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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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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打 -【陰險刑師爺(天下第一衙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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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8 00:26: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雙手重新恢復自由時,寧天婧的心,卻再沒有了自由。
  
  她低著頭,像個木頭人般站在原地等他離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早已熱淚滿腮。
  
  身子,被人輕輕地抱起,放置到床上,而後,紗帳抖落。
  
  側過身,曲起腿,寧天婧將身子縮成一團,然後用雙手緊緊地掩住口,不願被人發現她的失落與絕望。
  
  「你哦……」但她的身後卻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而她的腰也再度被人緊緊摟住,「真是傻得可以……」
  
  接著,她的花徑又一次被貫穿了,只不過這一回的步調是那樣緩慢,動作是那樣小心翼翼。
  
  「你……啊……」如此溫柔的佔有,與他那似乎帶著憐惜的嗓音,令寧天婧輕喃了一聲。
  
  「傻得讓人生氣……」
  
  將堅挺深深埋入寧天婧的花徑中之後,陰如栩的身子又不動了,只有雙手像在把玩什麼珍寶似的,開始輕撫她的渾圓酥胸。
  
  「我是傻……呃啊……」感覺著一股夾雜著溫馨與激情的氣息在自己的身後彌漫,寧天婧有些不解地輕輕嚶嚀。
  
  「沒錯,而且非常之傻……」
  
  陰如栩的大掌那樣灼熱,灼熱得讓寧天婧覺得自己的肌膚都要著火了,她忍不住挺起豐盈的雙乳,想讓陰如栩的手更加愛憐自己……
  
  而他果然那麼做了。
  
  他張開五指,將她的渾圓全部納入掌中,然後用指縫輕搓她誘人的玫瑰色乳尖,一回又一回……
  
  「啊……如栩……」
  
  當她嬌喘輕喃地喊出他的名字後,突然感覺到身後的男人似乎僵了僵,而在她體內的灼熱堅挺也愈發碩大,將她的花壁不斷地往外撐……
  
  他,難道……
  
  「如栩……」又輕輕呢喃一聲,而這回,寧天婧更悄悄縮了一下花徑,將陰如栩的分身包裹得更緊。
  
  果然,雖不是很明顯,但他的身子確實很輕很輕地顫動了一下。
  
  「如栩……啊……人家……」
  
  「你這小狐狸!」
  
  聽著寧天婧那一聲比一聲甜膩、一聲比一聲誘人的媚啼,陰如栩的嗓音那般喑啞,再無法克制地將分身完全撤出花徑,然後猛烈地向前衝刺,退出後,又一衝刺!
  
  「啊啊……」這一次的猛衝,令寧天婧的身子徹底虛軟,而花徑被人來回貫穿的驚天刺激感,令她的嬌啼聲也相對的拔高了。
  
  「該死……」
  
  望著寧天婧胸前因他的孟浪佔有而生出一陣炫目乳波,看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因他的穿刺而前後擺動,陰如栩一邊低咒,一邊放緩了動作。
  
  但這一回他沒有再撤出她的體內,只是輕輕的後退,再緩慢的佔有……
  
  這樣的歡愛方式,寧天婧從未領略過,僅管不激烈,但卻那樣的溫馨、那樣的柔情。
  
  他輕擁著她,溫柔地佔有她,吻遍她的全身,撫遍她所有的敏感部位,令她的身心都為他徹底開啟……
  
  「想要嗎?」
  
  完全沉浸在他溫柔的擁抱中,此時寧天婧聽到身後傳來的沙啞嗓音。
  
  「你不是……已經要了我……」感覺著仍然存在自己體內的他,寧天婧傻傻地回答。
  
  「我說的是,」聽到了寧天婧的話後,陰如栩輕笑出聲,「高潮。」
  
  臉煩,徹底的嫣紅了,因為寧天婧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直接的問她這個羞人的問題。
  
  他要她怎麼回答嘛!
  
