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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閔天雪才跨過門濫,一個微胖婦人已沖到面前,神情激動,“九姑奶奶,姑奶奶身子可好?這,睡得可好?”
閔天雪內心一陣溫暖,握起那微胖婦人的手,溫言道:“程姨娘,我很好。”
“那就好了。”程姨娘眼眶一紅,“見到姑奶奶身體康健,奴婢比什麼都高興。”
程姨娘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轉身告罪,“請老爺,太太恕奴婢無禮,奴婢見到姑奶奶一時高興,回去一定好好反省。”
閔三太太笑說:“這也怪不得你。”
她本就不是氣量狹小的人,三房在閔家已經艱難,要是她們幾個女人再內鬥,那真不用活了,退後一步說,九娘現在可是一品將軍夫人,她這嫡母無論如何是要給程姨娘幾分面子的。
於是她對程姨娘跟趙姨娘說:“姑奶奶難得回來一趟,就不用拘禮,都坐下吧。”
閔天雪見過父親,母親後,在下首坐下,包嬤嬤很快奉上茶水點心,便又退下了。
閔三老爺見到女兒,意外是意外,但也十分高興——這幾個月過得可真舒服,人人知道他是車騎將軍的岳父,奉承討好是免不了,就連嫡母跟兩個嫡兄對他的態度都好了不少。
“車騎將軍傷勢如何了?”
閔天雪沒想到閔三老爺一問就問這個,呆了一會才說:“自然是慢慢恢復中。”
對耶,她都沒打聽丈夫的狀況。
想想自己也太沒良心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四少夫人,可她這幾個月都在想發財計,從沒想過丈夫的平安。
雖然說三年後就要下堂,但她之所以能拿到一萬兩,之所以能買到狄馬侯府老夫人的嫁妝鋪子,不都是因為他嗎?
閔天雪在內心默默責備了自己一下,又想,等明天一定上佛寺去替他祈求一下,然後以他的名義施粥,做做好事,別的不說,現在的好日子都靠四少夫人的名頭,光是這點就要感激。
“那就好。”閔三老爺十分開心,“女婿是我東瑞國的棟樑之材,能平安歸來實在是萬幸,西夷善戰,我們東瑞雖然有鎮西將軍駐守,但打起仗來終究是耗損國力,死傷無數,現在抓了西夷大皇子,那可是西夷王最寵愛的兒子,逼得西夷王現在不敢有動靜,西邊征戰數年,將士們總算可以喘一口氣了,現在出去說起蘇子卿將軍,誰不伸出大拇指,身為岳父,我真是與有榮焉。”
什麼,她的夫君這樣厲害嗎?
她只知道他活著回來,還立了大功,沒想到那功勞居然是抓了西夷大皇子?到底怎麼辦到的,鎮西將軍府的護院那是多到連麻雀都飛不進來,他竟能進入大皇子府?西夷皇子府的警備肯定比鎮西將軍府還嚴格啊。
她一直誤會他只是官二代,對他也不感興趣,今天真是被他驚嚇了一回。
“想想,這可比說書的還厲害。”閔三老爺興致盎然,“被前鋒出賣,百人小隊不是死就是被俘虜,女婿自然也一樣,西夷的大牢是什麼地方,那可是重重枷鎖,重重護衛的地方,沒想到他竟能脫逃,聰敏機警,缺一不可,而脫逃後不是回東瑞,是找到那叛將先替同袍報仇,然後想辦法抓人質,大丈夫應如是!九娘啊,女婿可是身無分文的在西夷過了近兩年,只要回東瑞,便能當回他的小將軍,可是沒想到他選擇幹大事,哎,真不愧是鎮西將軍府出來的人,真是我東瑞國的棟樑。”
哇,這真的比說書還厲害。
從牢裡逃了?西夷人抓到鎮西小將軍不等於撿到大寶,只怕是最嚴厲的看管吧,這樣也能逃?厲害!
殺叛將替同袍報仇,帥!抓西夷大皇子,更帥!真的就跟閔三老爺說的一樣,是幹大事的人,這種人應該可以稱為英雄了吧,雖然說沒有夫妻緣分,但有機會還是想見見他,這樣的人很了不起。
然後她又忍不住奇怪,蘇夫人那種勢利眼怎麼生得出蘇子卿這種胸懷大義的人?果然是歹竹出好筍嗎?
