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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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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蜜菓子 -【人妻若愚 (把馬王子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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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7 01:10: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哀戚的喪禮在綿綿細雨中舉行,安家謝絕了所有同事與朋友,甚至連唐以牧也不能參與喪禮,只有最親的家人送她最後一程。

  安淨打著黑傘站在外頭,望著黑煙裊裊上升,目送著安齊離去。

  她知道安齊不會願意讓人看到自己那面目全非的樣子,所以沒有公祭、沒有瞻仰遺容,他們用最簡單的方式,迅速的處理她的後事。而且挑了一個精緻美麗的骨灰罈,盛裝完美的姊姊。

  安齊是在德國郊區酒後駕車,摔下懸崖,屍體淒慘無比,扭曲而焦黑,一點都不像美麗的她。德國警方從她身上的證件找到身分,護照寫的是安淨。

  這令她的同事很匪夷所思,跟他們來德國談生意的明明是安齊,為什麼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當他們在德國跟安家人碰面時,才見到原來是雙胞胎的另一位。

  安淨被迫繼續假扮安齊,她說因為這個案子她不會輕易放手,所以才委託妹妹前來商談;這個理由扯得很牽強,因為她知道姊姊的同事們都很狐疑,尤其是小舒從頭到尾都帶著質疑的眼神瞪著她。

  那個行事作風都是安齊的人,結果是妹妹安淨?安淨怎麼可能如此瞭解公司的事情,以及該廠商的運作情形?

  安媽沒有給他們太多懷疑的時間,致謝後直接走人,這點小紕漏早被安爸安媽看出來,事實上在新婚第二天,安淨跑回娘家時,就被他們識破了。

  但他們什麼都沒說,是因為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大女兒竟然會為了工作,連婚禮都可以扔給妹妹代打?安淨永遠言聽計從,還真的代姊出嫁,卻跟唐以牧發展出異樣的氛圍……

  他們能說什麼?什麼都還不是該開口的時候。

  但造化弄人,誰料得到安齊會客死異鄉?

  「合約談得很不順利,所以妳才會喝酒,對吧?」安淨對著靈骨塔上的精緻骨灰罈說著。「甚至做出酒後駕車這種事情……」

  淚珠不停滾落,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好端端的安齊,會突然就這樣消失了?

  「安淨,妳別再哭了。」安媽走了過來,溫柔的摟過孩子的肩。「逝者已矣,妳要考慮活著的人。」

  「活著的人?」

  「妳跟唐以牧。」安媽愁容滿面的望著她。「妳要以安齊的身分,繼續跟唐以牧活下去,還是?」

  是啊……安淨死了。

  對外而言,死的是安淨,活下來的是安齊。

  「我……我之前居然還希望安齊永遠不要回來。」她痛苦地摀住臉頰。「這是報應、這是上天給我的報應!」

  「不!安淨。」安媽趕緊將孩子緊緊抱著。「這是天意,這是安齊酒後駕車造成的結果,跟妳沒有關係。」

  「就是我!我想跟以牧在一起,我希望她不要回來,我好惡毒、我好邪惡!」安淨埋在母親懷裡放聲大哭,「現在她真的消失了……以我的名字死了。」

  安媽只是將孩子抱得更緊,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

  這是孩子們自己的選擇,一個選擇工作,一個選擇接替,也承受了愛情,接下來是命,安齊以安淨的名字喪生,安淨卻必須背著安齊的名活下來。

  安爸由外頭走進,就看到母女倆哭成一團,泣不成聲的是安淨,她哭到全身都在發抖。

  「唐以牧來了。」他緊皺著眉,說出了驚人的名字。

  安淨當場倒抽一口氣,猛然抬首,臉色蒼白。「不,我不想見他,我不能。」

  這場喪禮連唐以牧也被婉拒在門外,他自然覺得非常奇怪,安家把喪禮守得跟成吉思汗下葬似的神秘。

  「孩子,妳不能躲一輩子啊。」安爸嘆了口氣。「他很擔心妳,我看得出來,唐以牧是真的很愛妳。」

  「他以為我是姊姊──」安淨低吼著,呈現狂亂的狀態。「他娶的是安齊,記得嗎?不是我這個又迷糊又笨拙的安淨!」

  「不……媽看得出來,他喜歡的就是妳這個又呆又笨拙的安淨。」安媽拉住了她的手。「他跟安齊之前並沒有熱戀的氛圍,是跟妳在一起後才有的。」

  「那又怎樣?媽,他娶的是安齊,他追求的人是安齊!」她歇斯底里的哭嚎起來。「完美而聰明是必備的一面,他現在或許真的喜歡我的迷糊,但必要時,他還是要我的精明,我還是得變成安齊……」

  安淨的聲音在靈堂裡迴盪,父母親只能皺著眉,心疼不已的望著自己的孩子。

  「說到這點,還有件事。」安爸語重心長的說著,「關於工作,妳必須放棄鋼琴家教,以安齊的身分回去上班嗎?」

  咦?安淨倒抽了一口氣。

  是啊,她現在是安齊的話,就必須概括承受安齊的所有東西,不只是婚姻,還團包括了工作、朋友及世界。

  「不……不,這太離譜了!」她焦急的跳起來。「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我沒有那個能力的,一旦到了公司,那些同事很快就會識破我……」

  「安淨,妳冷靜一點。」安媽再次把孩子扯過來。「妳可以辭職,很多事有變通方法的。」

  「啊、對啊,我聽說德國廠商最後跟另一家簽約了,所以安齊才會買醉,她不能面對人生中的失敗……可以用這個為理由,妳乾脆辭職。」安爸也幫著出點子。「然後說妳想休息一下,教教琴也好,這樣還可以常回來。」

  「鋼琴教室就設在我們家,妳不但可以常回來,又不會被唐以牧發現端倪。」安媽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兩老你一言我一語,站在一旁的安淨卻覺得茫然。

  遙望著骨灰罈。她的人生要因此而改變嗎?一場代打的婚姻,最後讓安齊把她的人生全部都拿走了。

  她終其一生,都要以另一個人的樣子活下來嗎?