  直接說「要」,她說不出口,說「不要」,又違背自己的心意……
  
  「要嗎?」一直沒有得到回應的陰如栩又問了一次,還故意坐起身凝視寧天婧怯生生的嬌美容顏。
  
  「你……我……」寧天婧別過臉去不敢看他,因為在他深深的凝視之下,她的心幾乎要眺出胸腔了,「想要你……給我的……高潮……」
  
  她的回答讓陰如栩笑了。
  
  在笑容之中,他很快地躺下身去,將自己的堅挺再次埋入她的體內不動,然後用手指撐開她的花瓣,輕揉細拈著藏在其中的晶瑩花珠……
  
  「呃啊……」
  
  隨著陰如栩的連番挑弄,寧天婧的下腹再度升起一股奇異的壓力,並且強烈到讓她清楚地感覺出由花徑中汩汩流泄的蜜汁已徹底沾濕她身下的床褥,以及她體內的他。
  
  無助地想弓起腰肢,但寧天婧卻做不到,因為陰如栩的一隻手臂輕輕地扣住她的腰身,怎麼也不讓她盡情款擺。
  
  「如栩……」
  
  明明感覺到體內愈來愈激蕩的渴望,可自己卻不能迎合,這種痛苦的折磨令寧天婧不住地呢喃著、央求著。
  
  「給我……如栩……」
  
  「會給你的。」陰如栩緊繃的聲音說出回應。
  
  在感覺到她的花徑緊縮頻率愈來愈密集,幾乎已達到臨界點時,他終於微微挺起腰,讓自己火熱的碩大開始在花徑中輕輕律動。
  
  但他的律動範圍只在她的花徑內,雖然有慢慢地加快速度,但依然只在她的花徑中抽動,不像以往會先撤出她的體內,再猛地往前衝刺。
  
  「啊呀……如栩……」
  
  但這樣的佔有,已足夠讓寧天婧爆發了。
  
  當那股暌違已久的驚天快感再度出現時,她的眼眸徹底迷離了。
  
  她感覺得到,這股高潮雖不如以往劇烈,伹卻綿長至極,超越她以往的每一回經歷。
  
  一波接一波的快感狂潮,令她的嬌啼聲由清亮變為沙啞,可身子裡的那股幸福及愉悅感,卻一直沒有退去……
  
  「婧兒,來了嗎?」望著寧天婧每回高潮時都會春色滿盈的雙眸,陰如栩啞聲問著。
  
  「呃啊……如栩……」聽著那聲寵溺至極的「婧兒」,感覺著陰如栩渾身的緊繃,儘管還在高潮之中,寧天婧卻有些淡淡的感傷與不舍,「你為什麼……只讓我……而不讓自己……」
  
  「因為這就夠了,」沉吟了半晌後,陰如栩突然說道,「對一個孕婦,我不能要求太多。」
  
  孕婦?
  
  聽到陰如栩的話後,寧天婧有一時半刻的恍惚。
  
  孕婦?難道指的是她……
  
  顫抖著手,寧天婧輕輕按住自己雪白的小腹。
  
  她這裡,有他的孩子了?
  
  真的嗎?她真的有他的孩子了?這就表示,她往後再也不是自己一個人了「我有……孩子了……」口中喃喃的說著,眼眸緩緩的蒙矓,但寧天婧卻笑得那般甜美、那般滿足,「那我以後,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但就在寧天婧因感動與驚喜又笑又哭之時,她突然聽到陰如栩以淡然的語氣這麼說--
  
  「沒錯,所以就一個會替我生下子嗣的女人而言,你的身材還不算走樣得太嚴重。」
  
  緩緩地抬起頭,寧天婧望著抽身而起,一臉漠然開始著裝的陰如栩。
  
  哦,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只是一個……能替他生下子嗣的女人罷了……
  
  ***
  
  陰如栩竟一直沒有離去。
  
  在每一回寧天婧以為他再不會推開那扇房門之時,他總會像個歸家遊子般拖著步子歸來,並且每個夜裡都擁著她,在每個歡愛的時刻,那樣冷淡又那樣溫柔的進入她……
  
  明知道他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明知道待她生產完,他極可能會帶著她的孩子離她遠去,但因此能得到陰如栩那難得展現的溫柔,她又忍不住感覺到一絲甜蜜。
  
  矛盾,真的很矛盾,酸楚,真的很酸楚,儘管知道那幸福的感覺會很短暫,但卻已足夠令她沉淪……
  
  當身孕已達七個月時,寧天婧的身子更顯豐腴,隆起的腹部也讓她的行動開始不便。
  
  正因如此,陰如栩待在家中的時間更多了,但有一天夜裡,他不知為了何事,出門後便沒了消息,讓寧天婧只能一個人傻傻地坐在房中,無所事事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想像著她腹中的孩兒……
  
  一陣微風輕輕吹拂過她頰旁的發梢,她身後的房門開了。
  
  「你回來……」綻開笑臉,寧天婧緩緩回身,然而在望見眼前人時,她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死丫頭,我可找到你了,快把東西交出來,我或許可饒你不死。」就見一名臉上戴著醜惡面具的女子,對著她陰狠地說道。
  
  緩緩站起身,寧天婧悄然戒備,「七姑,我不知道你要什麼……」
  
  是的,七姑,黑狐幫裡最毒辣的狠角色,也曾是她的直屬上司。
  
  可黑狐幫不是已被破獲了?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不肯說是嗎?那就別怪我了!」瞄了瞄寧天婧大腹便便的模樣,七姑眼眸裡突然射出一道陰狠光芒。「這是姚截的孩子?」
  
  「什麼?」寧天婧一愣。
  
  因為她不明白她跟姚截會有什麼關係,更不明白為什麼七姑會在此時提起這個人物。
  
  「我說那老狐狸怎麼會露了行蹤,原來是跟你有了姦情後被你出賣!」七姑恍然大悟地冷笑出聲,「難怪他當初怎麼也不願說出你的下落與我合作,報應啊……哈哈……想獨吞的報應啊……」
  
  「七姑,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東西是什麼。」僅管什麼都聽不明白,但寧天婧還是一邊回應著她,一邊不動聲色地緩緩向窗戶旁移動,試圖尋找最佳的逃生機會。
  
  「你該不會忘了當初你叛逃出黑狐幫時順手帶走那張藏寶圈的事吧?」
  
  七姑的話,讓寧天婧終於明白她所為何來。
  
  此時此刻,她知道反駁無用,所以她的第一要務就是先選離此處,以保全自己及腹中的孩兒……
  
  「算了,我也懶得跟你廢話了,反正你今天給也罷,不給也罷,我都不會讓你這個叛徒有好日子過……」
  
  話未說罷,七姑的短劍便已出手,並且招招凌厲!
  
