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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稍晚,齊浩天來到春風澡堂,一進門就下意識尋找某張面孔,遍尋不著,他不免有些失落。
「這麼晚才來?」春姨走了過來,瞥見他像是在找什麼人,瞬間意會過來,說道:「爾沫今晚沒當值,已經休息了。」
「是嗎?」被春姨識破,他也沒遮掩或解釋,率直地便認了。
「爾沫那丫頭很容易認真的,你可別害她。」
雖說他已在春風澡堂出入了好些日子,但春姨對他還是沒有太多的了解及認識,他從不說自己來自哪裡、是做什麼的,更甭提他的出身及背景,他來去如風,無法捉摸,絕不是一個可以跟他認真的男人。
「說什麼呢,我怎麼害她了?」齊浩天嘻皮笑臉的說。
「齊爺是個明白人,咱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春姨正色道,「爾沫雖然是在我這兒做事,但她是個乾淨清白的姑娘,我也不希望她一輩子都窩在這兒,若有機緣,我希望能讓她離開澡堂,找個好人家嫁了也好,另尋高就也行,總之……不要把她當成不正經的姑娘就是。」
他斂起笑意,眼底有著對春姨的崇敬及佩服。「春姨,妳真是個好人。」
春姨定定地看著他,蹙眉輕嘆,「我只是個歷盡滄桑的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他說,「我絕不是那樣看她的,只是覺得她很有趣,很逗。」
「那就好。」春姨展眉一笑,「她就住在後面的小柴房裡,如果你要她來伺候,我就把她喚起來,不過你得給雙倍價錢。」
齊浩天乾脆爽快地答應了,「好。」
春姨點頭,立刻差人去小柴房將爾沫喚醒。
雖已和衣睡下,但爾沫還瞪著兩隻眼睛,思考著未來。
今天幫春姨跑腿去買了金貴肉包後,春姨也賞了她一顆,她吃完之後只有一個感想,她家的包子比金貴肉包要好吃八百倍!
而這樣的體悟也給了她一個創業的靈感,那就是賣包子。
不過她現在身上沒幾個閒錢,想創業是有難度的,別說是店面了,就連買生財器具都是問題。
不管怎麼樣,先攢夠一筆錢是當務之急。
「小沫。」突然,門外傳來君姊的聲音,「小沫,醒醒。」
爾沫立即翻身起來,「君姊,什麼事?」
知道她還醒著,君姊聲音微微上揚,「有客人給雙倍錢要妳伺候。」
「咦?」爾沫不由得一愣,想不到有人指名要她侍浴,她什麼時候變成澡堂紅牌了?她下了床,打開門,問道:「雙倍價錢是什麼意思?」
「春姨拿一份,妳拿一份。」君姊說。
聞言,爾沫驚喜地瞪大眼睛,「我可以獨拿一份?」
「沒錯。」君姊點點頭。
她才剛想著要賺更多錢,就有人付雙倍價錢要她服務了?老天爺是聽到她的心聲了嗎?
「好,我這就去!」說著,她邁開大步就跑。
君姊衝著她身後喊道:「是松浴,別跑錯了!」
「好!」爾沫元氣十足地應了一聲。
* * *
來到松浴的門前,爾沫敲了敲門。「客官,我進來了。」說完,她走進浴間。
當她看見坐在那兒等著她來服務的人竟是齊浩天,她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板起臉孔。「是你?」
「是我。」見著了她,齊浩天不知怎地忍不住笑意,一顆心莫名的歡愉。
是的,今兒一整天,他總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哼!」爾沫不滿地轉身就要走。
「喂!妳去哪兒?」
「找別人來伺候你。」她背對著他,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樂意。
「我不要別人,就要妳。」
「可我不要。」她的聲音聽得出火氣。
「我加一倍價。」
「不要!」
「兩倍!」
「不……要!」兩倍?可惡,這真是太誘人了。
「妳實在太貪心了,那……三倍!」他就不信有銀子解決不了的事情。
三倍?真的嗎?他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願意花三倍的錢要她服務?慢著,他這般無所不用其極,該不是對她有什麼不軌企圖吧?
