還摟著她啊,她現在要怎麼面對他?童玥心長睫眨了眨,雙腮紼紅。

    「怎麼了?」見她動也不動,他低聲問。

    她搖首,細聲道︰「覺得……覺得我們這樣好像太快了……」

    「怎麼會?我們都在一起一個月了。」

    「可是今天是第三次見面,就……就……」就在這里接吻了。

    「接吻嗎?」

    她點點頭,雙腮嫣紅。

    「你不也樂在其中?」他長眸深幽幽的,瞧不清底蘊。

    童玥心一愣,感覺古怪,他是何意思?

    見她睜圓了眼眸瞧他,蘇鈺唐長指一探,撫上她微皺的眉間。「我意思是,男女之間發生的事,無論是擁抱、接吻,甚至是**,都是很自然的,無關時間。氣氛對了,或是想要對方的欲望產生了,就會有這些舉止,即使我們只是第三次見面,都無法掩飾我很喜歡你、想要與你更靠近一點的念頭。」他音色低柔,說完後還輕揉她眉心,很疼愛她的姿態。

    這麼赤luoluo地告訴她他對她的喜歡和渴望,她心里羞澀不已,也很欣喜,想響應他幾句,卻找不到適當的詞。

    看她神情羞澀,欲言又止,蘇鈺唐問︰「你是不是想常常見面?」

    她點了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情人不是應該常常見面的嗎?這樣才有機會了解對方的。」她咬咬唇,又道︰「我知道你診所剛開幕,會很忙,可是……可是一個多月才見對方一次,好像很難了解對方……」

    他想了想,攬她入懷。「我診所是固定休星期二,你星期二有課嗎?」

    「有的。早上在小學,下午國中,晚上還有音樂教室的課。」她認真接課只是希望他們的樂團能一直運作,所以多上一點課,她在樂團領的月薪便能留給樂團,自己就靠著學校和音樂教室教課的收入生活。

    「原來你這麼忙啊……」他聲嗓帶笑,問道︰「那怎麼辦呢?我本來是想,你星期二沒課的話,我每周二開車上去找你,這樣子每星期都能見到面,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也沒辦法這樣做……」

    「你休星期三,我只有周休假日沒課,可周休假日也常常有演出,所以我們是不是只能靠電話交往?」童玥心靠著他胸膛,听見他沉篤的心跳,她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情不自禁便去玩他襯衫上的衣扣。

    她曾經羨慕別的女生都有男朋友,都可以抱著對方撒嬌。她在電視電影里看到女主角靠在男主角懷里,玩著男主角的衣扣時,她也想象過那種感覺;在以為自己這輩子不可能談戀愛時,她這刻卻被滿足了,原來可以這樣抱著對方、可以這樣被抱著,是這樣甜蜜。

    「要不然,你下來找我?」蘇鈺唐撫著她披在背上的長發,眼神眺向遠方,落在不知名處,莫測高深的。

    「我下來找你?」她抬起臉蛋看他。

    「不願意?」他垂眸,深眸黑黝黝,瞧不出情緒。

    「不是啦。就是你會很忙吧,我要是下來,你還要抽時間出來陪我……」

    「診所那棟房子是我自己的,四樓是我住處,五樓目前空著,我把診所和住處的鑰匙打一份給你,你下來時可以待在我住處,我診所忙完了就上樓陪你。」

    要給她他診所和住處的鑰匙?會把家里鑰匙交給另一個人,那必然是很信任了,他……他已這麼信任她了嗎?想起鑰匙還代表另一種親密關系,她不由得紅了臉。

    「給我鑰匙……沒關系嗎?」童玥心瞅他一眼,卻撞進他深邃的凝視,耳根頸背一熱,渲開緋紅。

    她好像不好意思時就會臉紅,而她膚色特別白,臉紅便總是特別顯眼,桃李似的紅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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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8:42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盯著她兩片瑰麗的臉腮,蘇鈺唐長指觸上那嫩紅,平聲說︰「沒關系,早晚都是要給你的。你要是不介意我沒辦法上去陪你,你可以自己搭車下來的話,我們就這樣做,等等就先去打鑰匙。」

    他真的很喜歡她吧,所以才這麼信任她,甚至有點急切了。

    像自己這樣的人,能被一個這樣優秀的男人喜歡著,感覺美好卻又有些不真切,她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如踩在雲端。

    蘇鈺唐沒得到響應,兩手捧起她臉緣,低下臉,看著她的眼楮,語聲溫柔地說︰「玥心,委屈你一點好嗎?要是能早點把你娶進門,你就不用這樣台北高雄兩邊跑了,你也可以考慮看看搬下來跟我住一起,或是干脆選個日子把婚結了,我會養你,你就不必再那麼辛苦跑去教課或是演出。」

    把婚結了?聞言,她心口一跳,長睫眨啊眨的。她羞澀又歡喜,實難用言語描繪此刻的心情。她還能更幸福嗎?

    這麼迅速發展的感情,她該感到不安的,也許也該質疑他是否有其它目的,可老實說,她沒有什麼身分地位,也沒有名模的臉蛋身材,且還是個在別人眼中可能是異類的白子,經濟上也只是小康而已,她有什麼好讓他圖的?

    像是要求證自己心里頭想法似的,童玥心眨眨眼,略帶俏皮地問︰「蘇醫師,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

    他微微一訝,半晌,笑了聲。「要不然你以為我隨便什麼人都能給家里鑰匙的?」

    靶覺自己問了個笨問題,她低下臉蛋,輕道︰「確認一下嘛。」想起了什麼,她又說︰「你是學醫的,應該也了解絕大多數的白化癥都是因為近親通婚。不過我生父沒和我媽結婚,我媽是未婚生女,我從小就是單親家庭,媽媽前幾年去世了,我現在就是一個人而已哦。還有啊,因為我爸媽就是近親,我的出生自然是不受歡迎的,你不怕帶著我在身邊,旁人對你指指點點的嗎?」

    她母親不在了?真意外。

    蘇鈺唐半斂的眸光輕輕一爍,只答︰「我怕的話,還帶你來這種場所?」

    「說的也是。」她笑嘻嘻的,兩手爬上他胸口,玩著他的衣扣。

    「其實呢,我是因為蘇醫師英俊挺拔,又是大醫生,會看上小女子我已是讓我受寵若驚了,剛才又說要給我家里和診所的鑰匙,我當然會覺得有些不切實際嘛。」

    「那麼……」蘇鈺唐抓住她在他胸口作亂的手指,放到唇邊吻著,深眸望入她淺色瞳仁,低問︰「可以每星期下來看我嗎?」

    覺得他吻她手指的模樣好煽情,她抽手,他不允,反倒抓得更牢,她咯咯笑開︰「可以呀,我會來抽查你有沒有認真工作哦。」

    「好。」

    「我不一定假日下來哦,平時也許哪天就來突擊檢查看你有沒有和別的女人亂來,比方說小護士呀,我知道你們男人對護士服最有幻想了。」

    「我沒有別的女人。還是……」他俯身,在她耳畔呼吸,語聲沙啞地問︰「還是你要跟我亂來,嗯?」說完還故意輕咬了下她耳垂。

    他呼吸灼熱,拂在耳畔有微微電流通過似的,她敏感地轉頭躲開,笑聲清脆如鈐;他雙掌握上她兩肩,作勢又要往她耳際和頸項襲去,她縮了縮脖,笑音更亮。「唉唷,大醫生,我開玩笑的啦……」

    她模樣嬌嬌悄悄,他心念一動,握在她肩上的雙掌微微施力,將她攬近了些,俯唇在她耳畔低嘎道︰「可是我想吻你……」

    童玥心瞪大了眼,一只手快速地搗住他逼近的唇,道︰「等等又被看見,好難為情的。」

    他一頓,長眸看了看周遭,果然是有目光頻頻探來,他唇角一抿,挫敗地松手。見他那無奈模樣,她笑了聲,手心緩緩離開他的唇,他隨即握牢她的手,拉著她往另一方向走。

    「要去哪?」她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

    由于這是走希臘地中海風格的游樂園,所以有一區希臘小城,建築物大部份是藍白色系,深具異國的浪漫風采。

    蘇鈺唐領著她穿過一棟棟可愛的藍白建築物,最後在無人的牆角停下。

    她才想開口詢問,臉蛋已被捧起,還不及反應,唇舌已被佔據。這吻來得凶猛,腰身也被他緊緊握牢,彷若不給她遲疑、不允她反悔似的,她根本跟不上他速度,只感覺自己的唇瓣和舌頭一直被吸吮、被翻弄,隨時都會被他拆吃入腹,直到她不住喘息,舌尖略現疼意,才被松開。