  若是在往日,寧天婧絕對可以輕易脫選,但如今身懷六甲的她,行動與身手早不比當年,對於七姑的攻勢,她只能邊擋邊退。
  
  但七姑似乎也看出了寧天婧只求脫身的目的,因此更是層層進逼,將已經不是對手、汗水涔涔的寧天婧逼至牆旁。
  
  就在七姑的手即將碰觸到寧天婧之時,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怒斥,一張椅子凌空砸向七姑的所在位置--
  
  「哪個老妖婆到我房裡來撒潑!」
  
  「你快走!」趁著七姑分神之際,寧天婧一個閃身由牆邊脫身,然後對著陰如栩大喊,「你快走!」
  
  「走?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這漏網的最後一隻狐狸終於面世,我的大功唾手可得啊……」
  
  就見陰如栩冷哼一聲後,突然做出與他說法完全相反的舉動!
  
  他不僅快速地將寧天婧捉至自己身前,還立刻拔腿轉身向外跑去,而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陣駭人的狂笑聲驀地響起--
  
  「找死!」
  
  一聽到這個吼聲,寧天婧毫不猶豫地轉身護向陰如栩,可是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
  
  「唔……」
  
  一聲悶哼後,一片血霧噴灑在寧天婧眼前,而陰如栩的身子緩緩地滑向地面。
  
  「不!」尖叫一聲,寧天婧緊緊地抱住陰如栩繼續奔向門外,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不要……」
  
  「不要也得要!」
  
  只是,此刻的寧天婧又怎麼逃得開?
  
  她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七姑面露猙獰笑容,往他們的方向飛奔而來。
  
  但讓人意外的是,七姑的身子竟然自半空中墜落!
  
  「哎呀,我不過買個宵夜怎麼就成了這樣?」
  
  一個陌生的女聲在房內響起,她的手中握著一條銀光閃閃的煉條,而煉條的另一端正緊緊扣在七姑身上。
  
  「早讓你別買……你不聽……」此時,躺在地上的陰如栩居然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救我?」無視于房內的其他人,寧天婧緊盯著陰如栩胸前怎麼也止不住的鮮血,再忍不住地痛哭失聲,「你根本沒有武功啊……」
  
  「哭什麼哭……」想抬手擦去寧天婧臉上的淚水,只是此刻的陰如栩卻做不到,「很醜……」
  
  「為什麼救我……」握住陰如栩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面頰上,寧天婧哽咽地說道,「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
  
  「值不值得……我說了算……」
  
  「如栩!」看見他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話,一邊緩緩合上雙眸,寧天婧的心徹底碎成片片,「不要!不要……」
  
  「讓我來吧。」
  
  就在寧天婧哭得幾乎不支時,身後傳來一個清清淡淡的女聲。
  
  淚眼模糊中,寧天婧望見那名曾讓陰如栩露出笑容的女子,身手俐落地將他丟至床上開始處理他身上的傷勢,而她,只能默默地退到一旁,任恐懼與傷痛在全身流竄……
  
  半個時辰之後,女子終於伸了個懶腰,她將昏迷受縛的七姑踢出屋外,順便將手洗淨,再將房內的血跡清理一番,然後走至寧天婧身旁坐下,雙眼滴溜溜地打量她好半晌後,露出一個曖昧至極的微笑--
  
  「木秋霜。久仰、久仰。」
  
  「寧天婧……」聽見女子天外飛來的問候語,紅腫著雙眼的寧天婧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你……他……」
  
  「放心,一時半刻還死不了。」誰知木秋霜望都沒再望陰如栩一眼,只是逕自拉起南天婧的手開始把脈,「倒是你,我得仔細瞧瞧才行。要不他萬一沒死成,醒來後非把我煩死不可。」
  
  「我沒事……」對著木秋霜古怪的舉動搖了搖頭,寧天婧一心只想知道陰如栩的傷勢究竟如何,「他……」
  
  察覺寧天婧的視線一直離不開陰如栩,木秋霜索性放棄把脈,用雙手捧住她的臉將她轉向自己,板起臉孔問道:「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你是……」親眼見識到木秋霜的診療過程,寧天婧自然對她的身分沒有任何疑問。
  
  「嗯,想不到那傢伙伺候你伺候得還不錯。」滿意地點了點頭,木秋霜重新把了把寧天婧的脈象,又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突然開口問道:「對了,他是什麼時候恢復跟你歡愛?用什麼姿勢?」
  
  「什麼?」聽到木秋霜的話,淚水還在眼眶中打轉的寧天婧一時之間竟愣住了。半晌後,她不僅整張臉紅了起來,連耳根都紅了。
  
  「肚子都這麼大了還害什麼臊啊?」望著寧天婧惹人愛憐的模樣,木秋霜突然賊賊地笑了起來,「也難怪他要天天來煩我了,要是我有你這媳婦兒,我也按捺不住啊!」
  
  「那個……」
  
  僅管不明白木秋霜話中的「煩」與「按捺不住」是什麼意思,但寧天婧怎能不害臊啊?
  
