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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到底該如何拿喬,寧天婧努力地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況且,在陰如栩還受傷未愈之時,她根本一點也不想拿喬。
由於木秋霜的醫術高明至極,再加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藥物幫忙,陰如栩恢復得很快,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可以自行下床走動。
可僅管如此,他依然什麼體己話也沒對她說過,只不過,他那總是隱藏在風涼話之下無微不至的照料,早巳令寧天婧釋懷,而且認命。
是啊,他本就是這樣一名個性古怪的男子,不愛將話說透,更喜歡話中藏話,他能認了她的孩子,並這樣日日陪著她在小花園裡散步,她已然滿足了。
更何況,她愛上的原本就是這樣的他,所以就算他永遠古裡古怪,永遠對她若即若離、時冷時熱,只要不到他開口直截了當地要她走那一日,她就永遠不離開……
「走。」
某一個下午,原本斜靠在床上看書的陰如栩,望瞭望屋外難得的和暖陽光後,突然坐直身子對寧天婧說道。
「可你的傷還沒全好……」望著陰如栩傷癒後依然有些慘白的俊顏,寧天婧輕輕地說道。
「反正路不遠。」
自然,寧天婧的勸說永遠不會被採用。
所以她只能傻傻地在陰如栩扶持下,由後院的小門緩緩步向天下第一衙。
這是她第一回走入天下第一衙的內院,而當陰如栩帶著她左拐右拐地來到一間屋子裡站定時,望著屋內的擺設及掛在牆上的幾件舊衣,她霎時便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應該是陰如栩多年來在第一衙的落腳之處,可他為什麼要帶她到這裡來呢?
望著陰如栩自顧自的打掃起來,寧天婧明白自己就算想幫忙,也只會落個「別搗亂」的結局,所以,她索性走向窗旁,將窗戶打開,讓屋外的和煦陽光可以溫暖這只有一桌、一床、一椅的小房間。
「這裡……」但凝視著窗外的景致,以及遠處那間熟悉的小屋,寧天婧的眼眸徹底蒙矓了。
因為這個角度,她太熟悉了,僅管換了個方向,但她永遠也不會錯認!
是他,那個陪伴了她近五百個日子,那個日日點著燈火讓她可以安心入睡、不再害怕的人,竟是他……
「從今天開始,你就住這兒。」一待將屋內清掃乾淨後,陰如栩突然走至寧天婧的身旁說道。
「那……」愣了愣。寧天婧抬起頭囁嚅的問道,「你呢?」
「我?」聽到寧天婧的話後,陰如栩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我們第一衙可沒富到讓你有個人房的境地。」
那是表示,他也會住在這裡嗎?
「發什麼傻?」輕輕拉起寧天婧,陰如栩將她推出門外,然後自己朝反方向走去,「住進衙裡你就永遠是天下第一衙的人,還不出去幫大夥兒的忙!」
永遠是天下第一衙的人?
幫忙?
腦子,整個混沌了,因為寧天婧完全不懂陰如栩話中之意,更不明白自己要幫什麼忙。
「弟妹,你可來了,我們等好久了。」然而,就在寧天婧恍惚之時,她的身旁傳來一個柔柔的嗓音,「我是耿少柔,寒老爺的妻子。」
「夫人好。」望著那張柔美和藹的容顏,寧天婧連忙欠了欠身。
「叫什麼夫人?」耿少柔輕輕握住寧天婧的手,將她牽至樹底下的石椅落坐,「弟妹往後就跟著大夥兒叫我少柔姊就行。」
弟妹?少柔姊?
叫少柔姊自然是可以,可是弟妹……她哪有這個福分呢……
「嫂子好,我是衙裡打雜的小希妹妹!」
正當寧天婧含著苦澀輕笑之時,她的身旁突然冒出了一個頂著凌亂短髮、一身男裝的青春少女咧著嘴開懷地對她笑著。
嫂子?
「你們搞錯了,我……」望著她們興奮又和善的臉孔,半晌後,寧天婧低垂下頭,有些難受地解釋著。「我與他……並未成婚……」
是啊,她與陰如栩既未訂親,也未成婚,又有什麼資格被她們稱為弟妹及嫂子呢?