    童玥心輕輕喘著,想起被拉來這里就是為這吻,她止不住面上熱意,眨了眨長睫,才抬眼看他;他額前有幾絡碎發,目光灼熱地望著她,氣息粗喘,那精實的胸膛還可見明顯的起伏。

    盯著她微腫的紅唇,蘇鈺唐也訝然于自己的沖動,他開口,道︰「抱歉,我……情不自禁。」語聲還微微沙啞著。

    「沒關系啦,這會讓我更相信你真的喜歡我……」她垂下臉蛋,兩只耳朵泛出潮紅。

    「當然是真的喜歡。」他掌心撫上她腦後,輕輕一按,將她壓進胸口,他目光落在遠方,低低道︰「我從來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恨……不得馬上就把你娶回家,那樣子的話,就可以天天見面。」

    為什麼這世上會有甜言蜜語呢?因為女人愛听,她當然也不例外。他的話令她心中甜滋滋;她躲在他懷中傻笑,笑夠了,才順著他的蜜語甜言開口說︰「問你哦,那個……翠芬姐說你診所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同音……」

    他目光爍了爍,抬起她的臉,笑道︰「試探我啊?」

    「好奇嘛。」她笑咪咪。

    「不算同音,是我本來就想用你的名字,不過你的‘玥’字比較不適合,最後才用了‘賞心悅目’的‘悅’。」略頓,又說︰「我希望每個來到我診所的患者都可以對我的技術滿意,並且在術後能擁有那種被稱贊的愉悅感。另一層意義是,其實五官長得再好看,心如果不快樂,即使再端正完美無缺的五官,也會因為散發出來的不快樂氣息,而讓外貌變得不那麼美麗。我覺得‘相由心生’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我想每個來整形的,如果能讓自己每天都保有愉悅的心,自然就會從內心散發出美麗,就像你一樣。」

    他摸摸她上了彩妝的眼皮,輕道︰「我想我就是被你這種什麼事都正面看待、樂天過生活的性子吸引,所以才覺得你的美獨一無二。」他指尖拂過她長睫。「以後可不可以別上睫毛膏?我喜歡你最自然的、雪花般的睫毛。」

    「可是演出一定要上妝的。」

    「那我們見面時,你能不上妝嗎?」他長指又輕滑過她刷成黑色的長睫。「我一直都覺得你眨眼時,睫毛一閃一閃的,像極了紛飛雪花,很美。」

    被喜歡的人這樣稱贊,要不開心也難呀。童玥心紅了芙蓉臉,很不好意思地說︰「那樣子的話,眉毛也不能畫,不然睫毛和頭發都白的,只有眉毛有顏色,看上去會很像有兩只毛毛蟲。」

    「那就都不畫。我看過不少人工美女,還是最喜歡自然一點的。」

    看著他誠懇的神色,童玥心心里彷若一陣熱流淌過。

    她想原來上天還是公平的,給了她一個沒有父愛的家庭,給了她一個被家族親人引以為恥的身分,給了她滿身雪白毛發和淡紅眼瞳,給了她戴上眼鏡也僅有0.1的視力,可是可是……可是她現在有了他呀。

    「蘇醫師。」她突然抱住他,在他胸口軟軟地喊。

    蘇鈺唐皺了皺眉。「都這時候了還蘇醫師?」

    「不然要叫什麼?」她抬臉甜甜笑,仰著下巴的她,模樣俏生生的。「叫你蘇哈尼?蘇北鼻?還是唐唐?小鈺鈺?小蘇蘇?」

    「……」他當然不是要她這麼喊他,卻也只能莫可奈何地看著她。

    她噗嗤笑一聲,抱著他腰身輕輕晃著。「好啦好啦,鈺唐。」

    「嗯?」

    「鈺唐。」

    「嗯。」

    「鈺唐……」

    「……」

    雖沒見到他表情,但可想而知現在的他大概又是那種無奈的神色。她偷偷笑了笑,真誠地說︰「鈺唐,謝謝你喜歡我。雖然幾個小時前,我才跟你說我們不適合當男女朋友,可是你的誠意很令我感動,而且啊……」她故意停頓。

    「而且什麼?」他低眸,試圖看她神色。

    童玥心抬臉,神秘一笑,軟手頑皮地去扭他的領帶,像是要吊人胃口,扭了他領帶好半晌,才說︰「而且你怕坐那個‘天旋地轉’欸,我覺得這樣的你好可愛哦,我相信你是個真性情的人,一定不會辜負我,所以我也喜歡你。」

    聞言,他哭笑不得。

    「想想,我也真幸運。雖然沒有爸爸,可是有一個很好的媽媽,雖然她走了,可是現在我遇上了你……」她微微笑著,不是她常有的那種俏皮的笑,是誠摯地對心上人訴說心意的溫柔笑容。

    蘇鈺唐不發一語,望著她的深眸幽沉,良久,才攬她入懷。

    听著他的心跳,童玥心想,他一定很喜歡她。

    ****

    「請進。」用鑰匙將大門打開時,童玥心做了個請的手勢。

    難得的國定假日,讓他有了一天休假。前幾天他已說過他會上來見她,希望到她家里坐坐,然後再去拜訪舅舅舅媽。她覺得既然兩人交往了,讓他過來也是必要的呀,是該讓他了解她的生活的。

    再有,總也是要讓長輩見見他。舅舅舅媽對媽媽和她一直都很照顧;媽走了以後,他們一樣照顧她,等于就是她的雙親了呀,沒道理有男朋友不讓他們知道的。她打過電話問舅舅,听舅舅的口氣是很歡迎的,于是她答應了。

    上次說好由她下去陪他;她要是下去高雄,固定搭八點的高鐵,到站已是十點,他接了她後回到診所,也差不多是十點半了。他十一點門診,十二點有一小時的咨詢時間,通常會由護理咨詢師幫忙,他則是利用那短暫的一小時和她吃午飯。吃過午飯他又進診間,她會在四樓他的住處幫他稍稍整理房子,然後自己搭公交車去車站,再搭高鐵回來。

    每回下去看他就是在診所工作而已,他忙到只有一小時的吃飯時間,他診所早上十一點便有門診,直到晚間九點才休診。診所除了護理咨詢師、護士、美容師之外,還有一位麻醉醫師,並未再聘任何醫師,所有手術都由他挑大梁;他說過等穩定一點了,才會考慮再聘醫師。

    像他那麼忙碌的人,連她下去都只能和她吃頓飯,這次因這國定假日才有辦法上來看看她的生活環境,她當然得把握機會。

    蘇鈺唐笑了笑,說︰「你說,萬一我進去看到的是豬窩,怎麼辦?」

    「什麼豬窩!你有沒有聞到香味?豬窩有這麼香嗎?」她哼了聲。

    她那俏皮的模樣很可愛。他抱住她,湊臉在她脖頸嗅了嗅,道︰「有,我現在抱著的這只小缸豬好香。」

    童玥心紅著臉推推他。「進去吧,我鍋里鹵著肉,等等在這里吃飯。」給了他地址,他到了再打電話給她,她想著下樓帶他花不了多少時間,遂未熄爐

    見玄關已擺好拖鞋,他換了鞋便進屋。

    「你坐,我去廚房。冰箱有洛神花茶,等等倒一杯給你。」關上門,童玥心直朝廚房走去。

    蘇鈺唐長眸快速打量室內裝潢。經過一處敞開的門前時,被里頭那部鋼琴吸引了目光,他目光在鋼琴上流連幾秒鐘後,腳步不受控俯地移動。他走入琴房,站到鋼琴前,長指輕輕滑過黑色琴身,深眸爍動,似緬懷又似在傷楚著什麼。

    捧著杯子從廚房走出,目光掃過琴房時,被他修長的背影吸引住目光,童玥心微微一楞,傻傻盯著他挺拔的身軀瞧。

    爸琴右前方開了一扇窗,外頭春陽融融,淡金色的光芒探進窗來,一束束灑在他右肩、右臂上;她看他緩緩掀了琴蓋,長指在白色鍵盤上隨意按壓,發出叮叮脆響。

    下一秒,童玥心瞪大了眼,他……他居然坐上了琴椅,兩手擱上鍵盤,一副演奏家的姿態;隨即響起的,是低沉帶點急切的樂音,像在預告他將要抒發的情緒。在一串十六分音符後,是略帶哀思的聲線……Richard Clayderman的Lettertomymother幾乎學過鋼琴的都會練過。他是否想念他母親?