爾沫猛地一轉身,狠狠地瞪著他,「你到底要幹麼?」
齊浩天頓了下,吶吶地回道:「沒幹麼,只是要妳伺候。」
「不過就是在屏風後面遞皂角、浴巾或深衣,你有必要花三倍價錢買我的伺候嗎?」她質疑的瞅著他。
「我買的是開心。」他說,「到澡堂來洗澡,圖的不就是開心舒暢嗎?」
爾沫眉心一蹙,表情更為不解。
齊浩天點點頭,「妳很有趣,很逗,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好玩的丫頭。」
她實在很無言,她自認對他不是太友善,他問什麼,她都是隨口敷衍,而他居然覺得她有趣好玩?他是有被虐狂的傾向嗎?
「只是好玩,沒別的企圖?」她嚴厲地盯著他。
「這可是春姨的地盤,我能在她地盤上撒野嗎?」
說的也是,春姨在崇安縣城可也是有點能耐的人,再說了,澡堂裡那麼多人,諒他也不敢造次。
想到自己那未竟的夢想,她決定賺這筆天外飛來的外快。
「好,我賺。」她說著,手掌一攤,「先給錢。」
齊浩天也不囉唆,取出荷包,從裡面拿出三兩銀子交到她手中,然後彎唇一笑,「可以了吧?」
「嗯!」爾沫滿意的點點頭,將銀子收好後,開始伺候他寬衣。
說是伺候寬衣,但其實是她站在屏風後頭,接過客人脫下的衣褲,妥善地掛好。
有些客人會將換下的衣褲交由澡堂清洗,澡堂也會負責保管客人事先寄放的乾淨衣物,齊浩天就是這樣的,他在澡堂有個專屬的櫃子,裡面擺放著的都是他的衣物。
屏風另一邊,齊浩天慢條斯理的脫去衣物並交給她。
燭光一照,屏風上顯現出他精實的身形,爾沫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又突地想起她不小心摸到「小齊三」的事情,雖然這些畫面只是快速的閃過,但她又覺得胃袋翻攪了起來。
為免自己又吐了一地,她努力將那畫面自腦中抹去。
這時,齊浩天又開始跟她聊天了,「丫頭,妳真的抓過很多褲襠裡的東西?」
爾沫的腦袋轟的一響,滿頭滿臉的熱,她氣呼呼地道:「要你管!」
「我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機緣讓妳有那麼多機會可以……」
「你再繼續說,我就走了。」她語帶威脅地打斷道,「我說到做到喔!」
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為了打探消息來到澡堂,說得更精確一點,他是為了她而來。
在他入浴的過程中,他不斷找話題跟她聊,有時她會置若罔聞,相應不理,有時會隨便敷衍他兩句,有時則氣呼呼的回嗆他,有時又伶牙俐齒地跟他抬槓。
他從來不知道洗澡也能洗得這麼歡樂、這麼熱鬧、這麼……總之,他洗了一個通體舒暢的熱水澡,也洗去了因查案而緊繃的情緒。
* * *
著裝完畢,齊浩天神清氣爽地走出浴間,低聲哼著稍早在無雙院聽姑娘吟唱的曲兒,突然,他聽見早他一步離開浴間的爾沫的聲音——
「放手,不要碰我!」
他心一震,直覺朝著聲源快步走去,來到了共浴澡間門口。
正要回去休息的爾沫行經共浴澡間外時,被酒醉的客人攔住去路,還抓著她的手,硬要抱她,她氣憤又害怕的瞪大了眼,使盡全力抵抗。
見狀,齊浩天的胸口莫名騰起一把火,他幾個箭步上前,一手扣住了那醉客的手腕。
那醉客雖然個子不及他高,體型卻是他的兩倍大,可被他這麼一扣,竟立即鬆開了手,還疼得哇哇直叫,「唉呀,不……別……快放開我,臭小子!」這一疼,醉客酒醒了一半,惱羞成怒地對神情冷肅的他怒罵。
爾沫驚訝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齊浩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的、清楚的看著他的背,他個子高大,肩背寬厚,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要是不認識他、沒聽過他說話,光是看這背影的話,她會覺得他是個正直、果敢、人品端正且讓人覺得有安全感的男人……
「你這肥佬,想找姑娘上窯子去!」齊浩天將那醉客的手一扭,他立即腿軟地倒在地上,他這才滿意地放開手,冷聲警告道:「這兒是春姨的地方,你在這兒鬧事,我齊三第一個不饒你。」
醉客嚇到了,好不容易爬起身就要跑。
「慢著!」齊浩天沉聲一喝叫住了他。
那醉客也聽話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臉上有幾分敬畏。
齊浩天神情冷肅地看著他,一字一字清楚地道:「記住這姑娘的臉,她叫爾沫,以後見著她,有多遠閃多遠。」