“爹之前一直擔心你嫁過去會過得不好,現在總算放了心,兩年雖然不短,好歹你年紀也不大,以後好好侍奉蘇小將軍,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閔三老爺歎口氣,“爹也知道把你嫁過去是委屈你了,不過爹也沒辦法,希望你不要怪爹。”
“我明白的。”閔天雪頓了頓,才道:“爹,今日過來,是有件事情要跟爹爹母親商量。”
閔三老爺跟閔三太太互看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不解的神情,於是由閔三老爺清清嗓子,“既然有事,那就說吧。”
閔天雪早想好說法,當然不能說銀錢來自三年下堂的約定,古代人聽到不跳起來才怪,“夫君醒來後知道女兒早先兩年就過門,對我很過意不去,於是派人送了一筆銀子過來,女兒置辦了幾間鋪子,每個月租金有一百兩銀子——”
趙姨娘大驚,“一百兩銀子?”她的月銀也才一兩銀子而已,一時忍不住脫口而出,馬上又想起場合不對,自己怎麼能打斷九姑奶奶的話,連忙低下頭,“是奴婢失禮,還請姑奶奶不要見怪。”
閔三老爺跟閔三太太也沒說什麼,因為兩人心裡也都是一陣驚訝。
閔家的規矩,老爺月銀十兩,太太月銀七兩,少爺月銀五兩,小姐月銀三兩,姨娘跟大丫頭都是月銀一兩,三房亦然,但想當然耳,閔老太太肯定有偷偷補貼大房跟二房,不然那兩房的老爺能日日上酒樓,少爺們能到采香湖租花船遊玩?
十兩對一般老百姓是多了,但對一個皇商府裡的老爺來說,真的少,太少太少,去富貴酒樓吃一頓就沒了,聽說那富貴酒樓最近多了好多新菜肴,但他卻是一道也沒嘗過,也曾想去跟嫡母說月銀太少,能不能再加個五兩,但話到嘴邊總是會吞下,還是不敢。
“爹爹,母親,這裡是四千兩,這是城西四間鋪子的房地契,月收租金是八十兩,這些支撐我們三房已然足夠,就是將來三個弟弟娶親都沒問題,爹爹,您就跟祖母提分家吧。”
閔三老爺大驚,“分家?”
閔天雪點點頭,“是,分家。”
“可、可是你祖母還好好的,怎麼能提?”
“爹爹,我們東瑞國的律法又沒規定幾歲才能分家,之前還有京城富戶把一歲的庶子分出您忘了,還有往來商戶家的秦太太不是把前妻生的嫡子分出去,那嫡子也不過十歲,老人家好不好,跟分家從來沒關係。”
閔三老爺從沒想過這件事情,雖然嫡母對自己不好,嫡兄也總是為難,但他總想,庶子有庶子的好處,至少不用忙生意上的事情,很清閒,平日逗逗鳥兒,聽聽曲子,一天就過了,可是分家,分家之後呢?
在城東,一千兩已經可以買到不錯的宅院,他膝下三個兒子,將來娶妻生子,那宅院也夠住了,每月八十兩的租金當月銀綽綽有餘,剩下的三千兩就給兒子當聘金娶妻,等到自己老了,學功是寄在妻子名下的嫡子,他分兩間,學懷跟學聰一人一間,那日子也能過得不錯,再以後,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管,孫子的富貴就讓兒子們去傷腦筋,這麼想來,好像也還可以。
一旁,閔三太太看了也很高興,分家呢,以後自己做當家太太,不用每天早起請安,也不用看大嫂跟二嫂臉色。
婆婆每次有一點小病痛,就要她去院子服侍喂藥,一下要捶背,一下要松肩頸,把她當下人,還嫌棄服侍得不周到,每次都要她再三磕頭表示自己沒有不敬,婆婆才肯讓她起來,那些大丫頭每每看到她做這些下人活都在偷笑,是啊,哪個大戶太太這麼憋屈,給婆婆拍背咳痰,給婆婆洗腳,還要給婆婆倒夜香,婆婆哪裡缺下人了,就是討厭他們三房而已。
每次五娘,七娘,十娘,回來,按照禮制先去跟祖母磕頭,婆婆總是故意不放人,寧願大家廳上你看我,我看你的一片沉默,也不願意說句“回三房院子看看”,讓她們母女連一句體己話都不能說,恨都恨死了,卻也沒辦法,可如果分家,自己做當家太太,女兒們就能常常回娘家來探望她了。
在閔三老爺與閔三太太的高興中,只有程姨娘又憂又喜,“九姑奶奶,這姑爺要是知道,會不會不高興?”
