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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窗外的雨絲,依然紛飛,可況未然的全身,已是一身冷汗。
老天,他做了什麼!
他竟在忘情之中,在迷亂之下,差點就違背初衷地要了她!
要不是最後一刻,他的神智突然清醒,或許,他就會真在不知不覺中,在壓抑已久且無法克制的想望中,真正佔有了本該被他全心保護的她……
但他的拒絕,卻似乎反而傷了她!
望著雲莃將臉埋在枕中,身子不住顫動著的柔弱摸樣,望著她身下那未褪的動情證據,況未然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的孟浪,後悔自己的忘情。
可現在的她,一定很難受,現在的她,一定被那股渴望折磨得又無助又難耐,而他雖不能要了她,他卻可以不讓他的可人兒受苦,但她還會願意嗎?
在進退兩難之中不住掙扎著,許久許久之後,況未然一咬牙,大掌再次撫至雲莃的胸前,這一回,她果然抗拒了!
「別這樣,莃兒,你會受不住的。」雖早明白雲莃會有這樣的反應,但不想讓她受苦的況未然還是強迫自己一手制住她不斷推擠著他的雙手,將她抱成趴跪的姿勢後,用另一手握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再將臉仰躺至她的雪臀處,舌尖一伸……
「嗚……」當一個靈動且溫熱的舌尖觸及自己身下完全闔不攏的花瓣時,雲莃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眸更是徹底失去了焦距。
儘管如此,她卻再不發出任何聲音——就算她根本動不了,就算他的口唇,就那樣直接覆住她身下的粉色花瓣,在其中盡情吸吮、舔弄,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感覺著雲莃雖全身抖顫地那樣劇烈,呼吸那樣急促,卻再不發出聲音的模樣,況未然的心底就愈是焦急,然後在心疼與焦急之中,一回回將他的舌尖刺入她那如絲絨般緊窒、細嫩的花徑中,不住地來回輕戳、旋轉、舔壓,將她身下所有泌出的蜜汁全大口大口地吮入口中。
「呃……」在況未然如此邪肆又激狂的挑逗下,一股雲莃從未領略過的刺激感不斷地由花徑升起,先前那股折磨著她的渴望更再度被激起、盤旋,但就算如此,她依然只是緊緊咬住下唇,怎樣都不出聲。
明明感覺著雲莃花徑中緊縮的頻率已不斷升高再升高,並已瀕臨失控,她卻怎樣都不出聲,況未然只能更瘋狂地加快自己舌尖旋轉、戳刺的速度,在她的身子忽地一緊之時,將舌移開,快速伸入兩根手指,小心卻猛烈地在那不斷痙攣的花徑之中來回戳弄著。
雲莃的高潮,確實到來了,那樣巨大、那樣瘋狂,可在她高潮的同時,被她緊咬住的下唇,也緩緩泌出一滴血珠,而況未然並沒有看見……
當感覺到雲莃的高潮緩緩和緩後,他又再次吸吮住她敏感、腫大的花珠,並不斷地吐出、吸吮,再吐出、再吸吮,在她的身子又一回緊繃之時,將舌尖用力刺入她的花徑之中……
不知給了雲莃多少次歡愉後,況未然才終於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緩緩起身,直到這時,他才驚見她的枕巾上,竟有著點點紅漬!
況未然小心翼翼地捧起雲莃的小臉,望著她木然的小臉,望著她那破了個口,且依然在滴血的紅唇,心,徹底痛了。
上蒼,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竟將她傷成這樣……
「莃兒……」
顫抖著手,況未然想輕撫那小小的紅唇,雲莃卻別過臉去,艱難地爬起身,一語不發地開始為自己那早已虛軟、香汗淋漓的身子換上衣衫。
「莃兒……我不是有意傷你……」望著雲莃一臉冷然地換上官服,況未然的嗓音是那樣的飄忽,緩緩緊握的拳頭是那樣的抖顫。
「待你將要抱歉的事一次抱歉完後,一切,都該結束了。」背對著況未然,雲莃冷冷說道,嗓音沙啞無比,「從今而後,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莃兒!」聽到雲莃全然冷絕的話語後,況未然一驚,急忙地想握住她的手。
「別碰我!」躲開了況未然的手,雲莃走至窗旁,不住地深呼吸著,只有這樣,她才能將想說的話,一次說出口,「也請不要再喚這個名!」
是的,就這樣了,一切,就這樣了。
既然他是為補償對她曾經的傷害,才來到她身旁,那麼,對其實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補償她的她來說,他根本沒有留下的必要,因為過去的她從沒恨過他、怨過他,甚至記得他!