    他觸鍵平實,不賣弄花稍,穩穩敲奏出她記憶中那一顆顆音符,卻意外能感受到他掩在琴聲下的情感是那樣深。不知過了多久,琴聲已止,她還沉醉在那繞梁余韻里,直到他雙手手肘突然壓上琴鍵,發出錚響,她才回過神來。

    童玥心望著他,只看得見他將臉龐埋在雙掌,似是壓抑著什麼情緒,她于是走了過去,將杯子擱在一旁,兩手從他身後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上。

    她不說話,只想以擁抱給他慰藉,他卻僵凝身軀,好半晌,他拉開她環在他腰腹的雙手,她一愣,抬起身子,低喚︰「鈺唐。」

    蘇鈺唐起身,將琴蓋掩上,轉身,面容清冷,諱莫如深的眸光投落她面容。

    「你怎麼了?」還不曾見過他如此冷峻的神色,她訥訥問。

    他抿著唇,目光復雜,突然將她壓向自己,隔著琴椅,她上半身靠在他胸懷,兩腿卻抵在椅緣。

    她跪上琴椅,抱住他。「你想起你媽媽?」

    他不答反問︰「你都在這里練琴?」他眸光落向遠處,掌心撫著她長發。

    「對呀。這里是我跟我媽的生財基地。」

    「生財基地?」

    童玥心微仰臉蛋,鏡片後的眼楮亮晶晶的。「因為我們都靠這個吃飯的嘛,所以說,這是我們的生財基地。媽媽還在時,我跟媽媽常常一塊在這里練琴。我拉琴,她幫我伴奏。」

    他長眸挪了挪,在角落看見她的大提琴擺在專用架上,琴盒倚著牆面,一旁還有開放式的黑色書櫃,滿滿的樂譜和CD,還有一個相框。

    「你媽媽也會彈琴?」

    「當然呀,她鋼琴很厲害的。我小時候她去教音樂班,我都坐在她班上最後面的位子等她下課。我看她教小朋友唱歌、彈琴,大概是因為常常看她上課,覺得很有趣,才開始學習的。」她一臉驕傲神色。

    「去教課還能讓你在教室里面?哪個學校這麼好?」

    她搖頭。「不是學校啦。你知道柏木音樂教室嗎?就是每次招生季到了,都會在電視做招生廣告的那家呀。」

    蘇鈺唐淡點下顎。「知道。廣告打得很大。」

    「她教了二十多年,生我之前就在那里教了。每次她去上課,會把我托給我舅和舅媽,不過舅舅也在高中音樂班教課,舅媽在公家機關上班,他們不一定有空可以幫忙帶我,所以他們要是沒空,我就跟著去媽媽的音樂班看她上課。」

    「這是你媽媽?」他走到書櫃前,看著那相框里的照片。年輕女人坐在平台鋼琴前,微側身子,對著鏡頭微笑。

    「對。是不是很漂亮?听說以前很多人追的。她很厲害哦,自己賺錢養我,還把這層樓買了下來。雖然房子舊了點,不過我覺得她很棒啦。」

    蘇鈺唐拿起相框,盯著女人的五官,面無表情地說︰「嗯,是很漂亮。」

    她得意地說︰「我听我舅說,我媽國中就有人追了,常有男同學經過我外公家時,故意對里面喊‘童麗君童麗君’,目的就是要引我媽出現,結果每次出現門口的都是我外公,後來我外公拿著棒球棍出現,那些男同學才作罷呢。」

    他擱下相框,長眸半垂。「你媽媽叫童麗君?」

    「對啊。」想起了什麼,她問︰「對了,你會彈鋼琴?」

    他淡點下顎。「大概小一開始練的,練到高一那年。」

    「那也練了不少年。我听你彈得很好,應該是下過苦功。」

    蘇鈺唐扯扯唇,淡淡的笑意。「是我媽教得好。」

    「你媽也是音樂老師?」童玥心瞠眸。

    「嗯,她主修鋼琴,以前也是教鋼琴。」

    「難怪你彈得那麼好。」她笑了笑。「真巧,我們的媽媽都是鋼琴老師,如果她們都還在,也許會成為好朋友哦。」

    他目光沉沉看著她。「所以這證明我們很有緣,注定要在一起的。」

    注定的嗎?童玥心紅了臉,推著他往琴房門口移動。「走啦,先吃飯,等等還要去我舅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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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9:2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女子將設計得像女性細肩帶睡衣的手術專用服下拉到腰部,松緊帶恰能將手術服固定在腰間;因為這個動作,讓女子上半身瞬間赤luo,露出稍顯平坦的胸部。

    這上半身赤luo的年輕女子站得直挺,似是有點緊張,全身繃得緊緊的。

    「放輕松,不要緊張,蘇醫師要先幫你標出定位點。」護士思平細心說明。

    蘇鈺唐戴著口罩,只露出濃眉深目,他目光落在女子赤luo的上半身時極為嚴肅,好像他看的不是女人的胸部,只是在看一塊木頭,現在他的工作就是將木頭雕出一個形體。

    「我先在你兩邊鎖骨中心標出A點。」他右手握筆,在女子的鎖骨間落下一個圓點。「完美的胸形必須是圓挺的圓錐狀,由ABC點構成的三條線必須是等長,也就是要形成一個正三角形,那是最完美的胸形。B點和U點就是兩邊的**,而**最好的位置是整個**中央略靠向外部,你可以看一下你面前的鏡子,你的BC兩點目前是略開的,等等植入脂肪,BC兩點之間豐滿了,看上去會顯得比較集中。」他說話同時,已在她兩胸下緣中央又落上一點。

    通常患者咨詢時便會說明,但他不確定患者能記得多少,是以過程中他每個步驟都不忘再提醒一次他每個動作的目的,也可預防被誤會有騷擾嫌疑。

    「現在很多人都做這種自體脂肪移植的豐胸手術嗎?」女子看著面前那俊雅的身影,就是沖著他口罩後那張美臉,她才來做的呀。一個男人長得那麼帥,搞不好就是整出來的,憑著這點,她就信任他了。

    「是,因為傳統的隆乳手術放的都是填充物,那些填充物都有致癌的可能。你想,在自己的身體放入一些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怎麼會沒有危險呢?因此才會有現在的利用自體組織來隆乳的技術,所以你不必擔心會有什麼後遺癥,除非是你術後未依照醫囑照護好自己。」在女子**下方、**的底端和第六根肋骨處標出一點後,順著方才的定位點,將整個胸房下緣再劃上一圈。

    「現在來豐胸的,幾乎都是移植自己的脂肪了。」他略彎長腿,左掌貼上女子右胸上房,目測著距離。「等等定位點都標上後,護士小姐會先幫你測一下脂肪厚度,目的是找出適合抽取脂肪的部位。」

    「抽那個會很痛嗎?」

    「不會。」他淡聲應。

    「會打麻藥的呀。」一旁拍照的思平補了句。

    「我知道會打啦,我意思是有的打了麻藥還是會有感覺醫生拿刀在切還是在縫的呀,那樣心里會覺得怕怕的。」

    「通常抽脂會做靜脈麻醉。進行脂肪填充時,才會再幫你打睡眠麻醉,那是全身性的。你要是害怕,可以一開始就進行睡眠麻醉。」

    「睡眠麻醉?這樣我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樣回去就不能在FB和部落格分享我豐胸的過程了呀,不然還是依照原來的先打靜脈麻醉好了,全身麻醉時可以請護士幫我拍嗎?」上FB部落格和微博分享任何事已是她每日例行工作了。

    蘇鈺唐愣了下,才說︰「我們網站會放上患者同意的手術照片,所以通常手術都是全程拍照的,你想要的話我可以請護士寄給你。」

    「好呀。我說醫生,你很帥耶,那等我手術完,可以跟你合照放上網絡嗎?」

    「可以。」有廣告作用,他不會拒絕。

    「你是不是整的呀?」

    他笑了聲,淡應「不是。」這問題在他還在醫院時已有患者問過。

    「天生麗質唷……」年輕女子眼珠轉了轉,好奇一問︰「你結婚了沒?」

    蘇鈺唐抬眸,望見女子睜圓眼打量著他,神色有些俏皮,他不禁想起那個一扇動睫毛就像雪花紛飛的女孩……不知道這時間她在做什麼?

