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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拓拔月亮 -【西主醉月(四主賞月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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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3: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拓拔月亮 - 西主醉月(四主賞月之二)

哼!上他們賞月村來的男人絕對不是好東西!
誰不知道他們來十成十是找酒找女人??     
看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順眼的很,
說到底還不就是個想偷腥的大色狼!
哼!她曉得,她當然曉得??
整個賞月村最好的酒是她家老爹釀的,
他想找好酒?那得看姑娘她願不願意賣哪……
什麼?!他對她有『意思』?想跟她結拜為『兄弟』?
這……這怎麼成呢這?!
人家……人家明明該凸該翹的都很齊全的嘛……
他哪個眼睛看她像個跟前跟後的『小兄弟』啦?!
要結拜?姑娘她想的可是『結』為連理迎親『拜』堂哪……
不……不會吧?!他當真答應了?!
嗚……嗚……人家是說著好玩隨便謅的啦……
什麼堂堂一城之主不能辜負子民,一言既出絕無戲言??
不會吧?!他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西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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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人喊馬嘶、血流漂杵、金戈鐵馬、腥風血雨……

  一切只因昏君日食萬錢、食前方丈,猶無下箸處,漿酒霍肉、鍾鳴鼎食,醉生夢死、驕奢淫佚。

  昏君加上貪官污吏,無時無刻不在剝削老百姓,民日削月朘,寢以大窮……終也導致官逼民反。

  民亂一起,野心勃勃之人,擾得更加民不聊生。

  在武林中人的請命下,受武林各大派崇仰的天魁道長,率領門下四大弟子 東方臥龍、西門擒鷹、南宮飛虎、北冽豹,掃除天下,席捲四方。

  叛亂者,棄甲曳兵而逃,中原再度回覆平靜。

  國不可一日無君,天魁道長在眾人的擁簇下,坐上了國主之位,其四大弟子,逐掌管四方。

  因天魁道長年事已高,不願久坐國主之位,便召來四大弟子,當面宣告,三年後,他即要退位,在這三年之中,誰最受老百姓愛戴、能仰觀天時,俯察民情,使兆民賴之,言所至之處,如陽春煦物也……保黎民如保赤子,便能繼承國主之位。

  所完了師父的話,四大弟子,面面相覷,各人臉上皆浮現高深莫測的笑意。

  * * *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王翰 涼州詞

  “千裡鶯啼綠映紅,水村山廓酒旗風……”

  一名穿著華麗白衫的年輕男子,騎著白色駿馬,優閒的吟著詩。

  後頭,一名粗壯的漢子,騎著一匹黑馬,緊隨在後。

  “泰山,你說,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這一路行來,也沒看見半面酒旗呀!”白衫男子停下,等著後頭的粗漢跟上。

  “城主,不會有錯的。我們這一路行來,也沒見著岔路,要真是走錯了路,也是那個店小二指錯了,要真是錯了,回頭我再好好教訓她一頓。”粗漢惡嚷嚷地掄起拳。

  讓粗漢喚作城主的白衫男子,正是西城主 西門擒鷹。

  西門擒鷹訕笑道:“泰山啊,我若是當不上國主,泰半的原因,都是拜你所賜。”

  有個粗莽的軍師,若真當不成國主,他也認了。

  聞言,泰山斂下惡色。

  “城主,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他惡歸惡,輔佐城主當上國主這等大事,他可不敢忘。

  西門擒鷹朗若泰風的笑容,更添俊逸神采。

  對於國主之位,他不強求,師父的四大弟子,個個是能人,他不當國主,自有其他三個師兄弟,承擔治國大任。

  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他的大師兄 東城主東方臥龍。

  他也認為大師兄最適合擔此重任,但在師父還沒有宣布之前,他們四個弟子,都是有機會的。

  而且,不論他當國主與否,他都會好好的治理西城,讓西城的人民,個個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城主,我們出來巡視各地人民的生活,為什麼要去賞月村?”泰山以軍師的身分,提醒他。“那個村莊,釀酒、賣酒,酒樓遍布,有什麼好巡視的?光是賞酒,村民的生活就過得去了。”

  泰山不懂,若真要巡視,也是要選清苦的村莊,怎會選一個酒旗飄揚的酒村莊呢?

  西門擒鷹晃首輕笑。

  “這你就不懂了!酒能興國,亦能亡國。”

  泰山仍是一副不理解的神情。

  “當然,能品得好酒,也是人生一大樂事。”西門擒鷹眺望遠處,喃喃低吟。“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旦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後頭,泰山皺著眉頭,低念著:“嗟!想喝酒就說一聲,幹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喝酒,我這個軍師,絕對奉陪到底。”

  * * *

  風悠悠,雲悠悠,牧羊的孩子山邊坐。

  一個穿著碎布縫補製成衣裳的“小夥子”,坐在山頂處,無聊的揮動手中的蒲草。

  每天看著羊吃草,真是乏味極了。

  “他”喜歡釀酒、喜歡嘗酒,喜歡賣酒,但阿爹不讓“他”去,只因為“他”是個女孩子。

  抓了腳邊的一把飛揚草,朝前方丟去,她無聊的撿了一顆石子,在地上亂畫。

  阿爹真是頑固的老家夥,脾氣比她屁股坐的這塊大石頭還硬。

  “在這個賞月村裡,戶戶都是有錢人家,每戶人家都因賣酒而成為有錢人,只有少數幾戶,窮的連衣裳都捨不得買。”

  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衣裳,奔醉月又是一聲哀嘆。

  阿爹執意做自家的酒肆生意,窄窄的家門,只能擠進一個人的身形,和那些華麗的酒樓相比,再笨的人,也不會往她家跑。

  偏偏阿爹不知變通,只道:他釀的是酒,賣的是酒,絕不是賣人、賣笑。

  把手中的石子拋到山下,奔醉月一臉氣鼓鼓的。

  誰要阿爹賣人、賣笑啊!

  如果他真要賣,恐怕到時候沒人敢上門咧!

  她只是給阿爹一個小建議,讓她幫忙賣酒,阿爹就把她臭罵三天三夜,活像她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老頑固!”

  又抓了一把石子往山下丟,這回,她氣的是那些從外地來賞月村建酒樓的人。

  原本,賞月村是某個詩人取的雅號,因為整個村子,幾乎都以釀酒為生,詩人最愛到此來飲酒吟詩,美酒加明月,一首首的詩,光靠這兩樣,靈感源源不絕。

  就不知何時開始,一家家的酒樓林立,慕名而來的,只為歌妓,不完全是為了品酒而來。

  正當奔醉月氣呼呼之際,遠處,有個白影和黑影在晃動。

  圓圓的杏眼一瞇,不消說,這一定是為酒樓裡的歌妓而來的。

  躲在一叢寒芒後頭,奔醉月抓起一大把小石子,朝山下丟去。

  一把、二把、三把……

  忿忿的丟著,她要把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臭男人,給趕出賞月村。

  * * *

  幾個小落石,驚不動身下的良駒,倒是後頭的泰山,被小石子擊中,一回,不疼不癢;二回,眉頭皺起,身下的騏驥,馬脾氣和主人如出一轍。

  幾聲馬鳴,道出了它的抗議。

  “泰山,怎麼不走?”

  西門擒鷹回過頭來,笑問著還杵在原地,傻愣愣的被丟石子的泰山。

  “城主,有怪事!”泰山揮掉朝他身子落下的小石子,怒氣已然呈在臉上。

  西門擒鷹笑仰望山上。“也許風大,吹落了石子。”其實,他早看到寒芒後頭,躲了個人。

  也許是小孩子好玩罷了。

  “不,絕對不是!”泰山肯定的道。

  只有他這個位置有落石,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我非得上去看看不可!”

  語落,泰山龐大的身影,飛身躍起,幾個腳點山壁的動作之後,直達山頂。

  不一會兒,他單手拎了個人下來。

  “哇……”

  頭一回被人拎著飛下山,奔醉月嚇得大叫。

  “哎喲!”這一聲,是被粗漢摔落地的叫聲。

  “就是這小子在搞鬼!”泰山怒騰騰地。“小子,你不要命了,竟敢丟石子打我們!”

  被摔了一跤,奔醉月疼的齜牙咧嘴,拍拍屁股站起身,她裝傻的道:“這位大叔,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耶!”

  “大……大叔?”泰山指著自己的鼻子,心頭受了重傷。“我還沒三十,你叫我大叔!”

  “你看起來挺大、挺嚇人的?”奔醉月不怕死的又道:“我猜你有四十了吧!”

  “你!”泰山掄起拳頭,氣的想揍人。

  “好了,泰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躍下馬背的西門擒鷹,對泰山被喚成大叔一事,憋笑在心中。

  “什麼?你說我是小孩子?”這回,可換奔醉月氣騰騰了。“我告訴你,我會放羊、我會釀酒、我會挑柴、劈水……我會……”

  “會的太多,一時想不起來而已!”奔醉月仰高下顎,不讓眼前的白衣男子看輕她。

  這一仰首,對上白衣男子的冠玉面孔、眼若流星,心口沒來由的狂跳……

  多麼好看的一個男人啊?

  “挑柴、劈水?”西門擒鷹挑眉笑著。

  泰山逮著機會,大笑:“只有小孩子才會玩劈水的遊戲!”

  “我……我只是一時說錯!”奔醉月狠狠的瞪了“大叔”一眼。

  被瞪了一眼的泰山,忽地想起被石子攻擊的事。

  “你這個小孩子,竟敢拿石子丟過路人,看我不打花你的屁股才怪!”

  “啊!救命!”奔醉月急忙的躲在西門擒鷹身後。

  “好了,泰山。天快黑了,我們趕路要緊。”西門擒鷹回頭問著躲在他身後的人。

  “這位小兄台,請問,賞月村怎麼走?”

  奔醉月看他一眼,又看看大叔,一雙眼賊靈靈的。

  “嗯……嗯……”前頭正是雙岔路,一邊往山裡去,一邊就是前往賞月村的路。

  “快說呀你!”泰山不耐煩的催著。

  奔醉月一雙眼,賊溜溜的轉,手往左邊一指。“就這邊,直直走就可以到賞月村了。”

  “哼,我們才不會上你的當!”泰山哼笑著。“公子,我們走右邊。”

  奔醉月聳聳肩。“隨便你們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走錯了方向,是會往深山裡去的,那裡有吃人的老虎和熊。”她涼涼的笑著,“記得喔,在老虎要吃你們之前,要告訴老虎,是我介紹你們去的,這樣一來,老虎欠我一個人情,以後老虎要是見到了我,它才不會吃我。”

  “嗟,鬼話連篇!”泰山睨了她一眼。“公子,我們走吧!”

  “餵餵餵,等一下。”奔醉月一手拉著一人,把他們兩人拉住。

  “小兄台,有什麼事嗎?”

  “你們都知道天黑要趕路了,總不能把我丟在山下,等我爬上山去,天都黑了,伸手不見五指,我也找不到我的羊。”奔醉月提出一個合理的要求。“把我送上山去。”

  剛才用飛的下山,其實也挺好玩玩的。

  “真 嗦!”泰山斥了聲。

  “泰山,你就送小兄台上山去吧!”西門擒鷹笑著,倒是覺得這小孩挺聰明的。

  奔醉月一聽,主動靠近泰山身邊,兩手緊抓著泰山粗壯的臂。

  “大叔,好了,我們可以上去了。”

  “不要抓我的手。”

  泰山撥掉奔醉月的手,把她往上一提,一運功,直接把她揮上山去。

  “啊……過頭了,大叔……”

  泰山的一個使勁,不僅把奔醉月送上山去,還拋得遠遠的。

  山下,西門擒鷹騎著白馬,來到雙岔路,望瞭望,他決定走奔醉月指的方向。

  “城主,你真要走這一邊?那小夥子賊頭賊腦的,你幹嘛相信他?”

  西門擒鷹閒逸一笑。“你看看地上,有明顯的車輪痕跡,這一定是外地人,慕名駕車前來的。再說,再怎麼壞心的人,也不會害人去讓老虎吃掉。”

  西門擒鷹相信奔醉月所指的路,是往賞月村的路。

  “好吧,就走這一條。”

  * * *

  入夜後的賞月村,管絃嘈雜,釧動釵飛,燈火通明的酒樓內,滿是夜晚尋歡作樂的酒色之徒。

  西門擒鷹和泰山,找到村內唯一的一家賞月客棧,歇歇腳。

  和對面繁華熱鬧的景象,相較之下,賞月客棧,就顯得冷清多了。

  進入客棧,一個中年男子上前來招呼。

  “兩位客倌,吃點什麼?”

  “我們要住宿,可有空房間?”西門擒鷹坐定後,問道。

  “別的沒有,空房最多。”店主隨口回應。

  “是不是黑心客棧啊?要不,怎麼半個客人都沒有?”泰山一雙牛目,四下逡巡。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牛二郎做人端正,黑心錢我要是肯賺,早蓋了間酒樓,把對門的生意搶光光了!”自稱牛二郎的掌櫃兼店小二兼店主的男人,大喝著。

  “喲,你幹啥生氣啊?”聽不得有人比他大聲,泰山也拍桌而起。

  “你胡亂給老子指控,老子不爽,你們的生意,老子不做了,給我滾出去!”牛二郎氣騰騰的趕人。

  “你這間破店,誰要來住啊!”泰山吼的比他還大聲。

  “泰山,坐下。”西門擒鷹眼一瞄,把泰山的怒氣給壓住。“掌櫃,對不住,我這兄弟是個粗人,說話直,你別見怪。”

  “我一定要對他見怪!”牛二郎踩著理,不饒人。“你叫他給我賠不是,否則,今兒個,你們別想住在我的賞月客棧。”

  聞言,泰山一張黑黝黝的臉,隱隱抽搐。

  “泰山,給掌櫃的賠不是。”西門擒鷹下令。

  儘管滿肚子氣,但主子下令,他不能不從。

  牙一咬,泰山鼻孔噴出兩道氣。“對不起,是我失言。”

  牛二郎接受了道歉。又問:“吃什麼?快點說,不然要關門了。”

  “戌時都還未過,關什麼門啊!”

  泰山的惡聲惡氣,教西門擒鷹手中的摺扇給抑止。

  “店是我的,我高興什麼時候關就關。”牛二郎喝著,一雙眼瞪的比泰山還大。

  “掌櫃的,方便的話,幫我們準備飯菜。”

  “給我一斤牛肉。”泰山點著菜。

  “沒有牛肉。”

  “那羊肉。”

  “不想賣。”

  “你!”

  泰山和掌櫃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怎麼都湊不合,兩個粗漢怒眼相瞪。

  “阿爹,有客人上門嗎?”一道輕柔的女聲,隨著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萍……萍兒,你出來幹什麼!快進廚房去!”見女兒出來,牛二郎緊張的像什麼似的。

  一個面貌清秀的小女娃,看見真有客人上門,高興的咧嘴笑著。

  這可是這一個月來,第五個上門的客人。

  “阿爹,他們要吃什麼?”牛萍兒問。

  “姑娘,我……我們要吃羊肉。”見著清秀的小姑娘,泰山傻呼呼的笑咧著嘴。

  “喔,好,我們馬上弄。客倌,你們坐一會兒。”

  牛萍兒遠遠的打過招呼後,便回身進廚房去。泰山站在位子前,傻愣愣的望著萍兒的背影,笑著。

  優閒的坐在椅子上的西門擒鷹,見狀,晃首輕笑。他還是頭一回,見泰山這種失魂樣。

  “你看夠了沒!”牛二郎氣騰騰的擋在泰山眼前。“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有非分之想,老子就把你的一雙賊眼給挖出來!”

  泰山想回嘴,卻遭西門擒鷹給制止。

  這時,門口處又進來一個人。

  “牛大叔,我給你送酒來了。”奔醉月抱著一壇酒,大步的走進賞月客棧。

  “哎喲,醉月,這麼晚了,你爹怎麼會讓你自個兒出門?很危險的,要是遇到醉漢……”牛二郎抱過酒壇,嘀嘀咕咕的。

  “醉漢!?呵,我家就有一個!”要不是她爹醉昏了,她哪能出門。

  “嗟!你爹真是!”牛二郎咕咕唧唧的,不知道在嚷些什麼。

  “我要找萍兒。上回她說要繡一個荷包給我,不知道繡好了沒有?”

  醉月打小就失去阿娘,衣裳縫縫補補的事,全是萍兒的阿娘幫忙的。

  “萍兒在後頭,你快進去。”

  牛二郎推著她,怕那兩個外地來的男人,會盯上她。

  “大叔?”

  “什麼事?”

  奔醉月喊了一聲,牛二郎以為是在喊他。

  “不,不是。牛大叔,我不是在叫你。”奔醉月指著店裡的客人。“那兩個我見過。”

  說著,奔醉月跑到桌邊,確定他們是她在放羊遇到的那兩人。她高興的打著招呼,像似遇到了熟人一般。

  “嘿,大叔、公子,真的是你們!”奔醉月笑出一口白牙。“我還以為你們會傻愣愣的往深山裡去!”

  “多謝這位小兄台的指引,讓我們可以順利來到賞月村。”

  西門擒鷹拱手作揖,微笑致謝。

  “醉月,你認識他們啊?”牛二郎神情緊張,一臉防備。

  “他們……嗯,他們是我的朋友。”

  “誰是你的朋友啊!”一臉不悅的泰山,反口給她吐糟。

  “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那位大叔,不是我的朋友!”

  她奔醉月可是有骨氣的,人家不和她當朋友,她也不希罕。

  自動的坐下,奔醉月提醒一臉納悶的牛二郎。

  “牛大叔,怎麼沒上菜呢?”

  “呃,大概還在弄吧!”牛二郎還是不懂,醉月這小娃兒,什麼時候,交了個看起來挺貴氣的朋友。

  “你去看看吧!酒給我,我來幫你招呼客人。”醉月把他手中的酒壇,抱過來。

  “喔。”

  牛二郎愣愣的點頭。他想,這兩人大概是曾經到醉月家買酒的客人吧!

  看那個白衣人,挺有知識的,應該不是壞人才是,沒多疑,牛二郎進入廚房去幫忙。

  “你們是來買酒的,對不對?”

  奔醉月挺高興他們兩人是坐在客棧裡,而不是坐在對門的酒樓裡。

  這代表他們是來買酒,而不是來作樂的。

  “算是!”西門擒鷹微微一笑。“方才那位大叔喊你的名字,是醉月吧?”

  仔細一看,這小兄台果然有女娃的嬌樣。只是粗布、粗衣,頭髮扎束著,一身凌亂樣,看起來,還真會誤以為是男兒身呢!

  看到西門眼中存著狐疑,奔醉月拿一個小杯,取了酒,以指沾酒,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惴岳。

  “看得懂吧?”她朝西門擒鷹努努下巴:“我的名字是這麼寫的,可不是喝醉的醉,也不是月亮的月。我……我可是男的。”

  她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招式,惹出他一嘴笑。

  “我真的是男的,你不要以為我是女的,我真的是男的。”

  看在奔醉月極力的解釋份上,西門擒鷹捧場的點點頭。他懂,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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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四弦才罷醉蠻奴,鄭酌余香在翠爐。

  夜半醒來紅蠟短,一枝寒淚作珊瑚。

  皮日休 春夕酒醒

  “吾愛盂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

  在奔醉月倒酒之際,西門擒鷹隨口朗出李白的詩句。

  斜望了他一眼,奔醉月道:“這首詩我聽過,是李白的詩句。”

  “你也懂詩?”這倒讓西門擒鷹對她刮目相看。

  “當然懂了!我們這賞月村,以前可是詩人的聚集地,說不定那李白就來過!”

  輕笑了聲,西門擒鷹端起酒杯。“醉月……公子,我敬你。”

  她堅稱自己是男的,他也不點破,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這一細看她,一張臉蛋秀秀氣氣的,一雙眼兒,活靈靈的,朱唇紅嫩,不是女娃兒,是啥?

  先前在山腳下時,她滾了一身泥,未加細看,還真錯把她當男兒身呢!