  畢竟這種閨房之事,她怎好意思說出口?
  
  而這名女子,又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問這種事……
  
  「我是為了你的身子好,可不是想打聽什麼。」收起笑臉,木秋霜正色地說道。
  
  「八月……初三……」知道木秋霜確實是關心自己,縱使再不好意思,寧天婧還是紅著臉囁嚅道,「躺著……從身後……抱著我……然後……」
  
  「這傢伙還挺聽話的嘛,真看不出來……」木秋霜面露詫異之色的瞄了瞄躺在床上的陰如栩,「還真是跟他的長相一點都不符合的溫柔啊!」
  
  一聽到木秋霜用「溫柔」兩個字來形容陰如栩,寧天婧的心突然一緊。
  
  方才因為擔心、著急,她一時之間都忘了,忘了眼前這名女子其實是讓向來目空一切的陰如栩露出罕見笑容之人……
  
  「看樣子你不是第一次見到我,而他的口風也不是普通得緊,既然這樣,我不出賣他還真是對不起他了。」察覺寧天婧眼匠突然湧現的黯然,木秋霜眨了眨眼,將視線投向陰如栩,「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像他這種男人,不管時間,也不管地點,只要腦子裡有點想法,便像個瘋子似的追著大夫跑!」
  
  「抱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為陰如栩的行為道歉,但寧天婧就是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你是該抱歉,因為我都快被他煩死了!要知道,你孕中該注意什麼的大小事問得钜細靡遺就算了,居然還追問我他該禁欲到什麼時候!」望著寧天婧那副「代夫致歉」、我見猶憐的模樣,木秋霜愈說愈起勁,「你就沒瞧見,這樣一個大男人居然紅著臉問我他什麼時候才能碰自己的媳婦兒,簡直讓人想笑也不是,生氣也不是……」
  
  什麼?陰如栩之所以沒事就找上木秋霜,是為了她?
  
  聽著木秋霜滔滔不絕的數落,寧天婧覺得自己似乎跌入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境中。
  
  原來先前他碰也不碰她一下,是因為怕她初受孕的身子受不住,也怕傷了孩子,而後來他每回碰她時都那樣的激情卻又小心翼翼,全是因為想碰她卻又怕傷了她及孩子……
  
  淚水,再度湧入寧天婧眼中,但這回是因為感動。
  
  原來他不是不在乎她。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是如此的關心她,甚至為了她不惜讓自己受傷……
  
  「唉,妹子,不是我想說你,既然孩子都快生了,要稍微懂得拿喬嘛,這樣被吃得死死的心情,我可是感同身受啊……就因如此,你無論如何好歹也得逼他說出幾句體己話甜甜心嘛……不過話說回來,也就只有妹子你這種老實又死心眼的女人,才會讓這個連幾句好聽話都不肯說的揠門男子心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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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8 00:26: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到底該如何拿喬,寧天婧努力地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況且,在陰如栩還受傷未愈之時,她根本一點也不想拿喬。
  
  由於木秋霜的醫術高明至極,再加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藥物幫忙,陰如栩恢復得很快,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可以自行下床走動。
  
  可僅管如此,他依然什麼體己話也沒對她說過,只不過,他那總是隱藏在風涼話之下無微不至的照料,早巳令寧天婧釋懷,而且認命。
  
  是啊,他本就是這樣一名個性古怪的男子,不愛將話說透,更喜歡話中藏話,他能認了她的孩子,並這樣日日陪著她在小花園裡散步,她已然滿足了。
  
  更何況,她愛上的原本就是這樣的他,所以就算他永遠古裡古怪,永遠對她若即若離、時冷時熱,只要不到他開口直截了當地要她走那一日,她就永遠不離開……
  
  「走。」
  
  某一個下午,原本斜靠在床上看書的陰如栩,望瞭望屋外難得的和暖陽光後,突然坐直身子對寧天婧說道。
  
  「可你的傷還沒全好……」望著陰如栩傷癒後依然有些慘白的俊顏,寧天婧輕輕地說道。
  
  「反正路不遠。」
  
  自然,寧天婧的勸說永遠不會被採用。
  
  所以她只能傻傻地在陰如栩扶持下,由後院的小門緩緩步向天下第一衙。
  
  這是她第一回走入天下第一衙的內院,而當陰如栩帶著她左拐右拐地來到一間屋子裡站定時,望著屋內的擺設及掛在牆上的幾件舊衣,她霎時便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應該是陰如栩多年來在第一衙的落腳之處,可他為什麼要帶她到這裡來呢?
  