況且,知道他到來的理由,已經夠她難堪的了,再加上想知曉除去歉疚之外,自己在他眼底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而主動勾引他,卻被他如此對待的她,此刻,又怎只是難堪而已……
所以明知自己的語氣過分了,明知自己的話語傷人了,可雲莃永遠也不想再回想起這樣愚蠢又難堪的自己!
在他的心中,她根本只是一名可憐、可悲,又貪圖魚水之歡快意的可笑女子,因此今日的他,才會這樣待她。
若早知道結局會是這樣,她寧可他永遠沒有來到她身旁,寧可永遠不懂什麼叫溫柔、什麼叫寵溺。
「我完全不需要一個因歉疚、憐憫,甚至同情而來至我身旁的男子,讓我明白,原來我是一個這樣值得他人可憐之人。」
「不是這樣的!」望著雲莃不斷顫抖著的細肩,聽著她那與事實不相符的話語,況未然徹底心亂如麻了,可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解釋起,「我只是……」
「當你一相情願,懷抱著你自己無法釋懷的歉疚來接近我時,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聽著況未然那依然溫柔的嗓音,雲莃的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了。
不要再對她溫柔了,夠了,真的夠了!
「我……」
「在你出現之前,我從不覺得自己可憐,可你出現後,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了,這樣你滿意了嗎?」在全然的心痛與混亂中,雲莃徹底地口不擇言了,「當你自以為悲天憫人的出現,在滿足你自己補償之舉的同時,你有沒有想過我需不需要?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是否會讓我想起我不願想起的事?」
「不願……想起的事……」
「你可知你過去認識的那個雲莃穆爾特,你想補償的那個雲莃穆爾特,對我而言,從來不曾存在過?」雲莃緩緩握起拳頭,握得掌心都幾乎出血了,「任你出現前,我甚至連你是誰、做過什麼事都不知曉。」
「什麼……」聽到雲莃的話後,況未然偉岸的身子輕輕晃了晃。
不會的,不可能的……
「你可知我花了多久時間,才能克服每次入睡前,擔心一覺醒來,四周人的面孔重新變得陌生,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那種莫名恐懼?」
當雲莃將他心中最不願相信的答案說出口時,他的眼眸忍不住緩緩闔上。
上蒼,在那一回傷害後,她竟連她自己是誰都忘了……
此時此刻,況未然總算徹底明白,向來清淡的雲莃,這回的反應為何會如此激烈,因為她所受到的傷,哪僅僅只是身體上而已,而他的出現,帶給她的,又是怎樣的一個全新衝擊……
儘管不知曉司徒臻究竟對雲莃說了些什麼,但根據他對司徒臻的瞭解,那些話,一定句句都像利箭般刺入雲莃的心,才會讓今日的雲莃,如此失控地傷痛著。
若早知道事實是這樣,若早知道結局是如此,若早知道他的到來,會讓她這麼心傷,會喚起她那樣不快樂的回憶,他真的寧可永遠不出現在她的眼前,永遠只在她的身後保護著她。
可這世間,沒有如果。
所以他錯誤的認知、錯誤的初衷、錯誤的疏匆,一起造就了這場再無可挽回的錯誤。
「我一會兒就走。」許久許久之後,況未然滄涼卻依然溫和的嗓音,緩緩在雲莃身後響起,「很抱歉為你帶來那樣多的困擾,但無論如何,都請你相信,這絕非我的初衷……」
「夠了!」不敢相信到現在,況未然的態度依然這般溫柔,依然還如此柔聲地對她道著歉,溫柔得雲莃的淚水幾乎都要滑落眼眶了,為了忍住那該死的眼淚,她該死的說出她平常絕不會說出口的話,「我不是那些等待著你們偉大的矩團來救援,期盼著你們崇高的矩團來施恩,並因此會對你們還激涕零之人,所以帶著你們那種虛偽的、令人作嘔的慈悲善心,滾回到你們的老窩去,我這裡供不起你們這種活菩薩!」
「我,或許不是個好人,而我,也從來不是矩團的一員。」聽到雲莃的話後,況未然靜默了許久,才緩緩一轉身,「但矩團中,其實還是有許多默默努力、誠正直實,不要名也不要利之人……而我承諾,下回再相見,我們就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況未然的話聲,慢慢地遠了,而雲莃眼中的淚水,滴落了……
***
原來被打入冷宮,是這樣的感覺……
遠遠望著雲莃站在人群中指揮善後的小小身影,臉上戴著易容面具的況未然低垂下眼,淡淡地笑了,可笑容卻是那樣滄涼、那樣苦澀。
終究還是曝光了,在他最不願離開她的時刻。
而她在那日後,再也不尋他了,就算他日日戴著易容面具在她身旁流連,就算他們約定好的「尋人遊戲」,已快走至終點。
但他明白,這一天,本就會到來,只是早了些、突然了些、猛烈了些……
可他真的怎麼也想不到,她根本不記得了,不記得他這個人,不記得他們童年相處時的所有點點滴滴,更不記得那一日發生的痛與淚……
但他無法遺忘,也永遠不會遺忘,特別是一想及小小年紀的她,一睜眼卻發現整個世界是那樣陌生,而她又會是怎樣的無助之時,他的心,就抽痛得不能自已。
他明白,若她不想見到他,那麼,他就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若他的關懷與存在,給她帶來的只有困擾及壓力,那麼,他就將他所有的關懷與他存在的所有軌跡,全部掩蓋起來。
他會走的,但不是現在,畢竟或許她尚不知自己身陷的危機,但他卻比任何人都明白!