醉客怯怯地看著爾沫,然後點了點頭。
「快滾!」齊浩天再一喝,那醉客便腳底抹油地跑了。
齊浩天轉過身來,一臉正經地注視著她,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妳沒事吧?」他問。
她搖搖頭,小小聲地回道:「沒……沒事。」
老天爺,這不是英雄救美,什麼才是英雄救美?她得承認,他那酷帥的樣子讓她的小心臟怦怦怦怦直跳,這一瞬間,他全身彷彿閃著金光,讓她有些暈眩。
「姑娘家還是別在這種地方幹活得好。」他正經八百地道,「儘管是澡堂,免不了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
「我需要活計,我得生活。」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又沒有任何支援,相較之下,春風澡堂還算是個安全的地方。
「在澡堂幹活,難免給人一種可以隨意冒犯的錯覺。」他不是看輕她的工作,只是陳述事實。
「澡堂好過你去的那種地方吧?」爾沫以為他看輕她的工作,有點懊惱,但她可沒忘記他剛才救了她的英姿,口氣及臉色倒不是太差。
「我去的那種地方?」齊浩天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不由得笑了。「丫頭,那種地方就算男人只是意淫妳,都得付錢,這兒可沒有。」
「我也沒打算一輩子待在這兒,等我攢夠了錢,我就要自己做生意了。」她挺起胸膛,滿懷壯志。
「噢?」他好奇地問道:「什麼生意?」
「賣肉包子。」
聞言,齊浩天定定地看著她,當今世道時興「胸大即美」,若女子從事的是特定又特別的行業,但不想明說,也都說是賣肉包。
她說她是從深山裡來的,可能不知道城裡的人說的肉包子另有其意,而他也當然知道她說的賣肉包子是指那種吃了會飽的肉包子。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促狹地道:「妳的包子太小,現在時興大且飽滿。」
爾沫沒聽出他的話中之意,一臉嚴肅地道:「我會做大一點、滿一點,料好實在。」
聞言,他更想笑了,不過他怒力憋住笑意,問道:「拿什麼塞?」
「什麼都行。」她說,「我的包子皮薄餡多又美味,肯定能賣錢。」
「皮薄餡多又美味……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
他的反應讓爾沫有點氣惱,「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
「妳……」齊浩天欺近她,兩隻眼睛定定地盯著她的臉,似笑非笑地道,「當真不知道肉包子的另一種意思嗎?」
她不解地微歪著頭。
「肉包子指的是……」他的視線迅速地往下一掃,又回到她臉上,「女人的胸。」
爾沫陡地瞪大雙眼,兩頰一陣火熱,再想到他方才快速地掃了她的小胸部一眼,她氣急敗壞地把手中的布巾往他臉上丟去。
齊浩天沒來得及閃開,被砸個正著,但是他並沒有生氣,因為他的心思只專注在她那嬌羞慍惱的臉上。
「臭流氓!」她氣得用力一跺腳,一個轉身就跑了。
看著她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又想起剛才她那認真的模樣,他再次爽朗大笑,「爾沫,妳這丫頭實在太好玩了。」
* * *
掌燈時分,一名客人進到春風澡堂,正是江三郎。
江三郎是澡堂的常客,他自稱是走商,專賣一些女人的胭脂水粉及雜貨,他經常往返各地,但待在崇安的時間頗長。
每當他自其他地方回來,總會給春姨及在澡堂做事的姑娘們帶上一點小禮物或特產,是個很平易近人又大方爽朗客人,春姨跟其他姑娘們亦十分歡迎他。
見他進來,正當值的爾沫立刻上前招呼,「江爺,你回來了?」
她約莫十天前才聽春姨說過江三郎到臨水辦事去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崇安了。
「是呀。」他笑視著她,「一回崇安,我就迫不及待來春風澡堂看妳們了。」說著,他將手裡的一盒餅遞給她。「路上買的,給妳還有其他姑娘們嚐嚐。」
「謝謝江爺。」她接下伴手禮,誠心地道謝。
她第一次接待江三郎是在兩個月前,因為她是生面孔,江三郎便多問了她幾句,得知她是孤身來到崇安,立刻露出了同情憐憫的表情。
小丫頭,真是難為妳了,人生地不熟又沒得依靠,大哥我真是很同情妳,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跟大哥說,知道嗎?