  望著陰如栩自顧自的打掃起來,寧天婧明白自己就算想幫忙,也只會落個「別搗亂」的結局,所以,她索性走向窗旁,將窗戶打開,讓屋外的和煦陽光可以溫暖這只有一桌、一床、一椅的小房間。
  
  「這裡……」但凝視著窗外的景致,以及遠處那間熟悉的小屋,寧天婧的眼眸徹底蒙矓了。
  
  因為這個角度,她太熟悉了,僅管換了個方向,但她永遠也不會錯認!
  
  是他,那個陪伴了她近五百個日子,那個日日點著燈火讓她可以安心入睡、不再害怕的人,竟是他……
  
  「從今天開始,你就住這兒。」一待將屋內清掃乾淨後,陰如栩突然走至寧天婧的身旁說道。
  
  「那……」愣了愣。寧天婧抬起頭囁嚅的問道,「你呢?」
  
  「我?」聽到寧天婧的話後,陰如栩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我們第一衙可沒富到讓你有個人房的境地。」
  
  那是表示,他也會住在這裡嗎?
  
  「發什麼傻?」輕輕拉起寧天婧,陰如栩將她推出門外,然後自己朝反方向走去,「住進衙裡你就永遠是天下第一衙的人,還不出去幫大夥兒的忙!」
  
  永遠是天下第一衙的人?
  
  幫忙?
  
  腦子,整個混沌了,因為寧天婧完全不懂陰如栩話中之意,更不明白自己要幫什麼忙。
  
  「弟妹,你可來了,我們等好久了。」然而,就在寧天婧恍惚之時,她的身旁傳來一個柔柔的嗓音,「我是耿少柔,寒老爺的妻子。」
  
  「夫人好。」望著那張柔美和藹的容顏,寧天婧連忙欠了欠身。
  
  「叫什麼夫人?」耿少柔輕輕握住寧天婧的手,將她牽至樹底下的石椅落坐,「弟妹往後就跟著大夥兒叫我少柔姊就行。」
  
  弟妹?少柔姊?
  
  叫少柔姊自然是可以,可是弟妹……她哪有這個福分呢……
  
  「嫂子好,我是衙裡打雜的小希妹妹!」
  
  正當寧天婧含著苦澀輕笑之時,她的身旁突然冒出了一個頂著凌亂短髮、一身男裝的青春少女咧著嘴開懷地對她笑著。
  
  嫂子?
  
  「你們搞錯了,我……」望著她們興奮又和善的臉孔,半晌後,寧天婧低垂下頭,有些難受地解釋著。「我與他……並未成婚……」
  
  是啊,她與陰如栩既未訂親,也未成婚,又有什麼資格被她們稱為弟妹及嫂子呢?
  
  「胡說,怎麼沒成婚?」耿少柔輕拍著她的手背,「在京師黑虎軍生擒姚截那日,我們便收到了如栩遞上來的婚書,而老爺當下也批了,這怎麼叫沒有成婚?」
  
  「就是!」程小希更是一副相當受不了的摸樣,「況且陰哥哥可陰險了,那日居然還直接就接收了姚截的喜宴,當成是自己的婚宴,還讓大夥兒都包了紅包,大大的掙了一筆!」
  
  什麼?他遞上了婚書,並且還接收了那場喜宴,連紅包都收了?
  
  這是不是表示……他們真的成婚了……
  
  可他為什麼從沒告訴過她,也未曾詢問過她的意見?
  
  難道她愛著他的心意,是那樣的沒有掩飾……
  
  儘管心中是那樣的震驚,但回想著陰如栩那日的話語與作為,寧天婧的眼眸還是緩緩蒙矓了。
  
  原來,他們真的成婚了呢,而他之所以在那夜真的要了她,是因為那夜確確實實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但他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呢?
  
  她的身分這麼上不了檯面,怎麼配得起京師的陰家少爺呢?
  
  萬一讓陰家知道了,那他的未來、前途要怎麼辦?
  
  「如栩那傢伙什麼都好,就是老愛扮陰險,老愛不把話說明白,並且還樂此不疲。」望著寧天婧既驚喜又擔憂的模樣,耿少柔溫和地說道,「但他不是一個魯莽衝動之人,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耿少柔的話,其實也代表著寧天婧心中的想法。
  
  就是因為太清楚陰如栩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此刻她的心雖仍有些不確定與不敢置信,但卻是那般的幸福滿盈。
  
  「他那人啊,有時真讓人猜不透,」凝望著寧天婧破涕為笑的臉龐,耿少柔也笑了,「就像以往,只要他要出遠門時,總吩咐我一到日落時就得到他房裡點燈,並且直到第二天天明之時才許吹熄……」
  