「胡說,怎麼沒成婚?」耿少柔輕拍著她的手背,「在京師黑虎軍生擒姚截那日,我們便收到了如栩遞上來的婚書,而老爺當下也批了,這怎麼叫沒有成婚?」
「就是!」程小希更是一副相當受不了的摸樣,「況且陰哥哥可陰險了,那日居然還直接就接收了姚截的喜宴,當成是自己的婚宴,還讓大夥兒都包了紅包,大大的掙了一筆!」
什麼?他遞上了婚書,並且還接收了那場喜宴,連紅包都收了?
這是不是表示……他們真的成婚了……
可他為什麼從沒告訴過她,也未曾詢問過她的意見?
難道她愛著他的心意,是那樣的沒有掩飾……
儘管心中是那樣的震驚,但回想著陰如栩那日的話語與作為,寧天婧的眼眸還是緩緩蒙矓了。
原來,他們真的成婚了呢,而他之所以在那夜真的要了她,是因為那夜確確實實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但他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呢?
她的身分這麼上不了檯面,怎麼配得起京師的陰家少爺呢?
萬一讓陰家知道了,那他的未來、前途要怎麼辦?
「如栩那傢伙什麼都好,就是老愛扮陰險,老愛不把話說明白,並且還樂此不疲。」望著寧天婧既驚喜又擔憂的模樣,耿少柔溫和地說道,「但他不是一個魯莽衝動之人,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耿少柔的話,其實也代表著寧天婧心中的想法。
就是因為太清楚陰如栩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此刻她的心雖仍有些不確定與不敢置信,但卻是那般的幸福滿盈。
「他那人啊,有時真讓人猜不透,」凝望著寧天婧破涕為笑的臉龐,耿少柔也笑了,「就像以往,只要他要出遠門時,總吩咐我一到日落時就得到他房裡點燈,並且直到第二天天明之時才許吹熄……」
「他……是為我點的……」聲音,整個梗在喉頭,此時此刻,寧天婧的心中再裝不下更多的喜悅與感動了。
「我知道,」耿少柔突然抿嘴俏皮的笑了起來,「在我發現他偷偷調閱、查詢你的資料檔,又開始夜不歸營時,我就曉得他完了!」
聽到這裡,寧天婧的臉頰,再忍不住地嫣紅起來。
因為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陰如栩竟是那樣早便注意到她這個人,也沒想到這第一衙中的人早將他與她之間的情事看在眼中。
「不對哦,小希個人覺得陰哥哥完了的時間可能更早耶,而且陰險的程度還比少柔姊說的高多了!」程小希插嘴道,「我看過他偷藏的一張嫂子少女時期的畫像。還知道他之所以認識嫂子,是因為他故意找了幾個痞子去堵嫂子的路,然後自己來個英雄救美,讓嫂子不得不對他感激涕零!」
英雄救美?感激涕零?
明明是他威脅得她有苦難言啊!
可那日他倆之所以再相遇,難道真是他有意為之?
那她不就從頭到尾都是被他用計誘入陷阱之中?!
「小希妹妹你怎麼知道?」想到這裡,寧天婧再忍不住地追問。
「那個……我前幾天不小心偷看了他的日記嘛……」發現自己露了餡,程小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不過誰讓他把日記掉在我房門前啊,我本來只是想知道是誰掉的,順便偷看陰哥哥會不會寫我的壞話而已!」
「小希,你也被陰了!」耿少柔長歎一聲,「你覺得依你陰哥哥那種小心的個性,以及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功力,會傻到留把柄給人看?」
「哦,對耶!」愣了愣,程小希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哇,太陰險了,他根本是故意讓我看到然後讓我洩漏給嫂子的嘛……」
「他這人……真是太太太陰險了……」
而這,是三名女子在笑聲中結束這個話題前,最後的總結。
這夜,結束了與眾人和樂融融的談話,寧天婧坐在天下第一衙的房中,胸中盈滿了愛意與感動,望著陰如栩如同平常一樣推開了房門。
望著他挺拔的身形,寧天婧真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有好多事想問他,但最後,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靜靜地站在床前,羞怯地瞅著他。
「我回來了。」
但陰如栩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開始動手收拾行李。
「你……」望著陰如栩的舉動,寧天婧的心一緊,唇角輕輕地顫抖起來,「你要……」
「我明天回京師。」
「明天……回京師……」聽到陰如栩的回答,寧天婧的眼前有片刻昏暗。
他要回去了?