    下一秒察覺自己的失神,他眨了下眼,道︰「我未婚。」

    「有沒有女朋友?」

    「有。」他毫不思考便回答,應完才意識到了什麼,怔了幾秒。

    「那你一定會幫她免費整形吧?」有這種男朋友真好,只是可惜已經是別人盤里的菜了。

    「她不需要整,她本身就很完美。」說話同時,他將另一側**的定位點也都標好了。

    「完美?醫生你騙人的吧?我覺得你應該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會說出這種話。」人帥就算了,還是這醫美診所的院長,現在居然還說他有個很完美的女朋友,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全讓他遇上了!

    思平一旁咯咯笑。「真的,蘇醫師的女朋友很正!」

    「真假啊?」

    「真的。她皮膚白里透紅,任何時候都那樣喔,看了就很想咬一口,而且人善良大方可愛,最重要的是她是大提琴老師,還很會做菜,我超想念她的手藝,不知道她哪時才會再做給我們吃……」思平擱下手中的單眼相機,一臉饞樣。

    見一旁院長大人正在脫白長袍,思平又說︰「胡小姐,現在要去檢測你的脂肪厚度。」話方落,另一位護士已上前引著女子走到另一個角落的布簾後。

    「你把醫院的馬屁文化帶進來我這里?」蘇鈺唐脫了白袍,側眸睞了眼等等也要進手術室拍照的思平。

    她呆了幾秒,恍悟地說︰「我說真的啊,才沒拍你馬屁。大家都說童小姐很難得欸,有白化癥還那麼樂天知足,我們超喜歡跟她說話的。」

    聞言,他一雙深眸低斂,不知在想著什麼,片刻後才听他問︰「你吃過她做的菜?」

    「吃過呀!她上回帶了黃金甜心煎餅,那個地瓜超甜的。不是加了糖的喔,是地瓜本來的甜味,整個超美味又健康的啦。還有她還做了南瓜起司球,雖然現炸起來應該會比較好吃,可是微波後再吃,里頭也是滿滿的起司啊,現在想到都還會流口水。我都說她可以去學校門口擺攤賣這兩樣就夠她賺的了。」

    甜心煎餅?那種東西不是應該拿給他吃才對嗎?給他的護士們吃什麼甜心煎餅,到底誰才是她的甜心啊!

    他皺了皺眉,問︰「我怎麼沒吃到?」

    「就……太好吃.不小心吃光了。我們怕你知道,讓童小姐別說的。」

    讓她別說?而她也真的沒提過這事,她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她男朋友?

    「在講什麼?上次那個甜心煎餅被吃光的事嗎?」麻醉洪醫師走了進來。

    「你也吃過?」蘇鈺唐微抬下顎,眸光微冷。

    「吃,怎麼不吃!我說學長,你女朋友的手藝很不賴的,人又好,你到底上哪找到那樣的女生的?還有沒有介紹一個給我!」洪醫師一臉期待。

    介紹?她人緣這麼好,不過下來幾次,已將他診所上下統統收買了嗎?

    「蘇醫師,這邊可以了喔。」角落布簾後,護士小姐走了出來,手里多了張檢測數據。「這是胡小姐的脂肪厚度數據,你看一下,我先帶她去手術室抽血。」

    「又要抽血?上回我不是抽過了?」胡小姐不解。

    「上回抽血是做器官功能檢測,等等要抽的血是要篩選出血漿生長因子的,會和從你身上抽出來的脂肪一起打進**,才能提高脂肪在胸部的存話率,這樣子胸形……」護士邊解說,一面已將患者往手術室帶。

    蘇鈺唐看著數據,身旁麻醉醫師又問︰「學長,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什麼問題?」他頭也沒抬。

    「你女朋友哪里認識的?」

    「想知道?」蘇鈺唐抬臉,漠然地望著洪醫師。

    「當然呀,我都三十二了,不趕快找對象怎麼行,我媽等著抱孫哩!」洪醫師傷春悲秋了幾秒,熱切地問︰「快告訴我你在哪里認識小玥的。」

    小玥?很熟嘛。半眯起長眸,蘇鈺唐看了他一眼,拎著數據表走向手術室方向,準備進行手術。

    「學長……」看著那修長背影,洪醫師不減熱切。

    「動物園。」轉身走掉了。

    「……啥?」洪醫師呆愣著。

    準備跟出去拍照的思平噗一聲,笑問︰「洪醫師你听不懂哦?」她嘖嘖兩聲。「你看看你那張臉,很猴急呀,所以院長意思是要你去動物園找只母猴啦!」

    洪醫師呆了幾秒,「呿」一聲,轉身朝手術室而去。

    ****

    護士將做完豐胸手術的患者推往恢復室,換下手術衣的蘇鈺唐隨後步出手術室,他看了眼腕表,離下個約診時間約莫還有一個小時之久,他可以稍作休息。

    轉身往一樓方向,沿著階梯拾級而下,便听聞一陣嘻笑聲,他才覺困惑時,一陣再熟悉不過的甜嗓軟軟地入了耳。

    「水蜜桃?那不就很像嬰兒**?」童玥心望著鏡里的自己,嗓音微揚。

    她們都說她皮膚好,白里透紅的,像水蜜桃。她看了看鏡里的自己,就是一片白白的臉,最多就是泛點紅光而已嘛。

    「什麼嬰兒**!像嬰兒**的是蓮霧啦,水蜜桃才不像。而且水蜜桃通常都會拿來形容美女耶,比方說像童小姐這樣白里透紅的臉蛋,就真的跟水蜜桃一樣啊。上回我去清境農場玩,看到人家在賣水蜜桃,那種半熟的.部份白,部份已熟紅的果實就像你的臉啊,看了就想咬,真是超羨慕的。我看你來診所當美白的話招牌好了啦,跟蘇醫師一起,標準的金童玉女。」

    被護士如萱夸得不好意思,童玥心抓起胸前長發。「我是白發魔女。」

    「白發魔女很艷的,你比較清純。」如萱點了點下巴。「啊,好像一個是紅玫瑰,一個是白玫瑰。」

    「耶?」著粉紫色西服式窄裙套裝的美容師Joanna看了看童玥心,說︰「難講喔,我覺得是因為妝淡的關系才覺得清純,如果畫濃一點,搞不好也可以從白玫瑰變成紅玫瑰。」

    如萱彈了彈手指。「對耶!童小姐可以試濃妝呀。」

    童玥心擺擺手。「我不適合啦,頂著白發,臉上涂大紅大紫會很怪的。」

    「才不會咧,依我專業的眼光……」Joanna抬起她下巴,另一手忽然就從西服口袋拿出一條口紅。「我幫你改造一下。」

    看Joanna轉出的口紅色澤真如紅玫瑰般鮮艷,童玥心兩手搗嘴,語聲悶悶地說︰「不好不好,這樣嘴巴太紅像吃人妖魔一樣。」

    Joanna跺了下腳,略微不滿地說︰「你是說我哦?」

    見她唇上就是紅艷色澤,童玥心說︰「不是啦,這顏色在你嘴上很好看,可是放我嘴上一定很奇怪。」瞧她妝容精致,搭艷紅唇彩當然好看,但她不一樣的。

    「試試看就知道了。來,你乖啊,姐姐疼。」Joanna執起她下巴,哄著。

    童玥心只是傻笑,好像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她安靜地微抬下巴,貢獻她的嘴唇,只感覺唇上一陣滑動後,面前那張美臉瞪大了眼。

    Joanna半垂的眼眸瞪得大大的,說︰「很好看耶,超好看的!」

    如萱湊了過來,猛點頭。「真的真的!很性感啊。所以童小姐以後可以用紅色唇彩的,不信你自己看看。」把鏡子轉向她。

    看著鏡里的自己,童玥心有些驚喜,因為和她想象中的血盆大口不一樣。飽滿的色澤、濕潤的質感,感覺真如她們說的那樣,有點性感,她沒試過這麼艷的色彩,但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是喜歡。

    可想起那人……「可是蘇醫師可能不喜歡……」他說過別上睫毛膏,喜歡她自然的模樣。

    「院長不喜歡?怎麼可能嘛!我跟你講,這是亞絲藍帶最新推出的嬌嫩甜心吻唇膏耶,有香草的味道,所以男人一定喜歡啦。因為接吻的時候就會聞到香香的味道,然後會忍不住一直吻,像我男朋友就很喜歡吃。」

    吃?童玥心倏然想起那人的吻,只覺面頰一陣熱。他會喜歡香草味道的唇膏嗎?