  「好了,暫時這樣,我們再從長計議。」安媽拉過了她。「唐以牧在外面等一會兒了,妳趕快出去。」

  以牧……安淨全身又開始顫抖。她不敢面對他,因為他的妻子已經不存在了!

  半推拒之下,她還是被帶出靈骨塔外。

  唐以牧歷經半個月,總算再見到愛妻,焦急的立刻衝上前。

  「媽。」他還是顧及禮貌,先跟安媽打個招呼,旋即撫上老婆的臉龐。「妳怎麼哭成這樣?有沒有吃飯?為什麼這麼瘦?」

  他拿出帕子,為她擦掉不停湧出的淚水,以掌心撫著她的髮,眼底盈滿愛心的望著她。

  他愈擔心,她就愈自責;他表現出愈心疼的關懷,她就只是更想逃避。

  他眼底望的是安齊,這一輩子都只有安齊了。

  原本奢望可以永遠跟他在一起,現在這個願望成真了,但是她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心底只有濃濃的悲傷。

  因為她並不希望姊姊死,她並不希望以另一個人的身分活下去,更不希望終其一生,被深愛的男人喚作另一個名字!

  淚珠串串滾落,只是望著他就足以讓安淨心碎,唐以牧難受的將她揉進懷裡,只以為她是承受不住妹妹去世的打擊,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邊。

  「爸、媽,我先帶安齊回去了。」他不想讓她在外頭吹風受寒,決意先行一步離開。「我請司機開車送你們回去。」

  「啊,不必、不必,我們自己走就行了!」小康家庭慣了,安爸沒有那種變成富豪的習性。

  「不行,還是讓小張開車吧。」唐以牧擔心的是這家人傷心過度,萬一分神就不好了。所以轉身一吩咐,司機立即領命。

  安淨啜泣的回首望向父母,安媽緊鎖眉頭,神色凝重的回看著她,只叫她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好了,我們回去。」唐以牧極其溫柔的說著,緊摟著她,怕她一摔就會碎去似的,攜著她走下階梯,往白色座車前去。

  沒有說話,安淨哭泣不已,任由他將她安置在前座、為她繫上安全帶,還遞了一盒面紙給她。

  回家的路上,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僅是握著她的手,給她一股支撐的力量。

  殊不知,那已經變成她痛苦的來源。

  「太太、太太回來了!」

  人都還沒靠近門口,安淨就聽見一屋子的喧鬧,傭人們全擠到門外來,大門敞開,每個人都憂心忡忡。

  阿珍嫂見著憔悴的她更是大驚失色,喃喃唸著怎麼瘦成這樣,圍裙一撩就回身往廚房忙去。

  其他人又接包包、又遞拖鞋的,讓安淨覺得好溫暖。身後的男人正為她取下頸子上的圍巾。

  「阿珍嫂煮了些雞湯,妳不餓也先喝一點。妳看起來像幾天沒吃飯了!」

  她紅著眼眶,本想直接回房間休息,但是看見廚房裡忙進忙出的身影,阿珍嫂端著一大鍋雞湯走出來,她就說不出口。

  阿珍嫂為她盛滿一碗雞湯,她只能虛弱的說謝謝,拿起湯匙舀湯入口,多是食不知味。

  她正以安齊的身分待在唐家、待在以牧身邊,接受這些根本不屬於她的厚待。不管是傭人的服侍,甚至是這碗雞湯,都是為了安齊而存在的。

  「妳別再自責了。」冷不防的,坐在她身邊的唐以牧開了口。

  安淨不免倒抽一口氣,瞪大雙眼瞅著他。他說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她正在自責?

  「我知道妳很後悔派妹妹去代替妳談生意,但這是命。」唐以牧心疼的撫著她的頭。「她酒駕不是妳的錯,妳不能把事情都往身上攬。」

  啊……原來他指的是這件事。

  他以為她的內疚,是因為請妹妹去德國,然後妹妹又客死異鄉。這跟事實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呢。

  「雖然我很驚訝,妳竟然會請雙胞胎妹妹代替妳去談生意。」唐以牧提到這點時,難掩懷疑。「長得相似是一回事,妳不是非常重視這個案子?婚前妳說妳經營了三年……」

  安淨一怔,默默的點頭。

  是啊,重視到扔下自己的婚禮,以牧某方面真的很瞭解姊姊。

  「我……」她抬起頭,欲言又止。該說出實情嗎?就選現在告訴以牧,坐在他面前的是安淨!

  「或許她跟妳一樣聰明吧?」唐以牧逕自接了口,不願再看著她淒楚的雙眸。「這也代表妳真的很相信她,才會願意委託她做這件事。」

  安淨深吸了一口氣,渾身不住的顫抖,淚水再度滴入雞湯中。

  她跟姊姊才不一樣,她們除了外表一樣之外,頭腦截然不同,姊姊才是精明的那個,所以她才會親自飛往德國,把婚姻丟給她。

  但是,以牧說對了一件事,姊姊是否百分之百的信任她?

  信任她可以勝任偽裝這個角色、信任她可以假扮成功、信任她能夠應付跟以牧之間的一切,直到她回來為止。

  可是錯了!安齊看走了眼,因為她的胞妹不但愛上她的老公,還暗自祈禱她乾脆永遠不要回來,這樣她才能永遠佔據唐以牧。

  「我要回房間了。」安淨推開椅子,一個人起身就往樓上奔去。

  傭人擔憂的想追上,卻被唐以牧制止。

  他知道她身陷於悲傷當中,一時難以自拔,更別說是雙胞胎妹妹,聽說雙胞胎總是相當親密……雖然安齊幾乎沒有提過。

  偶爾一兩次,他曾聽過她隨口提起妹妹的事,記得她說過那是一個跟她相反的妹妹。

  相反?他記得他不懂她的意思,後來安齊只用了「優柔寡斷、笨拙迷糊」八個字來形容,然後就帶開了這個話題。

  若誠如她形容的特點,那她怎麼敢把這麼大的簽約案交給這樣的妹妹去洽談?這點令他匪夷所思,更別說整場喪禮保密到家,連身為丈夫的他竟然都不在喪家之列?