他一定要在確保她徹底安平後,才會離去……
「哎呀!小心!」
「危險!莃大人。」
正當況未然站在離雲莃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悄悄凝望著她有些憔悴的小臉而暗自心疼時,四周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叫聲。
因為遭大火肆虐的山林在連日大雨後,土石徹底松滑,一大片土坡地,便那般毫無預警地往獨自站在半山腰觀察地況的雲莃的方向滑落。
時時刻刻注意著雲莃的況未然自然也望見了,因此在驚叫聲響超前,他的身形早快速一閃。
但就在他即將靠近之時,他忽然一個急停——
因為由眼角餘光中,他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逝的身影,更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掌風由那個方向往雲莃所在位置襲去,他在電光石火之中,毫不猶豫地身子一閃挪,硬生生將那毒掌接下,在內臟一陣翻騰、口中緩緩吐出一口甜血的同時,又回身朝雲莃方向奔去。
突然,他的腳步又暫止了。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一抹灰色的身影,輕巧地閃過滿山的土泥飛揚以及落石斷木,結結實實地將雲莃抱至懷中,舉重若輕且瀟灑至極地安然降至離人群有一段距離的大石上,並將所有震動、衝擊與泥漿全盤承擔,無一點波及他懷中的小小人兒。
「沒事吧?小莃。」
遠遠地,況未然聽見灰衣人這麼說,嗓音低沉、磁性又溫柔。
小莃?
聽到男子對雲莃的稱呼,況未然緩緩將有些混濁的眼眸望向灰衣男子,這才發現這名武功讓人驚艷的男子年紀其實並不大,但那端正、俊逸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器宇軒昂的氣質,以及一雙無比澄靜、內斂的眼眸,著實令人神往。
「誰是小莃!」聽到灰衣男子開口後,驚魂甫定的雲莃突然頭一抬,連聲嬌斥著,可她向來清澈品亮的眼眸中,竟有著一抹難得的驚詫及喜悅,「還有,怎麼這時候才來,」
望著雲莃緊摟著灰衣男子頸項不放的手,況未然的心驀地一緊,口中也再度嘔出一口鮮血,他卻連擦都忘了擦。
原來他們真的是舊識,他竟從不知她身旁有著這樣一名優秀的男子……
「抱歉,我來晚了。」輕輕將雲莃安置於大石上,灰衣男子的眼眸愈發溫柔了。
「晚了?你也知道晚了?那先前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都不回來?」當雙腳站至大石上後,雲莃開始不斷用小手推著灰衣男子的胸膛,而她口中儘管連聲數落著,但她的眼底卻有笑意,而且還含著淡淡的水光。
這樣的雲莃,是況未然從未曾望見過的。
他知道她清淡雅然,知道她聰頭過人,甚至知道她在輕紗帳中嫣紅著雙頰時的矯憨與青澀,卻不知道她竟會無視眾人,在一名男子前流露出這般夾雜著撒嬌與耍性子的動人神情……
「怕挨罵。」就那樣任著雲莃的手不斷推打著自己的胸膛,灰衣男子像堵大山似的動也沒動一下,但他的嘴角卻微微揚起,望著她的眼神是那樣溫柔、那樣寵溺。
「怕挨罵就可以不回來嗎?」
「不可以。」
「那為什麼不回來?」
「怕走不了。」
「東怕西怕的,算什麼男人!」
就那樣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況未然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只能癡傻地聽著那不斷傳來的親密對話,然後望著雲莃的眼圈不知為何,竟輕輕的紅了……
「頭髮長了呢!」完全對雲莃的輕斥聽而不聞,灰衣男子只是溫柔地望著雲莃憔悴的小臉,望著她眼底的霧光,望著她那明顯情傷的神態,大手緩緩撫上她的髮梢。
「你說過要幫我綁辮子的!」突然一把捉住灰衣男子的前襟,雲莃將小臉埋入他的懷中,嗓音徹底沙啞了。
「一會兒就綁。」
「沒有一會兒!現在,現在就綁!」
「好。」
完全動彈不得了,因為況未然望見了雲莃埋在灰衣男子懷中的右臉頰上,竟有道清淚。