那他……是否再不回來了?
「怎麼?捨不得?」抬起頭,望著寧天婧泫然欲泣的臉龐,陰如栩突然嘿嘿一笑,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向她,舉起手輕撫她驀然嫣紅的臉頰,「真捨不得的話,你可以開口留我,也許我會考慮考慮。」
「你……」聽到陰如栩的話,寧天婧的眼眸緩緩地蒙矓了,半晌後,有些期待地輕啟紅唇,「真會考慮?」
「考慮晚幾天走。」陰如栩又嘿嘿一笑。
想不到他這時還要捉弄自己,寧天婧眼圈兒一紅,轉過頭去,「你要走就走,最好一輩子都別回來,反正……反正……」
「別磨蹭了。還不快來幫我整理行李。」一隻大掌撫上寧天婧的發梢,陰如栩笑得好生溫柔,「要不我一生氣,今晚就走,你哭成小豬都沒人理你了!」
***
陰如栩真的走了,而且走得相當果斷,連送都不讓寧天婧送。
只是一個半月後,他便由京師回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回來,他的身旁多了寧天婧的父親及弟弟。
寧天婧永遠忘不了,那日,看到他身後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時,她的淚幾乎流成了河。
因為經過了那麼久的時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後,她一個人的家,真的變成「一個家」了……
陰如栩回京究竟做了汁麼,沒有一個人知道,寧天婧只知道,他帶回了母親的骨灰,在第一衙後方遠遠的山丘上為母親蓋了座墳,然後扶著她,一同跪拜。
僅管他什麼也沒說,街坊上還是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
人們說,刑名宰相在諸多兒子面前難得地誇讚了這個自小不受寵的庶出七子,並欲破格提升他時,他卻在留下了標幟性的兩聲「嘿嘿」後,便瀟灑地揮一揮衣袖轉身離去,引得刑名宰相震怒不已,從此再不許他踏入陰家一步!
人們說,他雖拒絕在京為官,但其實還是擁有重兵,因為他多年來暗地收集了不少人的隱私,只要他一開口,沒有人敢拒絕他的「請托」!
人們說,這個天下第一的陰險師爺,因為愛上了天下第一縣、愛上了天下第一縣的女子,所以永遠不會再離開了,因此縣民們近半個月來只要一見面,便會先在歎息聲中彼此互道「好自為之、自求多福」……
人們說的很多很多,但事實的真相,依然只存在陰如栩一個人心中。
一個月後,在天下第一衙裡,一個新生命即將誕生。
「小婧,別這樣,」早在半個月前就來到第一衙作客兼待命的木秋霜,盡責的擔任接生婆,「叫出聲來應該會比較不痛,雖然我個人是沒經驗啦,可書上是這麼說的,我也只好照著說……好,來,用力、再用力!」
「秋霜叫你叫你沒聽到嗎?怎麼還不叫?!」陰如栩從寧天婧開始陣痛之初,就不曾離開她身旁半步。
僅管知道叫出來也許比較不痛,但寧天婧就是不斷地呵著氣,任豆大的汗珠由她的額頭及雙頰瘋狂地滾落。
之所以不叫喊出聲,實在是因為她沒有力氣了……
畢竟,由她因陣痛而發出第一聲呻吟之後,都已過了八個時辰了。
這八個時辰裡,她縱使痛得全身肌肉幾乎都在尖叫,依然隨著木秋霜的指示不斷地深呼吸,並盡可能的用力。
她真的知道自己必須用力,也真的知道只差一步了,可她,真的再沒有任何力氣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問清楚我對你是抱持著什麼想法,對不對,婧兒?」
眼見時間愈拖愈久,眼見寧天婧的體力幾乎已消耗殆盡,陰如栩突然握緊她的左手,將唇附至她的耳畔。
「是……的……」寧天婧喃喃地說著,疲累身軀中的心跳,因一股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期待而瘋狂的鼓動著。
因為這麼久以來,他什麼好聽話都沒有對她說過,是否在今日,她真的可以由這個男人口中聽到她最想聽的話?
