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1-18
- 最後登錄
- 2025-2-28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6844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5655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四章】
經過一夜後,涂太妃那兒很快有了結果,厲穆禛也馬上得到了消息,兩人一塊聽著審問出來的答案。
方姑姑主掌審問進度,雖說已經在宮裡見過了不少齷齪事,可沒想到這一回居然是光明正大地把手段用在宮裡的孩子們身上,讓她即使已經過了第一回聽見的震驚,還是有些壓抑不住心裡頭的怒火。
「據下頭人審來的結果,這事兒是打從長公主被診斷出體弱之癥時就開始了,那些奶娘因為吃了專門用來調養長公主體質的補藥之後,奶量逐漸誠少,可是怕奶娘的位置不保,所以在宮外聽了有種偏方,不妨礙藥效,又能夠發奶,就偷偷的讓人將醉芙蓉送進宮裡來吃,一開始只是吃一點,後來越吃越多,幾乎是頓頓都不能離的。
「王爺那兒也是一樣的,只是因為王爺能夠吃輔食後,就不愛喝人奶了,所以身子反而強健了些,而長公主因為一直喝著奶,到最後反而更加斷不了,太醫說了,那醉芙蓉長久吃下來是會上癮的……」方姑姑越說越自責。
她也是打從兩個孩子出生就跟在他們身邊的,可是居然都沒有發現幾個奶娘的不對勁,甚至後來長公主一直斷不了奶,她也只是問過太醫,確定這人奶喝了對身體不無小補後就沒再多問了,卻沒想到反而害慘了長公主。
大人這樣幾年不斷地吃藥都能夠把身體給吃壞了,更別提長公主可是打一出生就體弱,這些年這樣吃著有問題的奶,也難聖太醫之前會說長公主的壽元可能不長了。
厲穆禛板著臉聽完,有些不解的問道︰「這藥物是下在奶娘身上的,我們無法察覺也是情有可願,可是太醫那兒呢?慕容可是一日一次請脈的,就算吃食沒有餐餐都驗過,可也都讓太醫好生注意著,難道就沒有一個太醫察覺到嗎?」
方姑姑抹了抹淚,繼續說道︰「奴婢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也抓了固定替長公主診脈的太醫,也細細查過了,這人目前看起來的確沒有什麼可疑的,而那些奶娘還有幾個伺候的下人,也知道這藥是不能讓太醫見著的,所以平常若是下在飯菜裡頭,都是等太醫驗過脈之後才放的,而奶娘擠出來的奶,因為味道太淺,太醫只能看得出其中沒有差錯,也沒辦法知道奶娘在吃那些補藥的時候,居然又給自己添加了一味藥材,這才能夠隻手遮天了這麼些年。」
直到這時候,方姑姑才真心感謝起陸厚朴,因為昨天那碗湯水是給兩個主子喝的,那藥量也是加重的。
會這麼做也是因為王爺這幾年來早就不喝奶了,而涂太妃早就想把奶娘給刪減了,畢竟一個王爺日後跟著的人,總不好還是奶娘之流。
而平日的膳食,即使能夠下藥,但王爺偶爾會被皇上傳召去一起用膳,所以他們也不敢在這上頭動手腳,畢竟如果不小心讓皇上身邊的太醫給查出來,或者是剛好那膳食沒用上,也就浪費了。
王爺若吃了昨天那碗湯水,是否真有效不說,可長公主本來就體弱,說不得藥效沖擊過猛,就這麼去了也不一定。
方姑姑把審問的結果全都說了出來,也包括昨日那碗湯水的危害,最後頭一回在宮裡主子面前,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幸虧陸秀女有所察覺,沒讓小主子們喝了那破湯水,否則結果真是不堪設想。」
涂太妃聽到這藥無色無味,還容易讓人成癮,心裡頭早就被嚇得狠了,這時候又聽到這話,轉過頭就對著皇帝說道︰「這陸秀女哀家瞧著也是可心的,要不就留下來?這也算是賞賜了。」