  他甚至連靈骨塔位都進不去?!

  當一個疑點產生時,就像挖蕃薯一樣,挖出一個,後頭就有成串在等著,一個連接下一個,連綿不絕。

  心頭有很不安的想法,唐以牧雖然覺得有些荒唐,但唯有證實所有的疑慮,他才得以安心。

  ※※※※

  咖啡廳裡,精明的雙眼轉呀轉的,岑璨雪帶著責備又帶著生氣的眼神,瞪著面前在室內依然掛著大墨鏡的女人瞧。

  她手裡攬著咖啡,鏘喞鏘鏘,湯匙攪得杯子隨時都會爆裂似的可怕。

  「我說妳啊……」岑璨雪蹙起眉心,連罵都不知道該從哪裡罵起。

  安淨宛如行屍走肉,悠悠的看向外頭。

  安齊告別式後距今不到一星期,她幾乎無法正常生活,也無法正視以牧的臉,只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

  她好希望醒來時,發現安齊站在她床邊,不客氣的再罵她一百句懶散,然後要她滾回家去,因為正牌的唐太太回來了。

  真的,如果是這樣也沒關係,她可以默默的愛著以牧,只要安齊能回來。

  「現在呢?妳騎虎難下了吧?」岑璨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現在該叫妳安淨?還是安齊?」

  安淨轉回來望著她。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答不出來!

  「妳愛唐以牧吧?」她托著腮,無力的問著廢話。

  點了點頭,像傀儡似的。

  「我就知道代嫁是條不歸路,當初我就看出來妳被電到了。」岑璨雪指尖在桌上點呀點的。「我聽說唐以牧也被妳電得七葷八素,還準備要去度蜜月。」

  她小嘴微啟,略顯訝異。雖說那是場不會成行的蜜月,但璨雪為什麼會知道?

  「這是最慘的狀況,你們兩情相悅。」她頭都快炸掉了。「安淨,妳懂嗎?你們彼此相愛,可是唐以牧不知道實情。」

  「他愛我……他應該愛我。」她顫抖著出聲。「可是……我是安淨,我不是安齊。」

  「我聽以云說,他覺得他二哥是在婚後才陷入戀愛,所以唐以牧是愛上假扮安齊的安淨,不是原來那個安齊。」岑璨雪趕緊握住她的手。「這是危機也是轉機,就看妳要不要賭賭看了。」

  「賭?」安淨怔然的抬首。

  「因為唐以牧愛的是妳,跟他實話實說後,不會改變你們之間的任何事情。」岑璨雪堅定的下著判斷。

  安淨卻不以為然。「那如果他愛的是安齊呢?」

  「可能嗎?」挑高了眉,她不覺得。

  她甚至認為當初在餐廳裡不只是安淨被電到,唐以牧連結帳都過來搶了,望著安淨的眼神如此熱切,他應該也對安淨一見鍾情。

  是她阻止了安淨的桃花運,因為她討厭唐家的男人,尤其是唐以云,她跟他簡直有不共戴天之仇!

  結果一念之間,她改變了安家姊妹的命運,可因為安齊的事業心,再扭轉了一次。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唐以牧跟安淨再次湊成一對,但實際上可複雜太多了。

  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她自覺難辭其咎,當初她不要阻斷安淨的桃花,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事了。

  「反正妳試試看就對了,我覺得唐以牧愛的是妳,不是冷冰冰的安齊。」

  安淨做了幾個深呼吸,千頭萬緒在心中盤繞再盤繞,緊張的絞起裙角。「如果我永遠都不說呢?」

  咦?岑璨雪瞠目結舌的看向她,震驚的刷白臉色。

  「我們把這個秘密守住,永遠……都不說。」她氣若遊絲的說著。「我就當一輩子的安齊呢?」

  岑璨雪倒抽一口氣。她沒想過這個答案!

  或許她個性直了點,但如果是她,她不會想要用別人的身分過一生,也不會希望唐以云這輩子都叫她另一個名字。

  呃,她想到哪去了?忽然皺眉,用力甩甩頭,還使勁拿右掌擊向右邊的頭,想把唐以云從左耳打出去。

  唐以云是她的誰啊?她希望什麼東西?岑璨雪咬緊唇瓣,在心裡自吠。她跟唐以云之間的關係,跟安淨他們不一樣!

  「我不知道,但妳認為不會穿幫嗎?」岑璨雪抱持著高度質疑的態度。「當然如果妳願意我是沒差啦,可是妳終其一生都得要假扮安齊嗎?就為了……跟唐以牧在一起?」

  「我不願意!」她激動的低吼出聲,「可是我不想失去他──」

  安淨嗚咽一聲,立即趴在桌上低泣。她想了一星期,在偽裝與吐實之間掙扎徘徊,她想到各式各樣的後果,但最終她害怕的是失去以牧。

  怎麼辦?她愛他愛得那麼深,要是失去他的話,她該怎麼辦?

  憂心的岑璨雪坐在對面,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這是一場最難解的習題,無人能預料唐以牧的反應會是如何?

  如果安淨就這樣用另一個人的身分活下去,或許可以相安無事,但是遲早會東窗事發。就算到現在,很多事依然不平靜,安齊的同事們疑心四起,安媽說有幾個下屬三天兩頭打電話來,小舒更是開門見山的直問,甚至公司那端也拒絕安齊的辭呈,未解決的事情還很多。

  安淨的家教學生呢?她最愛的琴與畫呢?依照自己對安淨的瞭解,要她放棄這些去當完美精明的安齊,根本不可能!