    「喔,臉紅了,想到什麼?」如萱湊過臉來。「一定是想起我們院長。」

    「去買一條這個亞絲藍帶的口紅,真的很適合你,你用了我保證院長會更愛你!」Joanna站過美妝專櫃,職業病讓她說話的口吻總有兒分推銷意味。

    童玥心只是紅著臉笑,心里考慮著到底要不要買個艷色一點的口紅?男人真的喜歡有香味的口紅嗎?思及那日在游樂園那纏綿的吻,她臉腮又熱紅。

    「你是亞絲藍帶派來的臥底業務嗎?這樣推銷產品?」默不作聲的蘇鈺唐,總算開口了。

    還真是說人人到,Joanna一回身,就見她家的院長大人站在樓梯口,手搭著樓梯扶手。「沒有啦,是真的好用啊。而且你看,童小姐擦上這個顏色,是不是變得很性感?」

    蘇鈺唐走向大廳櫃台,垂眸看了看她誘人的紅唇,側首看著Joanna,皺著眉頭問︰「哪里性感?」

    Joanna瞪大了眼。這院長的眼楮今天是被蛤仔肉糊到哦?「都性感啊,你看——」

    「嘿,小玥,你哪時來的?」洪醫師下了樓,打斷他們的對話。

    「洪醫師,我來了快一個小時了。」童玥心微微笑著。

    「是喔……怎麼沒人跟我講?」洪醫師有點埋怨地看著櫃台後方的如萱。

    「跟你講?」蘇鈺唐微側身,長眸瞟向洪醫師,那姿態顯得幾分陰沉。

    「對呀。我想學大提琴啦。其實我小時候也學過鋼琴,對音樂有點基礎,最近覺得大提琴不錯,不知道小玥收不收我這個學生?」洪醫師目光熱切。

    「不收。」回答的是蘇鈺唐。

    「呃……學長,我是問小玥。小玥,你……」洪醫師目光投向童玥心,瞠大了眼珠子。「你今天的口紅很不一樣,很……sexy!想不到你用紅色會這麼美!」

    「哪里美?我看是你剛剛在手術室麻醉針不小心扎到自己,才有這種幻覺。」蘇鈺唐低嗓方落,拉起坐在椅上的童玥心,快步移往他的辦公室。

    「那個……蘇醫師,四十分鐘後有排一個約診,你記得吧?」如萱喊著。

    蘇鈺唐握緊那縴瘦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大步快走,根本無視身後那三對瞪大的眼。

    「我的包……包包。」童玥心被拉著走,臉蛋卻頻頻朝後望。

    他回身,拉著她走回櫃台,另一手拿起她的皮包,又轉身往辦公室,依然無視那三對包含錯愕、疑惑和探究的眼。

    「鈺唐,你……要做什麼?」看著前頭那道背影,童玥心不懂他在氣什麼。

    「把你那個口紅擦掉。」性感?sexy?擦掉它他就不相信還有誰說她性感!

    「你不喜歡嗎?我自己擦就可以,你不要這麼——哇!」話不及說完,人已被他拉進辦公室,他門用力一甩,發出好大的聲響,連大廳櫃台的三人都嚇了一大跳。

    「啊浮,洪醫師你慘了你慘了!」如萱手指著洪醫師。

    「應該是你惹到院長。」Joanna啊了聲。「你看不出來院長在吃醋嗎?還在那邊說要學什麼大提琴……」

    「是他先惹到我啦。」洪醫師聳了下肩,故作無辜的姿態,他兩手一攤,道︰「誰叫他要我去動物園。」所以他才故意說要學大提琴,其實他根本是個音痴!

    「啥?」如萱和Joanna互看一眼。

    「小孩子不懂就不要問。」洪醫師涼涼地說完,兩手插進白袍口袋,吹著口哨上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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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39:54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而另一頭,關上辦公室門後,蘇鈺唐手一松,放下女用包包,另一手施力,將童玥心拉到面前,兩掌握上她肩,把她陷在他與門板間。

    抬睫瞅著他繃緊的五官,抿抿嘴,張唇欲說話,唇上卻被濕熱覆住,他軟滑的舌鑽入她唇腔,近乎野蠻地吸吮著,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他的氣味,又或是標上記號似的。總之,他很不喜歡小洪看她的眼神,很不喜歡Joanna自作主張企圖將她改造成艷紅玫瑰的行為,他不喜歡、不喜歡……

    他唇舌炙熱,將她整個唇腔佔領,彷佛要將她吞下肚一樣,她氣息漸紊,有些跟不上他,感覺自己的呼息間都是他的味道,只能抬起兩手拉住他白袍襟口,一直到他放開她。

    她輕喘著,面皮帶著薄埂的紅,看著他,他也在看她,看她戴上隱形眼鏡的褐色瞳仁上有自己的影像。

    入了眼了嗎?上了心了嗎?怎會這樣失控?蘇鈺唐突覺驚慌,握在她肩上的雙掌一松,退了一大步,卻听見她噗嗤一聲,抿著嘴唇悶笑。

    納悶時,只見她走到他辦公桌前,抽了面紙後又回到他眼前。「這里都是口紅……」她擦著他唇周圍的唇膏。

    他低眸,望著她的溫柔神色,發現她唇畔也是糊成一片紅,他探指,用拇指幫她抹著。她微微一笑,白色長睫眨呀眨,那令他情不自禁俯唇貼上她白得可以見著微細血管的眼皮。

    她閉眼笑了聲。「會癢耶!」

    眼皮上頭濕熱一離開,她睜眸看他,見他神色不若方才的冷然,她又擦了擦他下巴的口紅,然後看了看面紙上的紅色唇彩。

    童玥心將面紙湊近他眼,語帶惋惜地說︰「如你所願嘍,都被你擦掉了。不過……」她神秘兮兮,突然踮足靠向他耳際。「這種擦口紅的方式還滿不錯的。」說完感覺臉頰熱燙燙的。

    他看著她,深眸幽幽,姿態平靜,好像稍早前他不曾發過脾氣似的。「怎麼會這時候下來?」

    「傍晚五點在小區的老人養護中心有‘端午節粽飄香’的慈善音樂會。端午節快到了嘛,要表演給那些老爺爺老奶奶看,讓他們的精神生活質量好一點。」她白皙肌膚還帶著粉嫩色澤,令他情不自禁便探指去摸。

    他當然知道這麼白皙的肌膚是因為缺乏黑色素,可摸起來的感覺是這樣柔軟光滑,難怪她們會羨慕她的皮膚。

    「怎麼沒跟我說?」他低嗓沙啞,很性感。

    「來突擊檢查呀,看你有沒有金屋藏嬌。」童玥心笑咪咪地摟住他的腰。

    「檢查到了嗎?」他垂眸對上她亮晶晶的注視。

    「有哦!」她煞有介事地點頭。

    「有?」蘇鈺唐挑眉,洗耳恭听。

    「嗯嗯。」她點頭,微微笑著。「我听如董說你剛剛在幫一個辣妹豐胸,我很好奇怎麼豐呀,如萱跟我說了一下流程。」

    「這跟藏嬌什麼關系?」他雙手抱臂,興味地瞅著她。

    「听說患者要脫光光呀,也听說你必須摸她胸部呀,哼哼……」她眯眸看了看他。「原來當整形醫生這麼好,可以常常摸到女人的胸部,而且還是摸不同人的,這比藏嬌還厲害了呢,因為是女人拿錢來請你摸呀。」

    「說什麼呢。」他捏捏她臉腮。「那是工作啊。」

    她抱住他的腰,仰臉看他。「那什麼感覺呀?」

    蘇鈺唐皺了皺眉。「什麼什麼感覺?」

    「就是摸那些女生胸部的感覺。」

    「哪能有什麼感覺。」工作就是工作,對于沒有情感的人如何有感覺?