她雖然也想分家,也想親生兒子學功將來能輕鬆過日子,可女兒也是心頭肉,九娘是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萬萬沒辦法舍了女兒的幸福去成全兒子的將來。
“爹爹,母親,不用擔心,姨娘也放寬心吧,夫君說了,守了兩年寡,這筆錢是我該拿的,只要名目正當即可,爹爹如果要跟祖母提分家,女兒就把銀子跟鋪子房地契留下,明天會派人去那幾間鋪子說,以後爹爹就去收帳,可若爹爹覺得還是在閔家好,女兒可就要把這些拿走了,畢竟還是得跟夫君交代用去哪,用於分家算是理由,但總不能說給爹娘添了私房。”
関三老爺眉毛一動一動,又高興,又猶豫。
閔三太太看不下去,勸說道:“老爺,以後老爺每個月拿二十五兩,怎麼用妾身都不過問,其餘家中大小事情,孩子讀書認帳,說親下聘,妾身自會張羅,不會煩到老爺的,老爺就跟現在一樣,逗逗鳥兒,下下棋,去客棧聽說書,這樣就行了。”
閔三老爺一喜,那好,他猶豫就是不想當一家之主,事情多,責任大,他不想扛,也扛不來,每個月給他二十五兩又不用管事情,那很好啊,於是喜形於色的說:“那就這樣辦吧。”
閔天雪雖然不是真正的閔九娘,卻也知道閔三老爺不可靠,於是把裝著四千兩銀票以及四張房地契的信封一併給了閔三太太,“還請母親收下。”
閔三太太想到自己當家的生活,高興的神色藏不住,“九娘,你有心了,唉,你的幾個姊姊妹妹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不用這樣煩惱。”
“五姊姊,七姊姊,十妹妹怎麼了?”
在閔天雪看到的那些畫面裡,閔五娘跟閔七娘都是下嫁,一方面因為三房是庶子,以家世來說,庶子的嫡女真比不上嫡子的庶女,加上老太太給的嫁妝不過三十六抬,物件選擇當然有限,不過她也很佩服閔三太太,不是往上找,而是往下找,低嫁,新娘身分比新郎高,女兒在夫家底氣才足,只要不用自己動手做粗活,下人多寡都沒差。
至於閔十娘,她比閔十娘早出嫁,中間兩年又沒回過閔家,實在不知道她嫁的如何,不過憑著閔三太太的智慧,應該不至於所托非人才是。
“你的姊妹每次回家都按照禮儀先去跟你祖母磕頭,然後你祖母讓人把我叫過去,她們出嫁這麼多年,每年回家兩趟,可是我們母女竟然一句話都不能面對面說,哪像九娘,你直接從角門進三房的院子,多麼爽快,枉我身為母親,居然沒想到還能這樣。那幾個丫頭都太怕你祖母了,怕你祖母故意跟夫家說閒話,所以一點規矩都不敢破。”
閔天雪勸慰,“兩位姊姊跟十妹妹肯定是怕母親為難,這才先去祖母那裡磕頭,母親放寬心些,這是對您的孝順。”
閔三太太歎了一聲,“真這樣就好了。”
“一定是這樣的。”
格扇外傳來咳嗽聲,然後包嬤嬤走了進來,“老爺,太太,老太太那裡不知道怎麼知道九姑奶奶回來,嚷著要九姑奶奶過去呢。”
閔天雪聽歸聽,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勞煩包嬤嬤過去說,我出嫁後沒有回過門,今日還有話想跟父母說,改天再去跟她老人家磕頭。”
閔三老爺卻害怕嫡母生氣,連忙道:“九娘啊,你還是去你祖母那裡磕個頭吧,總是你的祖母。”
“爹不用怕,女兒的丈夫可是一品車騎將軍,祖母這輩子就是想跟官家打交道,她不會對我怎麼樣,也不會對您怎麼樣。”閔天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還有,爹,現在這狀況,您要提分家,祖母肯定不願意,您就請示宗親,我東瑞國制,沒有不准兒子分家的道理,爹可千萬別被祖母唬住了。”
“九娘,我看現在也挺好,還是就——”
“就這麼說定了。”閔三太太打斷丈夫,心裡忍不住埋怨,嫡母不待見庶子,那可沒辦法,可是現在明明有機會過得更好更舒服,卻因為害怕嫡母生氣而不敢,是哪門子男人,自己也真是苦命,明明是個女人,卻得一肩扛起三房,今日要不是九娘帶了大筆銀子回來,知道可以分家,她都快要覺得人生無望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跟親生女兒說上一句體己話呢?