  “我……我也敬你。”奔醉月神色頗微心虛。“先前在山上,的確是我丟小石子砸你們的。”

  “我就說嘛!肯定就是他丟的石子。”沉默好半晌的泰山,聽到她自己認了錯,惡嚷嚷地。

  “那……那是因為,我……我以為你們是酒色之徒,只想來找那些歌妓。”奔醉月可是大大有理。

  西門擒鷹淡然一笑。“可賞月村,不就是以酒樓、歌妓聞名?來這兒,不喝酒,不偎佳人,能做啥?”

  “我們這裡是賣好酒,不是賣歌妓的!”奔醉月憤慨地道。

  點點頭,西門擒鷹了解她憤然的原因了。

  “你們是來買酒的吧?我告訴你們,我們奔家的酒,是全村最好的酒,你要向我買,我就算你便宜一點。”她又馬上補充:“要是向我阿爹買,你要是敢叫他算你便宜一點,他馬上關門,不做你的生意。”

  “你阿爹可真是性情中人。”

  “那可不,他可有原則了!”她邊倒酒,邊說:“我阿爹的酒,只賣給真正想喝酒的人,那些酒樓的老闆親自上門來買酒,我阿爹說什麼也不肯賣。這全村,只有這家賞月客棧,喝得到我們奔家釀的酒!”

  “那些酒樓裡,沒有自己釀酒嗎?”西門擒鷹頗覺得納悶。

  他聽聞,賞月村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釀酒,以酒為業的酒樓,怎會沒釀酒呢?

  “當然有!只不過他們釀的酒,不夠用心,全是一些劣酒,我阿爹釀的酒可不同,許多外地的大富人家,不辭千裡而來,只為了我阿爹釀的酒。”奔醉月驕傲的昂著下顎。

  “這酒的確是極品,甘醇芳香,酒不醉人,人自醉。”細啜了一口,入喉的滋味,的確不同。

  “這酒再好,沒配肴饌,如何入口?”泰山在一旁嘟囔著,一對眼珠,頻頻瞧望著廚房的方向。“怎麼還不上菜呢?”

  看出了泰山的心思,西門擒鷹笑問著:“醉月,這牛家的姑娘,可許配給人了?”

  “牛家的姑娘!?喔,你是說萍兒?”看到西門擒鷹點頭,奔醉月搖搖頭。“沒有,你問這個做啥?”

  “只是隨口問問。”西門擒鷹笑望著泰山,只見泰山,一臉喜呵呵的。

  奔醉月沒多想,她的心思全在她阿爹釀的酒上,提到她們奔家的酒,她可是有一籮筐的話題。

  “我告訴你們,很多上酒樓的大爺,都指定要喝我阿爹釀的酒……”

  奔醉月的話說到一半,牛二郎響亮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

  “上菜、上菜……”

  一鍋熱騰騰的羊肉,端上桌,香味四溢,聞得醉月直吞口水。

  “醉月,你進去。萍兒說,那荷包還沒繡好,等會兒她幫你做去。”牛二郎趕著她進去。

  “牛大叔,荷包的事不急。這位公子想買我爹的酒,我……我正在和他談。”

  眼前那鍋香噴噴的羊肉,她只有在過年過節吃得到,算一算,也近半年沒吃到羊肉了,饞的她口水直流。

  “想買酒?成!明兒個,我帶他到你家去,讓你爹和他去談。”牛二郎只擔心她一個小姑娘家,會被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心只想保她。“你去找萍兒吧!”

  “可是……”

  奔醉月臉上寫著鬥大的五個字“好想吃羊肉”,偏偏牛二郎卻看不見。

  倒是西門擒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牛大叔,醉月……公子,她解說的詳細,我想再多聽一些,多了解奔家釀酒的事,可好?”

  他特地稱呼醉月是公子,以化除牛二郎心中的擔憂,他也看得出來,牛二郎保護醉月和保護自己的女兒,如出一轍。

  “是啊,是啊,公子想聽我說呢!”醉月忙不迭地猛點頭。

  她喜歡這個翩然俊雅的公子,他是個大大的好人,她決定要他這個朋友。

  “這……好吧!”牛二郎坐到另一邊。“我也來陪你們一起喝。”

  “我去拿碗筷來。”有得吃,醉月可勤勞了。

  “那個……”泰山遲遲未見到萍兒出來,失望的指著廚房門口。

  “哪個!?”牛二郎提防的大喝。

  “牛叔,我這兄弟塊頭大,他吃飯習慣用大碗,他是想請醉月公子,拿個大碗給他。”

  瞟了泰山一眼,西門擒鷹嘆笑泰山的失常。

  “喔。”牛二郎拔高聲音,朝廚房大喊:“醉月,拿一個大碗公出來。”

  “好。”醉月在廚房回應。

  一頓酒菜,四個人吃得津津有味,美酒佳肴,吃的喝的,滿足了胃,也滿足了聽覺。

  席間,西門擒鷹大致了解村內林立的酒樓,帶給原先純樸酒肆的衝擊。

  看來,他至少得在賞月村,待上十天半個月,好好了解一下,村裡酒樓紛爭的情況。

  * * *

  隔天一早,泰山還醉得呼呼大睡,西門擒鷹已逕自出外走走。

  沒有酒樓內的喧嘩聲,清晨的賞月村,有架架格格的鳥鳴聲,有翂翂翐翐,飛得緩慢的鳥兒,也有吱吱嘎嘎的水禽聲。

  遙望而去,一片好山好水,難怪詩人戀上這個小村莊,還取了個賞月村的雅號。

  彎進了一條窄巷內,撲鼻的酒香,嗅之陶然。

  “我什麼時候叫你送過去的,你給我過來!”

  一家門口掛著酒簾的小酒肆內,一個老者的怒喊,穿過酒簾,聲音依舊響亮。

  “阿……阿爹,昨兒個牛大叔來,不是叫您送一壇酒過去嗎?我……我看您喝醉了,怕您給人家耽誤了生意,所以……所以我才把酒送過去的。”

  腳步漸近,西門擒鷹聽到裏邊那細弱的聲音,不就是昨兒個送酒到客棧的奔醉月嗎?

  聽來,那怒吼聲,肯定是她阿爹。

  沒有貿然進入,他等在外邊,等他們父女倆把事情解決,他再進入拜訪。

  “我讓你送酒了嗎?”奔老爹氣呼呼地。

  “沒有。”垂頭,她的一片好心,阿爹不接受。

  “你知不知道,那壇酒是城安縣的縣府大爺要的,半年前,人家就來訂了!”

  “後頭不是還有許多壇酒嗎?再拿一壇出來嘛!”奔醉月眼一溜,給了個自認聰明的建議。

  “那壇是霹靂春,是最後一壇了!”奔老爹氣殺殺的大喝。

  聞言,奔醉月當場傻眼。“難怪,昨晚我喝的時候,就覺得不同。”

  “你說什麼?你喝酒?”怒瞪了眼,奔老爹一個箭步上前,嗅了嗅女兒的衣服,果然是酒味濃重,他還以為他聞到的是自己身上的酒味。

  “沒……沒……沒有……”糟糕,怎麼說溜嘴了?

  趁著阿爹找竹籐之際,奔醉月拔腿想溜,卻被奔老爹喝住。

  “你給我站住!你要是敢跑,我非打斷你的雙腿不可!”奔老爹在一堆雜物中,找著許久沒派上用場的那根竹籐。“女孩子跟人家喝什麼酒,你是想和那些歌妓一樣是不是?”

  “阿爹,我沒想要當歌妓。如果您早讓我多嘗一些酒,我就會知道昨晚喝的是霹靂春,也不會把那壇酒全喝光了!”

  多說多錯,但話已出,收不回。

  “你把整壇酒喝光了?”奔老爹抓著好不容易找到的竹籐,惡狠狠的朝女兒站的位置走來。

  “阿爹……”奔醉月認錯的跪下,眼眶中,擠出兩滴清淚。“都怪阿娘早死,沒把醉月教好,醉月什麼道理都不懂,該做、不該做的,總是分不清楚……”

  奔醉月用力的吸了吸鼻,再用力的擠出兩滴清淚。不到最後關頭,她是不會使出這招的,不過,話說回來,這招挺管用的,每回都見效呢!

  “阿爹,醉月錯了,您就打我吧!這樣,我就知道,下回不能再犯這種錯。”哽著聲,奔醉月嚎啕大哭了起來。“阿娘,您為什麼那麼早死,沒好好管教醉月,害得醉月成了不懂事的孩子。”

  醉月的哭喊,揪疼了奔老爹的心。

  他是近四十來歲,才娶了醉月的娘,生了醉月後,他的妻子身體愈來愈虛弱,加上生了重病,在醉月五歲那年,便離開了人世。

  釀酒他可精通,但帶孩子,他一竅不通,除了給醉月三餐溫飽,他忙著釀酒,也沒教過她什麼。

  老來得子,他對醉月可寵愛了,偏偏她又是鬼靈精一個,常常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明知道女兒搬出這招,是來應付他的,不管她真哭、假哭,總是哭得他心疼。但不教訓她一回,難保她不會再犯。

  手中的竹籐,要不要揮下,著實令他舉籐不定。

  “阿爹,您要打,您就重重的打吧!”臉上掛著殘淚,奔醉月可憐兮兮,像個小媳婦。“把我打疼,我才能記取教訓。”

  怪了!阿爹怎麼還不叫她起來?

  難不成,阿爹這回,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娘這張免死牌都失效了?”

  奔醉月惶惶然的盯著阿爹手中的竹籐。那竹籐若直朝她揮來,可是會痛死人的!

  “今兒個……”奔老爹裸著袖子,鐵了心。“我要打你一頓,免得日後你又偷喝酒,染上酒癮。”

  “阿爹,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這回,她是哭真的了。

  “我……我打你偷喝酒!”

  奔老爹手中的竹籐揮落,還未打到女兒身上,便被轉身進入屋內的西門擒鷹,從半空中給攔截住。

  * * *

  “好痛!痛死人了,阿爹,別打了,再打下去,醉月會死的。”

  抱著頭,蜷跪在地上的奔醉月,哭天兒抹淚,哀叫的聲音,足可媲美殺豬的慘叫聲。

  “痛死人了、痛死人了……”

  看著奔醉月只差沒撲倒在地上滾的演技,西門擒鷹陡地噗笑出聲。

  奔醉月那哭的活像被毒打的模樣,連奔老爹也看傻眼了,忘了質問身邊的白衣男子是何人物。

  聽到熟悉的笑聲,醉月停止了哭叫,仍舊蜷縮了一會兒,察覺阿爹手中的竹籐沒落下,她才擻抖抖的仰起頭。

  一看到西門擒鷹,活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難的活神仙。

  “西門公子。”急急的站起身,她心中的懼怕,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消失不見了。

  一抹如似冬陽的笑容,漾在西門的唇邊。這小女娃的聰明機智,恐怕泰山還不如她。

  看到她臉上的淚,他竟也心疼了起來……方才在門外,他明明聽出她是裝哭的,可……還是不由自主的心疼她!

  “他、他是誰啊?”

  撒然回神,奔老爹把女兒拉到身邊。

  “阿爹,他是西門公子,是要來買酒的。昨晚那壇霹靂春,就是他買下的。”語落,醉月忙不迭地摀住嘴,但已太遲。

  “奔老爹,您釀的酒,遠近馳名。昨晚有幸品嘗您釀的好酒,讓在下覺得不虛此行。”西門擒鷹斯文有禮,衷心的稱讚。

  “別和我說那些廢話!你要是沒來,我就可以保住那壇霹靂春。”奔老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別站在那裡礙眼,滾出去!”

  “阿爹,他是來買酒的。”

  “不賣,我今天不賣酒!以後,你也不許到客棧去!”

  “阿爹……”

  “奔老爹,令郎他對酒的知識,懂得一、二,在下是請教他一些釀酒的問題,昨晚牛大叔也在場,他也對令郎有一番刮目相看。”

  奔老爹嗤了聲:“牛二郎他根本不懂酒,誰隨便說兩句,都能唬上他!”

  醉月在後邊點點頭。她知道西門擒鷹是在幫她說話,但選錯了對象。牛大叔只會喝酒,壓根不懂酒,要不,昨晚那一壇霹靂春,也不會讓他飲下肚了。

  “是。”西門擒鷹不慌不忙的又道:“聽聞奔老爹釀酒的技術,是這賞月村內,首屈一指,不知在下有否榮幸,能夠請教奔老爹?”

  奔老爹一雙老眼,上下打量著西門擒鷹,瞧他身長八尺,面如冠玉,外表英挺斯文,舉止灑脫,說起話來,有條有理……

  “欸,要是平日來,我可以和你談一談,但今兒個,我沒心情,你走吧,想買酒的話,改日再來。”奔老爹的態度,有禮多了。

  “阿爹……”

  “都是你惹的禍!”奔老爹怒瞪了女兒一眼。

  “奔老爹,昨兒個錯喝了您的好酒,要不,這麼著,我付給你三倍的價錢。”西門擒鷹誠心的想幫忙解決問題。

  “就算你給我十倍的價錢,也無濟於事!”奔老爹一臉愁。“那壇酒,可是城安縣的縣府大爺訂的,是要奉送給西城主的。”

  “噢,是嗎?”眉一挑。城安縣的縣府?嗯,他知道是何人。

  “阿爹,要不,我到昆叔家去問問,也許他家還有霹靂春。”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奔老爹怒斥著:“人家訂的是我的酒,不是你昆叔的,偷天換日這檔事,我奔大不會做的!”

  又挨了一頓訓,怎麼她的小聰明,遇上阿爹,全派不上用場了!

  奔醉月垂著頭,匹然抬眼,眼巴巴的望著西門擒鷹。

  他看起來一副聰明樣,應該會有辦法幫忙解決這檔事吧!

  對上奔醉月求助的眼神,西門擒鷹一逕地笑著。

  “你去昆叔和寬叔家,問看看還有沒有霹靂春?如果縣府的人,執意要霹靂春,我會介紹他們過去的。”這是奔老爹想到的唯一法子。

  “好,那我現在就去。”

  “當然是現在就去,你馬上給我回來,縣府的人晌午就會來取酒。”不給她一番叮嚀,說不定出去就玩瘋了不知道要回家。

  “知道了!”

  奔醉月離開前,朝西門擒鷹眨眨眼,示意他跟上來。

  “奔老爹,既然您忙,那我明兒個,再來拜訪您。”

  “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奔老爹一副愁眉不展,整個心思全系在要交給縣府的霹靂春上頭。

  拱手施禮過後,撥開酒簾,西門擒鷹大步的跨出奔家酒肆。

  * * *

  等在巷子口外的奔醉月,一看到西門擒鷹出來,立刻蹦跳到他面前。

  “我阿爹沒再罵你吧?”赧然汗下,對他無端端挨她阿爹的罵,她實在感到對不住他。

  羞地垂頭,看到他,她的心頭就撲通、撲通的亂跳著。

  一抹特別的情愫在他的心間流竄,她仰首嬌笑、低頭羞答……一舉手一投足,都牽動著他的心。

  “沒有。”晃首欣然一笑,他一點也不在意方才的事。

  往前走著,縣府的人晌午就會來取酒,奔醉月顰起月眉。“這下可好!都怪我,嘗酒不精,連喝到霹靂春都不知道,還以為阿爹的釀酒技術,又更上一層了!”

  走在她身邊,他問:“這霹靂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緊張的神情鋪在她的小臉上,更添上一抹可愛的韻味。

  “當然是特別了!”仰首望他,她道:“這霹靂春,可是夏天取雷霆時的雨水釀造的。還有另外一種梨花春,是在春天梨花盛開時,取花傍溪水,釀造而成的。”

  “你懂得還真不少!”

  “那當然!我可是賞月村奔大的女兒!”奔醉月驕傲的仰高下顎。“這村子裡,和我年紀相仿的,沒一個說得過我,連吟詩我也是第一!”

  “誰教你吟詩的?”這點,倒是讓他好奇。

  方才,他和奔老爹對話半響,這奔老爹或許釀酒技術高超,但,不像是會吟詩之人。

  “來向我爹買酒的人。有很多喔。”醉月又道:“很多來買酒的客人,會和我爹一起喝酒,喝到興起,就開始吟詩,我聽多了,全給背了起來。”

  西門擒鷹點點頭。“你真是聰明。”

  “那可不!”得意的一笑後,她彎起的嘴角,陌然下垂,一副愁色染上頰。“可是,我卻想不出好辦法,幫我爹變出一壇霹靂春來。”

  淡然一笑。“你爹不會要你變出一壇霹靂春,不是他釀的酒,他不會隨便交貨的。”

  奔老爹的這一點堅持,令他萬分讚賞。

  “我知道啦。我的意思是,到底要怎麼幫我爹解決這件事?”小臉蛋的表情,變化萬千,這會兒,小嘴嘟得老高。“為什麼西城主喜歡喝霹靂春?還要縣府大爺送霹靂春給他?他要是喜歡,他自個兒來買,不就好了?”

  對上她疑惑的表情,他輕笑,點頭回應。

  “如果西城主親自來,他就知道,我爹釀的每一壇酒,都是很棒的。可是,我聽人家說……”醉月突然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手心倒勾,示意他彎下身來。

  瞧她好似要和他說什麼秘密似的,他低下頭。

  醉月把嘴巴湊至他耳邊,悄聲說道:“我聽人家說,那個西城主很風流的。如果他來賞月村,一定不是來買酒,而是去找歌妓!”

  說至此,她又一臉憤然了。 看著她的表情,他陡地大聲笑了起來。

  “小聲一點!”醉月急急的喊:“千萬別和別人說是我說的哎呀,我要快點去找昆叔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

  她一回身,急急的跑離。

  嬌小的背影,跑的還真快,一眨眼,就拐進另一條小巷內。

  西門擒鷹晃首輕笑。這小女娃,可真有趣。

  西城主是個風流的男人?

  是嗎?怎麼他自己,從來就不這麼覺得?

  她說都說了,還要他不要告訴別人?真是可愛的小女娃!

  但她不知道,她告訴了當事人。

  回頭朝客棧,緩步行走,西門擒鷹揪起眉心。

  怎麼他從來不記得曾要縣府致贈他美酒呢?

  這事,他可得好好的查一查!

  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先幫忙奔老爹,解決他的煩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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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山西門 步念之

  今日不作樂 當待何時

  夫為樂 為樂當及時

  何能坐愁怫鬱 當復侍來滋

  飲醇酒 炙肥牛

  請呼心所歡 可用解憂愁

  人生不滿百 常懷千歲擾

  晝短而夜長 何不秉燭遊

  自非仙人王子喬 計會壽命難與期

  人壽非金石 年命安可期

  食財愛惜費 但為後世嗤

  西門行

  晌午時分,奔家的窄巷內,擠進十來人,個個身穿官服。

  “什麼!?沒有霹靂春?”為首的一位官爺,進入屋內,聽聞取不到貨,一雙眼,目眥盡裂。

  “官爺,是我疏忽了,昨兒個把酒壇抱出來時,一個不小心,把酒壇給摔破了。”奔大一張老臉繃著,情非得已,他不得不編個謊來搪塞。

  “你就給我一句摔破了,你知不知道,我們一群人,趕了二天二夜的路,就為了那壇霹靂春!”

  要不是錯在自己,以奔大的個性,老早把這一群人轟出去了。

  “官爺,要不,我給一壇梨花春,不收分文。”

  聽到奔大說要免費奉送好酒,官爺有些兒心動。

  “這梨花春是好,只是……”捻著須,官爺思慮著。“這霹靂春是縣府大爺指定要的,要是以梨花春充數,讓縣府大爺知道了,我的人頭可就不保了。”

  “如果非得要霹靂春,我再給你介紹幾家去。”

  聞言,官爺臉色丕變。

  “你是想害我不成!咱們的縣府大爺,可是個酒通,要讓他嘗到劣酒,頭一個倒楣的可是我!”官爺怒道:“這事兒,你自個兒負責和縣府大爺說去!”語落,吆喝著守在門外的官差。“把他給押回去!”