  拖愈久,只會傷得更重。

  岑璨雪眼眸低垂。她自己也在這樣的危機中走著,步步險棋,就怕她還沒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已經遍體鱗傷了。

  「安淨,無論如何,妳的人生妳自己抉擇。」她輕輕說著,手按上好友肩頭。「只有妳自己知道想要什麼。」

  安淨抬起頭,淚水流出墨鏡下緣。她淚都快流乾了,卻還是沒有答案。

  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岑璨雪轉身去拿包包,來電顯示是唐以云。

  「喂?」她低聲應著。

  「璨雪,妳說過妳跟安淨是朋友對吧?」他的口吻聽起來有點嚴肅。

  「呃……對。」她是說過。因為他提到唐以牧跟安齊,她就說跟安淨打高中就同班。「怎麼了嗎?」

  「我現在人在二哥這裡,有件很怪的事。」唐以云人躲在樓梯間說話。「有人來找我二哥,堅持說在德國出事的是安齊,嫁給他的人是安淨。」

  岑璨雪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正在拭淚的好友。

  安淨也注意到她的視線,狐疑的回看向她。

  「那……唐以牧怎麼說?」緩緩的,她還是問了。

  一聽見唐以牧的名字,安淨的身子坐得更直了。

  「Joan帶著那些人去,二哥跟他們正在辦公室裡,看他們把證據一一列出。」唐以云語重心長說:「我二哥若沒有存疑,二話不說早就把他們趕出去了,現在他還耐著性子聽他們解釋,這表示事有蹊蹺……妳得快點跟安淨說。」

  「我?安、安、安、安……淨已經出事了啊!」岑璨雪心一慌。他怎麼說得一副安淨安然無恙的樣子?

  「親愛的,妳口中的姊妹淘出事,妳連一滴淚都沒流,再者,我沒那麼瞎。」唐以云輕輕的笑了起來。「我看過婚後的二嫂,她絕對不是安齊。」

  是,你聰明、你厲害,唐大律師無所不能!

  岑璨雪掛掉電話,憂心忡忡的望著安淨。連沒相處過的唐以云都察覺到了,難怪唐以牧會有所疑心。

  「怎麼了?誰打來的?為什麼提到以牧?」安淨摘下墨鏡,其下是紅腫的雙眼。

  「有人到唐以牧辦公室了,是安齊的同事……我猜是小舒。」她不打算隱瞞,只是想慢慢的說,不給好友太大的打擊。

  安淨訝然,微微顫抖。

  「他們認定死亡的是安齊,正在列證給唐以牧看。」岑璨雪抿了抿唇。「而他沒有拒絕。」

  刷白了臉色,安淨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報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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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7 01:10: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Joan認識安齊的下屬,當他們談起這樁詭異的喪禮時,不免交換了意見。

  首先是小舒跟同事,一致認定在德國的明明就是安齊本人,那行事作風與個性誰能出其右?根本不可能說替代就替代。更別說對於整個簽約案知之甚詳,若非苦心經營三年的安齊,誰會知道?

  更別說,小舒早知道安淨的存在,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卻是個鋼琴老師,樂天知足,喜愛吃喝玩樂跟繪畫,看上去毫無威脅性,在安齊眼裡更是懶散無用。

  所以Joan就回想起在公司看見的總監夫人,還真的沒有威脅性,跟那種完美高傲、精明銳利的形象差距甚遠,一整個下午就拿著一疊紙在那兒畫畫寫寫,後來她還真的看見唐以牧桌下壓著一張用原子筆素描的圖片。

  小舒不解。為什麼壓在車子底下的焦屍會突然變成了「安淨」?安家也沒有否認,前來認屍處理的那個「安齊」膽怯地瞥了她一眼,甚至不認得其他同事,安媽後來又完全拒接她電話,這裡頭根本有鬼!

  更別說安齊領他們出國時,有同事錯愕的問她不是隔天要結婚嗎?那時的安齊還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說:「婚照結、工作照做,絕對不影響。」

  這擺明的就是代打嘛!雖然安淨稱不上精明幹練、眼神一點也不銳利,作風毫不強悍,但是不講話時根本分不出來,一模一樣。

  他們討論後,百分之百確定嫁給唐以牧的是安淨,車禍身故的是安齊。

  不願息事寧人的是出局的Joan,她跟唐以牧有過一段好時光,但追求者眾多、事業有成的她,竟然被唐以牧嫌不夠完美。

  但他最後娶的是什麼貨色?一個根本連優秀都稱不上的女人!這擺明是拿她當笑話。

  所以Joan帶著安齊的同事,直接到唐以牧的面前,揭穿這整件事。

  一五一十,鉅細靡遺,他要求多少佐證,他們就能生出多少。

  然後,唐以牧那晚沒有回家吃飯,餐桌旁枯坐著安淨,她也沒吃,瞪著飯菜直到都涼了,便託阿珍嫂收一收,她一個人落寞的回到樓上。

  她想知道以牧的想法跟答案,但是他第一次沒有赴晚餐的約定。

  他們約好的,他沒有爽約過,再忙也會先打通電話,最多只是遲到,不可能會不回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是她回到房間就開始收行李,把安齊的東西一樣接著一樣收進箱子裡,把她的衣服一件件疊進行李箱中。這些都不是她的東西,連這裡都不是她的容身之處。

  一直到十一點半,她聽見了引擎聲。

  安淨望著空盪盪的房間,她收拾好之後,才發現這裡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少之又少,悲涼得令人可笑。

  打開房門,她背著皮包主動下樓,這件事終究得有個結果。

  唐以牧聽見足音,抬頭望著她,神情很複雜,她讀不出他的情緒,但是他沒有閃躲,而是將東西交給阿珍嫂,然後還對她微笑。

  「你回來了。」她想不到自己還說得出話來。

  「抱歉,有事情耽擱了。」他仰首望著她,直到她走到面前。「我應該打個電話回來,但是……」

  「你打不下去。」她乾脆的接了口。「你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因為你腦子一團亂,你還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

  唐以牧眼神忽而清明,定定的瞅著她,彷彿在告訴她——原來妳都知道!

  緊接著是一陣打量跟梭巡,很難相信已經如膠似漆的他們,會在一夕之間變成跟陌生人一樣。

  「妳知道今天的事情。」良久,他瞇起眼,像是在猜想哪個大嘴巴走漏風聲。

  「璨雪跟我說的。」安淨苦笑。「她跟唐以云正在交往中。」

  唐以牧「哦」了聲,卻暗忖:岑璨雪跟安齊認識?