  「他……是為我點的……」聲音,整個梗在喉頭,此時此刻,寧天婧的心中再裝不下更多的喜悅與感動了。
  
  「我知道,」耿少柔突然抿嘴俏皮的笑了起來,「在我發現他偷偷調閱、查詢你的資料檔,又開始夜不歸營時,我就曉得他完了!」
  
  聽到這裡,寧天婧的臉頰,再忍不住地嫣紅起來。
  
  因為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陰如栩竟是那樣早便注意到她這個人,也沒想到這第一衙中的人早將他與她之間的情事看在眼中。
  
  「不對哦,小希個人覺得陰哥哥完了的時間可能更早耶,而且陰險的程度還比少柔姊說的高多了!」程小希插嘴道,「我看過他偷藏的一張嫂子少女時期的畫像。還知道他之所以認識嫂子,是因為他故意找了幾個痞子去堵嫂子的路,然後自己來個英雄救美,讓嫂子不得不對他感激涕零!」
  
  英雄救美?感激涕零?
  
  明明是他威脅得她有苦難言啊!
  
  可那日他倆之所以再相遇,難道真是他有意為之?
  
  那她不就從頭到尾都是被他用計誘入陷阱之中?!
  
  「小希妹妹你怎麼知道?」想到這裡,寧天婧再忍不住地追問。
  
  「那個……我前幾天不小心偷看了他的日記嘛……」發現自己露了餡,程小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不過誰讓他把日記掉在我房門前啊,我本來只是想知道是誰掉的,順便偷看陰哥哥會不會寫我的壞話而已!」
  
  「小希,你也被陰了!」耿少柔長歎一聲,「你覺得依你陰哥哥那種小心的個性,以及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功力,會傻到留把柄給人看?」
  
  「哦,對耶!」愣了愣,程小希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哇,太陰險了,他根本是故意讓我看到然後讓我洩漏給嫂子的嘛……」
  
  「他這人……真是太太太陰險了……」
  
  而這,是三名女子在笑聲中結束這個話題前,最後的總結。
  
  這夜,結束了與眾人和樂融融的談話,寧天婧坐在天下第一衙的房中,胸中盈滿了愛意與感動,望著陰如栩如同平常一樣推開了房門。
  
  望著他挺拔的身形,寧天婧真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有好多事想問他,但最後,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靜靜地站在床前,羞怯地瞅著他。
  
  「我回來了。」
  
  但陰如栩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開始動手收拾行李。
  
  「你……」望著陰如栩的舉動,寧天婧的心一緊,唇角輕輕地顫抖起來,「你要……」
  
  「我明天回京師。」
  
  「明天……回京師……」聽到陰如栩的回答,寧天婧的眼前有片刻昏暗。
  
  他要回去了?
  
  那他……是否再不回來了?
  
  「怎麼?捨不得?」抬起頭,望著寧天婧泫然欲泣的臉龐,陰如栩突然嘿嘿一笑,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向她,舉起手輕撫她驀然嫣紅的臉頰,「真捨不得的話,你可以開口留我,也許我會考慮考慮。」
  
  「你……」聽到陰如栩的話,寧天婧的眼眸緩緩地蒙矓了,半晌後,有些期待地輕啟紅唇,「真會考慮?」
  
  「考慮晚幾天走。」陰如栩又嘿嘿一笑。
  
  想不到他這時還要捉弄自己,寧天婧眼圈兒一紅,轉過頭去,「你要走就走,最好一輩子都別回來,反正……反正……」
  
  「別磨蹭了。還不快來幫我整理行李。」一隻大掌撫上寧天婧的發梢,陰如栩笑得好生溫柔,「要不我一生氣,今晚就走,你哭成小豬都沒人理你了!」
  
  ***
  
  陰如栩真的走了,而且走得相當果斷,連送都不讓寧天婧送。
  
  只是一個半月後,他便由京師回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回來,他的身旁多了寧天婧的父親及弟弟。
  
  寧天婧永遠忘不了,那日,看到他身後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時,她的淚幾乎流成了河。
  
  因為經過了那麼久的時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後,她一個人的家,真的變成「一個家」了……
  
  陰如栩回京究竟做了汁麼,沒有一個人知道,寧天婧只知道,他帶回了母親的骨灰,在第一衙後方遠遠的山丘上為母親蓋了座墳,然後扶著她,一同跪拜。
  
  僅管他什麼也沒說,街坊上還是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
  
  人們說,刑名宰相在諸多兒子面前難得地誇讚了這個自小不受寵的庶出七子,並欲破格提升他時,他卻在留下了標幟性的兩聲「嘿嘿」後,便瀟灑地揮一揮衣袖轉身離去,引得刑名宰相震怒不已,從此再不許他踏入陰家一步!
  
  人們說,他雖拒絕在京為官,但其實還是擁有重兵,因為他多年來暗地收集了不少人的隱私,只要他一開口,沒有人敢拒絕他的「請托」!
  