  “是。”

  躲在後邊的醉月,見情形不對,連忙跑出來護著她的阿爹。

  “你們不可以抓走我阿爹!”

  “你出來做什麼!”奔大低喝著:“快進去!”

  “你這小夥子,識相點,快滾開,否則,連你也一道抓走!”

  “好,要抓就抓我。”醉月抖著聲:“是……是我把霹靂春偷喝光的,不關我阿爹的事,你……你放了我阿爹,我跟你們走。”

  醉月心想,阿爹年紀大了,又有酒癮,這要是被抓去關了起來,不知要受多少煎熬,再說,阿爹要是被關,那誰來釀酒?阿爹的一手釀酒功夫,可不能被埋沒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

  “別胡說!你快進去!”奔大又急又氣。這傻女兒,跟人家強出頭,這可是要被捉去關的。

  “都別爭!”官爺用手指著醉月。“你偷喝酒。”又指著奔大。“你摔破酒。兩個都有罪,全都給我捉回去。”

  “沒有,我阿爹沒有摔破酒,你別捉他!”醉月急喊著。

  奔大則是氣煞無語。只有他這個笨女兒,才會和這些為官的說理,這下可慘,爺兒倆全入袋了。

  官爺對醉月的疾呼,充耳不聞,逕自交代其他人。

  “把屋子裡所有的酒,全給我帶走!”

  “為什麼要帶酒?你們是官爺,還是搶匪?”醉月氣呼呼地嚷。

  她真的覺得家裡是來了一批山賊,而不是官差。

  為首的人,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我懷疑你們爺兒倆,把霹靂春藏了起來,我把酒帶回去,一壇一壇的檢查。”說得冠冕堂皇,私下卻是為了獨佔那些好酒。”

  “誰都不許碰我的酒!”奔大怒吼著。

  “我們奔家的酒,不給你們這些狗官喝!”醉月聲援著。

  為首的人,又要摑她一巴掌,手一揚,揚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大叔……”看到泰山出現,醉月笑開了嘴,但反被泰山惡瞪一眼。她機靈的改口。“泰山大哥。”

  “來人啊……”手腕被泰山拽住,官爺痛的哀哀叫:“我……我……我的手要斷了!”

  泰山的身形和蠻力,沒人靠近得了他,他使勁一甩,把那人給甩彈撞壁。

  “泰山大哥,他們要捉我和我阿爹,還要帶走我家所有的酒。”醉月拉著阿爹,躲在泰山身後告狀。“他們是搶匪!”

  “你……你……把他給我拿下!”撞牆撞的頭暈腦脹的官爺,氣騰騰的下令。

  所有的官差,作勢要捉泰山,可卻沒人敢靠近他。

  “你要霹靂春,是吧?”泰山兩手頂在腰際,硐屭的令人發抖. “我家主子要請你去品嘗西域最頂級的霹靂春。”

  語歇,泰山一手揪起為首官爺的領子,像拎小雞一般,朝賞月客棧大步走去。

  “你不是說霹靂春喝完了?”奔大附在女兒的耳旁,低聲問。

  “是啊,我記得全喝光了,而且,有半壇全是牛叔喝的。”醉月也頗覺納悶。昨晚那壇酒,明明全喝光了,西門公子哪來的霹靂春?“阿爹,我們跟去看看。”

  拉著阿爹的手,醉月和一堆官差,一起跑向賞月客棧。

  * * *

  奔大和醉月跑到客棧時,客棧裡沒有人,倒是才剛睡醒的牛二郎,佇立在樓梯口,守著。

  “奔大,你怎麼來了?你是來拿酒錢的吧?我現在忙,晚一點,我再和你清算。”牛二郎一臉笑呵呵的。“昨晚那壇酒,真是夠勁。”

  大伙兒已忙成一團,只有牛二郎還未知情。

  “牛大叔,西門公子人呢?”醉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在樓上,那個泰山,拎了一個官爺上去。”

  “我上去看看。”

  醉月急著上樓,卻被牛二郎給擋下:“不成、不成。那大個的有交代,誰都不許上樓去。”牛二郎像個盡忠的守衛,守在樓梯口。

  別說泰山給了他一錠錢,衝著他們是店內唯一的客人,他這個店主,絕對會給他們服務周到的。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來了那麼多官差?”

  牛二郎愣愣的看著守在門外的幾十名官差,滿臉納悶。

  * * *

  房內,酒香四溢。

  一身白衫的西門擒鷹,閒逸的品嘗芳香濃郁的醇酒。

  門外,泰山拎著官爺,從敞開的房門,大步跨進。

  進入後,他把人甩落,回身關上了門。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手指發抖,指著泰山,從地上爬起來的官爺,聲音氣勢低弱,還硬著嘴。“竟……竟……”

  話還未說完,泰山從他身後一踢,把他踢跪在地上。

  “你是城安縣縣府的人?”西門擒鷹聞著酒,陶醉在酒香味中。

  “我……我是縣府的師爺,你……你們……”

  “縣府師爺,是嗎?叫什麼名字?”

  沒有怒喝,但西門擒鷹身上散發的王者之風,讓縣府師爺乖乖的報上名。

  “我姓吞,單名一個丙字。”那不怒而威的神情,讓他不敢造次。

  “吞丙!?”訕笑著,西門擒鷹倒了兩杯酒,放在桌上。“你起來,過來喝這兩杯酒。這其中一杯是霹靂春,另一杯是梨花春。”

  吞丙乖乖聽話,起身,上前把兩杯酒喝了。

  “你告訴我,哪一杯是霹靂春、哪一杯是梨花春?”

  挑挑兩道斜眉,西門擒鷹噙笑的等他回答。

  “這……”猶豫了一會兒,吞丙摸摸鼻子,垂眼瞪望著兩只酒杯。“這杯是梨花春……喔,不,這杯才是梨花春。”

  舉指不定,在一旁的泰山可惱了。“快點決定!”

  被泰山的吼聲駭住,吞丙的手,指著左邊的杯子。“這杯是霹靂春。”

  “你確定?”

  “確……確定……”他哪知道啊,只不過,一個龐然大物在身旁,不快點決定,他可能馬上就被壓死。“這……這是霹靂春沒錯。”

  “那好。”摺扇在虎口處一拍,西門擒鷹笑道:“泰山,把那一壇酒抱給師爺。”

  泰山依言照做,把擺在一旁的一壇酒,抱給吞丙。

  “這……”吞丙滿臉狐疑。

  “這壇霹靂春,是師爺你親自認證的,現在,你可以抱著它回去交差了。”

  “這……這怎麼可以呢?”吞丙惶然。“我要的是奔家釀的酒!”

  “這的確是奔家的酒。”

  西門擒鷹的話一出,泰山把酒壇拎高,酒壇底部,明顯的著一個“奔”字。

  “看清楚了嗎?”再咂一口酒,這奔老爹釀的酒,果然香醇。

  “是……是,可是……”吞丙吞吞吐吐。這酒是奔家的酒沒錯,但他哪知道這是不是霹靂春,方才他只是隨便猜猜,哪知道這白麵玉公子,是不是在誆他?“方才那奔大說,沒有霹靂春了……”

  “可你不是說了,這壇是霹靂春?”西門擒鷹笑著反問。

  “我……我……”

  “拿著酒,滾回去!”泰山朝他大吼。

  “等等,有件事,我想問你。聽說,這酒是要送給西城主的。”西門擒鷹抬眼睨他。“為什麼要送酒給西城主?”

  “因……因為西城主喜歡啊。”抬出西城主的名號,吞丙壯大了膽子。“這酒可是要送給西城主的,要是有個差錯……”

  西門擒鷹用眼神示意,要泰山把人帶出去。

  這聽來,純粹只是想用酒來巴結他的官人。

  泰山早不耐煩了,再度把吞丙給拎了出去。

  * * *

  賞月客棧內,一大夥人,為了慶祝一壇酒的風波平靜下來,衝著西門擒鷹化解了好友的困難,牛二郎特地擺了一桌酒席,要大大的答謝西門擒鷹。

  “西門公子,你真是聰明,能想到這個好辦法。”奔醉月滿臉崇拜的神色,直誇西門擒鷹。“給他兩杯酒,讓他自己品嘗,自己選,反止,橫豎都是他自己挑的,就算事後發現,也只能怪自己太笨!”

  “沒錯、沒錯!”牛二郎跟著起鬨。“對付那些不講理的官差,就是要運用一點小機智。”

  “這招我學下來了,下回要是再有同樣的事,就可以派上用場。”醉月笑呵呵地。“那個笨師爺,連梨花春和霹靂春都分不清楚,還想來取酒!”

  “這一計,只是一時的應用之道。”西門擒鷹話鋒一轉,把大家的焦點,移到泰山身上。“這一次,能嚇退那個官差,全是泰山的功勞,那官爺一見到他,早嚇得雙腿發軟。”

  “是啊、是啊,泰山大叔……呃,泰山大哥,他真的很神勇,他一到我家,把那笨師爺一拎,沒有一個官差敢靠近他呢!”醉月擊掌喝采,把泰山捧的更高。

  經過這件事,牛二郎對他們的防備之心已撤除,加上西門擒鷹和醉月的讚揚,牛二郎愈看泰山愈順眼,泰山的神勇之姿,他也親眼見到。

  “泰山,來,大叔敬你,你,好樣的!”牛二郎眼中充滿讚賞。如果泰山要當他的女婿,他可是第一個舉手贊成。

  “大叔,我也敬您。”泰山喝著酒,對主子幫了他一個大忙,打從心底感激。

  一直愁著老臉的奔大,也起身道謝:“西門公子,這一回,要不是有你們相助,我們爺兒倆,恐怕就得被關入地牢中。”

  “奔老爹,您別這麼說,那壇酒,是我們喝了,理該幫忙你們解決問題。”

  西門擒鷹回敬之際,醉月怯怯地問坐在她身邊的奔大:“阿爹,我可不可以……敬西門公子一杯?”阿爹不准她再喝酒,可是,這是謝宴,不喝酒,哪成敬意?

  “就一杯。”奔大松了口。

  喜孜孜地,醉月倒了杯酒,笑敬著西門擒鷹:“西門公子,我敬你,謝謝你救了我和我阿爹。從和你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好人。”

  西門擒鷹輕笑。這小女娃大概忘了,她送給他們的見面禮,是一大堆小石子。

  大伙兒興高采烈的喝著酒,只有奔大還愁著一張臉,那一臉愁色,連大老粗的牛二郎都看得出他在發愁。

  “奔大,你在愁什麼啊,事情都解決了,又沒要捉你去關,還皺著一張臉,你那張臉夠老夠皺了,別再皺了。”

  “奔老爹可是還在擔心那壇酒的事?”西門擒鷹也料得到。事實上,他並不覺得自己用的計是好計,這回事件,表面上是平靜了下來,但有沒有後患,也還說不准。

  “我擔心縣府大爺若是知道,那壇是梨花春而不是霹靂春,恐怕……”嘆了聲,奔大心情沉重。

  “那些官,吃飽撐著,一樣是奔家釀的酒,管什麼梨花春、霹靂春的,反正都是好酒,還不都是一樣順喉入肚。”牛二郎大口喝了一碗酒,豎起大拇指。“奔家的每一壇酒,都是頂級的棒!”

  “奔老爹,您不用擔心!”喝的正過癮的泰山,拍著胸脯。“天大的事,有我泰山和我家主子幫您撐下,西城內,沒有我家主子,解決不了的事。”

  “說得好!我愈來愈欣賞你了!”牛二郎用力的拍了桌子一下。“泰山,你果然人如其名,非常有男子氣概,我再敬你一杯。”

  一壇酒,幾乎都是牛二郎和泰山喝光了,席散,兩人也醉的不省人事。

  * * *

  酒入愁腸,愁更愁。

  奔老爹雖然喝的不多,但滿心愁,遇上燒酒,愁更起,是愁也醉。

  西門擒鷹親自送他們爺兒倆回家。

  奔老爹先行入睡,醉月還得去看看羊群,今兒個被一壇酒給耽擱,她都忘了去照顧羊群。

  不放心她一個人,西門擒鷹陪著她走。

  “西門公子,你們是打哪兒來的?”走著,醉月好奇的問。

  涼風吹來,吹的她飄飄然。

  和他並肩而行,比阿爹准許她喝酒,還更快樂!

  低頭絞著手指,她喜歡和他在一起說說話的感覺。

  “西城。”西門擒鷹笑答。

  睞他一眼。“我是問你住在哪一縣哪一村?”住在西城的人,每個人都是西城人,還用得著他說。

  仰望著天上的明月,西門擒鷹回道:“我們是從西城堡附近來的。”

  對她,他很放心說任何事。

  她單純,沒有心機,他相信他說什麼,她都會聽,不會多猜疑。

  “西城堡!?”醉月頓下腳步,瞪大眼。“你……你該不會認識西城主吧?”

  一顆心提著,她屏息,等著他回答。

  “算認識吧,有過幾面之緣。”

  這話要是別人問起,他會搖頭,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但她問,他卻想讓她多知道一些。

  倒抽了口氣,醉月神色不自在。“那……那個,早上我和你說西城主風流的事,那……那其實是別人說的,不是我說的,你可別告訴西城主。”她一臉惶恐。“怎麼我老做這種會害我和阿爹被捉去關的蠢事!”

  原來她是擔心這個!他還納悶,她為什麼聽到西城主,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一個大笑之後,他晃首道:“西城主不會介意這件事的。”

  醉月猛點頭,頻頻拍馬屁。“是啊、是啊,西城主每天有那麼多事要忙,他哪有時間管這些瑣事,而且他大人大量,不會計較的,對不?”

  遇上她天真純淨的眼,他不想點頭都難。“對,他不會計較的。”

  大大的松了口氣,笑容再度浮上她的臉。

  “西門公子,你和西城主是什麼關係?你住在西城堡附近,又和西城主同姓……”

  “你知道西城主的姓名?”

  醉月點點頭。“有個買酒的客人說過,他說,西城主叫作西門擒鷹。”頭一偏,又抖出納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擒鷹。”

  她的天真,再度惹他發噱。“他會的,而且能單手擒鷹。”

  瞠大了眼,醉月眼裡滿是驚奇。“真的嗎?你看過嗎?西城主真的有這種本領?”

  點點頭,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活潑生動的,令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

  “原來西城主這麼厲害!難怪他能當城主。”

  “那,如果西城主要當國主,你會贊成嗎?”突然,他很想聽她的意見。

  醉月一顆小頭顱,拼命搖晃著。“不好、不好。”

  “為什麼不好?”

  “西城的老鷹,他抓都抓不完了,還要抓一整國的老鷹,那很辛苦的,說不定會把他給累死。”

  盯著她,她這話,若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深奧,太難理解。

  仰首大笑,他想,她是天真的。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醉月一臉茫然。

  “沒有,你沒說錯。”西門擒鷹笑望著她。

  是她這句天真的話語點醒了他,他要先照顧好城的子民,才有資格論天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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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頌 無門和尚

  一早,醉月起床後,在屋旁拔了一堆飛揚草,洗乾淨後,將飛揚草鋪在平台上曬。

  阿爹的腰酸又犯,隔壁的大娘告訴她一個偏方,說是用飛揚草燉豬尾骨,可以治腰酸。

  “阿爹,你有沒有要送酒給牛叔,我幫您送去。”

  這幾日,她沒事就愛往客棧跑,表面上說是去找萍兒,但其實是想去看西門公子。

  只要一天沒見到西門公子,她就忍不住唉聲嘆氣,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比犯酒癮還糟。

  “沒有。哪來那麼多酒送?”奔大把蒸熟的白米,倒在一塊布席上。“你啊,沒事別亂跑!”

  “我……我是去看萍兒幫我繡的荷包,繡好了沒有。”硬是找了個藉口。

  “你去吧!不過,可別喝酒!”

  “我不會喝酒的,阿爹,您放心,那,我走了。”

  話語甫歇,人就溜了出去。

  “這孩子,欸!”

  * * *

  跑到了客棧,客棧內空蕩蕩的,醉月倒是早習慣了這景象。

  牛大叔肯定還在醉夢當中,牛嬸大概是上街買菜去了。

  只是,西門公子和泰山怎麼沒下來,這時候應該早起床了,不會是出去了吧?

  醉月跑上樓,探頭探腦的,看見西門擒鷹住的客房門大敞,她好奇的上前觀看。

  “醉月……”端坐在桌前,正揮舞手中毛筆的西門擒鷹,看到她來,放下手中的筆。“進來呀!”

  “西門公子,你……你在寫字啊!”

  雖然說,孤男寡女不可共處一室,但她還是一身男兒裝,而且門又大開,西門公子又是正人君子。

  腳一跨,醉月緩步走向他。

  “怎麼沒有見到泰山大哥呢?”她好奇的問。

  “泰山陪萍兒買東西去了。你找泰山嗎?”

  “不不不,我沒有要找泰山大哥,我……我是來找萍兒的。原來她出去了,難怪客棧空蕩蕩的。”醉月乾笑著。“你在寫什麼?”

  “沒什麼,隨便寫寫。很久沒寫毛筆字了,今日興起,隨手寫了幾個字。”

  醉月哆、哆、哆……哆到他身邊,看著紙上的字,她興奮的道:“這個字我認得,這是三,中間這個字是五。”

  “你也識字?”

  搖搖頭。“不認識,不過,好多詩人都會教我寫一、二個字,有的記得,有的不記得了。”再看看宣紙上-的其他兩個字:“另外兩個字,我就不知道怎麼念了。”

  “這是三墳五典。”

  “三墳五典?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醉月自動坐到他身邊,求知的慾望,拼湊出她一臉認真的神情。

  她認真的神色,瞅住了他的目光。

  “這三墳五典,是上古帝王的書籍名,三墳指的是伏義、神農、黃帝的書,五典指的就是少昊、顓頊、高辛、唐堯和虞舜的書。”

  醉月聽的入神,頻頻點頭。

  “三墳五典,通常是和八索九丘並稱。”有個認真的好學生,他這個老師,也教的起勁。

  “還有八索九丘?”

  “八索,指的是八卦之說,九丘是指九州之志。”

  “你讀的書,一定很多吧?”醉月一臉羨慕不已的神情。

  “你想讀書?”

  “嗯。可是,沒人教我,那些買酒的詩人,來來去去,教不到兩個字就走了。”她喪氣的道:“阿爹也不想讓我讀書,他說,女……”醉月及時住了口,差點說出自己的性別。

  張著嘴,她呆愣的看著他,他對上她的目光,灼灼有神,看得她臉發燙,心口狂跳。

  “你阿爹說什麼?”西門擒鷹眉眼帶笑,等著聽她如何自圓其說。

  “他說……他說……”腦袋一片空白,她只能傻愣愣的看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這西門公子,長相真是俊俏,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俊的男人。

  那些來買酒的詩人,沒一個人比得上他。

  臉頰又熱又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羞什麼,緩緩低首,竊竊的笑意,浮在唇邊。

  見她不語,他也不再追問她。

  “醉月,你會寫毛筆字嗎?”那些詩人,不知是否教過她。

  抬起一張紅通通的臉,醉月輕輕搖頭。“不會,我沒寫過。”

  她酡紅的臉頰,煞是美麗,看醉了他一雙狹長的黑眸。

  “來,我教你。”她的純真和堅定的求知,令他忍不住想呵護她、教導她。

  “你要教我寫字?”抓耳揉腮,她羞答答的望著他。“真的可以嗎?可是,我不會握筆。”

  “我教你。”

  把他寫過的宣紙,放到一旁,騰出一張空白的宣紙,他挽袖,親自為她磨墨。

  “來,你坐到這邊來。”他起身,讓出座位給她。

  醉月坐到他方才坐的位子上,看著桌上的宣紙,她滿心歡喜。

  以前,她只能在沙地上學寫字,現在居然可以在紙張上寫,而且是西門公子要親自教導她。

  雙重的喜悅,迸動著她的一顆小小的心,怯怯地握住筆,她的手還在發抖呢!

  “毛筆不是用抓的。”他把筆拿過來,示範一回握筆的動作給他看。“像這樣,看清楚了嗎?”

  點頭,她把筆再接過。“是這樣嗎?”