涂太妃會這麼說,也是因為她發現皇帝對那姑娘明顯不同,加上那姑娘的靈敏鼻子……也能夠算是個優點,入了宮,不說封個妃,至少給個一宮主位還是可以的。
她習慣性用後宮女人的想法來評斷,覺得陸厚朴要是有點腦子的話,就知道如果順勢入了宮,起碼兩、三年內,這宮裡肯定沒有人敢輕易對她下手。
厲穆禛搖了搖頭,他不用想也知道小姑娘肯定會直接拒絕涂太妃,她要真有心要入宮的話,昨夜看到他就不會是那樣的神態了。
撇開那些兒女情長不談,他打算先把這些伸到宮裡頭的手給徹底斬個乾淨。
「既然太醫說了,這藥平常人識不得,一般大夫也不見得能夠認出來,那些奶娘是怎麼打聽到的,還一拿就是那麼多年?給朕好好的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膽子這麼大,連先帝血脈都敢動。」他冷冷地吩咐下去,不只是方姑姑那兒,也把宮外的人手都一起吩咐了。
這種事兒,光憑這些奶娘是絕對不可能一瞞就這麼多年,如果沒有一定的人手,沒有人在背後出謀劃策,也不可能直到今日才被發現。
「宮裡的消息暫時先壓下去,尤其是秀女們那兒,人也都先拘在宮中,等事情查明了再說。」
厲穆禛向來不認為人心是單純的,他寧願用最大的惡意去猜測,誰也不能保證那些個秀女被送進宮中,不是為了某些目的。
而昨日這件事情爆發出來,他就馬上把消息壓了下來,連把人押走都是無聲無息的,可秀女們原本幾日後就要出宮,但為了怕打草驚蛇,也怕這群秀女之中有人出去通風報信,先把人扣押在宮中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涂太妃見皇帝對於留下陸厚朴這件事並沒有多加回應,以為他自有盤算,也不再多提,只是心裡卻想著這頭一個讓皇上上心的姑娘,她找機會得先賣個好,畢竟這太妃的名頭再怎麼響亮,那也是對宮外人說的,等以後皇帝有了正經的宮妃,她們這些太妃不過是昨日黃花罷了。
方姑姑領命下去了,可另外一位待命的齊太醫卻是一身冷汗的杵在那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們這些太醫雖然洗清了嫌疑,可是後續這解毒還有前頭沒察覺中毒的罪名也讓他們都提著心,等著發落。
厲穆禛帶著冷意的眼神掃向一臉忐忑的太醫,「說說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吧。」
昨日那碗湯水當然不可能讓兩個孩子喝,厲穆庭還好,畢竟這些年服用的藥不多,一入夜後,只是有點難以眠,可厲慕蓉就不同了,不只多吃了好幾年的人奶,甚至這些年許多點心也都混雜著人奶下去做的,更別提一些膳食了,即使都只是少量,可這經年累月下來,也是頗為可觀。
以致於昨天晚膳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止不住的啼哭,最後甚至渾身發疼、冒汗打滾,小小的身子被折騰得不行,讓厲穆禛心疼得下令將昨天伺侯的人都拉出去打一頓,可是太醫也不建議再繼續服用藥物,只能咬著牙把一碗安神湯給灌了下去,然後他緊抱著她,以免她傷了自己,一邊溫言哄著,直到她睡著為止。
這藥性的霸道由此可見一斑,這也是他昨晚情緒不佳,腳步下意識往陸厚朴那兒走的原因。
看著一個小人兒如此難受,就算好不容易睡著了也不安穩,他的心裡就滿是不痛快。
只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擅動,畢竟那背後之人能夠在宮裡隱藏這些年還沒露出馬腳,所圖之大,絕對超乎想象。