    「怎麼沒有感覺?」童玥心才不信。「難道你冷——」察覺自己說了什麼,她咬住唇,白臉脹得通紅。

    「冷什麼?」他低下臉,幾乎貼上她的唇。

    「沒、沒有啦。」她腳步一挪,試圖離開他懷抱。

    蘇鈺唐察覺了她的意圖,兩手握牢她腰身,不給逃。「講清楚。坦誠是很重要的。」

    「又不一樣。」她嗔他一眼。明知她剛剛差點出口的話,還故意這樣說。

    「怎麼不一樣?我們要在一起就是要坦誠的。來,乖,快告訴我,你剛才要說什麼?冷什麼?」他鼻尖摩挲著她的,極為挑逗。

    他說話時氣流溫溫熱熱,帶了電流似,握在她腰間的大掌緩緩移動,令她感覺酥麻。她羞紅了臉,惱道︰「冷氣太冷啦!」

    蘇鈺唐低笑出聲,真感到愉悅,從心發出的愉悅。她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可愛?

    「真的太冷嗎?」他睇著她,長眸遂亮,微勾的豐唇顯得唇線和唇珠十分明顯,性感無比。

    她瞅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真的啦。」

    「等等就不冷了。」他低應一聲,湊唇又貼上她的嘴。他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輾轉吸吮,磨出暖意。他雙掌在她背上游移,從她肩、她背脊,再到腰後,然後掌心向下貼住她臀,輕地一按,她身體貼上他的,瞬間便感覺到他男性的生理變化,她兩頰紅似火。

    「還冷嗎?」蘇鈺唐挪開他的嘴,轉而含住她耳垂,語聲模糊沙啞。

    她敏感地顫了下,兩手緊扭他白袍。「不、不冷了……」她說話時,他狡猾地用他溫熱舌頭滑過她耳殼,她差點尖叫。

    「晚上在這里過夜?」他低低問。

    童玥心愣了愣,明白他意思。但,可以嗎?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很隨便?抿了抿唇,她才說︰「我、我們演出完,車子就會送團員回台北。」

    他輕笑一聲,將兩人稍拉出一點距離。「那我明早送你回台北,專車送你。」

    「可是……」她咬咬唇,才說︰「我沒跟大家回去,他們一定知道我留在你這里,那樣子很不好意思的。」

    「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們又不是見不得光的感情。再說你也可以告訴大家我們快要結婚了,我相信大家會祝福你。」

    「干嘛要這樣騙他們,我們又還沒要結婚。」她揠著他白袍下的襯衫衣扣。

    「誰說沒要結婚?」他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把玩著,長眸看著她手心上的紋路,平聲說︰「我最近要再聘兩位醫師進來幫忙,最近手術多了,感覺有點負荷不了,這樣也不能好好經營我們的感情。我有個學長有意思過來幫忙,等人手足了,我會帶我家人北上去拜訪你舅舅,談結婚的事。」

    「真的要結婚啊?」她很喜歡他,可有時夜里想起這一段感情,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難道你以為我說我想娶你是說好玩的?」他抬起臉龐看她,眉間刻上幾道褶痕。「還是上次我和你舅舅的對話你沒听見?」

    她當然有听見,全程听得清清楚楚。

    那日他在她家吃完午餐,他開車帶著她去到舅舅那里,舅舅也干脆,把她的身世對他說個一清二楚,說她媽媽當年和自己親姑姑的兒子,也就是親表哥戀愛,原以為可以結婚,但後來民法改了,表兄妹從可以結婚改成不能結婚,因此媽媽最後沒嫁成,不僅如此,這法令一改,媽媽和爸爸被好事者冠上**罪名。

    爸爸最後帶著媽媽回家待產,後來她一出生,大家見著她的模樣全嚇壞了,直認定是爸媽**才會生下她這樣的小孩。她出生第三天爸爸就不要媽媽和她,她成了私生女之外,還是**下的孩子,一堆親友把話傳得難听,導致重視面子的外公外婆也不認媽媽。

    舅舅問他在不在乎她的身世?怕不怕和她在一起會被人嘲笑?還問他他的家人能否接受她這樣的身分。她本來有點擔心他听了舅舅那麼詳細的敘述後,會對這段感情有所猶豫的,沒想到他卻堅定不已。

    「我如果怕被嘲笑,當初就不會追求玥心。她的出生不是她能選擇的,她的病也不是她願意的,所以沒有哪個人有權利看輕她。我心疼她的遭遇、欣賞她樂天知足的個性、喜歡她體貼親切的脾氣,我愛的是她這個人,當然我也會把這些告訴我家人,讓他們明白玥心的好,讓他們接受玥心,這點還請舅舅和舅媽放心。」她還記得他當時是這樣說的,事後舅媽還直說他是好對象呢。

    「听見了嘛,只是還是覺得好像有點快……」她算了算時間,說︰「我們認識也才半年,這樣就要結婚……哇,那不就是閃婚族?」她眼眸眨啊眨的。

    「閃婚不好嗎?有的人結婚一輩子,還不了解枕邊人,過著同床異夢的日子——有的是認識了十多年後才結婚,卻在一年多後離婚,也有閃婚但過得幸福的例子……」他突然將她臉蛋按進胸膛,道︰「婚姻是需要經營的,不是婚前交往愈久就愈有保障,所以認識多久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

    童玥心抱著他的腰,穿透耳膜的是他沉篤的心跳和誠摯的口吻。她這輩子還能再遇見這麼篤定要她做他新娘的男人嗎?她不是很渴望一個健全的家嗎?這麼好的男人她還猶豫什麼?

    「來。」怕她不願意似的,他急切地拉著她走到他辦公桌後,然後從褲袋里拿出一串鑰匙,打開最下層抽屜,翻出一個水藍紙袋,上頭黑色字體印Tiffany&Co。

    她知道那品牌,她雖沒戴過,卻常常听人家在討論。

    「第一次上台北找你那次,回來後我就去買了這個。」蘇鈺唐一邊說,一邊拿出里頭同色系的高質感防塵袋。「本來是要挑戒指的,但正巧讓我看見這個墜子是彎月設計,它讓我想到了你,所以我買了它。」Tiffany純銀系列的彎月墜鏈,他那時見到這墜鏈便想到了她,直覺買下這個遠比挑更昂貴的鑽石戒指會更令她感動。

    童玥心望著那墜鏈,眸光驚喜。極簡的設計和特殊的彎月造型,令她一眼便喜歡上,不是墜鏈本身的價值吸引人,而是送禮人的那份心意。

    她伸出細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那彎月,說︰「真的是月亮……」和自己的名字一樣,她如何不對這份禮感到驚喜呢?

    「喜歡嗎?」蘇鈺唐看著她晶亮的眼,便知曉她很喜歡。「我幫你戴上。」

    他走到她身後,撩開她長發,為她戴上項鏈。「這項鏈就當是我訂下你了,下回我帶家人上門拜訪後,我們再找時間去挑戒指。」話說完,他兩掌搭上她肩,轉過她身子,目光落在她鎖骨間的墜鏈上。

    「很好看,果然適合你。」

    「真的嗎?」童玥心順著他目光,看向胸口。

    「當然。」他拿起他桌面上的歐式立鏡,遞給她。

    她接過鏡子,看著鏡里映出的自己。

    她今日穿了件胸前抓皺設計的鵝黃色長版上衣,開方領的設計露出她整個頸項和白皙的胸口,卻好像少了點什麼,現在戴上這項鏈,墜飾剛好落在她鎖骨凹陷處下方,長短剛好,搭這件素色上衣頗有畫龍點楮的效果。

    「是不是很好看?」蘇鈺唐從她身後摟住她,豐唇在她頸側吻了吻。「戴上了從此就是我的人了,不能撞了人就隨便給人家糖果,不能和小洪太接近,也不準你收他當學生。他最好是懂音樂,我听過他唱歌,跟火雞叫聲差不多。」

    聞言,她愣了幾秒,好像明白了什麼。她在心里竊笑,隨後放下鏡子,在他胸前轉過身,兩條手臂爬上他肩頭,湊進臉蛋看他。

    「原來剛才那麼生氣是在跟洪醫師吃醋?」她眼眸晶亮,長睫閃爍如雪花。

    他面色一僵,有幾分狼狽的尷尬;他別開目光幾秒,似在調整情緒,回眸時才道︰「吃什麼醋?我都幾歲了還能做這種事嗎?那未免太幼稚。」

    她眨眨眼,盯著他瞧,似在研究他話的真假,那大眼顧盼之間,風韻實在嫵媚。半晌,她附和地點頭。「對呀對呀,吃那種無聊的醋真的好幼稚哦,你是院長大人,絕對不會幼稚的對不對?」