她還記得他那天跟她說了這些話,語氣非常誠懇,眼神非常溫柔又溫暖。
之後他每次來,只要她當班,他一定會跟她多聊幾句,對她相當關心,她在澡堂裡也算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但像他這麼客氣、真誠又親切的實在不多。
「江爺今天還是要共浴池嗎?」她問。
「嗯,老樣子,大哥我啊,就是喜歡熱鬧。」江三郎回道。
爾沫將寫上號碼的木牌遞給他,正要再開口,瞥見剛踏進澡堂大門的齊三,她微微一頓,將視線收回。
「江爺,君姊在那兒招呼著,有什麼需要只管跟君姊說。」她笑容可掬地道。
「我是老客人了,明白的。」江三郎說完,便往裡面走去了。
江三郎前腳剛走,齊浩天便來到櫃臺前,見檯面上擱著一盒餅,他眼神一閃,然後涼涼地問:「是剛才那位客人給的?」
爾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點點頭。
不為別的,只因她還在氣他先前的肉包子玩笑。
齊浩天沉吟須臾,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丫頭,妳涉世未深,真要好好提防殷勤的陌生人。」
「嗄?」她不以為然地秀眉一擰,她涉世未深?她只是不小心困在這十七歲的身軀裡,可實際上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呢!再說了……「江爺是個好人,是個像大哥一樣的好客人,比起他,不正經的你才更可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慎重其事地道,「那種看起來是好人的壞人,最壞。」
她不搭腔,一臉「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的表情。
齊浩天的表情更加嚴肅凝沉,「丫頭,小心別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謝謝你的關心。」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心領了。」
見她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濃眉一擰,兩隻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我是真的關心妳,不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的那種。」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從她見到他以來,他總是說些不正經、似是而非,教人不知該不該信的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堅定凝肅的表情,她得承認,她有點小小的驚嚇。
「知、知道了。」她吶吶地道。
聽到她的回答,齊浩天鬆了一口氣,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夾了她鼻尖一下,「這才乖。」
她覺得生氣,卻又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 * *
難得的輪休日,爾沫上街走走瞧瞧,順便為她的「未來事業」做一點市場調查。
崇安縣城算是商業城市,買賣交易十分活絡,品項亦是五花八門,她走了大半天,還吃了幾攤不錯的平民美食。
她視線一掃,不經意看見一面灰灰的牆上貼了十來張尋人啟事,她靠近一看,發現失蹤的都是十三至十六歲的少女,甚至還有年紀更小的。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古代的失蹤人口竟然這麼多。
但為何都是女孩呢?若要拐帶孩子,不是男孩比較值錢嗎?想到這些失蹤孩子的爹娘,不知多麼擔心憂傷,她不由得也想起了在現代的母親。
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已經死了,而她母親也永遠不會知道她竟穿越時空在古代重生,她好想讓母親知道她沒事,她會好好照顧自己……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為免別人看見,她很快地擦去淚水,打起精神。
沒關係,幸好還有兩個姊姊可以陪著母親,她相信母親一定能夠很快走出傷痛。
「喂!」
忽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再轉身一看,竟是齊三,她一邊拍撫著胸口,一邊生氣地瞪著他。
「嚇到妳了?」齊浩天挑了挑眉,「我以為妳的膽子跟頭一樣大呢。」
「你才腦袋跟花生米一樣大。」她沒好氣地回道。
可惡,他不知道人嚇人沒藥醫嗎?
「看什麼這麼出神?」他瞥了一眼牆上的尋人啟事,眼底閃過一抹冷肅。
「沒什麼,只是好奇為什麼失蹤的全是女孩……」她說。
「嗯……」齊浩天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因為重男輕女的關係,一般來說,女孩不見了,家裡人找得沒那麼勤。」
他這麼一解釋她就明白了,也就是說,人口販子若要拐帶孩子,拐走女孩的風險沒有拐走男孩那麼高。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爹娘心頭的一塊肉,要是人不見了,爹娘都會難過焦急的……」
睇著她那悲憫的眼神及表情,齊浩天深深一笑,卻又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
對於她家的事,她都是敷衍帶過,想必也有著無法訴說的苦楚,他能幫她什麼忙嗎?