兩尊大神就在上面瞧著自己,齊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低頭急促地說道︰「臣昨夜已經連夜尋找解毒的法子,可是這毒性可解,但是癮頭要斷卻是……再說長公主身子本來就弱,要是強行斷藥,只怕折磨太過,反而更損身子……」
厲穆禛自然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冷笑聲,「所以你的意思是,朕還得繼續讓她吃那毒澄子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朕還要太醫做什麼?」
齊太醫慚愧得把頭垂得更低了,「臣等無用,只是據說民間有一陸姓名醫,曾論治過此等病患,我們無緣得知藥方,只能從可行的方子裡頭再去推敲,但這段時間長公主還是免不了得多受點苦。」
厲穆禛臉色稍緩,知道還有人能夠解,總比完全沒希望來得好,「那就盡快!」交代完,他便揮揮手讓人退下去了。
涂太妃見他臉色冷漠,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勸道︰「皇上也不必太過擔憂,齊太醫既然沒有把話給說死,起碼還有一點希望。」
其實這話說得連她自個兒都不太相信,可是如今除了相信這種虛話以外,他們也只能這樣乾耗著了。
她昨日沒見到長公主受苦的樣子,可是光聽下人轉述的情景,她也是膽顫心驚,更別提到了最後,那哀嚎聲都從偏殿傳了出來,包括皇帝氣怒的吼聲,兩道聲音交雜在一起,更顯得嚇人。
「希望如此。」厲穆禛不想和涂太妃多談論這個話題,淡淡丟下一句話便起身離開,可在走屋子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側過頭,若有所思地道︰「您說……朕的母后,還有慕蓉他們的生母,那查無凶手的毒,是否也跟這些人有關呢?」
他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可是落在涂太妃的耳裡,卻好似晴天霹靂的巨響,她頓時臉色慘白,幾乎要坐不住。
她愣愣地看著他那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提後,就頭也不回離開的模樣,她很清楚,若沒有足夠的把握,皇帝絕對不會胡亂猜測。
當年先帝的眾妃嬪鬥得你死我活,可是因為先帝的子嗣本來就少,所以大家表面上看起來也算是和和氣氣,總歸沒人敢出什麼大亂子。
可是這樣的平和就在厲穆禛十歲那一年被打破了,二皇子誕生,雖說還看不出日後天資如何,可先帝立刻帶在自己身邊撫養的榮寵,足以讓後宮眾人都心生不安,甚至有了盤算。
當年,就連她都動了些小心思,可是還沒有機會真正動手,震驚深宮的大事就一件接著一件發生。
先是二皇子猝死,緊搖著是皇后重病而亡,雖說在此之前,皇后早就病得下不了床,可是皇子和皇后接連而亡,還是讓人少不了揣測。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當年生下二皇子的月妃即將扶正,卻沒想到她的榮寵就這樣淡了下去,甚至在後宮之中慢慢地沒了聲息。
可是這都已經是將近十年前的事了,皇帝突然提起又是為了什麼?!
涂太妃臉色慘白,雙眼瞪大,愣愣地看著大門,直到幕色將臨,宮女掌燈的時候,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不管皇帝為了什麼又要重新追究當年的事,她只知道,這宮裡……只怕是要亂了。
皇宮裡的紛紛擾擾自然是沒幾個人能夠深究的,可是厲穆禛不同,當年的他無法多說什麼,可如今的他已是萬人之上,又得到了這個線索,難道還不能重新計較起當年的舊事嗎?