    蘇鈺唐長眸深幽幽地看著她。她眉眼生動,俏皮可愛,實難讓人不喜歡,難怪人緣那樣好……他突然俯臉,在她白得幾乎透明的脖頸上輕啃了下。

    「誰讓他……餅。」他語聲模糊,像含著什麼說話。

    「什麼啊?听不清楚嘛。」頸畔有他溫熱吐息,有點癢,她笑著推他胸膛,說︰「好癢欸……你剛說什麼?」

    他極不甘願,道︰「……吃了我的甜……餅。」語音還是模糊。

    童玥心將前後兩句湊了湊,霍然明白他氣打從哪來了。她笑咪咪,說︰「原來院長大人真的在吃醋……」

    他這是在吃醋嗎?他不說話,只是把臉埋進她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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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6 21:40:3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倚著陽台的圍欄,童玥心望著遠處那爍動繽紛七彩的巨型圓輪,兩手朝頰邊扇了扇。高雄真的很熱。白日太陽毒辣辣的,入夜還是悶熱。她不禁要想,真嫁來這里,她能不能適應這里的天氣啊?這樣以後白日出門的防曬工作要做得更密實了,長袖衣物必備、太陽眼鏡必備、防曬乳必備……

    不如買個那種抗UV的口罩式連帽外套好了,那種外套只要拉上帽子和拉鏈,就能將自己包個嚴實,只露出一雙眼楮,那再戴太陽眼鏡就OK啦。

    但是她的課怎麼辦?樂團每周團練一次,她可以搭高鐵來回,但平時的課也要北南兩地跑嗎?雖然他說他要養她,可整日無所事事的生活她不喜歡,她還是想教課的。

    「啊!」一聲驚叫,讓童玥心回過神來,轉首一看,一名女子不知何時開了房門,就站在房門口,女子手里提了個紙袋。

    「你、你——」女子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見女子如此震驚,童玥心想她大概被自己的樣貌嚇到了,畢竟已天黑,她站在陽台,房里只亮一盞小燈,對方一定看不清自己的臉,唯一明顯的便是她身後的白長發。誰在夜里看見白發女子都會覺得驚悚吧?

    「那個……你別害怕。」童玥心走進房里,輕聲說著︰「我只是頭發白,不是什麼……嗯,鬼魂還是妖怪。」說完自己都覺得窘,這世界哪來的妖怪?

    她愈走愈近,女子看見她有腳、有影子,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氣。剛才一進門,見外頭一片白影晃動,她真以為撞鬼了,原來只是……只是……隱起了什麼,她猛然抬頭,瞠眸看著面前白發女人的面容,狐疑地問︰「你——你是誰?」

    童玥心笑了笑,鏡片後的淡眸彎彎的。「你好,我姓童,是蘇——」

    「童?你姓童?」女子揚聲問。

    「是。兒童的童,請問你——」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女子瞧清她五官,瞪大了眼,語聲尖銳。

    這問題好奇怪,她欲開口,卻見女子轉頭朝外頭喊︰「哥!哥!你快來啦!」

    扮?她是鈺唐的妹妹?童玥心還來不及問出口,那人已出現在門口。

    「怎麼了?」蘇鈺唐一走出書房,見到站在他房門口的蘇鈺潔時,心突地一跳。讓她送衣服過來,怎麼就自己進來,還直闖他房間了?

    「她!你看她!」蘇鈺潔指著房里的童玥心。

    他順著蘇鈺潔手指看了童玥心一眼,愣了下,將目光挪回,未置一詞。

    兄長不說話,蘇鈺潔又說︰「哥,她說她姓童,姓童耶!她還滿頭白發,她、她……她怎麼會在你房里?你不是說你女朋友要借衣服,讓我帶幾件我的衣服過來借她穿,怎麼……怎麼會是她?」

    蘇鈺唐垂著眼,道︰「是,她是我女朋友,童玥心。你以後見了她應該喊一聲大嫂。」

    「她?」蘇鈺潔手指著她。「她是你女朋友?你看見她那頭白發難道沒想到可能是什麼嗎?哥,你什麼人不找,找她當對象?你有沒有弄清楚她的背景?」

    童玥心瞧了瞧兄妹兩人,一個神情肅冷,一個表現得厭惡不已。是因為她的病嗎?他是不是覺得很為難、很難和家人開口自己交了個白化癥的女友?

    「我這個是白化癥,相信你在教科書里讀過。雖然是這樣,不過我可以理解你見到真實的白子站在面前時的驚訝,因為我從小就常見到人們訝異、好奇或是嫌惡的眼神。可是我只是缺乏黑色素,所以全身毛發都是白的,連眼楮虹膜也因為這樣而偏紅色,你——」

    蘇鈺潔搶白道︰「我才不管你頭發什麼色!你要染綠色、金色、藍色紅色那也不關我事,我只問你,你接近我哥是什麼目的?」

    三番兩次打斷她的話,鈺唐的妹妹對自己的第一印象一定糟糕透了。是不是因為她的外形讓她認為她配不上她哥哥?鈺唐在這之前都不曾和他家人提過她的病嗎?童玥心試圖開口再為自己解釋什麼,那人卻先開了口。

    「讓你拿來的衣服呢?」蘇鈺唐看著妹妹手里的紙袋,伸出手。「是那些嗎?給我。」

    「你要給她穿?」蘇鈺潔冷著臉蛋質問︰「你要我拿衣服過來這里,就是要給這個女人穿?」兩個小時前接到兄長電話,說他女友今日留宿他住處,但他住處沒女裝,他女友也沒帶換洗衣物,要她拿幾套衣服來。

    「不然是我要穿?」蘇鈺唐看了她一眼,拿過她手中的提袋。

    「我的衣服才不要借她!」蘇鈺潔伸手欲搶,卻被兄長斥喝了聲。

    「都幾歲了還這麼任性。」他抱著衣物瞪向她。「她沒帶換洗衣物,借她一晚上有什麼辦不到的?放心,我會洗干淨後親自送回你手中。」

    「才不是這種問題!是我不想讓她穿我的衣服,就算你洗干淨拿回來還我,我也會把她穿過的衣服都當垃圾丟掉!」

    「那就隨便你。總之我會把衣服洗淨拿去還你,至于你是要丟掉還是拿去當抹布我都不會過問。」他呵口氣,音律較緩和了些。「不早了,快回去吧。」

    蘇鈺潔聞言,瞪大了眼。哥哥這是站在那女人那邊的?他在搞什麼?到底知不知道那女人的來歷呀?「哥,你——」

    「你回去吧,有事下次再說。還有,就算你有我這里的鑰匙,也不該隨意亂闖,下次請記得這點。」

    「可是那個女人……」

    「你是听不懂我的話,還是不知道下樓的樓梯在哪?」蘇鈺唐眉眼一沉,拉著她的手便往外頭走。「既然這樣,那我親自帶你下樓。」

    他一面說著,一面拉著蘇鈺潔下樓。「我會回家一趟,有話那時再說。」穿過診所大廳,他拉開大門送客。「听話,回去吧。」

    將蘇鈺潔推出門口,隨即拉上大門,落了鎖,走到一旁掀開隱藏在裝潢下的電源開關,按了其中一鍵,外頭的快速卷門降了下來。隔著一面玻璃,他看著自己的妹妹氣惱地轉頭離去,他怔怔立著好半晌,才略帶疲憊地轉身打算上樓。

    「你……怎麼下來了?」回首就見她站在樓梯上。

    童玥心搖搖頭。「就是下來看看。你妹妹好像很討厭我?」

    「沒有。你別亂想。」

    「我哪有亂想嘛,不然你說她剛才那麼生氣的樣子難道是喜歡我?」

    蘇鈺唐看著她,不發一語。

    她笑了聲,說︰「哇啊,怎麼辦?被討厭了,看來我們的愛情會經歷很多波折,也許會成為苦命鴛鴦,要被迫分離兩地,就像電視電影演的那樣啊。」她搖頭又嘆氣,裝模作樣的。

    他好笑地迎了上去,捏捏她臉腮。「說什麼!才不會有那種事發生。」

    「不會發生當然是最好啦。」她轉身上樓。不會嗎?童玥心眼眸低垂,留給他一個笑得甜蜜蜜的側顏。她只是愛笑,但她不是笨啊。

    他跟上來,空著的那手握住她手心。「鈺潔在美國念書,上星期才回來,我還沒機會跟她提你的事,打電話給她讓她送幾件衣服過來借你時,我也只說了是我女朋友要用,可能是她沒有心理準備,看到你時才會反應激烈。」

    她側眸睞了他一眼,埋怨中帶了點戀愛中女人才會散發的嫵媚。「我想也是因為你沒跟她提我的病。」

    「抱歉,我應該先讓她知道的。她剛才那些話說得過分了,我會再和她好好溝通。」他握著她的手一路回到他位在四樓的臥室。

    「是真的過分啊,感覺她不會接受的。」他妹的態度不單單只是因為看見她的樣子而被嚇壞的反應,好像還有什麼怨恨,可她在這之前並未見過她呀,那怨從何而來?