而且她在澡堂工作,無可避免會接觸到三教九流之輩,待得越久,越是危險,尤其他只要一想到江三郎這般向她示好,他就不知怎地心慌起來。
人口販子最喜歡她這種無親無故的小姑娘了,別說是失蹤,恐怕就連死了都沒人在意。
雖說江三郎未必真敢打她的主意,她畢竟是春姨的人,但人一旦有了歹心,有時也是說不準的。
春姨算是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了,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偏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又不能把江三郎的事情說給不相干的人聽。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地把她弄出春風澡堂。
倏地,一個靈感鑽進他那被她形容跟花生米一樣大的腦袋裡,他眼神一凝,直視著她,認真地喚了一聲,「爾沫。」
爾沫嚇了一跳,「幹麼?」
「妳還想賣肉包子嗎?」他問。
她起先還反應不過來,旋即想到他之前開的玩笑,立刻羞惱地瞪著他,「你在說什麼?!」
「唉呀,我說的是真的可以吃,吃了會飽的那種肉包子。」齊浩天解釋完,又問道:「妳是當真想做那小生意?」
爾沫這才驚覺他是認真的,馬上點點頭,「當然。」
「那好。」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來。」
「咦?」她反射動作地將手抽回,「去哪兒?」
「跟我來就是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把抓著她的手往前走。
爾沫掙扎了一下,發現掙脫不開,只好由著他牽著,懷著滿肚子疑問地跟著他。
當他帶她來到一間專賣炊事器材的小店鋪,她站在店門口,看著或吊著或擺著的各式炊具,她愣住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齊浩天笑視著她,「妳要蒸包子,總得有器具吧?」
店東家見有客人上門,立刻迎出來招呼道:「欸,公子、姑娘,想買些什麼呢?」
「老闆,我要……」
齊浩天才要回話,爾沫一把抓住了他,驚慌地低聲道:「喂,我沒那麼多錢買器具。」
他對著她深深一笑,「我有。」
「你有是你的事,我沒錢。」
「我先墊,等妳賺了錢再還我,如何?」說完,他還朝她眨了下眼睛。
「可是……」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齊浩天便又轉過身去對著老闆吩咐道:「老闆,我要一整套做包子的器具,你幫我送到春風澡堂去。」
老闆一聽器具要送到春風澡堂,不免感到疑惑,但是生意上門,他哪管是誰要的,又是要做什麼用的,立刻笑著答應道:「沒問題,回頭我就派人給公子送去。」
「多少銀兩?」他問。
老闆扳扳手指算了算,「三十兩多一點,就算三十兩吧!」
齊浩天從荷包裡拿出兩張面額十五兩的銀票,又再多給了十幾文錢,「多的給夥計喝涼茶吧!」
老闆喜孜孜地收下銀兩,「謝謝公子,我馬上命人把東西備齊了送去。」
「有勞了。」齊浩天說完,拉著爾沫轉身離開。
事情的發展全不由她決定,他做事之果斷及神速,讓她有點難以招架,雖說能夠備齊器具開始她的包子生意,她是很開心沒錯,但是她與他非親非故,就這麼接受他的幫助,真的可以嗎?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妳別想太多,就當我只是喜歡幫助離鄉背井、無所依靠的可憐姑娘就好了。」
「嗄?」爾沫微微皺起眉頭,「你上無雙院,該不會也是在『助人』吧?」
齊浩天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道:「沒錯,我是在助人。」
看著他那一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表情,她有點惱,可又生不了他的氣。
真行啊,說得像是在普度眾生一樣,是不是所有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她記得她那個做為丈夫及父親都失職又失格的爸爸,也是這樣說的——
在那種地方工作的女人都是可憐人,我是去救濟幫助她們,是做功德。
「妳知道嗎?其實那些姑娘大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人是被爹娘賣掉,有些人則是被人牙子拐帶,進了青樓就再無翻身機會,就像一株只能在不見天日、沒有雨露的地獄裡日漸凋零的花朵……」齊浩天看向遠方,眼底閃過一抹憤怒。
自聖上授命他暗查人口販賣一案,他眼見或耳聞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那些被拐帶的孩子,若是姿色好點,就被賣進青樓或成了官老爺們的家妓,姿色差點的,被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稍有不順主人心意或礙了誰的眼,便是一頓毒打謾罵,遭到虐打及殺害的亦不在少數。
凡有良知之人,哪能漠視這殘忍冷酷的一切?