  “手要再提高一點,毛筆要筆直垂立。”他扳著她的手指,那細嫩的小手,活脫脫是女娃的手。

  沒點破,他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拉著她的手,在紙上揮舞。

  一橫、一撇、一豎、一捺……

  鬥大的奔字,躍然於紙上。

  “這是奔字,對不對?”醉月雀躍的驚呼。

  西門擒鷹點點頭。“換你自己寫一遍,你可以嗎?”

  “可以。”她答的一點也不猶豫。“我本來就會寫我的姓。”

  醉月學他方才沾墨的動作,筆挪至宣紙上,她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凝住氣,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怕一吸一呼之間,動歪了筆。

  筆落,她一氣呵成,寫了一個奔字。

  寫完後,她愣看著自己寫的奔字,和上方那個西門公子幫她握筆寫的奔字,怎麼看、怎麼不同。

  坐在一旁的西門擒鷹,凝視著她寫字的表情,笑彎了唇,笑彎了狹長的黑眸。他看得出來,她非常認真在寫,但……

  “為什麼我寫的奔字,看起來挺怪的?”醉月蹙著眉,嘟著小嘴。“是這樣寫沒錯呀,可是……真的很怪,歪歪斜斜的。”

  宣紙上,上方的奔字,筆走龍蛇,如錐畫沙;而下方的奔字,則若春蚓秋蛇。

  “不要緊,再寫一遍。寫字的時候,手別發抖。”他給她鼓勵。“你第一次寫,能寫這樣,已經算是寫的很好了。"

  他的鼓勵話語,撥走了她心頭的沮喪。“真的嗎?我以為我寫的很糟呢!”

  是很糟,沒錯!

  輕笑了聲,西門擒鷹知道她需要的是鼓勵,所以他保留了會令她挫敗的話語。

  “你多練習幾回,一定可以寫的很漂亮。”

  “嗯。”

  她點頭,全神貫注在筆上、在紙上。

  拉高袖子,他一邊磨墨、一邊凝視著她,她美麗的小臉蛋上,那份認真的神色,為她增添一抹亮麗的色彩。

  看著、看著,他呆了、醉了,醉在她嬌俏的神色中。

  * * *

  只要一有空閒,醉月就往賞月客棧跑,一來,可以學寫字。二來,能天天見西門公子一面,她快樂的連作夢都會笑。

  一進到賞月客棧,一桌人圍著西門公子,醉月硬是在村裡小胖的身邊,找了個縫隙鑽進去。

  “西門公子,你在寫什麼?”醉月站在西門擒鷹的身邊,好奇的問。

  儘管身旁的小胖,把她擠壓的快喘不過氣來,但能站在西門公子身邊,就算被擠死,她也甘願。

  “醉月,你來了。”坐在泰山身邊的萍兒,和她說道:“西門公子在做籌令。”

  “籌令?”醉月一仰首,發現村子裡一大堆小孩都圍成一圈在觀看。“哇,怎麼這麼多人?小胖,你別一直擠嘛!”

  “大家都喜歡西門公子,所以他們全都來了。”萍兒笑嘻嘻地。“西門公子在幫我爹寫酒籌令,以後客人上門,不只可以喝酒,還可以玩遊戲。”

  聽到可以玩遊戲,一大堆小大人,全是一臉興奮。

  “我也要玩!”這麼好玩的事,怎能少得了她呢?醉月急急的嚷。

  “醉月,你阿爹又不讓你喝酒,你不能玩!”一身肥嫩嫩的小胖,嚷著。

  “我……我可以玩的。”醉月的聲音,明顯低弱了許多。

  瞪了小胖一眼,醉月盯著西門擒鷹正在寫的籌子,發問:“西門公子,你現在寫的是什麼?”

  “千呼萬喚始出來 後到者,罰三杯。”西門擒鷹依照著籌子上寫的念道。

  一堆人中,有人起鬨著:“醉月,你是最後到的,你要罰三杯."

  “我?”這遊戲挺有趣的。“好嘛,罰就罰!”

  醉月倒了三杯茶水,一個人咕嚕、咕嚕的喝光光。

  “我喝了,那我要來抽籌子。”說著,醉月在桌上一堆籌子中,隨便拿了一支。“西門公子,這支籌子寫的是什麼?”

  “人面不知何處去 滿臉鬍鬚者,喝一杯。”

  語聲甫落,所有人的目光,全調向在櫃內算帳的牛二郎。這裡的所有人之中,就屬牛二郎臉上鬍鬚最多。

  但可沒人敢去惹他。要不是看在西門公子的份上,牛大叔早嫌吵,把他們全趕出去了。

  “醉月,這支不算,再換一支。”一個大孩子出聲道。

  “喔。”

  醉月把籌子放下,又拿了另外一支給西門擒鷹看。

  西門擒鷹瞅了她一眼,笑道:“焉能辨我是雌雄……”

  “什麼意思?誰要罰酒?”醉月急問。

  “是啊,是誰該喝酒?”大伙兒啅噪的嚷問。

  原先的籌子上,寫的是 無須者飲,但西門擒鷹卻把它解讀成 女男裝者飲。

  “哈哈哈,又是醉月該喝酒。”每個人的手指伸出,全指向醉月。

  萍兒早和泰山說過醉月是女兒身的事,所以泰山並不感到意外;而泰山也和主子提過。

  在場的人,沒人感到意外,倒是醉月一臉不自在。

  “我……我……我不玩了!”

  她回身跑出了客棧,幾個孩子笑成一團。

  望向她奔離背影,西門擒鷹晃首輕笑著。提筆,他繼續幫牛二郎寫著籌子。

  * * *

  夜晚,寒風颯颯。

  吃過飯後,醉月獨自坐在屋後的小溪旁發愣。

  風吹亂了她的發,她也無心去理會,一頭烏黑的秀髮,隨著刺骨的寒風飄揚。

  今天在客棧內,她回頭就跑掉了,不知道西門公子,會不會覺得她太沒禮貌了?

  可是,當時她覺得很尷尬呀!

  不知道西門公子,知道她是女兒身後,會有什麼反應?

  她兩手抱頭,彎垂在膝上。

  雖然當時她走的匆忙,但她仍有注意西門公子臉上的神情。

  西門公子好像並不驚奇她是女兒身。

  幽幽一嘆,醉月心中悵然。如果他一點都不覺得驚奇,那是不是代表,無論她是女娃或是男娃,對他來說,並無太大差別。

  又是一嘆 欸!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愁煩些什麼。

  整個村子裡的孩子,都喜歡西門公子,又不是只有她喜歡,愁那些做什麼?就算她非常、非常喜歡西門公子,那又如何?

  西門公子遲早會離開賞月村,不會為了她,永遠留下來。

  想到西門公子也許過兩天就會離去,醉月的心,揪成一團,悲傷的情緒湧上,鼻頭酸酸的,眼眶熱熱的。

  寒風一吹,吹落了在她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醉月!?”

  後頭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喚她,她一回頭,西門擒鷹那修長的身形,在朦朦的月光下映現。

  看到她的臉,確定是她,他大步跨向前。

  醉月急的彎下身,兩手伸入寒冽的溪水中,掬起水,洗著臉。

  冰冽的溪水,刺痛她的臉,她仍是咬牙忍著寒冰,一遍一遍的洗著臉。

  絕對不可以讓他看見她在流淚,更不可以讓他知道,她是在傷心他即將離去,讓他知道的話,那多難為情啊!

  西門擒鷹蹲在她身邊。“你在做什麼?”他伸手探探水溫。那冰冷的水,足以凍傷皮膚。“別洗了,你不怕凍傷嗎?”

  直起身,醉月直打著哆嗦,她掀起衣角擦著臉。“西……西門公子,你……你怎……怎麼來了?”好冷、好冰。

  看她發冰的模樣,他心疼不已,解下披風,披在她身上。

  “我先送你回屋子去。”他拉起她,大手攬住她的肩。“方才我在來的路上,遇見你阿爹,他說你在溪邊坐了好一會兒,叫都叫不聽。你在想什麼?”

  進入屋內,暖和多了。

  醉月拉了張椅子請他坐,她拿下披風,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去……去看看溪裡有沒有魚?”

  她倒了杯茶給他。“我阿爹說他要去昆叔家,幫昆叔看看他釀的酒如何。”

  西門擒鷹點點頭。“方才在路上,你阿爹告訴過我了。”

  “他啊,不和昆叔喝到醉茫茫,是不會回來的。”醉月驀地想到什麼似地,眼一瞪,唇角緩緩彎揚。“等一下、等一下,你別走,不可以走喔,我進去拿個東西出來給你看。”

  西門擒鷹點點頭。他原本就是來看她的,不會因為她阿爹不在,就掉頭走人。

  見他點頭,她安心的轉身進入房間。

  一會兒的工夫,她抱了一壇酒出來。把酒放下,她不放心地,跑到門邊,四下張望,確定她阿爹沒回來,她才笑嘻嘻的折回。

  “是不是想偷喝你阿爹釀的酒?”西門擒鷹輕笑著。

  她鬼鬼祟祟的模樣,像是要做賊似的。

  “這才不是我阿爹釀的。”醉月坐到他身邊,驕傲的仰著下巴。“這壇酒是我釀的。”她小心翼翼的敲掉酒壇口的泥封。

  “你釀的!?”他的表情,比知道她是女兒身時,驚奇了十倍。

  “是啊。”她找來兩只小酒杯。“這和我阿爹釀的酒不一樣。我是用水果釀的。”

  “水果?”

  “有些來買酒的詩人,和我阿爹熟識之後,下一回再來,總會帶些東西來送我阿爹。其中有一個,送了水果來,阿爹捨不得吃,把水果全留給我,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所以,我就想,或許可以把它釀成酒。”

  壇口一開,酒香飄散。

  “我先說了,我是還沒喝過,能不能喝、好不好喝,我不知道。”

  她倒了一杯給他、一杯給自己。

  西門擒鷹端著酒杯,湊至鼻前,聞一聞。“好香,這酒肯定是棒的!”

  他的笑容,給了她莫大的鼓勵。“西門公子,你先別喝,我先喝。萬一要是難喝,你就別喝了。”

  醉月說完,毫不遲疑的喝了一口。她漾著大大的笑容,朝他點點頭:“好喝,真好喝,你喝喝看。”

  咂了一口,西門擒鷹點頭讚揚。“這酒瑩澈透明,清香純淨,酒中帶甜,入口爽適,好酒。”

  她也有同感。又幫他倒了一杯。“我把這壇酒,藏在床底下,阿爹還不知道呢,他要知道我偷釀酒,肯定會氣瘋了。”

  “怎麼會?你能繼承他的衣缽,他不高興嗎?”

  “阿爹他才不要我步上他的後塵,成了酒鬼,他說,女孩子家……”頓了下。都恢復女兒身了,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西門公子,你……你一點都不訝異嗎?”

  “訝異什麼?”

  “我……我是女的呀。”

  笑著,他一雙眼直盯著她看。“你是女的沒錯,一開始我就知道了。”她不會是為了這個,而去呆坐在溪邊吧?

  原本,寫完籌子他就要過來看她,可是一堆孩子圍著他,要他再幫他們寫他們的名字在籌子上,這一耽擱,天就暗了。

  “你一開始就知道了?是萍兒告訴你的嗎?”

  西門擒鷹搖搖頭。“不是,是我看出來的。”

  “嗄!?我的裝扮不像男的嗎?”原來他早識破了,難怪他一點都不驚奇。

  “為什麼要裝扮成男兒身?”他不解。

  “還不都是那些酒樓害的!酒樓引來太多外地人,我阿爹怕那些沒有酒品的外來醉漢,看到我是女娃,會欺負我,所以才要我裝扮成男的。”

  “原來是這樣!”

  “其實我阿爹真是太多慮了,我又不像酒樓裡的歌妓一樣,打扮的花枝招展,那些上酒樓的人,才不會喜歡上我,我又不漂亮。”咂咂自個兒釀的酒,醉月滿意地笑。“打從我會走路以來,十幾個年頭了,阿爹把我扮成男的,大概他也覺得麻煩。村裡有些人,還真把我當成男的。”

  “你阿爹是在保護你。”他看著她。“醉月,你很漂亮,很美。”

  “我……我真的漂亮嗎?”她怯羞羞的問。從採沒有人說過她漂亮。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她又羞又雀躍,整個人覺得飄飄然的。

  他伸手撥著她烏亮的秀髮,眸中充滿著愛憐。“醉月,你真的很美。”

  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著他,她的心緒,掉進了他的黑眸中,傻愣愣的望、傻愣愣的問:“西門公子,你……你……你喜不喜歡我?”她大著膽子問,心口隨地喘急。

  她純淨嬌美的臉龐,飄著朵朵紅雲,美的如她釀的水果酒,清香純淨。

  “喜歡、當然喜歡。”

  他的手,緩緩移過她頰上的紅雲,指腹輕刷過她的朱唇。

  俯首,他以唇代替指腹,輕壓上她的唇,她的唇,柔嫩的像花瓣一般。

  天旋地轉,是醉了嗎?醉月暈陶陶的,腦袋一片空白。她釀的水果酒,後勁太強,醉的她像飄上雲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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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5: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

  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觸。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金陵酒肆留別 李白

  “……晶清的酒叫栗,清甜的酒叫馳,原汁的酒叫醇,又叫酉需,重釀的酒叫餌,三重釀的酒叫酉守,薄汁的酒叫璃,甜汁的酒叫醴,甜美的酒叫醍……”

  在一片大草原上,西門擒鷹坐在放羊的醉月身邊,手中持著一本有關釀酒的書,親自念著。

  為了醉月喜歡釀酒,他特地託人找來了幾本和釀酒相關的書籍,又因她不識字,他便擔任她私人的說書工作。

  醉月聽的似懂非懂。“好……好多喔,我記不住。”

  “沒關係,我念你聽,記得住,你記下,記不住的,日後我再說一遍給你聽。”他相當有耐性,他相信,以她的聰明,絕對可以成為頂尖的釀酒師。

  揚起一抹甜美的笑靨,醉月仰望著他,他的翩翩風采;像個俊神仙一般。

  “笑什麼?”凝視著她的眼,他的心湖又起波動。

  他一再停留,愈來愈多的因素,是因為她。

  他得確保沒有人再找她和她阿爹的麻煩,他才能放心離去;他又想助她一圓釀酒的夢想,她不識字,他得為她說書,另外,他也想教她寫字,也想教她吟詩……

  對她,他有太多想呵護她的念頭。

  他想,短時間內,他是不會離開賞月村的,而泰山應該比他更不想離開。

  或許,這段期間內,可以讓泰山和萍兒,完成終身大事。

  而他的終身大事……

  溫柔的目光,鎖定在她清麗的小臉蛋上,他唇邊漾出朗若清風的笑容。

  “我……我覺得你像天上下凡來的神仙,又美又俊,像個活菩薩。”她笑著。

  喜歡依偎在他身邊的感覺,好安全的感覺,好似一切有他在,就安全無虞。

  “是嗎?”西門擒鷹輕笑。“如果我是活神仙,那你就是可愛的小仙女。”

  “仙女!?”她眼珠子溜溜的轉。“那神仙和仙女,是不是可以永遠在一起?”她天真的問。

  “你希望神仙和仙女,能夠永遠在一起嗎?”他笑著反問她。

  “我……”羞紅了臉,她輕輕地點點頭。

  “如果要和神仙在一起,仙女必須離開她從小生長的地方,離開她的阿爹,那麼,小仙女願意嗎?”

  因為這個因素,所以他斂住了對她的許多好感。為了他一己之私,離散相依為命的父女,這不是他樂見的情景。

  “我……我,我不想離開阿爹。”醉月滿臉為難。“可是,仙女很想和神仙在一起。”

  她,陷入了兩難之中。

  她是那麼地喜歡他,但是,要她離開阿爹,她是不願的。

  垂首,撥亂腳邊一堆雜草,心如雜草般,一樣凌亂。

  他愛憐的揉揉她的發,不讓這件事煩她。

  “醉月,我再念一篇給你聽,好嗎?”

  直起身,她點點頭。

  翻開了手中的書,他溫柔的嗓音,在草原上飄盪,“酒譜說,酒的色彩清,味道重,是最好的酒,稱為酒中之聖;酒的色彩如金,味道醇苦的,是次好的酒,稱為酒中之貿;酒的色彩烏黑,味道酸璃的,是下等酒,稱為酒中之愚。”

  仰望著他,她的眸中存蓄著愛意,笑容揚在臉上,始終不滅。

  * * *

  在賞月客棧正對面的歡喜樓,是賞月村內,規模最大的一家酒樓。

  平常時候,每到夜晚,熱鬧非凡,進進出出的客人,多如過江之鯽,但今晚,一些慕名前來的酒客,全被拒於門外。

  酒樓裡,裡裡外外,全是官差的身影。

  在富麗堂皇的歡喜廳內,連連傳出摔酒杯的怒咒聲。

  歡喜樓的老鴇喜大娘,連跪了三回,額上冷汗涔涔。

  “縣……縣府大爺,您息怒。”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呀,縣府人爺親自趕路來給歡喜樓捧場,你端的這是什麼劣酒給縣府大爺喝?”

  說話的人,正是上回在賞月村吃了悶虧的師爺吞丙。

  上一回,抱回那壇酒,害他挨了二十大板子。這回,是縣府大爺自個兒提議要來,他正好趁這一回,把上回受的氣,全給還回。

  坐在尊位上,身材肥胖,頂著一個圓滾滾大肚的城安縣縣府大爺同一虎,身旁圍繞著五、六個裸著上身,殷勤服侍他的歌妓。

  幾個歌妓,無不卯足全力,極力討好他,每個人心中,無非是想攀住這個名利雙收的大好機會。

  只要能讓縣太爺看上眼,帶回當小妾,總是一個出頭機會。

  同一虎一雙老色眼笑瞇著,兩手搓揉著一對又一對湊至他眼前的豐乳。

  雖說美女如雲,但沒有美酒,心中老是火。

  喝慣了奔家釀的酒,嘴給養刁,肥肚肥腸,也只認奔家的好酒。

  “馬上給我去取奔家的酒來!”推開了眼前一波一波的肉彈,同一虎用力的捏著一只肉彈,喝令著。

  倒楣被捏的歌妓,心中咒罵著,但臉上仍是笑盈盈地,逮著了機會,她推開了擠在一旁的其他歌妓,彎著身,把被捏紅的那只豐乳,湊至同一虎嘴邊:“哎喲,縣府大爺,你看看,你把人家捏紅了,不管啦,人家要罰你,用你的嘴,親撫我的紅腫。”眼波一送,嬌嗔出聲的,是歡喜樓內,最會耍心計的歌妓紅玉。

  “好,好,乖寶貝。”

  同一虎捧著那只豐乳,又吻又吸的,看的一旁的吞丙,直流口水。

  喜大娘自從接掌歡喜樓十年來,沒像今日這麼窩囊過,又磕又拜的,但縱使滿腹怨氣,仍是必須笑臉以待。

  “縣……縣府大爺,你有所不知,那奔家的酒,我們可是從來買不到的。”正好她也可以趁這一回,讓奔大受點教訓。“那奔大,仗著自己名氣高,鄙視我這些酒樓,任憑我們說破了嘴,他就是不把酒賣給我們,害我們也間接得罪了不少客人,以為我們不想賣酒,真是冤哪!”

  同一虎皺著眉頭。“真有這種事?”

  “是啊,縣府大爺,你可得為我們作主啊!”接收到喜大娘示意的眼神,紅玉又使嗲功。“像你這種高貴的身分,當然是得喝奔家的酒。”

  紅玉拉著同一虎的手,鑽進了自己的腿間。眼尾一勾,又使了迷魂計。

  “師爺,你還杵在那邊做啥?快去給我取奔家的酒來,要是那奔大敢不從,你就當場把他打死,無論如何,都要把酒給取來!”