  阿珍嫂遞上兩杯熱茶,他們兩個雙雙坐上客廳的沙發,以前唐以牧總會摟著她坐,現在他們中間卻隔了個座位,那距離好似寬大如深海鴻溝。

  「岑璨雪是我高中同學,我們非常要好。」她輕輕的笑著。「安齊沒跟你提過這個名字對吧?」

  他暗自抽了口氣,因為眼前妻子談論自己的名字,是用一種第三人稱的方式。

  「今天聽了這麼多,你怎麼想?」安淨繼續追問,表情平靜得無以復加。

  端起茶,她喝了口,這茶如此燙口,卻溫暖不了冰冷的心。

  「我怎麼想不重要,我只要實情。」唐以牧倒也乾脆。「說再多都只是推論,雖然我也知道有很多詭異的地方,但是……實情得由妳口中說出來。」

  「詭異的地方嗎?是啊。」她露出一抹苦笑。「你的完美妻子不再完美了,她也不似過往的聰穎,那種聰慧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個處處是缺陷的女人。」

  「妳沒有處處是缺陷。」他回話時,口吻有一絲慍怒,彷彿在為她辯駁。

  這讓安淨有點高興,她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卻很淒苦,因為唐以牧不知道他這句話,已經宣佈了答案。

  「那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她做了用力的深呼吸,抑制奪眶的淚水。「我很抱歉騙了你。」

  他一時有些錯愕,旋即意識到眼前的她承認了一切。她認了她不是安齊,她真的是代打的妹妹安淨,他一時間無法接受。

  「妳……妳真的是……安淨?」

  「我是安淨。」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她竟然有種莫名的喜悅。「安齊的事我很遺憾,但是她真的已經……身故了。」

  唐以牧雙拳緊握,青筋都浮於手背,他幾乎不能接受這樣的實情,猜想是一回事,聽見實話又是另外一回事。

  「從我們結婚那一天開始?」他的語氣幾乎再也難掩激動。

  「對,走紅毯的人是我。」安淨誠實以告。「姊姊搭前一天晚上的班機飛往柏林,我代替她穿婚紗、走紅毯,跟你交換戒指。」

  唐以牧的手握得更緊了,他緊皺起眉,推論成真的時刻,比想像的還難捱。

  從結婚那天之後,他就生活在一場騙局裡?對他說我願意的女人是假的,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不是安齊,甚至這個與他耳鬢廝磨的女人──

  「妳為了安齊願意犧牲到這個地步?代替她嫁給我?」就算是姊妹,他依然感到不可思議。

  為了安齊?是啊,她是她唯一的姊姊。

  但是如果對象不是他,她怎麼可能會答應。

  「我東西已經收好了,我會請人來搬。」安淨緩緩站起身子,差點就站不穩。「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會走到這步田地,我原本以為等安齊回來就沒事了。」

  「但是她回不來了。」唐以牧擰著眉,望著她的眼底混濁,摻雜了質疑、驚訝、錯愕與荒唐。

  「所以事情就該落幕了。」她抿緊唇,再次刻意深呼吸。「對不起。」

  她跟他之間,最終也只剩下這三個字。

  安淨將手中的戒指取出,擱在桌上,再背起皮包後,緩慢的往玄關靠近,一票傭人幾乎全部呆愣。她們一直以來喜歡的那個太太……是安齊小姐的妹妹?

  難怪呀,根本全然不同嘛!

  「安淨。」

  唐以牧忽地喚住她,安淨一顫,他第一次當她是安淨喚她的名。她回首,他已然站了起來。

  「如果今天Joan沒有去找我談這件事,妳什麼時候會跟我坦承?」他深切的凝視著她,渴求這個答案。

  「我不知道。」她揚起一抹苦笑。「我思考了大半個月,一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無法做任何決定,被動的只能靠著「東窗事發」來面對選擇。

  「為什麼?」

  面對唐以牧的追問,安淨雙眼含淚欲言又止。她差一點就要衝口而出,說出因為她愛他這種蠢話。

  然而事已至此,誰信?

  她騙了他,才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她僅僅回以微笑,拉開門便往外走去。她剛剛下樓前叫了計程車,車子已經在外頭等了。

  當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傭人們簡直比唐以牧還急,每個人都焦急的望著他,阿珍嫂只差沒大喊:追出去啊!

  但是他卻只是站著不動,看著闔上的門,世界彷佛過了一世紀般的漫長後,他才忽然大步的追出門外。

  「安淨!」唐以牧初出門外,及時喊住正準備關上車門的她。「一切都是假的嗎?」

  她的手握在扶把上頭,聽見風把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樣子,只有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站在門邊、帶著極度焦慮的他。

  一切都是真的,但也全是假的。

  她對他的愛與依賴,真切到無須懷疑,但是他們之間的婚姻,從結婚那天開始就全部是謊言。

  留下來的事實只有——她是安淨,該嫁給他的女人、他一直以為的妻子,已經死了。

  安淨用力拉上車門,什麼話也沒留下,只是淡淡地請司機開車。

  車子在唐以牧面前迴轉而去,他有種世界變成黑白的慘澹,所有的美好似乎在這一刻被抽乾。這段日子以來的歡樂、無數次的悸動、心窩裡的糖蜜,愚蠢的費洛蒙究竟為了誰而反應?

  一個假象?一個替代者?一場根本是虛幻的婚姻?

  「少爺?」阿珍嫂緊張的在門口引頸企盼。「太太呢?」

  傭人們都以為少爺會帶她回家。

  「太太已經死了。」唐以牧冷冷地瞪著所有人。「從現在開始,不許再提太太這個字,我唐以牧的妻子已經死了!」

  ※※※※

  一身鮮紅的Joan在門外走來走去,不安的往辦公室裡望,好不容易盼到秘書走了出來,她趕緊衝上前問消息。

  「Joan,妳不要一直纏著我好不好?」秘書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總監根本不想見任何人。」

  「你有跟他說我手上是連鎖餐廳的設計案嗎?」她不悅的回瞪著他。這秘書怎麼辦事這麼馬虎!