  人們說,這個天下第一的陰險師爺,因為愛上了天下第一縣、愛上了天下第一縣的女子,所以永遠不會再離開了,因此縣民們近半個月來只要一見面,便會先在歎息聲中彼此互道「好自為之、自求多福」……
  
  人們說的很多很多,但事實的真相,依然只存在陰如栩一個人心中。
  
  一個月後,在天下第一衙裡,一個新生命即將誕生。
  
  「小婧,別這樣,」早在半個月前就來到第一衙作客兼待命的木秋霜,盡責的擔任接生婆,「叫出聲來應該會比較不痛,雖然我個人是沒經驗啦,可書上是這麼說的,我也只好照著說……好,來,用力、再用力!」
  
  「秋霜叫你叫你沒聽到嗎?怎麼還不叫?!」陰如栩從寧天婧開始陣痛之初,就不曾離開她身旁半步。
  
  僅管知道叫出來也許比較不痛,但寧天婧就是不斷地呵著氣,任豆大的汗珠由她的額頭及雙頰瘋狂地滾落。
  
  之所以不叫喊出聲,實在是因為她沒有力氣了……
  
  畢竟,由她因陣痛而發出第一聲呻吟之後,都已過了八個時辰了。
  
  這八個時辰裡,她縱使痛得全身肌肉幾乎都在尖叫,依然隨著木秋霜的指示不斷地深呼吸,並盡可能的用力。
  
  她真的知道自己必須用力,也真的知道只差一步了,可她,真的再沒有任何力氣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問清楚我對你是抱持著什麼想法,對不對,婧兒?」
  
  眼見時間愈拖愈久,眼見寧天婧的體力幾乎已消耗殆盡,陰如栩突然握緊她的左手,將唇附至她的耳畔。
  
  「是……的……」寧天婧喃喃地說著,疲累身軀中的心跳,因一股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期待而瘋狂的鼓動著。
  
  因為這麼久以來,他什麼好聽話都沒有對她說過,是否在今日,她真的可以由這個男人口中聽到她最想聽的話?
  
  若真是如此,就算會在此刻永遠閉上眼眸,她也不在意了……
  
  「我的想法……嘿嘿……就是……」就見陰如栩雙唇輕輕開合,「快放棄吧,因為這輩子,你都絕不可能由我口中聽到的……」
  
  「陰如栩!你這個……」聽到這個卑劣至極的回答,寧天婧長久以來一直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怒意徹底爆發了,「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死人骨頭!」
  
  她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罵著陰如栩,在感覺到一陣驚天劇痛後,聽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屋內響起……
  
  霎時間,寧天婧的身子徹底放鬆了,意識整個混沌了,但耳旁卻傳來一陣如夢似幻的低語--
  
  「婧兒,做得好……」
  
  淚水,掛在眼角,寧天婧安然睡去了。
  
  究竟睡了多久,寧天婧不知道,當她由睡夢中醒來之時,四周早已是一片昏暗,桌上只有一盞小小的燭火,而門前坐有一個人影,喁喁低語著!
  
  「爹說了半天你懂了沒?懂了就給我點頭……小子,爹是讓你點頭,不是讓你拉屎……唉,算了,反正爹警告你,好好地給我活著,長著、平安著,要下我饒不了你!要知道,像你娘那樣千占難尋的傻氣好女人,是生來讓我疼的,可不是讓你來折騰的!所以爹現在就告訴你,你自己最好有心理準備,因為爹寧可這輩子只有你一個渾小子,也絕不讓你娘再受那種折磨……
  
  「唉,為了引你娘上鉤,讓你娘留在爹身邊永遠離不開,爹可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就算再激動也不露一句口風,而這全是為了讓她一輩子都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惴惴不安、滿懷期待,然後,只能一輩子傻傻地等、傻傻地愛我……懂嗎?懂就給我學著點,以後自己找個好女人去,別想折騰我的……」
  
  上蒼啊,這男人怎麼這麼陰險,並且比她還傻!
  
  聽著陰如栩的喃喃低語,寧天婧含著淚輕輕地笑了。
  
  這傻子可知道,就算他一輩子一個「愛」字也不說出口,她也不會捨得離開的。
  
  因為她的人、她的心,早被這個永不言愛,但卻愛她最深、護她最深、疼她最深的陰險男子牢牢掌控,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想離開了……
  
  番外----「遇見」
  
  眯起眼瞪視著前方那張汙黑的小臉,他的眼眸瞬也沒瞬一下。
  
  那張被如此直勾勾瞪視著的汙黑小臉,開始緩緩泛白了。
  
  他尖銳的目光一直持續著,直到那張汙黑小臉上的雙眸泛出點點淚光,那雙汙黑小手開始在地上胡亂摸索之時,都沒有止歇。
  
  「我吃、我吃就是了!就算會被毒死,我也一定吃……」
  
  一聲嗚咽過後,那名黑臉小乞兒終於撿起地上的饅頭,邊哭邊將饅頭往嘴巴裡塞去,塞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塞得眼淚與鼻涕一起在臉上奔流……
  
  背過身去,他緩步走離,在感覺到一股突然吹起的風時凌空一捉,將一張吹至他身畔,寫滿字的紙抓在手裡,不經意似地瞄一眼後,突然轉而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喏。」將紙遞給一名正彎腰拾紙的男子,他淡淡說道。
  