她,竟哭了,這個從不在外人面前流淚的穆爾持家族女子……
望著那串晶瑩的淚珠,恍恍惚惚間,況未然恍若回到過去,回到悄悄趴在窗台上,看著她暗自垂淚的受創小臉時,寧可一輩子永遠看不到她哭泣模樣的那名十二歲少年……
心,有股被硬生生撕裂般的劇烈痛意,但半晌後,況未然卻笑了,只為她終於等待到了她想等待的人。
原來,天底下真有這樣的人,這樣一個可以任她哭、任她笑,任她不顧一切的撒嬌,眼底依然含笑的溫柔男子。
終於可以沒有任何遺憾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驀地轉過身,況未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恍然未覺地任口中泌出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腳下的泥濘土地上。
就在況未然不斷向無人的荒涼處走去時,他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司徒臻的聲音——
「來吧!矩團才是你該在的地方。」
「我想說的話,兩年多前已經說過了。」依然踉踉蹌蹌地向前方走去,況未然口中雖淡淡答道,但此時此刻,他的眼底,已帶有一抹極力抑制的怒氣。
因為同樣的對話,在兩年多前,在天禧草原終於等到它的和平,但樂邦風卻與司徒臻執意成立矩團之時,就已發生過。
可其實,他們之間的嫌隙或許更早前就萌生了,在發現彼此要走的路完全不同之時。
在天禧草原戰火烽煙中成長的他,一直以來,心中懷著的是與辭世父親相同的信念——
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權、不要勢,要的只是那一張張亂世之中流離失所、滄桑的臉中不再有淚,要的只是他們真心的笑容。
但樂邦風與司徒臻,要的卻不只是這些。
更其實,況未然早知道兩年多前,在他和一幫對成立矩團沒興趣的兄弟們與樂邦風、司徒臻飲完最後一盅酒,而他獨自毅然向女兒國前去時,在暗處偷襲,將他打傷,並讓他幾乎喪命的人,便是樂邦風!
因為他的存在已成為了阻礙——團結、壯大矩團,並藉此取得名聲、權勢的阻礙,以及樂邦風獲得司徒臻青睞的阻礙,儘管他向來與司徒臻保持著距離,儘管他完全不明白司徒臻對自己那異樣的情感和執著因何而起。
不過這一擊,倒是徹底將他打得自自在在,讓他得以再無任何留戀地待在那山洞中,讓他得以陪那老者最後一段路,並與雲莃談上話,在傷癒後,繼續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權、不要勢,並不受干擾地從事著矩團不想涉足的那些艱苦的、偏遠的、不受大眾矚目的人道救援工作。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發自真心的付出,與發自真心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與陰謀。
「只要你回到我身旁,你想要的任何東西,都得輕易能到,無論是什麼!」況未然的拒絕是那樣無情,但司徒臻卻依然不死心地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用樂邦風的死、商丘山的蠱,以及西郊山的火來換嗎?」聽著司徒臻的話,況未然忍不住冷冷一笑。
是的,況未然知曉,知曉樂邦風的死、商丘山的蠱,和西郊山的火,甚至剛才那一掌,全是出自司徒臻之手,因為他隱姓埋名的這兩年間,絕非她想像的那般安分。
更何況,他的師叔——那名出身女兒國,並一直隱藏在商丘山裡默默保護著虹城的老隱者,在臨死前,更告訴了他許多事。
所以他知道司徒臻的黑蠱族身份,知道她的黑蠱族娘親因求愛不得,如何蠱惑了他的師叔,並在懷上身孕後,又如何殘忍地滅了他師叔一家十三口;他也知道他的師叔在犯下滔天大錯,並失去所有家人後,如何痛不欲生地在她眼前殺了她黑蠱族的娘親,在得知她是他的骨肉後,徹底巔狂。