  「有,別說多大的餐廳,他現在連唐家那個二代居的設計案都不管了,桌上的文件堆到我人這麼高。」秘書的手掌擱在自個兒的頭頂上,他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有餘。「總監不接電話、不見人、不談工作。」

  「怎麼可能?!」那才不是以工作至上的唐以牧。「那他在幹麼?」

  「發呆。」秘書很乾脆的給了答案。

  「發……呆?」Joan很難吐出這兩個字來,因為唐以牧的字典裡不該有這個詞彙。

  「就發呆。而且我剛拿兩個急件給他批,他連看都沒看就過了。」秘書邊說,邊打了個寒顫,從來就沒有一個案子會在不挑剔的前提下過關。

  這下連Joan都覺得可怕了。唐以牧沒有一句意見就批示?

  她等了一早上就想進去跟他說說話,聽說安家那個冒牌貨已經離開,他的妻子安齊確實身亡,這件事在上流社會傳得沸沸揚揚,成為人人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但是沒人拿到枱面上說,因為安家的喪禮中,下葬的名字叫安淨。

  除非當事者親口證實一切,否則誰敢公然說長道短?

  可是當事者呢?安家原本就很低調,又是普通家庭,風波再旺也沒人會對安家死纏爛打。

  唐家更厲害,派了個模範生唐以云出來擋,當他瞇起眼溫柔的跟大家說不清楚時,大概沒幾個人有辦法再追問下去。

  而且問這種充滿隱私的問題也不甚妥當,撈過了界,等會兒唐家老大出馬,誰都吃不完兜著走。

  Joan一心想要再回到唐以牧身邊,因為在安齊出現之前一切都很順利,現在假貨走了、安齊死了,為什麼唐以牧卻沒有回到生活的正軌?

  她透過門縫偷窺,那個對愛情該是不屑一顧的他,難道陷進去了?

  唐以牧背對著門口,椅子轉向落地窗,他的辦公室位於五十七樓,可以俯瞰台北地區。今天外頭大概只有十五度,還是足足比他的心溫暖了幾十度,就算晴空萬里,他內心依然是烏雲蔽日。

  他已經好一陣子無法入睡,睡著了也不沉,他的臂彎懷念那個溫暖的人兒,他的耳朵想念那咯咯的笑聲,他的腦子裡會浮現那笑得燦爛又有點發傻的安淨。

  嫁給他的是安淨,陪他生活的是安淨,告訴他她不完美的是安淨,教他彈琴的是安淨,引發他的心悸動的也是安淨。

  所以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安淨。

  安齊呢?他對這個女人的想法十分複雜,除了憐惜外,卻難掩幾絲氣憤。

  她,竟然叫雙胞胎妹妹代班嫁給他,就因為一件無法確定立刻簽約的案子?

  這是婚禮、婚姻大事!或許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天雷勾動地火、沒有什麼激烈的熱戀,但那份喜歡與感覺依然是前提,約定相守一生是事實,她竟然如此輕忽?

  雖然他那時也認為工作為重,可是他沒說過結婚這儀式不重要!

  這是神聖莊嚴、代表一生的承諾,她竟可以毫不在意,甚至還把安淨扔在這裡當替身長達一個月?

  就算再緊急,也不該超過一天,她難道不知道新婚夫妻的床第之事嗎?

  還是她根本不在乎?

  唐以牧想了好幾次,舉不出安齊在乎這件事的佐證。她就真的認為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個完美的婚姻,象徵她完美的人生,在他符合條件的情況下,她決定成為他的妻子。

  什麼婚禮、承諾、甚至是新婚之夜,對她而言都算不上什麼。

  想到把妹妹推出來打這件事,只是讓他益加心疼安淨罷了。

  他認真回想就能推敲出來,結婚時安淨的僵硬、新婚之夜她拿疲累當藉口、隔天對家裡不熟悉而跌倒、第二天晚上也是能閃就閃,第三天直接殺回娘家……

  一天閃過一天,一直到……一直到他不讓她閃躲,直接到安家去接她為止。

  為什麼他不想讓她閃躲?結婚當晚他甚至對安齊沒有極高的性致,可是她說要回娘家那晚,他卻輾轉難眠?

  因為他心動了?因為她說了第一次見面的事……第一次……

  咦?唐以牧忽而一怔。第一次在餐廳的那一面,究竟是安齊?還是安淨?

  「又發呆啊,大總監?」

  門忽然不客氣的被推開,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他趕緊旋過椅子,看他那溫文的美男子弟弟翩然而至,一臉乖寶寶的模樣,拎著專業笑容對著他。

  「我不是女人,這笑容對我無效。」唐以牧冷哼一聲。

  「嗯?我又不是在誘惑你。」唐以云依然維持笑容,他一直都這樣。「我聽說你屍位素餐好一陣子了。」

  唐以牧沒理他。他就是什麼都不想做!再次將椅子轉向,只想望著窗外。

  「來做什麼?」他淡然的問。事實上以云來這裡幹什麼,他根本不在乎。

  「來看你什麼時候去接老婆?」唐以云倒是開門見山。

  「我老婆已經死了。」聽見老婆這兩個字,他的心跟著一緊,斜眼睨著弟弟。

  「下葬的是安淨。」他一派輕鬆的說。

  「她活得好好的,活蹦亂跳,你少咒人死。」

  「那你希望燒成灰的是安淨?還是安齊?」靠著辦公桌,他問得很不客氣。

  唐以牧皺眉。這算哪門子問題?

  「你愛的是安齊,還是安淨?」

  「你來幹什麼的?不要跟我提這兩個名字,我誰也不愛。」他低吼出聲,「兩個騙子、兩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哇,生氣啊?」噗哧笑了出來。「這麼生氣,那你一定很愛某個人了!」

  他一愣。以云這個邏輯是怎麼轉的?能夠這樣解釋嗎?