  同一虎一聲喝令,吞丙回神擦乾口水,然然可可,蹴然應聲:“是,屬下立刻去辦。”

  * * *

  “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

  躺在床上,準備就寢的醉月,喃喃低念著西門公子教她的詩句,藏不住的笑容,在她臉上織成一道美麗的彎月。

  才躺下要編織美夢的,卻被房外一陣吵雜聲給擾亂。

  “一定又是阿爹喝醉酒了。”

  翻身下床,才想走出房外去扶醉倒的阿爹,卻聽見前陣子來取霹靂春那個師爺的聲音。

  “……你這個奔大,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縣府大爺的命令……來人啊,把這刁民綁起來。”

  “是。”

  在房內的醉月,聞言,心一驚。肯定是笨師爺回來報仇。

  穿上外衣,把長髮扎起,她急急奔出。

  “你們憑什麼綁我阿爹?”推開官差,醉月嬌小的身子,擋在奔大身前。

  “好,你們父子一塊綁!”自己跑出來落網,省得他差人去搜。前日的恩怨,今日一道解決。

  “誰敢綁我們!”醉月提氣大喊。“你……你忘了那天捉你的那個泰山嗎?他可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敢綁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一提到那個大個的,吞丙就一肚子火。好歹他也是堂堂一名文師爺,竟被一名莽漢,提著遊街……愈想火氣愈大。

  “等我把你們收拾了,再去找他們算帳!”

  “等……等等!”醉月雙手擋著欲捆綁他們的官差。“我……我可告訴你,那……那個西門公子,可是西城主的親戚,如果你敢亂來,他一定……”

  仗著有同一虎當靠山,吞丙天不怕、地不怕。

  “那小子要是西城主的親戚,我就是西城主的爺爺。”要攀關係,誰贏的過他吞丙。

  “你……你為什麼要抓我和我阿爹?”要死也該有個充分理由,否則,死不暝目。

  “縣府大爺人在歡喜樓,他指定要喝奔家的酒,要是誰敢阻撓,縣府大爺下令,阻撓者,當場活活打死!”

  吞丙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他們爺兒倆。

  “原來是這種小事!”醉月乾笑著。“縣府大爺指定要喝我們奔家的酒,那就是看得起我們奔家,我馬上去抱一壇酒。”

  “醉月,不准你去!我奔大的酒,不賣給那些戀酒貪色之徒!”連日來,身體微恙的奔大,使盡全力怒喝。

  “阿爹……”醉月回身,猛對奔大使眼色。“要買酒的是縣府大爺,我們能不賣。”

  奔大不知女兒在打什麼主意,女兒緊緊握著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別衝動。

  奔大心想,或許女兒是想先虛與委蛇,到了賞月客棧前,再向西門公子求救。

  眼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好吧。”沉住氣,奔大鬆口應允。

  原本頑強的爺兒倆,闢然變得乖乖合作,帶著滿肚子氣來的吞丙,原是要報復,但此刻卻傻了眼。

  醉月打開壇口,酒香飄溢,令在場的官兵,聞之飄飄然,一時間,酒蟲搔肚,什麼報仇的事,全拋到腦後。

  “快快快,把酒搬到歡喜樓去。”口水直流,光是用聞的,就已先醉了一回了。

  * * *

  賞月客棧的二樓窗口處,身著白袍的西門擒鷹,一雙狹長的黑眸,望向對面的歡喜樓。

  聽牛大叔說,今兒個歡喜樓全讓城安縣的縣府給包下。

  這城安縣府,可還真懂樂。

  “城主,這城安縣府,也太逍遙了,讓我去教訓、教訓他!”

  打從知道同一虎包下歡喜樓,泰山便氣騰騰的。

  “他犯了什麼錯?”西門擒鷹帶著一抹笑容問。

  “一個愛民的清官,怎麼會到酒樓裡,飲酒作樂?”泰山雖然是名粗漢子,可該懂的理,他還是懂的。

  晃晃手中的摺扇,西門擒鷹一雙黑眸笑揚著。

  “誰說清官不可以上酒樓?”踱步回桌前,西門擒鷹落坐。“真正的清官,不管是酒樓、或是賭場,只要是在自己管轄內的,都應該去看一看。”

  泰山皺起一對飛揚的粗眉。“那城主,照你這麼說,那個同一虎是沒有錯 ?”

  “不,他有錯!”西門一臉正色。“他錯在不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個道理,還有,他最大的錯,就是沒約我一起去。”

  泰山的一對牛眼,死瞪著主子。

  他真的不懂他的主子,是不是不想爭取國主之位,成天都一副悠哉的模樣,眼前明明擺著一件令人火冒三丈的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對了,你去醉月家一趟。”

  他原想,這麼晚了,那同一虎應該不會找奔家的麻煩,但愈想愈不放心。

  “去醉月家做什麼?這麼晚了,他們父女倆,應該睡了吧?”泰山一心只想教訓同一虎,要把他支開,可以,讓他先揍那同一虎一拳再說。

  泰山那點心思,全寫在臉上,西門擒鷹嘆笑著:“我怕同一虎會派人去找奔家的麻煩。”

  西門擒鷹的話語甫落,街上便傳來醉月的呼喊聲:“西門公子……”

  拔高的聲音,隱藏著求救的訊息。

  倏地奔至窗邊一探,他看到了醉月和奔老爹被官兵團團圍住。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同一虎的確派人去找奔家麻煩。

  推開窗子,西門擒鷹縱身一躍,翩然飛落。

  * * *

  滿地的酒壇碎片,和灑了一地的醇酒,雖然頗覺可惜,但奔大對女兒摔酒壇的舉動,非但不生氣,反而用讚賞的眼神看著女兒,表示她做的很對。

  寧願浪費了一壇好酒,也不讓狗官咂上一口。

  “你……你們父子倆……”糟蹋了一壇好酒,望著地上的酒液,吞丙饞凸了眼。“來……來人啊……”

  在吞丙傻愣的說不全話時,醉月卯足氣大喊:“西門公子……”

  在官差手中的刀柄,落在她頸項之前,一道白影,從天而降。

  一把摺扇,輕而易舉的揮開,亮晃晃的刀柄,西門擒鷹臉上有著惋惜的表情。

  “怎把一壇好酒給破了?是誰這麼粗心?”

  站在他身後的醉月,扯扯他的衣角,小聲的道:“西門公子,那酒是我摔破的,我是故意摔的。”

  “噢!?故意摔的?那真該打屁股!”

  “就算把我家的酒全摔光,我們也在所不惜!”有了靠山,醉月說話大聲了起來。“我們奔家的酒,絕不進這種飲酒賣笑的地方!”

  “混帳!全部給我拿下!”吞丙退到歡喜樓的門口處,喝令著。

  泰山一站上前,沒兩下的工夫,把圍住他們的官兵全給擺平。

  見狀,吞丙嚇得拔腿奔入歡喜樓內。

  西門擒鷹回頭和醉月說道:“醉月,你和奔老爹先到客棧去,我要去和縣府聊一下。”

  “西門公子,你別去,得罪了縣府,你可是會被捉去關的。”醉月眼裡,滿是擔憂。

  “不怕,他關不了我的!”

  回身,西門擒鷹帶著一抹堅定的笑容,進入歡喜樓。

  * * *

  “哪個龜孫子,敢膽公然和我作對?去把他給我捉來!”

  聽了吞丙的稟告,同一虎怒目咬牙,把黏趴在他大肚腩上的歌妓,給一腳踹開。

  “捉……捉不了啊……”吞丙吞吞吐吐。

  “全是一群飯桶!”捉起一個酒杯,狠狠的朝吞丙的額上砸去。

  沒有喝到美酒,已是一肚子火了,居然還有人敢挑戰他這個縣府的威嚴……最令他氣憤的是,數十名官兵,竟連個人都捉不住。

  “馬上去把那個人給我捉來!”戟指怒目,同一虎氣的踢翻了椅子。

  吞丙擻抖抖的縮著肩。“是……是。”

  “何必費工夫呢,我這不就來了?”

  一身白袍,玉樹臨風,翩然俊雅……

  當西門擒鷹出現在歡喜廳,立定在眼前,原本氣煞煞的同一虎,瞬間成了一只軟腳蝦。

  “城……城主……”隨著抖音降落,同一虎的肥膝也跟著屈跪在地。

  “城……城主?”吞丙也嚇得跪在地。他沒見過西城主,不知道西城主的模樣,但縣府大爺見過西城主。

  “同一虎,你可真是個好官啊!”西門擒鷹揚眉,唇角勾出一抹笑的,笑的同一虎直打冷顫。

  “城主饒命、城主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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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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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一大隊官差連夜離開賞月村,醉月驚愕之餘,不免又對西門擒鷹多了一分崇拜。

  原先,她還擔心西門公子這一進去會有危險,孰料,不到半個時辰,他安然無恙的走出歡喜樓,隨後,那個縣府大爺便領著那些官差,畏畏縮縮的連夜出城。

  “西門公子,你是怎麼辦到的?”站在客棧門口,觀看那些官差離去景象的醉月,好半晌後,回頭走至悠哉的坐在客棧裡的西門擒鷹身邊。

  “沒什麼,我只是和他拼酒。”一身酒味的西門擒鷹,輕描淡寫的道出原因。

  為了這個拼酒的理由不被懷疑,他連喝了兩杯酒,又在自己的衣上灑了酒,一身的酒味,相信足以取信眾人。

  聽到拼酒,牛二郎一臉惋惜。“要喝酒,怎不找我一起去?”

  “其實,這法子我並不是很有把握。”低頭一笑。“而且,我還擅自作主,拿奔家的酒當賭注,如果我贏,我要他馬上離開;如果我輸,那麼奔家的酒,就得進歡喜樓。”西門擒鷹語帶歉意。“奔老爹,沒經過您的同意,就拿奔家的酒當賭注,還望您多多包涵。”

  奔大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半絲不悅,倒是一臉狐疑;他相信眼前的西門公子,對他們這群人的確是發自善意的關懷,只是,能一再擋退縣府的人,這西門公子,絕對是不平凡的人物。

  奔大輕點個頭,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對西門擒鷹迷戀又崇拜的醉月,堅定的道:“我相信西門公子,一定可以贏那個縣府大爺的!而且,你好像喝了不少酒,滿身的酒味好重。”她捏住鼻子,笑道。

  “不多,就一壇,我先喝完,所以他輸了。”

  “沒想到那個縣府,這麼好打發。”聽到他們拼的是一壇酒,牛二郎不但肚裡酒蟲作怪,還怨恨他這個酒國英雄,沒能派上用場。“早知道他吃這一套,我就當他的面連灌三壇酒,讓他以後不敢再來賞月村。”

  牛二郎的話,教大伙兒哄笑成一團。

  “西門公子,這一回,又多虧了你的幫忙。”奔大起身,謝道:“我們奔家別的沒有,就只有酒。改天,若是西門公子要離開賞月村,奔家的酒,任你挑、任你選。”

  “奔老爹,您這話我記下了。”西門擒鷹點頭,接受了他的好意。

  “這麼晚了,我也要先回去了。”

  “奔大,別回去,我們哥兒倆好好喝一頓。你奔家有酒,我們牛家多的是空房,喝醉了,多的是房間任你睡!”肚裡酒蟲搔癢著,不找伴個一起喝,牛二郎肯定是睡不著覺。

  奔大搖搖頭。“今兒個,我身體不大舒服,喝不了,明兒個好一些,我再和你一道喝。”奔大的視線移向女兒身上。“醉月……”

  “阿爹,我今晚要和萍兒一塊睡。”醉月滿眼懇求。她還想多聽西門擒鷹和縣府拼酒的詳細情形。

  “好吧。”

  “奔老爹,夜深了,我送您回去。”西門擒鷹一站起身,泰山立刻挺身。

  “我送奔老爹回去。”

  “都不用了。”奔大搖頭,謝絕他們主僕倆的好意。“沒幾步路,就算我蒙著眼,也能走回去。”

  奔大離去後,牛二郎拖著西門擒鷹和泰山一塊兒喝酒。

  坐在西門擒鷹身邊,醉月滿臉喜孜孜的,累了、困了,眼皮仍硬撐著,只為了聽他說話。

  看著他,她的心裡就有一種幸福的喜悅。

  * * *

  連夜帶隊離開賞月村的同一虎,坐在馬車裡,六神不安。

  “停!”

  大喝了一聲,他把師爺給叫了過來。

  吞丙一副魂飛魄散的愣樣,看的讓他心生一把火。

  拿了一塊糕餅丟向吞丙的額頭,同一虎怒瞪著他。“你可不可以有點出息?都是你這個倒楣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橫眉瞪眼,同一虎氣的眼歪嘴斜。

  “大……大爺,我……我們這回遇到的,可是西城主,不是別人耶!”吞丙腿軟的跪下。“我看,我們兩個人是死定了。”

  “你說夠了沒!?”同一虎拿了一杯水,潑向他:“虧你還是個師爺,遇到困難,也不會趕緊想個法子解決!”

  抹掉臉上的水漬,吞丙哭喪著一張臉。

  “話不能這麼說呀,如果今天遇到的是一般人,抬出縣府大爺你的名號,壓也把對方給壓死,可……可現在我們遇到的是西城主……”

  “就算是西城主又如何!”同一虎掄拳,狠狠的朝轎子搥去。

  他可真傻愣,在歡喜樓一見到那白麵小子,嚇得魂都飛了,還乖乖就範。

  如果當時他放手一搏,一來,只有他認得西城主,他若不承認,沒人知道那白麵小子是誰;二來,就算他們倆武功高強,他的兵多勢眾,不信打不倒他們!

  吞丙瞠大眼。“大爺,難不成你有好辦法?”隨即他靈光一閃,道出他突如其來想到的方法。“大爺,不如這麼著,我們在縣裡挑選數十名美女,再挑幾千疋的上等絲綢、幾百壇好酒、和一些稀世珍寶……親自送到西城堡去,要是西城主一歡心,就不會定我們的罪了。”

  吞丙自個兒說的樂呵呵的。“說不定,西城主一看到我們送那麼多東西去,龍心大悅,非但不會降我們的罪,還會升我們的職……”

  欣喜的話還未說完,吞丙的臉頰就遭到一只酒杯的攻擊。

  “你真是個豬腦袋!那小子要是吃這一套,我們哪還需要如此狼狽,連夜離開?”

  “那……那怎麼辦呢?”

  好不容易想出一個辦法,卻是行不通的,原本安下的心,又惶惶不安了。

  “一不做、二不休!”同一虎臉上露著猙獰的表情。

  他勾勾食指,示意吞丙靠過來,聽聽他的方法。

  “什麼!?放火!?”

  怒瞪了一眼,吞丙忙不迭用手摀住嘴。

  “大……大爺,這……不好吧?”平日只幹小姦小惡的事,這等大姦惡的事,可把吞丙嚇得話都說不順了。

  “那你說,還有什麼好辦法?”

  “我……我……”

  “你可想清楚,我們這一回去,不光只是降職這麼簡單,所有的家產一定會被充公。”揪著吞丙的領子,同一虎滿心不甘。“我可不想下半輩子以乞食為生。”

  “是啊、是啊,我也不想當乞丐,可是……”

  “別畏畏縮縮、怕東怕西的。”同一虎肅著一張惡臉。“聽我說,這是我的危機,也是轉機。”

  “轉……轉機?”

  “那小子沒讓賞月村的人知道他的身分,我們做起事來更加方便!”捻著須,同一虎打著如意算盤。“只要一把火,把客棧燒了,能把他給燒死,我們就能安然無恙。”

  “要……要是他沒死,那……那不就是我們死?”

  “你真笨!他親眼看到我們離開的,而且,他一定猜,我們沒那個膽子再回去找他麻煩。”

  “真……真的可行嗎?”吞丙猶豫著。

  “我說行就行!’

  “噢,行、行。”吞丙這小小師爺,永遠只有點頭的份。“那,我就吩咐兩名官兵去放火。”

  “你也一起去!”

  “我……我也要去?”吞丙嚇呆了。

  “你不去,我哪能放心!還有,除了客棧之外,那個奔老頭的家也一起燒了。哼!他不想賣酒,那就叫他永遠都別賣!”

  見吞丙還杵著,同一虎怒喝著:“還不趕快去!你是不是想等天亮再去?”

  “呃,我……我……我這就去!”人在縣府裡,不得不低頭呀!

  半晌後,吞丙帶著幾名官兵踅回賞月村去,同一虎立刻下令隊伍繼續前進。

  呵,吞丙那個傻瓜蛋!

  要是那白麵小子福大命大不死,所有的罪也全由吞丙去摃,他只要辯說不知情,誰能定他的罪?

  * * *

  歡喜樓裡面,紅玉和喜大娘唉聲嘆氣著。

  “那個縣府呀……只差一步,我就能搾幹他,偏偏……”紅玉十足不甘心地嘆著聲,“如果西城主晚一個時辰來,那不就好了!”

  想到同一虎那一身肥油,紅玉不由得嫌惡的乾嘔了幾聲。

  “好了、好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喜大娘推開窗子,頻頻望向對面的客棧。“西城主來到賞月村,住的是賞月客棧,不是歡喜樓,我可真擔心那個牛二郎,會利用西城主來對付我們。”

  “大娘,你別窮擔心!只要我朝他身上一靠,說不定西城主就會拜倒在我的裙下。”

  “你呀,西城主又不像縣府是那種戀酒貪杯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對付!”

  紅玉也倚到窗口邊來。“不管啦,大娘,這一回,說什麼你都要幫我!我也幫你賺了不少錢,可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酒樓,只要能讓西城主把我帶在他身邊,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這還用得著說!我也希望你可以迷住西城主,這樣一來,我們歡喜樓的名氣更大,生意就會更好。只是,辦法……沒有!”

  紅玉和喜大娘兩人,相視對嘆。

  “大娘、大娘,你瞧,有幾個人在客棧外頭鬼鬼祟祟的。”紅玉瞪大眼,仔細瞧著。

  “是啊,那誰啊?鬼鬼崇祟的做啥?” 兩人還在納悶的當兒,倏地,火苗急速竄起,熊熊的火光像豺狼虎豹一般張牙舞爪,似要將客棧給吞噬。

  “怎麼辦?客棧失火了,那西城主會被燒死的!”紅玉擔心她的未來幸福,會被這場火給燒沒了。

  “別慌、別慌,想法子、想法子……”喜大娘慌忙之中,立刻作出決定。“先捉住那些放火的人再說。”抓住了放火的元兇,總是有利無害。

  * * *

  “失火了、失火了……”

  夜裡,賞月村內火苗四竄,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村民們紛紛提水,幫忙滅火。

  “糟了,火愈來愈大!”

  眼看著火勢還是無法控制,紅玉心頭急慌慌地。

  “你也去幫忙提水,光杵著不是辦法!”喜大娘也加入提水行列,提得喘吁吁的。

  “不行,我要進去救西城主。”紅玉下定了大決心。她都喊了好半晌,卻沒半個人出來。

  “你瘋了?這一進去,你可能也出不來了!”

  “不,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只要我把西城主救出來,他一定會把我帶在身邊的。”

  說完,紅玉像著了魔似的,直往火裡鑽去。

  * * *

  “西城主、西城主……”

  驚覺客棧失火,西門擒鷹立刻往萍兒房間去,搖醒了還在沉睡中的醉月和萍兒,他帶著她們兩人離開房間時,隱隱約約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

  蹙起眉頭,他問:“這客棧裡,還有別的客人嗎?”

  那聲音聽來,像是年輕女子的聲音,而且她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不可能是萍兒的阿娘。

  “沒有,沒有別人。”萍兒直搖頭。“我阿爹、阿娘他們呢?”

  “放心,泰山去找他們了。”西門擒鷹扶著被嗆著的兩人:“我先帶你們出去。”

  拉著兩人,找了一處火苗較小的牆面,掌風一出,打垮了牆面,他帶著兩人安全飛落。

  不一會兒,泰山也帶著牛二郎和牛妻,安全落地。

  看到他們都平安出來,村民們松了一大口氣,高興的歡呼著。

  “沒事,都安全了。”西門擒鷹摟著驚嚇過度、身體還在發抖的醉月。

  “哪個混蛋敢放火燒我的客棧!”還有些醉意的牛二郎氣急敗壞的嚷著。

  “牛大叔,客棧裡是否還有其他人?”西門擒鷹想起方才聽到的年輕女子聲音。

  “沒有了,就我們這幾個。”

  牛二郎的話語甫落,喜大娘慌慌急急的跑過來。

  “紅玉呢?我們家紅玉呢?”