他更知道,自此後,在黑蠱族中長大,卻受盡族人嘲笑、欺陵的司徒臻,開始痛恨著女兒國的所有人,遷怒著女兒國的所有人,因為她認為自己一切的不幸,全是她女兒國的爹造成的,若沒有女兒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小年紀的她,早早便知道無名、無權、無勢,什麼也做不到,所以她便藉由加入當初的矩團為踏板,並暗地利用她的美色為手段,換取到今天的權勢與地位,在暢快享受著那受人尊祟、受人敬畏的地位後,開始干擾各國內政,自行設計破壞再假意前去救援,以及她對女兒國的報復之舉……
「你……-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隱藏許久的秘密竟被況未然一語道出,司徒臻的眼眸緩緩陰鷥了,「那是他們欠我的!」
「不,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況未然疲憊地說道:「收手吧!」
「我永遠不會收手的,特別是對她!」司徒臻不住深吸著氣,狠狠說道:「若不是她,你還在我的身旁,若不是她,你根本不會連望都不望我一眼!」
事實完全不是這樣,但況未然已無心也無力再與她爭辯了,因為她眼底濃濃的恨意,已說明了一切。
當初就是知曉了這些,所以當司徒臻已開始她的報復之舉,當商丘山出現有心人特意放置的毒蠱時,他才會執意要求成為雲莃的駙馬,因為這樣,他才能時時保護著她,不讓她及她所愛的女兒國,有機會受到司徒臻恨意的波及。
只可惜,他還是輕忽了,輕忽了司徒臻對他那無端且扭曲的愛戀,輕忽了她對他貼身玉珮的熟稔,以及她對雲莃因此生起的恨,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刻,因無法丟下那群等待著他援助的人們,而讓一切,終於曝了光,讓一切,走至今天。
但命運本就不隨人意走,所以此刻他能做的,就是舉起手中的劍,讓一切,畫下句點……
***
夜幕悄悄降臨了,寒風那般沁人,而坐在地上不住喘息的況未然,身上的熱汗與熱血,也緩緩開始冰涼。
同樣癱在地上氣若游絲的,還有已昏厥的司徒臻。
況未然並沒有殺了她,他只是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廢了她一身武功,因為縱使她如何為惡,她終究是他師叔的親生女兒……
許久許久之後,在寒風之中,況未然用劍撐住自己的身子緩緩站起,拖著沉重的步伐準備離去。
突然,他感覺心口一痛,右膝忍不住地跪下地去。
司徒臻,竟是裝昏!
而她下在他身上的,居然是那世間最惡毒,幾乎無法可解,只要不待在施蠱者身旁,便將一輩子承受蠱毒蝕心的巨大痛楚,並且一輩子活在施蠱者若死去,自己也將立即七孔流血而亡的恐怖夢魘中的冰心蠱……
「你何苦呢?」況未然長歎了一口氣。
「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癱在地上的司徒臻得意地笑著,「所以中了我的冰心蠱的你……這輩子……只能乖乖待在我身旁了……」
「我誰的身旁……也不待……」用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況未然咬牙一步一步地向黑暗深處走著。
「那你就等著……每逢單月十五……那連續三日的椎心刺骨之痛吧……那你就等著……那不知何時……生命將走向盡頭的……無助與絕望吧……那你就等著……」
完全不顧身後司徒臻的嘶喊聲,況未然踉踉蹌蹌地走著,直至走到全身再無一絲氣力後,終於跌坐在地。
可他還是盡全力抬起頭望向雲莃所在的方向,想著那名柔柔為她編辮的灰衣男子。
他緩緩闔上眼眸,任過往與雲莃相處的片段不斷在眼前遊走,任最後一次相見時她說過的話,在他耳畔來回輕蕩——
我完全不需要一個因歉疚、憐憫,甚至同情而來至我身旁的男子,讓我明白,原來我是一個這樣值得他人可憐之人。
其實,就算到了此時,況未然依然無法為自己提出辯白,因為一開始的他,確實心懷歉疚,確實心懷擔憂,擔憂她的未來,因他而改變。
因此始終惦記著她的傷的他,儘管跟隨著爹四處人道救援,儘管身背多國通緝,居無定所,但只要有空閒之時,他一定會悄悄來到女兒國,隱姓埋名地打探著與她相關的消息,想知道,她快不快樂?開不開心?傷勢好些了嗎?