看見他露出那悲憫沉痛的表情,爾沫心頭撼動,他是真心的憐惜同情那些姑娘,那不只是用來合理化他不正經行為的好聽話。
她不自覺地一直望著他,直到他將視線回到她臉上。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為何頓時心跳加速,她急急忙忙地把臉別開,故作鎮定。
「爾沫,我希望妳盡早離開春風澡堂。」他說。
她瞥了他一眼,吶吶地道:「其實我並不討厭那個地方……」
「為什麼?」
「春姨雖然很兇,但她其實很照顧維護每一個人,之前有個人對君姊出言羞辱,還被春姨轟了出去。」提起這事,她眼底滿是對春姨的敬佩及崇拜,「儘管那個人威脅要找人來砸澡堂的招牌,春姨仍舊沒有一絲畏懼,人家不是說做生意以和為貴、能忍則忍嗎?可春姨為了維護自己人,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我知道春姨是個好人,在妳還沒進澡堂前,我就認識她了,只是出入澡堂的人身分複雜,又常會有一些鬧事的客人,妳一個清清白白未嫁的姑娘,總不能一直待在那兒。」
「其實我還應付得了。」爾沫一派輕鬆地道,「大部分的客人都還不錯。」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例如江三郎?」
聽出他語氣中對江三郎的敵意,她不免疑惑地問道:「江爺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嗎?」
「是沒有,不過……」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一直針對他?好像對他有……」
說話的同時,她正要穿越大街到對面,一輛馬車卻急駛而來——
「小心!」齊浩天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快速移動腳步,將她拉到了路邊。
拉車的兩匹馬也因為受了驚嚇,揚蹄嘶鳴,駕車的兩名侍從趕緊拉住韁繩,跳下車安撫馬兒,以免馬兒又突然暴衝。
馬車裡傳來男子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是誰?!該死的!」
其中一名侍從立即繞到後方打開馬車車廂的門,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當然有事!該死的東西!你是怎麼駕馬車的?」車廂裡的男子探出半身,許是剛才摔著了,還有點餘悸猶存。
「公子,是……是有人突然衝了出來。」侍從怯怯地回道。
「誰?哪個王八羔子害本公子頭上撞了個包?!」
侍從指向一旁剛從馬蹄下逃過一劫的爾沫,「就是那個丫頭。」
身著錦衣華服,腰上還繫著美玉為飾的男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不客氣地罵道:「該死的丫頭,妳是忘記帶眼珠子出門嗎?」
「沒帶眼珠子出門的是你吧!」爾沫馬上惱怒地罵了回去,「路上那麼多人,你一路急馳狂奔,把別人的性命當什麼了?!」
男子像是從來不曾被誰這樣頂撞過,又驚又怒,氣得滿臉漲紅。
齊浩天拉住了她,低聲勸道:「算了。」
爾沫驚疑的看著他。算了?之前在澡堂裡為她出頭,一隻手就把那醉客捏得哇哇叫的齊三,現在居然叫她算了?
「明明是他不對,怎麼能算了?」她激動地道。
「他是不對,但……算了。」齊浩天笑得有點不自在。
她不能理解又難以置信,她還以為他是頭獅子,怎知一離開澡堂,他竟成小貓了。
「沒事就好。」齊浩天用商量的語氣問道:「咱們走吧?」
爾沫指向那紈褲,氣沖沖地道:「本來是可以沒事的,是他……」
「不知死活的臭丫頭,妳可知道我爹是誰?」
「齁,你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我告訴你嗎?」爾沫也被惹毛了,衝著他就問:「你的腦袋也像花生米一樣嗎?」
「妳—— 」男子的臉漲得更紅了,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似的,「我爹可是……」
「唉呀!」齊浩天突然指天大喊,「有條金龍在天上飛!」
他這麼一喊,那公子哥跟他的兩名侍從很自然而然就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與此同時,齊浩天抓起爾沫的手狂奔,身後傳來的是那公子哥氣怒的大吼聲——
「快給我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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