  「你認為我該愛誰?我可能之前愛安齊,但是她扔下婚禮跑了,而且現在變成一罈骨灰。」唐以牧激動的站起身子。「我或許愛的是安淨,但她只是代替安齊嫁給我!」

  「順便代替她跟你上床嗎?」唐以云裝成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二哥,你覺得安淨是那種隨便可以跟男人上床、或是很容易被拜託做這種事的人嗎?」

  「當然不是!」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因為他比誰都瞭解安淨,她的吻很生澀,經驗不多,通常只能屈於被動或是努力回應,可是他很愛她那種害羞的逃避,她很容易因為他的觸碰或是凝視而臉紅。

  那夜藉著酒精的餘威纏綿,她嬌羞的反應跟初經人事的一切,他還眷戀不已。

  這怎麼可能會是裝的……

  唐以牧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安淨她……她該是他的!

  「我是來當說客的。」唐以云這才兩手一攤。「岑璨雪說你是王八蛋,因為安淨對你的一切是真的。」

  「你跟岑璨雪在一起多久了?該換了吧?」他不耐煩的別過頭。「言聽計從得太誇張。」

  「我想娶她。」瞇起眼,笑了起來。

  他差點沒噎著,用力嚥下那口水,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你確定你知道娶一個女人是什麼意思?」

  「輪不到你教我喔,二哥。」唐以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娶了一個不是你老婆的女人,還愛上了不是你老婆的女人,然後又氣跑了……」

  「我——」唐以牧伸出食指,制止他繞口令,「不能愛她。」

  「為什麼?對死者的道義?」口吻裡有些嗤之以鼻。

  「不!」他搖了搖頭,有些頹然的坐回椅子裡。「因為我不能確定我對她的感覺,還有她對我的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喔……唐以云沒回答,聳了聳肩。他不瞭解這種課題。

  他向來是來者不拒,要分就分、要合就合,不需要確定什麼——除了現在,他確定想要岑璨雪為止。

  偏偏她不確定要他了!

  「我搞不清楚到底是愛她,還是安齊?我也無法否認,她們的聯手欺騙讓我很不滿!」唐以牧透露出苦惱。「而且,安淨對我是真是假?我就算覺得是真的,但是……她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對我有感覺?」

  「很容易啊,你不是也對她一見鍾情?」他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是問題。「她也是的。」

  唐以牧滿臉不解的側頭瞥著他。

  「在餐廳裡不是嗎?不要加香菜的怪咖?」唐以云認真回想著岑璨雪說過的事情。「聽說安淨一回頭看見你時,就喜歡上你這個龜、毛、王了。」

  電光石火間,唐以牧站了起來。

  他沒興趣聽什麼龜毛王,他聽見了最重要的重點──

  「在餐廳裡的那個人,是安淨?」他幾乎有點難以呼吸。「你確定是她?不是她們兩姊妹的伎倆?」

  事實上,他也覺得是安淨,一直這麼認為。

  因為他當初自以為再次遇見她時,讓他心動的女人卻不認得他,而回眸一笑帶給他的悸動也不復在。

  那是因為他遇上的是安齊。他把她當成安淨展開追求,也從沒忘記過初次見面的心情,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知道自己喜歡那個女人。

  而後安齊的優異條件掩蓋過初衷,那毫無瑕疵又以工作為優先的女人,讓心動說成了條件說。

  他向她求婚,只因他還是把她當成在餐廳遇見的女人。

  這也就是為什麼交往期間,安齊從未提過他們初次見面的事,礙於面子問題,他認為安齊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也就跟著不再舊事重提,事實是,在餐廳讓他一見鍾情的,並不是她。

  而婚後去家裡用餐那一晚,安淨如此隨興的提起,卻讓他沉寂已久的心跳再次為她急速跳動——他只為了安淨心動、為了她喜怒哀樂、為了她想放下工作去度蜜月、為了她做任何事。

  從頭到尾都不是安齊,而是安淨。

  可是……

  「我那天問她,一切是否都是假的……」這也是他裹足不前的主因。「她沒有回答我,她選擇離開。」

  「因為她認為一切都是假的。」

  唐以牧雙手用力扣緊桌緣。假的?!

  「二哥,你一直以為你娶的是安齊,你在床上抱著她時喊的還是安齊。」唐以云輕嘆了口氣。「如果我是安淨,我也會認為這一切都是假的。」

  在結婚之前,追求與交往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即使是結婚後,二哥眼裡嘴裡放著的都還是安齊。

  唐以牧只覺得頭疼,他在窗邊來回踱步。這是他人生中最複雜難解的習題!

  為什麼以云說得好像是他在傷害她?

  「我無法立即釋懷。」他說著,一拳痛苦的搥上落地玻璃窗。

  唐以云勾勒淺淺一笑,直起身子,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回身往門邊走去。

  「我知道。」說著,他背對著二哥擺了擺手,道別。「就讓時間去淡化一切,再看你們的緣分吧。」

  是啊……

  唐以牧緊揪著眉心。但為什麼他一顆心卻像被人緊掐著,無法呼吸?

  「看看五年後會不會有什麼變化吧?」

  咦?他一驚。「為什麼是五年?」

  「喔!沒什麼,反正不重要了。」唐以云連頭也不回,瀟灑的關上門,揚長而去。

  不重要?唐以牧內心瞬間閃過無數個不得了的想法。

  五年?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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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7 01:11: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稍嫌生疏的琴音在屋子內敲著,走走停停,一會兒流暢,一會兒中有間斷,拍子節奏不對,琴音又會停下。

  「來,沒關係,這邊再一次。」安淨纖指置於琴鍵上,示範一次給學生看。

  小孩子點了點頭,照著再彈了一次。

  「很好,所以我們再從這裡開始。」她溫柔的笑著,鉛筆尖指著琴譜最上方。「一、二、三……」

  她輕聲的哼著拍子,孩子也認真的照著琴譜彈奏,這一次聽起來是順多了。

  一堂課兩個小時結束,安淨從三樓步出,陪著學生一塊兒往樓下走、一邊走一邊稱讚孩子今天進步很多,並且討論要教的曲子,建議學生可以先聽聽CD,至少抓一下拍子。

  關上門,她嘴角的笑意才卸下一回身,安媽在後頭憂心仲仲的望著她。

  「媽?」她直覺性的又勾起嘴角。「怎麼了嗎?」

  「妳……不要逞強啊。」看了心裡直難受。「不想笑就不要笑,也不必這麼早就恢復教琴。」

  「我沒事啦,總是得快點回歸正常生活。」她只有臉在笑,逼自己假裝不在意一切。

  安爸坐在客廳放下報紙,看著強顏歡笑的女兒。這個家近來愁雲慘霧,以前的歡樂已不復在……

  尚未走出安齊過世的悲傷,某夜安淨突然回來,說已把實話告訴唐以牧後,接著就關在房間裡整整三、四天後才現身。搬家公司把她的行李一箱箱搬回來,老婆拆開一看,卻全是安齊的東西。