她慢慢長大了,由一名少女,成長為一名靈氣、聰慧、脫俗的內斂女子,原本晶亮、活潑的眼眸,幾乎都停留在書冊之上,原本時時笑逐顏開的小臉,變得清冷淡雅,原本她日日流連的馬球場上,再見不到她的身影,原本征戰沙場的夢想,變得那樣遙遠……
他不捨、他心疼,所以在天禧草原已然和平之後,他來到了她的身旁。
一開始,真的只想一輩子做她的朋友,替她分憂、為她解勞、逗她開心,縱使相處過後,已徹底為她心動,但他寧可壓抑著自己,只怕嚇著了她,讓她就此逃開。
是的,他心動了,為這個與他記憶中有些不同,卻處處散發出另一種迷人風采的雲莃穆爾特。
她的眼眸雖然幾乎都停留在書冊之上,但是他發現那並不是為了逃避與他人對視,而是真心喜愛後的全然投入,因為當她抬起眼眸望人時,眼神一點也不會閃躲,而且依然那般清澈、晶亮,含笑時,更隱隱讓人心跳加速。
她原本時時笑逐顏開的小臉,雖變得清冷淡雅,卻並不是冷漠,而是一種因自信、堅定、執著於自己的工作而散發出的獨特知性氣質,雖沒有如願成為一名將軍,但若在將軍與女尹之中讓她選擇,他相信,她一定毫不考慮地選擇她熱愛且擅長的女尹之職!
她雖不再日日流連於馬球場上,可她卻不時的出現在虹城的街道上,因為她熱愛偽裝視察民情,所以有時的她是個老嫗,有時是個樵夫,有時是個商販,甚至有時還是個風情萬種的艷色青娘。
那時的他終於明白,她不是沒有朋友,她只是選擇自己想要的朋友,她不是退而求其次地成為今天的雲莃,而是自己選擇成長為今天的雲莃!
那時的他也同時明白,自己的歉疚、自責,甚至憐惜,於她來說,根本都是不需要的。
但已遲了,因為他已深深為她心動了——
他喜歡望著她專心致力於工作上的模樣,喜歡望著她淺淺輕笑時,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動人笑渦;他喜歡她坐在大樹下時,優雅又慵懶的坐姿,更喜歡她與他鬥智時,那格外開懷與明亮的眼眸,他喜歡……
若不是那一日,她身中蠱毒,而他忍不住憂心竄身而出,或許,他們會是永遠的朋友。
那日之後,一直以為她不會再出現了,但在兩個月後,她又來至他的眼前,望著他的眼底有著一抹不捨時,他便下定了決心,一輩子陪在她身旁,無論她的心中,有沒有他……
他要給她她該得到的一切,他要給他所能給予的一切,而他真的這麼做了,然後在望見她的笑容、她的青澀、她的絕美、她的淺淺依賴之時,感覺到了何謂幸福。
之所以一直沒有真正佔有她,不是不想要她,是因為他明白,她雖習慣他的存在,卻未像他一般癡狂地眷戀著他。
正因如此,儘管渴求她已疼痛到幾乎無法按捺,他仍舊不敢造次,就怕有一天,她找到了心中真正的歸處,而自己的存在,阻礙了她……
但他告訴自己,就算到了那時,他還是會繼續一輩子默默守著她,只為在她累了、倦了、傷了的時候,有個可以回來的臂彎。
其實,他如何不奢望她能戀上他?如何不奢望在他的全然溫柔與寵溺下,有一天,她會愛上她?
所以他傾盡所能地呵護她、保護她,還設下了那尋人遊戲,只為讓她能習慣在人群中尋找他、感覺他、發現他,然後在她的眼眸真正為他而動時,將所有一切都告訴她。
但那灰衣男子的出現,讓他明白,奢望,終究只是奢望。
一直一直以為,真的可以一輩子的,可終究他的陪伴,只能到這裡了。
幸好,她沒有眷戀上他,幸好,她沒有再找尋他,幸好,她終於等到了她要的幸福,幸好,那個可以任她盡情淚流的男子,終於來到了她的身旁。
而他,總算可以在離開前,給她他最想給她的一切,無論往後她的記憶中,是否還有他。
無視口中不斷嘔出的鮮血,況未然淡淡的笑了,笑得眼眸都朦朧了。
幸好,遇上了她、愛上了她、愛過了她……
足夠了,真的足夠了,就算這一世再見不著她,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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