“爹爹。”閔天雪也是很無奈,“祖母又不會吃人,您不用這樣害怕,按照禮制,祖母不過是商家之女,還得跟女兒下跪呢,您不用管她,真的。”
閔三老爺突然想起來,“對啊,九娘,你現在是一品夫人,唉呀,我真老糊塗了。”說完竟要起身跟女兒行禮。
閔天雪連忙拉住他,又好氣又好笑,“我是您的女兒,您跟我行什麼禮啊。”
一方面又覺得,閔三老爺這種膽小怕事的個性,閔三太太也真辛苦了。
格扇外又傳來咳嗽聲,包艘嬤再度進來,一臉尷尬的說:“老太太聽說九姑奶奶不過去,親自過來了。”
閔三老爺一下站了起來,“母、母親過來了?”
閔三太太看不慣,一把拉住他,“老爺,坐下。”
閔天雪靈光一閃,“爹,母親,讓我坐上首。”
閔三太太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幾人換了位置。
於是,等閔老太太帶著閔大太太柳氏和大房嫡女閔薇薇過來,看到的就是閔九娘坐在主位上的畫面,一時間也想起來了,這庶子的庶女現在可是一品夫人,別說閔家,就算整個京城,現在也是跪拜她的多,她需要跪拜的少。
原本想過來指責她不孝,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站在閔天雪後面的寶意從小在鎮西將軍府長大,這種事情可見得多了,當下便笑意盈盈的說:“快點拿墊子來,好讓閔老太太給車騎將軍夫人行禮。”
閔老太太一僵。
閔天雪笑說:“既然是自家長輩,便免去跪拜之禮吧,祖母請坐。”
閔老太太訕訕坐下。
柳氏見狀,連忙陪笑,“九姑奶奶可讓我們好等,兩年才回來一趟,薇薇啊常叨念著你呢,說你編工特別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跟你討教討教。”
閔薇薇一聽,害羞了起來。
閔天雪就奇了,有什麼好害羞的?
印象中,閔家嫡庶分明,大房跟二房的孩子是不跟三房玩在一起的,光看名字就知道,庶出三房的女兒就是以排行命名,五娘,七娘,九娘,十娘,閔薇薇排行十六,但她不叫閔十六娘,她叫閔薇薇,是柳氏最小的親生女兒。
丫頭們很快奉上茶。
閔老太太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說來你也是有福的,我們閔家十八個姐兒中,你嫁得最好,如今還成了一品夫人,鎮西將軍府一門父子皆一品,這是我們東瑞國百年來頭一遭,現在孫女婿雖然還在邊關,但等身體養好後肯定回來,到時候你可得趕緊生下娃兒,在鎮西將軍府站穩腳跟,才能幫幫你幾個哥哥。”
閔天雪想笑,原來如此啊。
當初想給大孫子閔健捐官,於是毫不猶豫把閔九娘嫁給一個死人,現在見閔九娘人生居然有反轉,又上來說血緣一家親,好厚的臉皮。
她不想答應,連應酬都懶,於是拿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雖然很燙,但還是若無其事的放下茶盞,等著看戲精表演。
閔老太太一臉誠懇,“四個多月前,知道車騎將軍生還,祖母可是高興得不行,還去祠堂謝了祖先,謝謝祖先保佑我家九娘有這際遇,待知道皇上賜為一品將軍,連著把你的誥命也一起冊封下來,祖母還吃了三天素,為的就是你啊。”
柳氏連忙補充,“是啊,消息一個一個傳來,婆婆欣喜得晚上都睡不好了,還一直問我是不是真的,總要我再三確定才肯睡覺呢,這幾個月原本想也投帖去鎮西將軍府,想去看看九姑奶奶,不過怕將軍府忙,想說等九姑爺平安回京,再一起上門拜訪也是一樣。”
閔天雪相信,高興是真的,謝祖先是真的,吃素也是真的,不過不是為了她,而是因為終於有個人可幫自己幾個孫子了。
京城誰不知道閔家急於走官路,又苦無門道,有個一品將軍孫女婿,那幫幾個孫子安排個前程還用說嗎,自然是舉手之勞而已,一定是想到幾個兒子都能出仕,開心得睡不著吧,現在居然跟她假裝祖孫情深。
你奧斯卡影后是吧,那俺就是金球影后!