    見她一張粉唇都翹了起宋,似是真介意鈺潔的話,蘇鈺唐眸色微沉,單手搭上她的肩,湊唇就吻了上去,只是輕輕一啄便退開。「真的不高興了?嘴巴還翹這麼高,嗯?」

    「我在這邊悲傷我們就要成為苦命鴛鴦了,你卻趁機吃豆腐,色鬼!難怪你會是整形醫生,因為每天有摸不完的女生,哼。」說完還拍掉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掌。

    她音嗓甜軟,說話姿態帶有幾分撒嬌,他心口軟軟,情難克制地再次吻了上去,直到手中提袋掉了,發出聲響,他不理會那提袋,抱住她。

    「大色鬼,院長級的大色鬼!」童玥心微微喘著,推了推他胸膛。

    她臉紅紅,縴白羽睫閃動,眼波流轉間盡是嬌俏。蘇鈺唐笑了聲,低首咬上她嘴唇,輕輕地啃吮。「因為我是色鬼啊,而且還是只大色鬼,院長級的大色鬼,所以我怎麼可以放過你?」說完又將自己濕滑的舌送入她口中。

    他身上大半重量靠了過來,童玥心不得不退了步,卻將自己陷入身後牆面和他的身軀間。她伸手又想推他,他雙手一握,將她兩手提至頭頂上方,改用單手扣住她的手,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又是俯唇覆上。

    他吻得深且狂,她鼻息紊亂,胸脯上下起伏,那飽滿的溫軟刺激著他,他情難耐,掌心覆住一方綿軟,可惜隔了層內衣,無法盡興,他欲拉開她皺褶設計的上衣胸口,口袋內的手機鈴聲大作,他一怔,熱情冷卻。

    蘇鈺唐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微微皺起眉,抬眼看向那眼神迷離、還酡紅著臉直喘氣的情人,說︰「我接一下電話,你先去洗澡,浴櫃上我放了新的牙刷牙杯和毛巾,還有一瓶白色瓶身的是給你卸妝用的。」他拾起地上的紙袋遞給她,又在她唇上輕印一吻,才轉身走到角落听電話。

    「什麼事?」他一接起,便沉聲質問。

    童玥心看著他的側顏,也沒想去猜測他為何要躲到角落去听,只是拎著紙袋,紅著臉蛋走入房間。

    「剛才不是告訴你,我會找時間跟你說清楚,你怎麼又打電話來問?」看她已進房,房門也掩上,蘇鈺唐仍壓低聲音說話。

    「哥,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你不知道她是誰嗎?」蘇鈺潔在那端問,語聲已平緩。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淡應一聲。

    「那你還跟她交往?你……」她突然止聲不說,片刻,語音略帶興奮︰「哥,你故意的對不對?」除了這個理由,她找不出其它原因了。

    蘇鈺唐一愣,沉默後,低應了聲︰「嗯。」

    「哈!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喜歡童家的女人。」蘇鈺潔愉快地笑著。

    「你別壞我事。」他低低交代。

    「你早說嘛。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才不會破壞你咧,我真期待事實揭開的那一天,不知道那個女人會有什麼表情和反應,哈哈。」

    什麼反應?蘇鈺唐僵立幾秒,想起方才她那半撒嬌半指責的嬌態。

    大色鬼!院長級的大色鬼!

    若事情揭開那一天,她會是什麼反應?像方才那樣軟軟地罵他大壞人,院長級的大壞人?還是哭著離開他?

    離開?那詞匯從腦海間掠過,他心窩倏然一縮,像挨了一拳似,他喘了聲,皺起眉頭。

    「哥,那就祝你成功,我很期待。」蘇鈺潔輕松的語調。

    彼端的聲嗓拉回他游離的心緒,他應了聲,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超期待的啦。」

    他頓了頓,低嗓模糊︰「嗯,我也是。」嘟一聲響,提醒他通話已結束,他抬眼望向自己房門,在心里問自己︰期待那一天嗎?他期待嗎?

    他想,他應該是期待的。

    ****

    童玥心踏出浴室前,還別扭了好一會,才提起勇氣打開浴室門。

    既然決定留宿這里,若再扭扭捏捏的躲在浴室不出來,就顯得太矯情;況且他們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也有共識要和對方一起組織家庭,那麼這種事順其自然地發生很正常呀。

    她深吸一口氣,走出浴室,隱形眼鏡已摘下,她現在看什麼都是模糊一片。

    她走到床邊櫃,翻出放在包包的眼鏡,戴上後才左右看了看。

    她發現房間里沒人,所以他睡在別的房間?思及自己方才還在那里稍有遲疑和猶豫,原來是自己多想的。

    見外頭夜色正好,她走到陽台,然後伸了個懶腰,半靠著欄桿,鏡片後的雙目細眯了起來。雖然不是第一次進到他房間,卻是第一次在夜里待在這里,因此她才發現原來他這個陽台的方向看出去,是可以看見摩天輪的。

    這里的摩天輪和台北那個一樣,都有七彩絢麗的燈光,在夜里張揚著浪漫。如果可以和他搭摩天輪,那是怎樣的感受呢?想起他在游樂園嚇到臉色慘白卻死要面子不肯承認自己怕高的模樣,她不禁又咯咯笑。

    「一個人也可以笑得這麼開心?」蘇鈺唐站在陽台拉門前,看著外頭的她。

    「欸,你什麼時候出現的呀?」她回首,就見他靠在門邊,身上的衣物已換過,上衣是件白色V領汗衫,下半身是條米色休閑長褲,她頭一次見他作如此休閑打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剛過來。」一進房就見著她在陽台的背影。她換上粉色直條細紋海洋風的家居服,娃娃裝款式的連身裙,**在外的縴白四肢和肩背上的雪白長發在夜幕下囂張地張揚她有別于他人的美麗。

    童玥心笑了笑,指著面前的夜色。「這里看得到摩天輪。」

    他跨出陽台門,移步到她身側。「你喜歡這里的景色?」

    「喜歡呀。之前過來都是白天,沒留意過陽台的景色,今天才發現的。」她嗅到什麼氣味,湊過臉蛋在他身上聞了聞。「好香哦,你洗完澡了?」

    「嗯,在樓上浴室洗的。」

    「洗什麼牌子的,這麼香?」她又在他胸前聞了聞。

    蘇鈺唐好笑地看著她的舉動。「像小狗一樣。」

    她哼了聲,突然踮腳近看他臉龐。

    他一愣,問︰「你做什麼?」

    「看你的皮膚嘛,你平時有保養對不對?感覺膚質好好哦。」說完還戳了人家的俊臉一下。

    他抓住她的手指,淡笑著說︰「沒有,我沒保養的,就是盡量不熬夜,臉要洗干淨,水分補足就可以的。」

    「騙人。你浴室有卸妝乳欸,我想你可能白天有擦隔離霜,晚上才用卸妝乳卸掉。」她瞠圓眼,表情像是偵探。

    「那是給你用的,我從樓下拿上來的。」他捏了下她臉腮。

    「樓下?」

    「看診時,常有女性患者頂著妝容過來,如果又恰好是皮膚上的問題,隔著一層彩妝就沒辦法看清楚問題,所以我會讓護士帶她們去卸妝洗臉,當然診所里就得備卸妝乳和洗面奶。」

    「哦……」童玥心了然地點點頭。「不是金屋藏嬌買給那位阿嬌用的?」

    蘇鈺唐笑了兩聲,把她抱進懷里。「嬌在這里,現在就靠在我懷里。」他luo臂踫上她長發,微微濕著。

    她笑嘻嘻,甜滋滋地說︰「如果有甜言蜜語科,你一定是保送入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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