若真是如此,就算會在此刻永遠閉上眼眸,她也不在意了……
「我的想法……嘿嘿……就是……」就見陰如栩雙唇輕輕開合,「快放棄吧,因為這輩子,你都絕不可能由我口中聽到的……」
「陰如栩!你這個……」聽到這個卑劣至極的回答,寧天婧長久以來一直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怒意徹底爆發了,「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死人骨頭!」
她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罵著陰如栩,在感覺到一陣驚天劇痛後,聽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屋內響起……
霎時間,寧天婧的身子徹底放鬆了,意識整個混沌了,但耳旁卻傳來一陣如夢似幻的低語--
「婧兒,做得好……」
淚水,掛在眼角,寧天婧安然睡去了。
究竟睡了多久,寧天婧不知道,當她由睡夢中醒來之時,四周早已是一片昏暗,桌上只有一盞小小的燭火,而門前坐有一個人影,喁喁低語著!
「爹說了半天你懂了沒?懂了就給我點頭……小子,爹是讓你點頭,不是讓你拉屎……唉,算了,反正爹警告你,好好地給我活著,長著、平安著,要下我饒不了你!要知道,像你娘那樣千占難尋的傻氣好女人,是生來讓我疼的,可不是讓你來折騰的!所以爹現在就告訴你,你自己最好有心理準備,因為爹寧可這輩子只有你一個渾小子,也絕不讓你娘再受那種折磨……
「唉,為了引你娘上鉤,讓你娘留在爹身邊永遠離不開,爹可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就算再激動也不露一句口風,而這全是為了讓她一輩子都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惴惴不安、滿懷期待,然後,只能一輩子傻傻地等、傻傻地愛我……懂嗎?懂就給我學著點,以後自己找個好女人去,別想折騰我的……」
上蒼啊,這男人怎麼這麼陰險,並且比她還傻!
聽著陰如栩的喃喃低語,寧天婧含著淚輕輕地笑了。
這傻子可知道,就算他一輩子一個「愛」字也不說出口,她也不會捨得離開的。
因為她的人、她的心,早被這個永不言愛,但卻愛她最深、護她最深、疼她最深的陰險男子牢牢掌控,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想離開了……
番外----「遇見」
眯起眼瞪視著前方那張汙黑的小臉,他的眼眸瞬也沒瞬一下。
那張被如此直勾勾瞪視著的汙黑小臉,開始緩緩泛白了。
他尖銳的目光一直持續著,直到那張汙黑小臉上的雙眸泛出點點淚光,那雙汙黑小手開始在地上胡亂摸索之時,都沒有止歇。
「我吃、我吃就是了!就算會被毒死,我也一定吃……」
一聲嗚咽過後,那名黑臉小乞兒終於撿起地上的饅頭,邊哭邊將饅頭往嘴巴裡塞去,塞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塞得眼淚與鼻涕一起在臉上奔流……
背過身去,他緩步走離,在感覺到一股突然吹起的風時凌空一捉,將一張吹至他身畔,寫滿字的紙抓在手裡,不經意似地瞄一眼後,突然轉而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喏。」將紙遞給一名正彎腰拾紙的男子,他淡淡說道。
「謝謝你了,小兄弟。」站直身接過紙的,是一名笑起來眼眸細如彎月的布衣男子。
「嗯。」手又一伸,他再度捉住一張隨風飛揚的紙片,不經意地又瞄一眼後,再遞給布衣男子。
這人,真是夠執著也夠天真了,明明看似大他七、八歲,可腦子裡想的居然比他還「虛幻」。
不過,僅管他連他姓誰名啥都不知,也懶得知道,但他卻記住了他,而這只因為由第一回相遇開始,他就很難不去注意這名行為古怪的老好人。
第一次的相遇,那名布衣男子正微笑地將手中的食物送給路邊乞兒,而他也正在做同樣的動作,只是他的臉上不必帶著笑容,因為他現在只為自己而活。
此後的相遇,那男子有時在助人,有時在發呆、有時在趕路,更多的時候,是低著頭振筆疾書。
不過那不關他的事。
他之所以與男子交談,只因男子筆下的錯誤實在讓人痛苦,讓人無法克制地想糾正。
而自此後,只要相遇,那人便會主動找他攀談,並眉飛色舞地與他談論著一些在現實社會壓力下根本無從施行、幾近流於空想的「政策」。
「你又寫錯了!」再度拾得一張,他邊走邊說,「依據江山律令,偷竊罪並非二年七個月,而是七年九個月,並且除此之外,你那個「不溯及既往」的政策更具有致命的缺失!」
完完全全的空中畫大餅!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寧可窮死自己,卻散盡千金利民、富民、安民」的主事者?