閔天雪露出感動的模樣,“祖母真疼孫女兒。”
柳氏笑說:“九姑奶奶知道就好,婆婆常說,聞家的十八個女兒中,九姑奶奶是最有福的。”
看看,睜眼說瞎話到這個地步。
閔天雪微微一笑,然後她看到了,閔薇薇在拉柳氏袖子,柳氏又拚命看閔老太太。這三人是在幹麼?
閔老太太一臉慈愛的開口,“祖母原本跟你大伯娘在商量事情,沒想到你回來了,剛好,我跟你大伯娘有個計較,你聽聽。”
“祖母請說。”
“薇薇今年也十五了,算算也是該說親的年紀,薇薇的模樣你也看到,延頸秀項,皓質成露,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個性又乖巧聽話,這樣的條件要嫁不難,可是你伯娘太疼她,找來找去便蹉跎了下來。”
閔天雪奇道:“柳家的六公子不是很喜歡薇薇嗎?”
閔薇薇一撇嘴,神色不屑,“六表哥又沒功名,我怎能嫁給他。”
“六公子也才十六歲,能有什麼功名,二十歲能考上個秀才就值得放鞭炮了,就算柳家老爺願意花錢給他捐官,也得等二十五歲以後。”
“六表哥排行第六,舅舅就算要捐,那也會給大表哥捐,怎輪得到他,何況我自認條件不差,不想嫁給商戶。”
閔天雪嘴角抽了抽,自古官商不通婚,閔九娘是特例,閔薇薇怎會不知道,她是很美,但沒有美到哪個官家少爺就算被嘲笑也要把她娶回家的地步。
閔薇薇扭了扭身子,“祖母。”
“好好好。”閔老太太一臉寵溺,拍拍孫女兒的手,然後對著閔天雪說:“我跟你伯娘是想,九孫女婿現在只有你一個正妻,院子未免太空,不如你就收了薇薇當平妻,此後姊妹同心,不管你還是薇薇誰先生下嫡子,那都是自己人,不是別人家的孩子,你說是嗎?”
閔薇薇羞紅了臉,“祖母怎麼說得這麼直白!”
閔老太太打趣道:“丫頭害臊啦?”
“祖母討厭。”
挖喔,這臉皮堪比長城啊,嘖嘖嘖,“回祖母,平妻之事,我還得跟婆婆商量才行。”
閔老太太不悅,“你雖然不是當家夫人,那也是一院主母,添人這種事情哪需要問過婆婆,這世上又有哪個婆婆會把手伸進兒子的院子,那不是惹人笑話嗎?薇薇條件這麼好,給你做平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說畢,茶盞重重放下,發出乒乓響聲,顯示了不滿。
現在是怎樣,見笑轉生氣?可惜啊可惜,她是閔天雪,不是那個被她們捏在手心的閔九娘。
閔天雪臉色一沉,“閔老太太現在是在給我這一品夫人臉色看嗎?”
閔老太太一驚,突然想起來官商有別,雖然是祖母與孫女,但閔九娘嫁到蘇家,那就是蘇家的人了,跟閔家再無瓜葛,自己一介民婦怎能對她使臉色?
閔天雪繼續說:“看來,我剛剛對閔老太太客氣,免除下跪之儀,倒是太好心了才會被老人家看輕。”
閔老太太著急,卻又拉不下臉陪不是,怕閔九娘真的要她下跪,只好拚命對閔三太太使眼色。
閔三太太心裡罵活該,但表情還是恭恭敬敬的,“將軍夫人息怒,民婦的婆婆沒有不敬的意思。”
閔天雪微微一笑,“閔老太太,你要記得一件事情,我是官夫人,你是商家婦,面子只能是我給你,而不是你給我。”
閔老太太見她有和緩的意思,連忙說:“那是當然。”
“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想跟閔老太太買個下人,不知道行不行?”