* * *
從涂太妃的宮殿出來之後,他並未馬上回自己的寢宮,而是隨意亂走,直到在御花園裡看見了在池子邊釣魚的陸厚朴,他眉頭微松,帶著微微笑意走了過去。
陸厚朴如今也無事可做,可整天關在屋子裡又無趣得很,待上個大半天,她就忍不住拎著讓人去拿來的一根竹竿,自個兒在上頭弄了個鉤子,加上點早上沒吃兒的糕點,就興致勃勃的釣魚去了。
原本想著宮裡的魚肯定沒幾個人敢釣,這一鉤子下去,肯定一抓一個準,可是沒想到這裡魚兒的腦子比她想像的好使多了。
一開始的三竿的確是一鉤下去就是一條大魚,可後來那些魚兒也變得狡滑了,常常等了半天,把魚線拉起來一看,才發現餌料都給吃光了,魚還是悠哉悠哉地在水裡游著。
「可惡!看我今天不把最肥的那一條給釣起來,我今兒個就不回去睡了!」陸厚朴有些氣憤地把魚鉤給拿起來,第十次看著魚鉤上被咬了大半的餌料後,低聲嘮叨著。
「釣這些魚又不能吃,有趣嗎?」
「嚇!皇……皇上……您怎麼來了?」陸厚朴正彎著腰準備拿下一份餌料,誰料,一回過頭就看到厲穆禛悠然坐在她的身邊,拿著她粗製濫造的釣竿把玩著。
「怎麼?朕不能來?」他挑了挑眉,神色帶了幾分慵懶,「朕以為這宮裡就沒有朕不能去的地方。」
「皇上自然沒有不能去的地方。」陸厚朴看著他眉眼之間有著淡淡的倦色,忍不住問道,「皇上看起來像是累了?是……還沒抓到人?」
厲穆禛看著她小翼翼的模樣,淡淡一笑,心裡頭的陰霾似乎散去了不少。
「沒事,人已經抓到了,只是背後之人還得再查,斬草就要除根,不是嗎?」他淡淡地說完,拿過她手中的餌料,掛在魚鉤上,輕輕甩了出去,那鉤子的落點比她剛剛甩的還遠。
陸厚朴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
厲穆禛轉過頭來看著她,見她傻愣愣的望著前方,以為她是被他方才嚴厲的口吻給嚇著了,不由得安撫道︰「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你不必同情他們。」
她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民女沒有同情那些人,皇上說得對,那些人是罪有應得,敢做就要敢當,沒有什麼好同情的。」
他倒是沒想到她看事情挺明白的,只覺得她看起來就是個心軟的性子,便又解釋道︰「那你可知道,朕所謂的斬草除根,是打算誅了那些人的三族?」他一想到昨日厲慕蓉在他懷裡哀哀喊疼的模樣,語氣不自覺又冷了幾分。
「嗯?」陸厚朴驚訝了下,可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剛剛不知道,可現在知道了。」
「你不覺得朕殘忍?」
她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難得成熟的說道︰「殘忍多少是覺得的,可是民女知道那些人是罪有應得就夠了,那些人在做壞事之前,總該先想到失敗會是什麼後果,如果他們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還是做出這樣的選擇,那受了什麼懲罰不都是應該的嗎?」
她爹說過的,如果有百分百的利潤,有人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了三百倍的利潤,有人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斬首的風險,這等於是一場成王敗寇的賭局。
「很有道理。」他淡淡一笑,接著又追問道︰「可是那三族裡包括還不知人事的孩子,你仍舊認為朕的這個決定是對的嗎?」
陸厚朴終於收回了茫然遠望的且光,轉過頭看著他,然後重重的嘆了口氣,連釣竿和餌料也不要了,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慢慢地往回走。
她人都走了,厲穆禛自然也沒興趣繼續釣這些傻魚,他也跟著站起來,緊緊拉住她的手不放。
周邊伺候的人早已經識相的都先退了下去,將湖邊整個空間都留給了皇上和這個得到皇上青眼的秀女。
陸厚朴噘著嘴,也不去看被抓住的那隻手,而是回頭看著他,輕嘆了口氣後反道︰「皇上,您問民女這個問題是要做什麼呢?難道民女說了句太過殘忍,您就會改變決定嗎?既然不會,又何必一再試探?」
「朕不是試探,只是想知道,你會怎麼想?」
她雖然還沒確定自己的心意,可是她知道自己想走的路和想要的東西,這個男人如果只單純以男人的身分來看的話,他無疑是讓人心動的,可是如果加上身為帝王這個讓其它女子都趨之若的身分後,她卻猶豫了。
成為皇上後宮的其中一人,別說是從前,就是打定主意參加選秀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可是即使只見過幾次面,她卻無法否認自己的確對他有所觸動。
說愛太深重,只是看到他會忍不住心跳加快,不由自主的想著他,會忍不住在心底悄悄刻劃著他的模樣,他的眼、他的眉,他含笑時候的暖意融融,以及他冷酷時候的清冷。