  “你這個死老太婆!跑來向我要人?你沒看到一把火,把我的客棧燒光了!”牛二郎氣呼呼的。“你給我老實說,這火是不是你放的?”

  “火不是我放的!”喜大娘揮掉牛二郎怒指她鼻子的手指。“放火的兇手是縣府的師爺,我把他捉起來了。”說著,她老身一跪,跪在西門擒鷹面前,哭喊著:“西城主,您可要救救我們家紅玉,她可是為了要救您,才會冒著生命危險跑進客棧裡去……可是,她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喜大娘的一聲西城主,喊呆了在場的人。

  救人要緊,沒來得及解釋,西門擒鷹縱身一跳,從方才飛落的牆洞進入客棧找人。

  見主子去救人,泰山也跟著飛入客棧內。

  就在兩人進入客棧內尋找紅玉時,一個村民急慌慌的跑來。

  “醉月,你在這兒啊,快回家去,你家被火燒了!”

  一句話,嚇飛了醉月的魂。

  “阿爹、阿爹……”一回身,她拼命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牛二郎聞言,不管自家的客棧了,回身,跑得比醉月還快。

  * * *

  “阿爹、阿爹……”

  哭紅了眼、哭碎了心,再也喚不回和她相依為命的阿爹。

  殘破的家,找不到一樣可以留念的完整物品。

  奔家別的沒有,就是酒多。

  這句曾讓阿爹引以自豪的話,卻成了燒死阿爹的幫兇。

  火勢在酒的助長下,一發不可收拾,不但瞬間燒燬了她家,連隔壁的幾戶人家,都受到波及;不同的是,隔壁的住戶全逃了出來,只有她阿爹慘死於火堆中。

  辦完了阿爹的後事,醉月整個人恍恍惚惚。

  “醉月,別傷心了。”

  輕輕摟著她,西門擒鷹的黑眸中,透露著無限愛憐。

  “城主……”一開口,又是一串淚,哽的不成聲。

  她萬萬沒想到,她心戀的人,竟是西城的城主。她想要告訴他,要他原諒這陣子她的沒大沒小,原諒她丟他石子的事,要他千萬別見怪她對他的無禮……

  但,一開口,阿爹離去的傷痛,纏繞出串串的淚滴,她什麼話都說不全。

  拍拍她的肩,他安慰道:“有什麼話,日後再說。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啟程了。”

  他要帶她回西城堡去,牛二郎一家也會跟著泰山回西城堡,她和萍兒有伴,不會寂寞的,而他,也會盡全力呵護她。”

  抱著阿爹的骨灰壇,她感激的望著他。

  失去了阿爹,有他在身邊,她感覺到他敞開的雙臂,像一座安全的避風港。

  他讓她知道,她不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

  四目交望,感激的淚水掩過傷悲。至少,她還有他!

  * * *

  在一片殘破的賞月客棧前集合,西門擒鷹正在交代地方官,要全力整治賞月村的同時,喜大娘一臉諂淚,跪倒在西門擒鷹面前。“西城主,您不能就這麼走了,我們家紅玉這會兒是哭斷了腸,整夜流淚不止。”

  “你這婦人,別在街上嚷嚷。”地方官挺身護主。“西城主有交代要我給紅玉姑娘,請最好的大夫看病,她的下半輩子也毋需煩愁,一切自有本官打理。”

  對地方官的說辯置若罔聞,喜大娘哭天搶地。

  “西城主,我家紅玉為了救您,不顧自己生命安危,豁了命,進到客棧去救您,這會兒,斷了腿、毀了容,恐怕是得跛腳過一生了。”說著,又嚎哭了幾聲,“請您想想,她這麼犧牲自己,難道您真的狠心丟下她不管?”

  “城主已經命令地方官,要給她最好的照顧了,沒有要丟著她不管!”泰山實在聽不下去喜大娘潑聲浪氣的大哭大嚷。

  “大爺們,你們都不了解女子的心意。紅玉她曾是我們歡喜樓的紅牌,這會兒,跛了腳、毀了容,叫她如何承受的了這種殘酷的打擊?要是再想到日後沒人敢娶她,那……那說不准,她會想不開,會有輕生的念頭。”

  喜大娘又拔高聲音大哭著,“西城主,您真的忍心看一個為了救您的年輕女子,香消玉殞嗎?我家紅玉就是傻,她一見到您,就愛上了您,我勸過她,要她別癡想,但她不聽,只說為了愛您,犧牲她的生命也無妨。”

  西門擒鷹看了醉月一眼,醉月一臉茫然,失怙的傷痛佔滿她的思緒,她已無心思對這件事理出頭緒。

  就在西門擒鷹遲疑的當兒,歡喜樓內的一名雜工,急急忙忙奔出。

  “喜大娘,快找大夫,紅玉她自殺了。”

  這會兒,喜大娘哭的更大聲了。“紅玉,我的寶貝,你怎麼那麼傻!”

  這種情況下,不管是不是一場戲,於情於理,他都得進歡喜樓一看。

  大夫來過之後,幫紅玉把手腕上的割痕包紮好,人已無大礙。

  為了不落人口實,也避免再有同樣的事發生,西門擒鷹下了決定,要帶紅玉一塊回西城堡。

  對這件事,醉月仍是一臉茫然,沒有任何意見,她只知道,從今以後,她要依靠的人是他,西城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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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6: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半年後。

  從賞月村回到西城堡,已過了半年,醉月慢慢從失估的傷痛中走出來,小臉上也有了笑容。

  泰山和萍兒在兩個月前成了親,牛大叔和牛嬸也在附近開了家客棧,一樣取名為賞月客棧。

  而跟隨他們一塊回來的紅玉,如喜大娘說的,跛了腳、毀了容,幾次哭鬧要結束生命,醉月遂提議,要西門擒鷹納她為妾。

  幾經考慮,西門擒鷹點頭答應,但明白的和紅玉表示過,他不會和她行夫妻之實,如果日後找到意中人,她隨時可以離去。

  當然,他也沒讓紅玉住在西城堡裡。他在鄰近的地方,找了個大房子讓她住,吃住全有丫環伺候。

  在堡內的西側,他讓人另闢了一處醉月園,讓醉月有處清幽的住所。

  “今天夫子教了你什麼?”

  坐在園中,夜涼如水,西門擒鷹總愛在晚膳過後,來到醉月園,和醉月品茗、聊天。

  成日在堡內,閒閒無事做,除了偶爾去賞月客棧,找牛家人聊聊天外,她怕悶得慌,所以央求要請個夫子來教她讀書、識字。

  今兒個讀書、明兒個刺繡、隔個一日,提筆學寫字……

  在西城堡半年多來,她過得很快樂。

  “夫子今兒個,教了我兩個成語。”比出兩根食指,有所學,醉月可驕傲的呢!

  她不想學得多,那只會忘得快,她要學得精,最重要的是能記得住,所以一天內,她最多只學兩個成語。

  “學了哪兩個成語?”

  見她又回覆了從前的快樂,他打從心底為她感到高興。

  醉月站起身,兩手負背,學夫子教書的神情和口吻。

  “這句天半朱霞,可得記牢了,這是形容人的風采清逸絕俗,就像西城主一樣。”她也學夫子,咳了兩聲。“劉敲劉訏,履高超,族祖考標稱之曰:訏超超絕俗,如天半朱霞,敲(校者注:此字也許有錯,族兄弟倆皆南朝樑處士,見粱書卷第五十一列傳‧第四十五‧處士)矯矯出群,如雲中白鶴。”

  醉月邊念邊搖晃著頭,晃得頭都暈了。

  “還有另外一句。”不晃頭了,她坐下,喝了一口茶。“天上麒麟。”

  “天上麒麟?這句話是指什麼?”他笑著,她學夫子的神情,有七、八分像。

  “這是在讚美別人家的兒子,是句美言。”她十足正色道:“徐陵數歲,釋寶志摩其頂曰:此天上石麒麟也。”

  她蔥白的玉指,指向他。

  “城主,你是天半朱霞、也是天上麒麟。”

  “我有那麼好嗎?”他斜挑著眉。“我記得,我曾經聽過有人說,西城主很風流的。”

  他一提,她才想起,在賞月村時,她曾和他說過這樣不敬的話。

  難怪她一直覺得,心裡頭好像還擱著什麼事,沒同他說。

  吐吐舌,她笑的一臉尷尬。“城主,這……這件事是別人說的,不是我說的,我……我只是聽人家說的,你不能怪我!”

  她怯怯愣愣的模樣,可愛極了。

  長臂一伸,將她拉坐在他腿上。“你說的沒錯,我是風流,要不,怎會還沒娶妻,就先娶妾了?”

  坐在他腿上,羞怯的紅暈飄浮在臉上,她輕咬著唇。

  “聽說,東城主也是先娶妾的,不是嗎?”

  他用手指輕捏著她的鼻頭。“你從哪裡聽來那麼多‘聽說’?”

  “都是以前買酒的人說的嘛!”

  嘆笑著,他的大手按住她的小手。“醉月,聽說來的事,不可以隨口傳述,尤其是你,日後,你可是城主夫人,有些話是不可以隨便說的!”

  “我……我真的要當城主夫人嗎?”她羞怯怯的低頭。

  這話,他不只說一回了,但每每他這麼說時,喜悅的情緒總會漲滿她心間,一想到要和他成為夫妻,她的雙頰便會羞的燙紅。

  “你不願意?”他兩手摟著她的腰。

  搖搖頭;想一想,不對,又換成點點頭。

  “是很勉強的願意嗎?”他笑著。

  “不是。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怎麼當一個城主夫人?”這是一直令她困擾的問題。

  不管是賣酒、或是到客棧幫忙,要做什麼事,都有人教她,但唯獨要當城主夫人這一件事,可讓她傷透了腦筋。

  “我要怎麼當城主夫人?”她一臉正色的問。對於這個問題,她看得可嚴肅了。要當一城之主的妻子,想必不是那麼簡單的!

  低聲笑著,他凝視了她許久。

  “醉月,你別這麼緊張。當上城主夫人以後,和你現在的生活並無兩樣,你一樣可以學你想學的東西,一樣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真的?!”怎麼比她想像中的容易多了?

  西門擒鷹點點頭。“不過,你的言行舉止,可要端莊一些 ,而且不可以隨便說聽來的事。”

  醉月輕蹙著眉頭。“嗯,這一點,我一定會牢牢記住的。”

  “如果你真想說那些聽說,那就只能說給我聽,不可以對別人亂說,知道嗎?”

  她用力的點點頭。“我知道。”

  她純真的表情,令他心憐,低嘆了一聲。“醉月,到現在都還沒抓到同一虎,你不會怪我吧?”

  “不,我沒有怪你。”跟睫半垂,阿爹的慘死,永遠是她心中的傷痛。

  “吞丙還關在大牢內,沒有抓到同一虎,這件案子就會一直懸宕。”他一臉愁色,滿心煩。“不能給奔老爹一個交代……”

  “別這麼說,你對我這麼好,我阿爹在九泉之下有知,一定很感激你的。”她拉著他的手,心疼他的操勞。“你要忙的事已經夠多了,別一直把這件事擱在心上。我相信那個壞蛋,一定每天過得心神不安!他真是可惡極了,一個人拎著家產跑了,不顧妻兒的死活……我阿爹最恨的就是像同一虎這種沒良心的人,我相信,我阿爹做了鬼之後,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我會再下令,要所有地方官全力緝拿同一虎。我相信,他人一定還在西城內。”

  “那,他的妻兒現在過得如何?”

  “你別擔心,他的妻兒很好。”他笑看著她。“醉月,你愈來愈有城主夫人的氣勢了,懂得關心西城的子民。”

  “我……我只是怕他們餓死嘛,再怎麼說,他們也是無辜的啊!”

  “繼續保持這種善心就對了,你一定會是西城子民,最愛戴的城主夫人。”

  把她拉得更近,他的唇輕輕覆上她的粉唇,用滿滿的愛將她包圍住。

  * * *

  “夫人,這只玉簪真是漂亮極了!”

  伺候醉月的小丫環,拿著一只玉簪,插在醉月的髮髻上。

  “城主對你可真好!”

  整個西城堡內的人都知道,醉月是未來的城主夫人,待服喪滿一年後,城主就會娶她為妻,所以,每個人都以“夫人”來稱呼醉月。

  “金兒,夫子來了嗎?”

  看著鏡中的自己,醉月自己都望呆了。如果不是遇到城主,說不定,她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打扮後竟然也可以這麼美。

  “夫子他不敢來了。”

  “不敢來?為什麼?”醉月回頭,一臉的納悶寫在抹著淡妝的臉上。

  “因為夫人你太聰明了,夫子嚇得都不敢來了。”小丫環笑道。

  睨了丫環一眼,醉月又回頭照著鏡子。

  開始懂得打扮以後,她才懂“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

  一個梳發動作、一個抿唇添色,都是為了心上的愛人。

  “夫人,你已經夠美了。’

  聽出金兒話中的取笑,醉月斜瞪著她。“我今天不習字,我要去賞月客棧。去客棧,自然是裝扮的愈美愈好,這樣一來,才會吸引客人上門。”

  她才不要讓別人知道,她是為了城主做打扮的,那多羞呀。

  金兒一副了解的直點頭。“可是,客棧今天不做生意。”

  “為什麼?!是不是牛大叔、還是牛嬸生病了?”醉月焦急的直問。

  “夫人,不是的,是……”金兒期期艾艾,話吐了一半,頓停。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了?”

  “等一下,城主會過來和你說的。”金兒笑吟吟地。

  “什麼事啊?神秘兮兮地。”

  醉月瞇起眼,正打算用威脅的口吻,逼金兒說出真相之際,西門擒鷹如一道春風,跨入房裡來。

  “城主。”金兒行過禮後,自動退離。

  “城主,為什麼今天夫子不來?牛大叔的客棧也不做生意?”醉月直覺這兩件事,一定有關連。

  “準備一下,你要跟著我去視察民情。”西門擒鷹滿眼癡醉的望著她。“醉月,你美的連月亮都醉了。”

  走上前一步,他摟住她,俯首,在她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她羞赧的嘟著嘴。“我們要去哪裡?”

  “回賞月村去。”他滿臉笑容。“原本,我是打算過兩日再去的,不過,該處理的事全處理的差不多了,所以決定今天去。”

  醉月滿臉欣喜。“我這就去準備!”

  * * *

  磕磕絆絆的路,惱不了醉月的情緒,愈來愈熟悉的景色,令她喜悅的心情再度提升。

  坐在馬車中,她頻頻望向窗外,喜形於色。

  “城主,賞月村變了嗎?”醉月的視線從窗外拉回,移至西門擒鷹身上。

  “我和你一樣,還沒看過呢!”

  “對喔!”掩不住心中急,她問:“怎麼還沒到呢?”

  “快到了。”西門擒鷹望向窗外,回頭朝她一笑。“這會兒,到了雙叉路,我們該往哪邊走?”

  他笑問著她。頭一回到賞月村來的情景,至今他仍難忘。

  醉月尷尬一笑。丟石子的事,她承認自己是有錯,但指路的事,她可是依著良心而指。

  “還是一樣,走左邊。”她看向窗外,叉路前已設了路標。“這路標早該設了,要不,不知道有多少人走錯了路,枉死在深山。”

  “往深山的路,已半封閉,要上山的人,得找地方官去做登記,一來,不會再有人誤闖枉送了命。二來,官府隨時可以掌握上山的人數,若是沒下山來的,他們也可以主動上山搜尋。”

  “這樣做就對了!”眼角笑揚,她相信,他絕對會是個明君。

  在村子的入口處,一長列的馬車停了下來,醉月納悶的問:“我們要步行入村嗎?”

  “先下來,有樣東西要你來揭開。”下了馬車後,他伸手扶她。

  醉月滿心納悶,心想,賞月村重建,大概是立了個重建碑吧。

  她一下馬車,所有賞月村的村民,全在村子入口處,鼓掌歡迎她。

  她嚇了一跳,但旋即對村民們行個大禮,讓村民看到她有禮貌的一面。

  隨行而來的牛大叔,和村民們熱絡的打招呼。

  兩眼注視著立在村子入口處,用一條大紅布蓋住的巨大物體,狐疑的神情,布在醉月臉上。

  在西門擒鷹的扶持下,醉月和他分站在那巨物的兩旁,原本一片的噪雜聲乍歇,村民們紛紛聚集在巨物之前,歡欣的鼓掌著。

  西門擒鷹拉著顯得有些侷促不安的醉月,要她拉著紅布的一角,他則拉另外一邊。

  “今日,賞月村有幸邀請到城主和城主夫人……”

  地方官在說了一長串的感謝辭之後,一旁的司儀高喊揭幕。

  對視露出會心的笑容,西門擒鷹和醉月同心協力,拉開覆在巨物上的紅布幔。

  當紅布幔落下那一刻,陽光灑在那巨大的雕塑物上,閃晃晃地,眩花了醉月的眼。

  仰首,再看清楚跟前的巨物,她眼眶泛紅,雙唇抖顫,哭出聲。

  “阿爹……”

  上前,她抱住她阿爹的雕像,手臂圈不住那比真人大上兩倍的雕像。

  兩手伏貼在雕像上,仿佛眼前的雕像,是她阿爹復活過來一般。

  淚眼汪汪,她一喜一悲。喜的是,她阿爹成了賞月村的精神指標。悲的是,阿爹不會再復活、不會再對她耳提面命,要她小心這個、小心那個。

  西門擒鷹摟住她的肩,安撫著她。

  “快樂一點,你要為奔老爹成為賞月村的傳奇人物,感到驕傲。”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淚。“我相信,奔老爹也會以自己有個當城主夫人的女兒,感到驕傲。”

  單手抱著酒壇的奔大,佇立在村子口,像是賞月村的守護者。

  望著栩栩如生的雕像,醉月又墜淚,她感激的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城主,謝謝你。”

  如果阿爹在九泉之下有知,相信他一定也會覺得自己畢生視釀酒為生命,能成為賞月村的指標人物,這一生,他醉得也值得了!

  “不用謝我,這是你阿爹用一生的心血換來的。”西門擒鷹由衷的道:“也只有奔老爹有這種資格,成為賞月村的守護者。”

  雖然他說得也對,但她心裡清楚,沒有他下令,就不會有這座雕像。

  淚眼盈盈,她的眼中盛滿感激之情。

  “我們進村子裡去看看。”他扶著她,在村民的簇擁之下,儷影雙雙的進入賞月村。

  * * *

  賞月客棧重新營業,店主依舊是牛二郎,所有從西城堡跟來的人,全住進了賞月客棧。

  參觀過重建後的賞月村,醉月堅持要回自己的家去住,西門擒鷹自然是陪在她身邊。

  原本窄窄的巷道,拓寬了些許,醉月的家重建之後,變化不大,依舊保持原貌。

  看著屋內相同的格局,熟悉親切的感覺湧上,醉月鼻頭一酸,兩行清淚倏流。

  “重建的工作,都是村民做的,以他們對奔家的熟識,一磚一瓦,又把奔家築起,沒有太大變化。我希望來到賞月村的人,都能來參觀奔家,知道奔老爹從前釀酒的情景。”

  西門擒鷹巡視著四周,頻頻點頭。這裡,和他記憶中的奔家,相差無幾。

  點個頭,醉月認同他的作法。

  “笑一個,好嗎?”他走到她面前,輕按著她的雙肩,俯首,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個吻。

  破涕為笑,她是太高興了。

  “城主,你為賞月村做的,實在太多了。”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他拉著她坐下。“重建的一切,都要歸功於村民們,沒有他們的勞心勞力,就沒有我們看到的那些新建設。”

  醉月打從心底讚賞她未來的夫君。

  他一副漫不經心,優閒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一顆愛民之心。

  他設身處地,為村民設想。在兩場大火之後,賞月村村民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除了仰慕奔家之名買酒的客人頓減之外,連向來門庭若市的酒樓,也受到了不小衝擊。

  他讓村民們親自打造新面貌的賞月村,一來,村民的生計有了著落。二來,為自己的家園打拼,使得村民更加同心協力。

  “城主,你一定會是個好國主的。”她相信他的一顆愛民之心,一定會受到所有子民愛戴的。

  “怎麼?你想當國主夫人嗎?”他笑著望她。

  睨他一眼,她隨他的話接:“當然,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當上國主,而我這輩子……賴定你了!”