  「謝謝你了,小兄弟。」站直身接過紙的,是一名笑起來眼眸細如彎月的布衣男子。
  
  「嗯。」手又一伸,他再度捉住一張隨風飛揚的紙片,不經意地又瞄一眼後,再遞給布衣男子。
  
  這人,真是夠執著也夠天真了,明明看似大他七、八歲,可腦子裡想的居然比他還「虛幻」。
  
  不過,僅管他連他姓誰名啥都不知,也懶得知道,但他卻記住了他,而這只因為由第一回相遇開始,他就很難不去注意這名行為古怪的老好人。
  
  第一次的相遇,那名布衣男子正微笑地將手中的食物送給路邊乞兒,而他也正在做同樣的動作,只是他的臉上不必帶著笑容,因為他現在只為自己而活。
  
  此後的相遇,那男子有時在助人,有時在發呆、有時在趕路,更多的時候,是低著頭振筆疾書。
  
  不過那不關他的事。
  
  他之所以與男子交談,只因男子筆下的錯誤實在讓人痛苦,讓人無法克制地想糾正。
  
  而自此後,只要相遇,那人便會主動找他攀談,並眉飛色舞地與他談論著一些在現實社會壓力下根本無從施行、幾近流於空想的「政策」。
  
  「你又寫錯了!」再度拾得一張,他邊走邊說,「依據江山律令,偷竊罪並非二年七個月,而是七年九個月,並且除此之外,你那個「不溯及既往」的政策更具有致命的缺失!」
  
  完完全全的空中畫大餅!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寧可窮死自己,卻散盡千金利民、富民、安民」的主事者?
  
  就算有,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個地方,能讓那樣的主事者無後顧之憂的放手一搏……
  
  「若依小兄弟之見,該如何改善那致命的缺失?」布衣男子的眼眸再度彎如新月。
  
  沿著話題,他隨口回了幾句,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
  
  「雖說主事者的無為而治有可能是極大缺失,」聽完他的話後,布衣男子笑得眼珠子幾乎都看不清了,「可若能擁有像你這般的黑臉師爺,那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
  
  無聊。
  
  背過身去,他不發一語地緩緩走入不遠處的一間破廟,因為這是他今夜的棲身之所。
  
  這夜,廟外雨暴風狂,躺在破廟的一角,他的身子忽冷忽熱地微微發著抖,並且整個人暈暈沉沉地陷入一個半夢半醒的夢魘之中。
  
  夢裡,有一名少年,站在母親的病榻旁,面對著眾人的親切關懷與問候,有禮有節地應對著。
  
  一轉身,那些人的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竊喜的嘴臉,而少年的臉,變得那般陰沉且若有聽思。
  
  病榻上,有著少年母親最後的低語!
  
  走,別留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家中,去尋找一個再不必偽裝自己、再不必委屈自己,並能讓你發揮長才,容得下真正的你的地方……
  
  走,找到那個地方,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然後在安身立命之後,回來帶上娘,讓娘可以與你一道住在那擁有真正新鮮與自由空氣的「家」……
  
  由夢中驚醒時,他的全身被由破窗中灑入的陽光徹底籠罩。
  
  頭上傳來的細碎疼痛,讓他知道自己病了,只是他究竟睡了幾日?
  
  望著空無一人的破廟,他慌忙坐起身,然後四處張望著。
  
  那人,走了嗎?
  
  為什麼不走?反正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本就是在道上偶遇的天涯人……
  
  但若是那人,若是跟著那人,或許他真的可以找到母親所說的那份自在與安定,並與他共同打造一個成功的可能性雖不高,但卻令人嚮往的理想新世界,甚至擁有一個真正的「家」……
  
  許久許久之後,他冷笑了下再度躺平身子,同時抬起手臂蓋在眼前,因為只有這麼做,他眼中的熱淚才不會由臉頰上滴落。
  
  他曾經離自己的夢想多麼的近啊!
  
  兩年了,他在外頭足足尋找了兩年,好不容易才遇上那樣的人……
  
  只是這個夢為何如此短暫?
  
  短暫的讓他幾乎沒有伸手觸及的機會……
  
  「你起來了?感覺怎麼樣?」
  
  緩緩移開手,他轉過頭,望見那雙熟悉的眯眯眼。
  
  「抱歉,我看這個看得太專心了,所以一時竟沒注意你已醒來。」
  
  望著男子手中那疊他學著寫的政策與城市規畫,他的臉微微地紅了,「那只是寫著好玩罷了,根本不可能有這樣一個地方讓我們……」
  
  「會有的。」望著他略顯羞赧的臉龐,男子笑得那樣穩重與溫柔,然後輕輕騰出右手,由懷中取出一紙公文,「寒上鈞,天下第一縣新任縣令,而我之所以在你身邊多方停留,只為了等待我天下第一縣未來的少年刑名師爺,願意點頭與我同行……」
  
  「我是……陰如栩。」
  
  望著那紙委任狀,他的眼朦朧了。
  
  因為追尋了那麼久之後,他終於看見,夢的入口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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