可越是明白自心底的那一點悸動,她越是心慌意亂,因為這樣的心動,似乎打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結果。
當斷則斷,是她娘教會她們三個女兒的第一件事。
她知道這樣糾纏下去最終也不會有結果,所以趁著他剛剛一再的試探,她也懶得再打迷糊仗了。
「皇上,我不過是個小小民女,那些人得如何下場又與民女何干呢?至於民女對皇上是怎麼樣的想法,這就更不必要問了,因為民女怎麼想都無妨,您就是皇上,民女出了宮以後,這一切的一切對民女這樣的小小百姓來說就會變得太過遙遠。」
厲穆禛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嘴邊,低頭看著被她甩開的手,再抬起頭看著她的時候,眸光清冷之中似乎還帶著一抹悵然。
她見他露出那樣的表情,忍不住咬了咬唇,「皇上……您說民女自作多情也好,可是民女不想入宮,民女想要找的是像我爹一樣的,不必有多大的權勢,但至少要能做到一生一世。」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她知道她要求的是這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嗎?她知道她現在面對的是萬人之上的君王嗎?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厲穆禛淡淡地望著她,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陸厚朴看懂了他眼底的輕嘲,卻天真單純的笑了,「民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皇上,這就是我們不同的地方了。」
她還有力氣可以幻想、可以作夢,可以走自己想要走的路,可是他卻已經屈服在這世界的規矩裡。
幕色低垂,夕陽的橘紅色微光灑在她的身上,彷彿她下一瞬就會隨著那光芒振翅而去,讓他忍不住再這抓住了她的手,似乎這樣就能夠讓她不離開他。
「不同與否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可還記得你秀女的身分?如果朕想,你不管有什麼夢,你都只能陪著朕,這就是朕身為一個君王的權力。」
陸厚朴嘻嘻一笑,再次拉開他的手。「皇上,您不會的。」因為他的自尊心不會允許他在被人拒絕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厲穆禛愣愣地看著她再次擺脫了他的手,輕巧的轉身離開,那嬌小的身影再也不曾回頭,就如同她剛剛拒絕他時,那果斷且不後悔的堅定。
陸厚朴直到走遠了,才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帶著吸鼻水的聲音,輕聲嘟嚷道︰「原來……還是會有一點難過啊……」
她拍頭望著已經覆蓋上朦朧夜色的天空,深吸了口氣,一滴淚也隨著她的動作輕巧地滑落臉頰。
「還是這樣就好,心動只是一點點……難過也只是一點點……」
只是她又忍不住反問自己,為什麼明明都只是這樣的一點點,還是讓人揪心得不斷落下淚來呢?
身處在這深宮之中,陸厚朴有時候覺得這地方挺大的,可有時候抬頭四處張望,卻又覺得這被朱牆圍繞的宮廷,其實也挺小的,尤其是在隔沒幾日,又在一方竹林遇到厲穆禛,她實在忍不住的在心裡感嘆。
「皇上。」
「你也來這竹林?」
兩人莫名有默契的同時開口,卻又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一時之間,氣氖變得有些僵凝。
「要不……民女先走吧。」陸厚朴雖然有些捨不得這難得的清靜之地,不過比起面對這樣的尷尬,不如回自己那小院子裡發呆。
「不必。」厲穆禛目光深深地看著她,發現她的小臉上有著無所適從,眼神還有些心虛地四處飄。「你怕朕?怕朕什麼?」
她扭著手指,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皇上,您能否別把民女當成來選秀的秀女……不對!民女當真沒那個企圖心,就把民女當成一個普通的路人不成嗎?」
有時候不談情情愛愛的,他們還能好好說話,可如今鬧上那麼一齣,她連要怎麼面對他都不曉得了。
「那你為什麼就不能把自己當成個單純的秀女,只想著入宮這一件事就行了,這樣不是更簡單嗎?」他帶著情意的目光中滿是無奈。
「不可能,因為民女打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入宮啊!」陸厚朴馬上果斷搖頭,拒絕得毫不猶豫。
「為什麼?」厲穆禛是真心不解。
幾乎所有女人都以入宮為最大人生目標,更別說她應該能夠感覺到他對她的喜愛,在這樣的情況下入宮,就算他不能一開始就給她高位,可若她誕下皇子,將她封到妃位也是沒問題的,為什麼她就不能接受呢?