“一個下人何需買呢,直接送給……”閔老太太猶豫,現在九娘生氣了,自己不能再喊“九娘”,也不能喊“你”,想了想說:“直接送給將軍夫人就好了。”
“那好,我要青姨娘。”
青姨娘是閔三老爺的親生母親,現在還跟著閔老太太住。
閔老太太那種個性,對青姨娘自然是不會太好的,將來,閔三老爺可以分家,青姨娘卻不行,她只是個下人,宗親可以要閔老太太放了庶子一家,卻不能要求她放個姨娘。
閔天雪本來就想找個理由跟閔老太太要青姨娘的,今天算是剛好,因為她這個一品夫人生氣了,闖禍的自然要想辦法讓她消氣啊。
閔老太太沒想過她會要青姨娘,呆了呆,但想到她現在不高興,自己幾個孫子還要靠她呢,也不敢說不好,對身邊的嬤嬤道:“去讓青姨娘收拾收拾,再讓朱嬤嬤把青姨娘的賣身契找出來。”
青姨娘大概兩刻鐘後便收拾了個箱子過來。
她在路上已經聽朱嬤嬤說了,知道是九姑奶奶要人,十分欣喜,待踏進三老爺的院子,眼眶馬上紅了一圈,閔老太太早上不要她服侍,她已經很久沒看到兒子了。
閔天雪見到那瘦小老婦進來,笑著說:“青姨娘,我那裡缺個會做點心的人,你到我那裡做給我吃,可好?”
青姨娘紅著眼睛說:“是。”可以天天見到孫女呢,就算只能在心裡這樣叫,她也很開心。
閔三老爺已經許久沒見到親生母親,即使嫡母在,還是對她笑了笑,青姨娘見狀,臉上露出欣慰笑容,這樣就夠了,只要知道三老爺心裡認她這母親,嘴上不說也沒關係的。
閔天雪今天是來勸閔三老爺分家的,沒想到意外的把青姨娘先帶走了,她很開心,站起身子說:“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閔三太太連忙起身,誇張的說:“民婦送一品夫人出去吧,來人,打傘,小心曬著夫人。”
閔老太太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聽到閔三太太那震耳欲聾的“一品夫人”突然又蔫了,今天雖然讓九娘不開心,好歹把青姨娘送給她賣了個好,等車騎將軍回京城,她再找個機會帶薇薇上鎮西將軍府,親自跟車騎將軍談娶平妻的事,薇薇這麼美,她就不信男人看了不心動。
到時候讓薇薇對九娘下那藥,自己先懷上孩子,平妻也是妻,第一個兒子就是嫡,有了這個嫡長子,還怕車騎將軍跟薇薇感情不好嗎?到時候讓薇薇幫襯幫襯,讓他幫她幾個哥哥謀個前程,老大跟老二的五個兒子人人有官做,閔家就要好起來了。
***
“什麼?閔家分家了?”
蘇子卿醒來已經兩個多月,早把閔家弄熟,知道閔三老爺是庶子,也知道他沒什麼大志向,說喜歡琴棋書畫,其實就是遊手好閒,這種人最害怕承擔,也害怕改變,沒想到他居然跟閔老太太要求分家。
許途回答,“已經在宗親的見證下分家,從此就是親戚,現在宅子落在城西,原本是一個富商的院子,因為年紀大了,膝蓋禁不起冬雪寒凍,舉家南遷,所以宅子賣得便宜,共五個院落,還不到一千兩,閔三老爺帶著閔三太太,兩個姨娘,三個兒子都已經搬過去,三位少爺也從名不見經傳的書院改進了紫新書院。”
“閔九娘提議的?”