  雖然是玩笑話語,但她陪伴他的心意卻是堅定的。

  輕咬著唇,她羞地垂頭。

  “駟不及舌,可不許後悔!”

  他起身,在角落邊抱來一壇酒,放到桌上。

  “這是……奔家的酒?!”醉月驚呼。

  方才她並未細看,以為擺在牆邊一整列的酒壇子全是空的,只是當裝飾用。

  “記得嗎?吞丙頭一回來取酒的時候,我用一壇梨花春瞞過他。這一壇酒,正是我給他的那一壇。”

  在緝拿同一虎時,同時撤換了縣府,這一壇酒,是在府邸內搜出的。

  她記得,那也是他頭一回幫了奔家的大忙。

  醉月在櫃子中,找來了兩只酒杯。“阿爹生前不喜歡我喝酒,但我想喝。這一壇酒,恐怕是僅剩的一壇,我想記住這味道,日後,或許我也可以釀出一壇奔家的酒。”

  “你一定可以的。”

  和她面對面坐著,他舉杯和她共飲。

  他們聊著、笑著、彼此深情注視著……

  “城主,我沒有看過你擒鷹,改日,你捉一只蒼鷹給我,好嗎?”

  醉月喝醉了,眼波迷離的仰望他,酡紅的臉上,浮現一朵迷人的笑靨。

  西門擒鷹坐到她身邊,輕摟著她。

  “你要蒼鷹?不怕它傷了你?”

  翦水般的醉眸,泛著晶亮的水波,她醉於酒,他卻醉於她的眼中。

  “我不要鷹,我只要……擒鷹。”醉月的水眸中,蘊涵著對他的滿滿愛意,小臉仰的高高的,傻呼呼的純真笑容在臉上漾開。

  烈酒澆身,美人偎胸,熱燙的慾火竄燒著。

  他的手搓揉著她紅嫩的臉龐,頭一低,吻住了她的櫻桃紅唇。

  “嗯……嗯……”已醉了七、八分的醉月,小手朝他胸前一頂,推開他,纖指抵住他的唇,咯咯笑道:“城……城主,你……你的嘴裡,全……全都是酒味,好重、好重的酒味。”

  “有嗎?我不覺得。”

  他雙手摟住她的腰,黑眸中透現著濃濃的情慾。

  醉後,她的純真容顏添上一抹嬌媚,令他的心蠢蠢欲動,將她摟得更緊,他灼熱的氣息拂在她臉上。

  “有。你……你沒聞到嗎?”

  醉月把鼻子湊近他的嘴,嗅了嗅,濃重的酒味嗆入鼻中,她捏著鼻,小臉揪著。

  “我也聞到你的嘴裡有酒味。”他學她方才的舉動,把鼻子湊到她嘴邊,嗅了嗅。

  “有嗎?”她一臉苦惱。

  “用聞的不准,我要用吻的。”

  一低頭,他含住她微張的小嘴,舌尖順勢探入她的嘴裡,攪弄她滿是酒味醇香的粉舌。

  “嗯……嗯……”

  他用力的吸吮,吮的她腦子一片混亂,她無助的攀附在他身上,嬌柔的身軀不斷地扭動。

  “醉月……”

  血脈僨張,她的扭動助燃了他體內的慾火。

  “嗯……城……城主,不……不要那……那麼用力的吸……吸我的舌頭。”

  一股強烈卻陌生的情流,在她的體內竄散,她感到不安,但又想深入探索。

  在他放輕力道時,她主動反吻他,輕吮著他的唇。

  “醉月,我抱你回房間去。”粗啞的低嗓,半詢問半誘哄。

  “很晚了嗎?是不是該睡了?”

  “嗯。”

  “可是……我……我想再吻你的唇。”那種奇妙的感覺,還留在她心頭不散,她還沒理清那感覺是從何而來。

  “到房間去,我再讓你吻我的唇。”

  將她嬌柔的身軀抱在懷中,沉穩的腳步,邁向了右側的一窄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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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6: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窄小的房間內,只有一張小木桌,和一張木板床,床上的枕頭和棉被,都是稍早之前,醉月執意要睡這間房,為她所準備的。

  西門擒鷹才把醉月放到床上,醉月像是怕他溜了一般,手緊抓著他的衣角。

  “城主,你……你說話要……要算數。”醉月的眼朦朧,她還是沒忘要理清心頭那股熱熱的狂潮,因何而來。

  “我說了什麼?”兩手輕撫著她的雙頰,他癡醉的注視著她。

  “你……你說……說要讓……讓我吻你的唇的。”她緊張的拉著他。“我還沒有吻你……你不許……不許走喔!”

  “我不走,我留下來陪你,好嗎?”

  “嗯,好。”她身子一翻,費了一番力氣,爬坐到他身邊。“那,我……我可以吻你了嗎?”

  “當然可以。”他低柔的應允,大手已經圈住她的纖細柳腰。

  醉月兩手攀住他的肩胛,跪坐起身,緩緩的將唇覆上他的唇。

  當他張唇,含住她的嘴時,那狂烈的感覺又來了。

  她腦內一片混沌。“城主,我……我覺得好奇怪,為什麼你……你今天吻我……感覺不太一樣?”

  她身子往後一傾,分開了纏吻的兩唇。

  “怎麼不一樣法?”

  醉月搖搖頭。“好像……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好熱……”

  “你想知道原因嗎?”

  “嗯,想,我想知道原因。”

  “那是因為我今天,特別、特別的想愛你。”

  醉月懵懵懂懂,一臉茫然之後,旋即又露出恍悟的笑容。“噢,原來……愛多一點,和……愛少一點,吻起來的感覺會不一樣呀!”

  “那醉月今天,有沒有特別、特別想愛我?”他抱著她讓她跨坐在他腿上,暖昧的碰觸,令他心火更加熾烈狂燃。

  “醉月……醉月每一天,都很愛、很愛城主的。”她嬌羞的將小頭顱倚在他的肩上,不安的扭動身子。“城主,你的腿上有東西,一直頂著我……我……我要睡了。”

  她爬下他的腿,身子像小蟲子一般,蠕挪到枕頭上,側躺著。

  西門擒鷹躺到她身邊,輕吮著她的耳垂,大手在她的身體曲線上滑移。

  “嗯……好癢……”翻了個身,她和他面對面躺著,纖細的小手輕貼在他胸前,安穩的偎在他懷中。

  “醉月……”他低啞的輕喚她,手從她的粉頸探入,撥開衣襟,露出她水藍的抹胸。

  “嗯……城主,我好愛你……”醉月半張著水眸,紅嫩的臉上掛著笑容,手勾住他的頸子。“你……你是對我最好、最好的人。”

  “我也愛你。你是我的妻子,我會一輩子照顧你、呵護你的。”

  他吻住她的唇,狂情的吸吮著,解落她的衣衫,她渾圓的雙乳,印滿他愛的印記。

  在她的胴體,印滿他用唇烙印的紅色印兒後,他雄壯的身軀,覆上她的嬌柔。

  挺直腰桿,下腹灼熱的雄壯,挺進她晶潤的緊窒小穴中

  “啊!好痛……”撕裂的痛楚,在下體泛開,醉月擰皺了眉頭,痛的紅了眼眶。

  吻去她眼角落下的淚,他輕輕地、緩緩地抽動,直到她適應,才又開始搗動……

  這一夜,床上的紅漬,印證了他們已成了真正夫妻的事實。

  * * *

  熹微的晨光,灑在房內的毛毯上。

  睜眼醒來,身邊的男人還在沉睡中。

  她偎近他身邊,薄被底下,赤裸裸的胴體相觸,令她頰邊冉升一片羞紅。

  從賞月村回來,已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來,他每天晚上都來醉月園,和她同枕而眠。

  再過幾個月,等她服喪滿一年,他就會正式娶她,他們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雖然他還未正式娶她進門,但是,堡內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尊敬她,早認定她是城主夫人。

  他對她的好,她一輩子銘記在心,也暗自發誓,她一定要做好城主夫人該做的事,幫助他成為一個萬民愛戴的國主。

  她相信,他一定會是個兆民賴之的明君。

  纖指刷弄著他的濃眉,輕揉過他的眼皮,在他挺直的鼻上來回滑移。

  在她又調皮的將手指往下一處探近時,才點上他的唇,驀地,原本緊閉的兩片唇一張,把她的手指含住。

  “啊!”呼了一聲,知道他醒了,她嬌嗔:“城主,饒了人家愛調皮的手指嘛,我保證下回不會再調皮了,真的!”

  在她的哀饒聲之後,他狹長的黑眸倏張,斜望了她一眼,他笑道:“我准許你的調皮。”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她吻了一下他的唇。“我沒吵到你吧?如果你還想睡,我先下床,你繼續睡。”

  她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緊緊的摟住。

  “沒有你在這張床上,我可睡不著!”

  大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滑移,他的黑眸閃動著情慾之光,凝視著她,他在她逸出嬌羞的笑容之後,吻上了她的紅唇。

  踢下薄被,他的唇含住她的乳峰,眷戀的吸吮著。

  粉紅的蓓蕾,在他的嘴裡逐漸傲挺,刺激了他的身軀,血脈僨張。

  “嗯……嗯……嗯……”胸前發脹發熱,引得她嬌吟連連。

  她知道,他又特別、特別的想愛她了。

  對上他深沉灼燙的目光,她的水眸中閃動羞怯……

  一抹笑容漾開,他的唇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摩蹭著,越過胸前的起伏,滑過平坦的小腹,移至坦露的黑絨上……

  “嗯……城主……”顫抖的酥麻竄上,醉月吟哦著。

  他的唇往下移,舌尖在她飽滿的粉嫩桃瓣裡,來回的舔刷著,刷出她一連串的呻吟

  “嗯……嗯……嗯……嗯……”

  狂烈的情潮,如火焰般蔓延開來

  他修長的手指,將她密穴汩汩流出的晶液旋弄開來,一個輕柔的動作,又讓她體內的酥麻陣陣波蕩。

  “城主……”拱著身子,她難耐的低喚。“愛我……”

  直起身,他壯碩的胸膛緩緩壓下,黑眸中的情慾之火更燃熾烈。

  飽脹的慾望隨著晶潤的濕液埋入粉嫩的緊室小穴中,兩人同時發出愉悅的呻吟。

  飽含著柔情的律動,揭開了一天的序幕

  * * *

  在西城堡的大廳內,泰山一臉愧色的向西門擒鷹稟告著:“……日前,有人發現一個貌似同一虎的人,在西武縣內,光天化日之下,搶奪村民財物,縣內超過十名婦女遭其污辱……屬下接訊趕到西武縣,埋伏了兩三天,卻未見同一虎的蹤影。”

  聞言,西門擒鷹怒搥著精雕的扶手。

  “立刻下令,全面緝捕同一虎,每個縣城出口,都要嚴格把關!”西門擒鷹一臉肅色。

  一個脫逃的帶罪縣府,竟然無恥的奪村民財物、強擄婦女。

  這是他這個城主的錯。當初沒親自嚴審縣府的品德,才會讓同一虎這等鬥宵之人,欺壓子民。

  “是。”

  “另外,加強西武各臨縣的兵力,同一虎怕是已經不在西武縣內了。”

  “是。”

  西門擒鷹目光精銳,聲色俱厲。“各將領聽令……”

  厲言一出,廳內所有將領,皆恭敬的拱手作揖,等候下令。

  “陳將領,勞煩你帶兵,親自巡視西武南縣;王將領帶兵,親自巡視西武西鎮;林副將帶兵,親自巡視沿海一帶……”

  將領各個神色肅然,恭敬領命後,立刻整裝出發。

  * * *

  這一回緝拿同一虎,可是出動了大批人馬,身為西城的軍師,泰山義不容辭要親自帶兵,巡視幾個同一虎可能隱藏的縣城。

  因為牛氏夫婦上回回賞月村,毅然決定留在鄉下,沒和他們一道回來,現下萍兒又有身孕,泰山不甚放心,是以,託付醉月照顧萍兒。

  醉月早暗發誓,要以城主夫人的身分,協助西門擒鷹做一個好君主,現下,有此等事要她幫忙,她自然是義不容辭,何況萍兒還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醉月園裡,有幾間空房,早讓丫環清理乾淨。

  “這個同一虎,好歹也曾是個縣府,怎麼會做出這種欺負百姓的事?”大腹便便的萍兒,眉頭緊鎖。“弄得人仰馬翻,不知道泰山會不會有危險?”

  “萍兒,你放心,泰山人高馬大,又有功夫,同一虎傷不了他一根寒毛的。”醉月安慰著她。“我倒是擔心,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會遭受同一虎的傷害,尤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那個大色鬼,聽說玷污了不少西武縣的婦女。”

  萍兒和幾個丫環聽了一臉驚惶。“怎麼辦?那我們以後出門,會不會有危險?”

  “西城堡這邊,應該還是很安全的。”醉月恨恨的扼腕,嫉惡如仇的道:“早知道我就學武功,說不定,我還能帶兵巡視,保護西城婦人的安全,還可以親自緝捕同一虎,為我阿爹報仇。”

  “醉月,你可別真的去捉同一虎!”萍兒焦急的拉著醉月。兩人從小一塊長大,醉月的個性她清楚,說不定哪天醉月真的會起親自去逮同一虎的念頭。“他能脫逃到現在都未被捕,可見他真的很狡猾。”

  咧了一個淺笑,醉月兩手誇大的比劃著。“我是很想捉他,可是,我沒學功夫……放心,我不會笨的把自己送入狼肚。”

  聽醉月這麼說,萍兒安心多了。

  醉月幫萍兒整理衣物時,陡地想起什麼似地,大叫一聲。

  “啊!糟糕!”

  “怎麼了?”見醉月一臉驚惶,萍兒也不免緊張了起來。

  “我忘了還有紅玉。”醉月惶惶不安。“她一個人住在那個宅子,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她……應該不會吧!”萍兒對紅玉沒什麼好感,之前在賞月村時,紅玉就住在她家客棧的對面酒樓內,偶爾幾次看見紅玉摟著男人的嘴臉,教她對紅玉的印象壞透了。

  其實,醉月和萍兒一樣,並不喜歡紅玉,只是,現在她是城主夫人,照顧西城每一個子民,她視為己任。再說,紅玉也算是城主的小妾,雖然只是掛名,但無論如何,城主是有義務照顧紅玉的,畢竟,紅玉是為了救城主,才會傷了臉、瘸了腿。

  “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

  放不下心,醉月說著就走。

  “醉月……”萍兒想叫住她,要她別去管,但醉月急匆匆地走,喚也喚不住了。

  不知怎地,一股愁鬱湧上萍兒心頭,她和醉月如同親姊妹一般,可不希望醉月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倚在房門口處,萍兒心情沉甸甸地。

  * * *

  “你這笨丫頭,笨手笨腳的,你是想把我活活氣死,你好能離開這裡,是不是?”

  在西城堡近郊的一座宅院內,毀了容、瘸了腿的紅玉,正大聲嚷吼著,房內摔壞了一大堆東西,仍是消不了她心中的氣。

  伺候她的小丫環小棄,只不過因為出門買菜晚了一刻鐘回來,就挨了她一頓打罵。

  “紅……紅玉姑娘,對不起,我……我下回買菜會儘快回來的。”

  小棄跪在地上,收拾一地殘局,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不敢有半句解釋。

  照以往的經驗,愈解釋愈糟,而且會讓紅玉姑娘的脾氣更壞。

  “你乾脆死在外頭別回來了!”紅玉一肚子火。“我要你煎的藥呢?”

  想到廚房裡還煎著藥,小棄猛地直起身,倒抽了口氣。

  看到小棄的表情,紅玉也猜到了八成。她捉起桌上的細竹籐,不由分說地朝小棄身上招呼。

  “你是存心不希望我的臉好起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醉月那個死丫頭派來的!”

  “不是的,紅……紅玉姑娘……好痛……紅玉姑娘,求求你別打了。”小棄跪著、哭著,拼命的挪動身子。“我……我馬上去廚房。”

  “別去了!我不喝藥了,我還怕你會給我在藥裡下毒,把我毒死呢!”手一揮,小棄身上又多了一條傷痕。“我才不會讓醉月那丫頭得逞!”

  蜷縮著身子,小棄直搖頭。“紅玉姑娘,小棄絕對不敢亂來的。”

  打從西門擒鷹派小棄來服侍紅玉的第一天開始,小棄因為頭一回看到紅玉臉上的大片傷疤,嚇了一大跳,打翻了熱茶,燙著了紅玉,紅玉就一直懷疑小棄是醉月派來整她的,因此沒給小棄一天好臉色過。

  “哼,我諒你也沒那個膽!你可別以為有醉月給你撐腰,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裡!”紅玉怒瞪著擻抖抖的小棄。“只要我找到名醫,把臉傷治好,哼,我就不相信城主還會愛那個黃毛丫頭!”

  儘管西城主已盡力找了許多大夫幫她醫治,但始終醫不好她臉上的傷。 不過,她深信,總會有醫術高明的大夫,或者有什麼民間偏方,可以把她的容貌還原像以前一般。

  小棄是個很單純的丫頭,不懂得紅玉為什麼老愛把罪源歸咎於城主夫人。

  “紅……紅玉姑娘,我……我可以下去了嗎?”小棄手中捧著一疊的碎瓷,顫聲問道。

  “你想去哪裡?你給我好好跪著,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起來!”

  “可是……”

  “你還有意見?真的不把我放在眼裡?”

  紅玉氣極,手一揚一揮,細竹籐狠狠朝小棄身上抽著,不理會小棄的哀求聲,她發瘋似的狂打著。

  “紅玉姑娘……求求你不……不要打我,求求你……”小棄哭喊著,不停地磕頭。

  紅玉完全不理會小棄的哭求,心中的怨恨發洩在小棄身上。

  “住手!”

  一道喝令聲傳來,紅玉的手頓在半空中。緩緩回頭,看見了她最恨的人。

  “小棄……”要不是親眼所見,醉月真難以相信,一個女人會對一個丫環這麼殘虐。

  金兒趕忙上前,扶起幾要暈厥過去的小棄。

  “紅玉,你為什麼要打小棄?”醉月心疼小棄,怒問著紅玉。

  紅玉氣咻咻地。“這丫頭笨手笨腳的,我只是要她煎個藥,她竟然不情願,還故意讓藥煎焦了!”

  “沒……沒有,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小棄氣息微弱的辯解。

  “你還敢狡辯!”紅玉說著,又揚起手中的細竹籐。

  隨醉月前來的護衛,擋住了紅玉,並且搶下紅玉手中的竹籐。

  “紅玉,小棄還小,她若是真的做不好,你責罵她一頓就夠了,何苦把她打成這個樣子?”醉月氣憤的質問。

  臉罩著薄紗的紅玉,斜眼瞪她。“小棄是服侍我的丫環,我有權利決定要如何教導她!”

  說罷,紅玉像是要示威一般,故意對醉月的話,置若罔聞。

  “小棄,你馬上再到廚房去,給我煎一碗藥來!”

  扶著小棄的金兒看不過去,急忙出聲:“紅玉姑娘,小棄她連站都站不穩了,怎麼煎藥啊?”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金兒的小臉上。

  挨了一個耳光的金兒,不敢再出聲,一副委屈的低著頭。

  “紅玉,你太過分了!你為什麼打金兒?”