她的不同吸引了他的注意,可也是她的這一份不同讓他百般不解。
陸厚朴也同樣無法理解他的堅持,反問道︰「皇上,您為什麼非要民女入宮呢?就因為您喜歡我?可是如果您真的喜歡我,那您選秀的時候能夠只選民女一個嗎?除非我死,要不您這一輩子就只能有民女一個,成嗎?」
他不是第一回聽到她這麼說了,他回道︰「你可知道這世人對男子多寬容,你的要求反而是太過放肆的任性了。」
「可是我就想這樣啊!就像我爹以前跟我們說的故事一樣,我們都像小仙女,以後會有我們的蓋世英雄來迎娶我們。」她想到如此美好的畫面,連眼神都夢幻了起來。
「那個蓋世英雄會踩著七彩祥雲來娶我,他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但他的眼中和以後只會有我一個。」
這是她最深的期待,而且打小就看習慣了她爹娘的真摯感情,讓她們三姊妹更是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
厲穆禛走到她面前,近得她都能夠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抬手像是要拂過她的臉,可是最終他的指尖只是輕輕擦過她的髮梢,從上頭取了一片竹葉。
「朕沒有踩著七彩祥雲,可是朕的眼中只有你一人。」他溫柔的低喃。
陸厚朴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眸光,他眼中的溫柔和深邃幾乎要淹沒了她,可是她還是冷靜的回道︰「皇上的眼中只有民女一個,可是皇上的龍床上,並不只有民女一個,是嗎?」
她那誠摯的眼神,讓他沒辦法對她說謊,只能保持沉默。
她說不上心中到底是無奈還是感傷了,她輕輕向前靠著他的胸膛,這是她頭一回靠在除了她爹以外的男人身上。「皇上,如果說民女不喜歡你,那是假的。」
「那你……」
「可是我爹說了,喜歡不一定要擁有,我喜歡你,可是又沒辦法接受你以後會有的三宮六院!」
聞言,厲穆禛緊緊地盯著她,像要把這個嘴裡都是爹的小姑娘給揉進自己骨子裡。
「皇上,您好好想想吧,若是喜歡民女,就別讓我不高興,因為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沒辦法忍受自己成為那些在後宮裡爭寵的女人,那樣的面孔太難看了。」
他依舊沉默著不說話,抱著她的手也未曾鬆開。
竹林間的風不停歇的吹著,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叮嚀他們要珍惜最後的親密時光。
「除了這個,你再說說,說不定有其它事是朕能夠做到的……」厲穆禛的嗓音有些沙啞,話裡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祈求。
陸厚朴輕輕的推開他,搖了搖頭,「皇上,就算您能做到民女要求的一百條,可就是這唯一的一點做不到,那又有什麼用呢?皇上,容我說上最後一回吧,您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只是可惜了,我……有我不想退讓的要求。」
厲穆禛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不知道她是何時離去的,他覺得耳邊傳來的風聲、樹葉沙沙聲,都像帶著惡意在嘲笑他。
即使擁有了天下又如何?他卻連頭一回令他真正動心的女人也留不住。
難道這世上總是這樣的道理,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