“是。”
蘇子卿嘴角勾起一抹笑,他這娘子真是太有趣了,庶子庶女聽到分家往往是不情願的,她居然說服自家親爹提分家,真是有手腕。
至於閔家怎麼生存自然不用問,閔九娘有從他母親手上拿到的一萬兩,買了五間鋪子,除了租金,還有酒樓跟布莊的抽成,據說現在跟她合作的酒樓已經有三家,客人絡繹不絕,每家的小二都忙得腳不沾地,大家都想嘗一嘗北平烤鴨,夏威夷披薩,布丁,香芋卷,還有什麼鹹酥雞。
路小王爺除了上回要富貴酒樓的鍋具外,這次又在自己家裡建了個烤窯,不過沒有食譜,做出來的東西味道自然是不好,披薩太濕,烤鴨太幹,說真的,也真難為王府大廚了,做了一輩子道地京菜,突然要做這些沒見過的東西。
蘇子卿越聽越好奇,那些吃食到底滋味如何,等他回京城一定要嘗嘗看。
聽許征跟許途兩兄弟說,閔九娘入住晴和居後就把自己當租客,院中煮飯,院中洗衣,要吃什麼,都是下人從角門出去買,自然不會去跟他母親請安,真的完全視禮教於無物,雖然這麼想很不孝,但蘇子卿覺得閔九娘真的是他娘的剋星,他娘在乎的,閔九娘完全不在乎。
他必須說,她很實際。
他不能怪母親在他醒來後想休了閔九娘,因為身分的確不配,車騎將軍怎能娶個商人之女當正妻?
所以她想辦法自立自強,既然婆婆不喜歡,她就不需要討好,要銀子便是,人心會變,但銀子永遠不會變。
有了銀子,她不是死守,而是勇往直前的開始經營她的事業,不管是買鋪子,賣菜譜,賣繡樣,她開始掙錢,她想得多透澈啊,既然他娘不會讓她留下來,她就得想辦法增加自己的本錢,等三年後走出那大宅時,才能過得好。
女子不見得都是藤蘿,也可以是參天喬木。
千金小姐他看得多了,這麼有勇有謀的倒是第一次聽說,雖然沒見過面,但居然隱隱有種想見的感覺,畫像上的她看來是個溫婉和順的小家碧玉,不過這樣能幹,她本人應該是英姿颯爽的類型。
如果見到面,該說什麼好呢?
“你好”,好像有點奇怪。
“我是你的夫君”,這不是廢話嗎。
“你跟我想得一模一樣”,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在西疆很閑,有事沒事想她打發時間?
“你比畫像還要美”,那不擺明瞭自己讓人偷畫她。啊,好像說什麼都不對!稱讚“你想出來的菜真好吃”,不行,不行,他可是堂堂一品車騎將軍,怎麼可以一開口就是吃。
她會主動上來討好自己嗎?嗯,應該是不用想的,她都搬去晴和居了,擺明對蘇家能給她的一切都不留戀。
剛開始他覺得這樣的她好有意思,做了好多事情都是他想像不到的,現在卻希望這特別的女子能庸俗一點,來討好他,來接近他,這樣他就不用煩惱將來見面時要說什麼了。
要不要回京呢,自己的身體經過這一個多月的鍛練,已經好很多了,簡單的騎射都沒問題,隨時可以出發。
想見她,但入京就得見皇帝,他還真不想見皇帝——被他爹知道一定又要痛駡他一頓,但謝恩真的很無聊啊,跪跪跪,拜拜拜,真沒意思。
“閔三老爺的生母青姨娘也被夫人接到晴和居了。”
蘇子卿回過神,覺得有點意外,“青姨娘是怎麼弄出來的?”
閔三老爺可以分家,可以帶走自己的姨娘,但生母的賣身契在嫡母手上,可由不得他說要就要。
許征恭恭敬敬的回答,“聽說閔老太太不敬,四少夫人藉此發了脾氣,便把青姨娘帶走了。”
許途補充,“說來好笑,那閔老太太異想天開,想把自己的嫡孫女給您當平妻,四少夫人因此不快,當場便推辭了,閔老太太居然以老賣老,給了四少夫人難看,四少夫人便壓了她一回,趁勢把自己的親祖母要了出來。”
蘇子卿一笑,看,閔老太太這種才是他熟悉的尋常人,見到肥肉就想咬,也不管身分配不配,他現在是一品武官,不過一個商人之女也想許給他當平妻,真是好敢想。
至於閔九娘那當然不一樣,她可是兩年前就入門的,而且,她不希罕他。
話說回來,人家不希罕他,他卻上心了,面都沒見過卻只想說她好話,他有毛病嗎?
“許征,替我收拾東西,許途,去跟將軍說,我今天下午啟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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