  “城主夫人,我是在幫你教訓丫環。”紅玉得意的笑道。“以前你在賞月村時,身邊沒跟著丫環,自然是不懂得如何教導丫環,我可不同了,我一直都有丫環在服侍著,所以我……”

  “金兒和小棄不是歡喜樓的丫環,這裡是西城堡,不是歡喜樓!”面對紅玉不友善的態度,醉月也不對她客氣了。

  醉月的話一出,紅玉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今天我來,是要告訴你,同一虎至今還未捉到,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恐怕會有危險……不如你暫時住到醉月園。”氣歸氣,醉月還是會擔心她的安危。

  醉月的一片好意,傳進紅玉耳裡,卻是成了一道諷刺。

  “我這個醜模樣,還有哪個男人敢靠近我?”紅玉冷哼著。“城主又不在這兒,你少假惺惺了,我才不會領你這份情!”

  “你……”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

  “城主夫人……”紅玉咬牙喚著。“若沒別的事,你可以請回了!”

  “總之,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就是。”醉月扭頭。“金兒,扶著小棄,我們回去。”

  “是,夫人。”

  “等一下!”紅玉大喝著。“你憑什麼帶走我的貼身丫環?”

  醉月回頭,露出一抹笑容。“就憑我是城主夫人呀!”

  紅玉的臉龐,氣的抽搐。“你可別忘了,城主還沒有正式娶你,而且,我還是城主的救命恩人。”想欺壓她?哼,這臭丫頭還太嫩呢!

  紅玉擺著高姿態,等著醉月放人,未料,醉月根本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紅玉,嚴格說起來,你並沒有救城主,反倒是城主冒著生命危險,進到客棧去救你,所以,究竟誰才是救命恩人,你自己想想吧!”醉月眼珠子一溜,瞟向自己的丫環。“金兒……”

  “是,城主夫人。”

  “紅玉,你聽到了吧?”醉月不想再和她多說,回身,在侍衛的伴隨下離去。

  獨留在宅院內的紅玉,氣的踢翻房前兩盆盆栽,眼眶怒紅,瞪著醉月離去的背影,許久、許久……

  “臭丫頭,我不會讓你得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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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8 00:26: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小棄被醉月帶走之後,除了三餐會有附近一位大娘送來之外,宅院裡就剩紅玉一個人。

  那日,醉月臨走時說的那番話,一直壓在紅玉心頭。

  扒了一口飯,紅玉放下筷子,沉思著。

  “那臭丫頭說的那番話……城主該不會也是那麼想吧?否則,為什麼城主一直都沒來看我?”

  紅玉心中滿是疑問。

  照理說,若城主真當她是救命恩人,即使她現在面目醜陋,抑或是醉月那臭丫頭存心阻擋,城主都不可能不來看她呀!

  難道,真如那臭丫頭說的,城主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紅玉心中又慌又急,喃喃自語:“不,就算城主真的那麼認定,也沒關係,只要我的臉能夠醫好,我就不信城主不來找我!”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她來到這裡都快一年了,沒一位大夫能醫好她的臉,而且偏方試過了不下百種,壓根沒用。

  愈想愈心煩,紅玉氣的把桌上的飯菜掃落地。

  “嘖,真是浪費!”

  一道男人的聲音響起,紅玉轉身一看,嚇得跌落地。

  眼前的人,不就是城主下令要緝捕的同一虎嗎?他看起來瘦了一些,但那個肥肚仍在,光認那個肥肚,猜也猜得著是他。

  “你……你怎麼……怎麼會跑到我這裡來?”站起身,紅玉不自覺的退後兩步。

  同一虎在房門口,朝外邊小心探望,確定沒人,謹慎的將門關上。

  “你……你要做什麼?”紅玉嚇得被自己踉蹌的腳步給絆倒,同時間,臉上的薄紗揮落。

  看到她傷疤累累的半張臉,同一虎嫌惡的唾棄著。

  “老子還真倒霉,躲到一個比鬼還醜的女人這兒來!”

  原本還對他存有懼意的紅玉,聽到他唾罵她的話語,憶起客棧的火,是他唆使人放的

  要不是這個肥腦豬腸的爛人,她紅玉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下場!

  火氣一升,她隨手拿了一個東西摔向他。

  “你這個臭婊子!敢拿東西丟我!”

  “哼,你最好識相點,我現在可是西城主的小妾,你要是再不走,等會兒西城主來了,就算你插翅也逃不了了!”紅玉挺直胸,為自己壯著膽。

  聞言,同一虎仰首大笑。

  “紅玉,你多久沒照鏡子了?你那副鬼樣,別說西門擒鷹不想碰你,連我看了都直想反胃!”

  “你……”

  “哼,我可是打探的清清楚楚,才敢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的。”同一虎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這屋子裡,算來算去,也只有你一個人,我沒說錯吧?而且,西門擒鷹也沒碰過你,對吧?”

  謊言被識破,紅玉顯得有些惱羞成怒。

  “你最好馬上滾,否則……否則我馬上通知城主來捉你!”

  “捉我?!哼,還早得很!我一路從西武跑到這邊來,沒人發現我……西門那小子,鐵定也算不准我會躲在西城堡附近!想和我同一虎鬥,二十年後再來說吧!”

  “我不管你要躲到哪裡去,你馬上給我滾,別死賴在我這裡!”

  “哼,你以為我喜歡和一個醜女人住在一塊兒?要不是我算準你這裡最安全,我才不會到這裡來!”同一虎吆喝著。“去幫我弄些飯菜來,老子肚子餓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呵,你還當自己是縣府嗎?我告訴你,你現在比乞丐還不如!”

  “你這個臭婊子!”

  同一虎一拳揮落,把紅玉打摔在床上,色慾一起,也不管她那張臉是不是醜的令他反胃,撩開她的裙擺,他用力的壓向她。

  將近一年沒有被男人碰過的紅玉,在同一虎強行進入她體內時,下體泛起舒悅的顫抖。

  原本的強迫者,反倒變成被強迫者。

  被紅玉搾幹體力的同一虎,完事之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同一虎睡著後,紅玉見機不可失,正打算要去通知西門擒鷹來捉人,但在下床穿鞋之際,靜下心一想。

  “這同一虎若是向西城主說出方才的事,西城主一定會更鄙視我,再說,捉到同一虎,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反倒會讓城主和醉月過得更安逸。”

  斜眼盯著床上的豬頭,紅玉心中有個壞計謀。

  或許,這個豬頭可以幫她一個大忙!

  * * *

  在醉月園休息了幾天,小棄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

  “小棄,你別回去,我去和城主夫人說,要她准許你留在醉月園。”

  見小棄在收拾包袱,準備回紅玉那兒去,金兒擔憂同樣的事情會再發生一遍,擋住小棄,不讓她走。

  小棄搖搖頭。

  “金兒,謝謝你。我知道城主夫人會為我作主,可是,如果我不回去,別的丫環頂替我去,還是會被紅玉姑娘責打,這樣的話,我會心不安的。”

  “小棄……”金兒知道小棄是不希望有人為了幫她,而和她一樣,身心受傷害。小棄心腸好,更是令人心疼。“一定會有辦法的,要不,換個大娘去,我相信紅玉姑娘,不敢隨便打大娘的。”

  小棄猶豫了一下,但依舊搖頭。

  堡內幾個硬脾氣的大娘,不管派哪一個去,肯定會和紅玉姑娘起爭執,到時,又會給城主和城主夫人惹麻煩。

  “金兒,你放心。紅玉姑娘的作息,我都摸熟了,那天只是紅玉姑娘心情不好,我又忘了顧著她的藥,所以……”小棄揚了個笑容。“我會做好我的工作的,你不要為我擔心。”

  “那,你要走,先去和城主夫人說一聲吧?”金兒好擔心呢!

  “不了,城主夫人那邊,麻煩你幫我說一聲。”

  “小棄……”

  “金兒,如果不是城主收留我,我可能會成為乞丐,到現在還無家可歸。城主對我很好,他要我去伺候紅玉姑娘,這點小事,我相信我可以做的很好的,我也不希望城主和夫人,為了我的事而煩惱。”

  金兒沉重的點了個頭,她懂,小棄是不想為難任何人。

  “我走了,謝謝你的照顧。晚一些時候,記得幫我和夫人說一聲。”小棄提著包袱,踏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 * *

  躺在床上,醉月翻來翻去,輾轉難眠。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煩惱的事?”西門擒鷹手一伸,擱在她的腰際上。

  醉月側躺著,眼睛張的大大的,看看他,想了想。

  “城主……我……”欲言又止,她煩的是小棄的事。她不知道,這種小事,該不該拿來煩他?她知道為了同一虎的事,他這些日子,總是愁眉不展。

  “是不是又聽到什麼市虎杯弓的事了?”他寵溺的揉揉她的發。“你妄言之,我妄聽之。”

  他說過,她聽到的那些訛傳之言,可以說給他聽。總是要讓她肚裡的話,有個發洩管道,她不能和外人說去,自然是由他來接收。

  “你不可以妄聽之!”醉月神色嚴肅,坐起身。“我……我只是……這只是件小事,我不想讓你煩惱。”她盯著他。“城主,丫環的事,我是不是可以全權作主?”

  “當然!”他也坐起身,捧著她的小臉,親了她一下。“是不是你想要幫金兒找婆家了?”

  “不是金兒的事。”她推著他。“城主,你先睡吧,你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看她小臉愁皺著,他想,這件小事一定讓她煩惱透了。

  “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事令你心煩?”他把她抱過來,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就是……就是紅玉嘛!”欸,心眼直,她有話還是藏不住的。

  “紅玉?!她怎麼了?”

  “你記得你派了一個叫小棄的丫環給她嗎?”

  西門擒鷹點頭,表示知道這回事。“有什麼問題嗎?”

  “紅玉把小棄打的渾身是傷……”

  醉月把那日在宅院那邊,親眼目睹的情景,簡述了一遍給西門擒鷹聽。

  “有這回事?!”

  “這可不是什麼市虎杯弓、蜚短流長,而是我親眼所見到的!”醉月重申,讓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為什麼不早一點和我說?”他沒有責怪,只是心疼她的小腦袋被這事煩纏多日。

  “我想這是小事嘛,你要煩惱的事很多、很多,丫環的事,就由我來處理。”

  他點頭,信任她的能力。“那你打算怎麼做?”

  “金兒有向我提議換個大娘去,就算紅玉再怎麼不滿,也不至於拿大娘出氣,再說,大娘也不會任由著她欺負,另外,大娘們手腳俐落,一個人要掌管一間小宅院,應該不成問題。”

  “好,就請一個大娘過去。”他叮嚀著她。“你也要好好和紅玉說,別和她起爭執。”

  “你心疼了?”她斜眼瞪他。

  “你吃醋?!”

  “我才沒有,我可是很明理的,再說,她只是掛名的小妾,我怎麼會吃醋呢?”

  他捏捏她秀挺的鼻子。“我是心疼你,要是和她起了爭執,氣壞自己身子,那可不好。”

  她皺了皺鼻,撒嬌的偎在他懷中。“城主,如果紅玉變美了,你……你會不會真的當她是小妾,和她……”

  西門擒鷹輕笑著,“你擔心?”

  醉月搖搖頭。“城主,你可以再娶小妾,我只會吃一點點醋,不過,我不會反對,只要你別娶了小妾,忘了醉月就好。”

  “你的小腦袋瓜裡,犯不著愁這些事。”他摟緊她。“我還不想娶小妾,等我哪天想娶小妾的時候,你再煩惱也不遲。”

  噘高著嘴,她的表情有著酸濃的醋意。

  “原來你還是會有想娶小妾的念頭!”

  “噢,你在試探我?”他了然一笑。“那你方才說的那些,全都不算數 ?”

  “我說話算話!如果你真想娶小妾,我不會反對的。只是……沒有一個女人,聽到自己的夫君要娶小妾,不會吃醋的,除非兩人根本不相愛。”

  “那你吃醋,就是代表你很愛我 ?”他細細盯著她的表情,嘆道:“原來,你只愛我一點點,我看不太出來,你有吃醋的表情。”

  笑瞪他一眼,她逕自躺下。“不和你鬧了,明天一早,我還有事要忙,我要早一點去,免得小棄又挨皮痛。”

  西門擒鷹笑看著躺在身邊的醉月。

  她真的把這件事,當成莫大的責任在摃,能心疼每個子民,保黎民如保赤子。

  有她陪伴,他心中的愁煩都去了大半。

  在她額上吻著,他很慶幸老天爺把她帶來他身邊。她是他最美的妻子,也是西城於民的守護女神。

  * * *

  回到了宅院的小棄,仍是免不了挨罵受罰,但這幾日,紅玉身邊有個男人陪伴,心情好多了,不至於像往日一般,對小棄大責大罰。

  夜深了,小棄忙完一天的工作,躺上床,閉眼正要入睡之際,突然感覺有人闖進她房內,她正想起身察看,卻被一個蠻重的身軀壓住。

  這宅院裡,只住了她和紅玉姑娘,這蠻重的身軀,不是紅玉姑娘。小棄直覺是小偷闖入,而且是個男人,還想脫她的衣服。

  “救命啊,紅玉姑娘……救命啊!”

  她和紅玉姑娘的房間,僅一牆之隔,她相信她的叫喊聲,紅玉姑娘一定聽得見。

  “走開……走開呀你!”小棄明白這男人是存心來侵犯她的,嚇得大哭了起來。“紅玉姑娘,救命啊……”

  “小丫頭,你就算叫破了喉嚨,紅玉也不會來救你的!”

  同一虎發出姦淫的低笑聲。這幾日,他一直躲在紅玉的房裡,小棄端飯萊進房時,他早躲在一旁,偷窺了好幾回。

  紅玉也知道他對小棄有意思,今日她天癸來,不能和他雲雨巫山,自然是默許了他對小棄的淫念。

  這小棄雖然稱不上是個美人,但比起紅玉那一張鬼臉來,可是令人賞心悅目多了,再說,這丫頭肯定還是個處子。

  同一虎猴急的扒開小棄的衣服,兩手在她身上又搓又揉。

  “紅玉姑娘,救命啊……”小棄聲嘶力竭的喊,把紅玉當成唯一的救命希望,哪裡知道鄰房的紅玉,對她的呼喊,只覺得吵煩,索性用棉被蒙著頭,不理小棄的呼救,逕自睡著。

  “噓,別吵,老子會好好疼你的!你就別叫了,我來找你,也是紅玉默許的。”

  聽到他那麼說,小棄頓時跌入了絕望的深淵。

  “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疼你的至少,你比紅玉那鬼樣子,漂亮多了。”

  同一虎的這番話,又讓小棄愣呆了。原來,這男人和紅玉姑娘……

  木然的躺著,小棄絕望的不再做掙扎,直到他強行進入,貫穿那層處子薄膜,她才又發出哀嚎的慘叫聲。

  * * *

  清晨,同一虎殺豬般的慘叫,吵醒了還在睡夢中的紅玉。

  紅玉躺在床上,睜開眼,看到同一虎,像一顆球般,滾了進來。

  “紅玉,快起來……”同一虎臉上有著驚慌的神情。

  “幹什麼,一大早的,吵死人了!”紅玉煩的瞪他一眼。“叫什麼叫啊?”

  “你的那個丫環,上吊自殺了!”同一虎指著隔壁房。

  “什麼?!”紅玉也嚇了一跳,連忙下床穿鞋,一跛一跛的隨著同一虎到隔壁房。

  一進門,就看到小棄吊在上頭,紅玉嚇得退出房外。

  “你這個死豬頭,急色鬼!你看看你做了什麼!”紅玉氣的搥打他。

  “我……你也沒阻止我啊!不過是死一個丫頭,緊張什麼!”同一虎方才的慌張已不復見,倒是惋惜著。“可惜啊,才碰了她一回!” 紅玉怒瞪著他。“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個?快把她弄下來!”

  “什麼,要我去抱她下來?”

  “難不成是我嗎?她可是因為你才會自殺的!”紅玉冷言冷語的。“你不是嫌碰她不夠嗎?你就去抱她抱個夠啊!還不快去,她現在可是有城主夫人讓她當靠山,要是讓那臭丫頭知道她死了,我倒霉,你也會跟著一起倒霉的!”

  “好,我去、我去!”

  硬著頭皮,同一虎自認倒霉,踩上桌子,把小棄冷冰的軀體,抱了下來。

  * * *

  吃過早飯後,醉月便在侍衛的護送下,帶著一名大娘來到宅院,要把小棄換回。

  “小棄不在,!”坐在廳內,醉月狐疑的盯著紅玉看。

  紅玉一臉鎮定,仍是和平日一樣,對醉月極不友善。

  “這個時候,她上市場買菜去了,當然不在!”紅玉暗中籲了口氣。好險她把小棄處理的夠快,要不,這會兒鐵定露出了馬腳。

  這臭丫頭還真是陰魂不散,她真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就來看小棄。

  “她什麼時候會回來?”醉月一雙眼四處張望,她其實不怎麼相信紅玉的話。

  紅玉有模有樣的嘆了聲。“欸,人家丫環是有靠山的,她出門去,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回來,我可不敢再吭一聲。”

  醉月才不理她的冷言冷語,直接和她表明來意。

  “小棄她還只是個孩子,很多事,她做不來的。我和城主商量過,讓申大娘來照顧你,讓小棄回堡內再受磨練。”

  紅玉眼一抬,細看著站在醉月身邊,那個看起來體型和同一虎相差無幾的大娘。

  “我……我覺得小棄很好,再……再說,我讓小棄服侍慣了……”

  “紅玉姑娘,你放心,所有的事,我會照料妥當的,不會讓你操心。”

  申大娘一直視小棄為自己女兒,聽聞小棄受了欺負,便自告奮勇要來“照顧”紅玉。

  申大娘那精銳的眼神,看得紅玉心口一陣慌。

  這老女人看來不簡單,不像小棄那樣好欺負,再說,現下那豬頭又躲在她房裡,萬一這精明的女人發現那個豬頭,到時,說不定她也難逃一死。

  紅玉心中暗咒同一虎那個急色鬼,要不是他把小棄害死,這會兒,說不定她還可以拿小棄當傀儡,擋著這老女人。

  現在可好了,小棄不見了,這老女人一定會留下來的。

  “申大娘,你的年紀應該也大的可以當我的阿娘了,我怎麼好意思讓你來服侍我?”紅玉露出慚愧的笑聲。

  “這一點,紅玉姑娘就別和我客氣了。”申大娘大步走向一張桌子前。“我雖然不年輕了,但是體力好得很……唷,這張桌子擺在這兒,真礙眼!”

  說著,申大娘一個人把桌子移到一旁。

  紅玉看了,滿臉驚惶之色。她記得上回她和小棄一同要搬那張桌子,兩個人分抬一邊,動都動不了那張桌子,可是這老女人,居然一個人就輕輕鬆松的把桌子移開。

  看到紅玉驚嚇的眼神,醉月在心中竊笑著。這下子,看紅玉還敢不敢亂發脾氣、亂打人!

  又等了一會兒,醉月覺得不太對勁。

  市場離這兒不遠,只買兩人份的萊,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怎麼來了這麼久,小棄還沒回來?

  “我坐得有點累了,申大娘,不如你先陪我走一走,也好先熟悉環境。”醉月和大娘使了個眼色。

  “是,城主夫人。”

  紅玉暗中竊笑,這兩個女人想什麼,她會不清楚嗎?還不就是想去小棄房間,看看小棄有沒有出門。

  果然如紅玉所料,醉月和申大娘走著、走著,便走進小棄房內。

  房內已經清理過,幹淨空盪,放衣服的櫥櫃,還半拉開。

  申大娘仔細搜查,意外的發覺小棄的衣服全不見了。

  醉月正想去詢問紅玉,卻聽見隔壁房的紅玉大叫著。

  等她們跑過去一看,紅玉正摔著裝珠寶的空盒子,氣憤的咒罵:“遭小偷了,小偷把我的珠寶全偷光了!怎麼會這樣?那可是我全部的財產呢!小棄呢?小棄她回來了沒有?買個萊去那麼久!家裡遭小偷了,她還在外頭閒逛。”

  紅玉哭喊著,不斷地又嚷又叫。

  看到這情形,醉月和申大娘面面相覷,一時間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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