就算有,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個地方,能讓那樣的主事者無後顧之憂的放手一搏……
「若依小兄弟之見,該如何改善那致命的缺失?」布衣男子的眼眸再度彎如新月。
沿著話題,他隨口回了幾句,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
「雖說主事者的無為而治有可能是極大缺失,」聽完他的話後,布衣男子笑得眼珠子幾乎都看不清了,「可若能擁有像你這般的黑臉師爺,那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
無聊。
背過身去,他不發一語地緩緩走入不遠處的一間破廟,因為這是他今夜的棲身之所。
這夜,廟外雨暴風狂,躺在破廟的一角,他的身子忽冷忽熱地微微發著抖,並且整個人暈暈沉沉地陷入一個半夢半醒的夢魘之中。
夢裡,有一名少年,站在母親的病榻旁,面對著眾人的親切關懷與問候,有禮有節地應對著。
一轉身,那些人的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竊喜的嘴臉,而少年的臉,變得那般陰沉且若有聽思。
病榻上,有著少年母親最後的低語!
走,別留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家中,去尋找一個再不必偽裝自己、再不必委屈自己,並能讓你發揮長才,容得下真正的你的地方……
走,找到那個地方,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然後在安身立命之後,回來帶上娘,讓娘可以與你一道住在那擁有真正新鮮與自由空氣的「家」……
由夢中驚醒時,他的全身被由破窗中灑入的陽光徹底籠罩。
頭上傳來的細碎疼痛,讓他知道自己病了,只是他究竟睡了幾日?
望著空無一人的破廟,他慌忙坐起身,然後四處張望著。
那人,走了嗎?
為什麼不走?反正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本就是在道上偶遇的天涯人……
但若是那人,若是跟著那人,或許他真的可以找到母親所說的那份自在與安定,並與他共同打造一個成功的可能性雖不高,但卻令人嚮往的理想新世界,甚至擁有一個真正的「家」……
許久許久之後,他冷笑了下再度躺平身子,同時抬起手臂蓋在眼前,因為只有這麼做,他眼中的熱淚才不會由臉頰上滴落。
他曾經離自己的夢想多麼的近啊!
兩年了,他在外頭足足尋找了兩年,好不容易才遇上那樣的人……
只是這個夢為何如此短暫?
短暫的讓他幾乎沒有伸手觸及的機會……
「你起來了?感覺怎麼樣?」
緩緩移開手,他轉過頭,望見那雙熟悉的眯眯眼。
「抱歉,我看這個看得太專心了,所以一時竟沒注意你已醒來。」
望著男子手中那疊他學著寫的政策與城市規畫,他的臉微微地紅了,「那只是寫著好玩罷了,根本不可能有這樣一個地方讓我們……」
「會有的。」望著他略顯羞赧的臉龐,男子笑得那樣穩重與溫柔,然後輕輕騰出右手,由懷中取出一紙公文,「寒上鈞,天下第一縣新任縣令,而我之所以在你身邊多方停留,只為了等待我天下第一縣未來的少年刑名師爺,願意點頭與我同行……」
「我是……陰如栩。」
望著那紙委任狀,他的眼朦朧了。
因為追尋了那麼久之後,他終於看見,夢的入口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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