  回家後的安淨想讓日子恢復過往,她像沒事的人兒一樣,開始通知學生要來上課、開始逼自己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看著她空洞的眼神,只是讓他們做父母的更加難過罷了。

  「唐以牧都沒打來嗎?」安媽揪心的問。這小子竟然一通電話也沒有,都已經一個多月了。

  「媽,他不會打來的。」誰會想再聯絡一個騙子?設下這場騙局的是姊姊,但是執行的人是她,以牧怎麼能接受?

  她永遠忘不了跟他坦承的那個晚上,他帶著僵色的神情,眸底燃燒著怒火,彷彿在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只一次後悔跟他坦承,但是若時光倒流,她最終還是會選擇誠實以告。

  因為她很愛他,但是希望他也愛著真正的她,而不是安齊。

  她知道自己不能忍受一輩子當替身,Joan充滿妒火的揭露真相,只是幫她找了個機會開口,逼她回到現實生活。

  「爸,姊的告別式處理得怎樣?」安淨現在一心懸念的是安齊的告別式。

  當初為了隱瞞她的身分,所以讓姊姊以她之名火化,但現在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畢竟大家都發現有問題了,所以她決定重新辦一個莊嚴隆重的告別式,讓安齊正名。

  「差不多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安爸拿過桌上的紙張。「只剩賓客名單,就看妳邀不邀唐家了。」

  安淨一凜。唐家……

  她怎能不邀?好歹是親家。可是再跟以牧見面,她只怕無地自容。

  「安淨,妳覺得找他們來好嗎?」安媽對此很擔憂,更怕兩家人見面會吵得不可開交。「於情於理,都是我們安家對不起他們在先。」

  「可是以牧是姊姊的丈夫,姊姊的告別式不找他才不合理。」她緊咬唇。「還是得邀請他們,抱歉得讓你們跟我一起承受那種壓力。」

  「唉!」安爸只是不停地搖頭嘆氣。

  「餓了嗎?先吃點東西,妳最近三餐都不正常。」安媽溫柔的拍著她。這孩子又瘦了一圈。

  「媽……下次我看見唐以牧,好像就得叫他姊夫了。」一想像那個畫面,她就快哭出來。「我真怕我捱不下去,大家指指點點的視線、那些閒言閒語……」

  可是她不能不出席姊姊的告別式,因為她必須站在前頭跟大家宣佈,她才是安淨。

  她就是那個代替姊姊嫁給唐以牧,還不要臉的跟人家上床、把自己當成正牌妻子的雙胞胎妹妹。

  這些她或許都撐得過去,但是以牧到時會怎麼看她?她不要他恨她!

  坐上餐桌的安淨又開始絞起手指。她一直為告別式輾轉難眠,這是她堅持要辦的事,可是從籌備開始,她卻比誰都還要難過……

  如果安齊在,說不定也會狠狠的刮她一頓。

  安媽盛了一盤義大利麵,份量不多,知道女兒根本吃不下,最近吃東西都是為了活著而吃,再也沒有過去那種享受食物的美妙神情了。

  看她食之無味,連生命都如嚼蠟般無趣。

  麵遞到了面前,安淨勉強打起精神。她必須振作,就算再痛、再愛都不是屬於自己的,她必須堅強度過。

  或許趕緊再找個男生認識認識,看能不能忘掉以牧……

  大滴的淚水還是滴進了麵裡,每次想到他,她總關不住淚腺。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愛哭?安淨念念的抽過面紙抹去淚水,滿心都是自己是笨蛋的挫折感。

  抓起叉子,她皺了一下眉頭。媽怎麼裡面又放香菜啦!

  「媽!我就……」

  「她不吃香菜的。」身後冷不防傳來低沉的男人聲音,大手倏地包裹住她握著叉子的手,一同把麵裡的香菜給挑掉。「不過挑掉她還願意吃。」

  安淨整個人僵直身子,感受著手上的溫度,她的手被全然包覆,如同機器人般被操控著行動。

  連雙向廚房內的安媽都傻眼,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

  香菜一一的被挑了出來,可是挑淨之後,安淨的手依然被緊握著。安媽見狀況不妙,只說了句她要去買東西,就飛快地離開了廚房。

  熟悉的氣息與味道自頸畔傳來,安淨緊張的閉緊雙眼,祈禱著他趕快離開她身邊。然而,有力的左手卻忽然圈住她的身子,將她瞬間摟進了懷裡。

  「哇!」她嚇得鬆掉了叉子,感受著身子貼上他寬闊的胸膛。

  「妳又瘦了?」唐以牧語調帶著不悅,收緊手上的力量。她瘦了超過五公斤有吧。

  安淨哪敢吭氣,她粉拳緊握,神經都快繃斷了。

  等他好不容易鬆開了手,自然的挨在她身邊坐下,她才感覺到呼吸。

  他來做什麼?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如果是來斥責她的話,她沒辦法再承受的。

  「我聽說了告別式的消息。」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極為平穩的開口。

  「嗯。」可能是從璨雪那邊知道的吧?安淨低著頭瞪著盤子裡的麵,完全不敢瞧他。雖然,她是全天下最想撲進他懷裡的人。

  唐以牧轉過來看著下巴變尖的她。他原本有許多開場白,但是光看見她單薄的背影,心疼與氣憤同時湧上,為什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為什麼讓自己變成這樣?

  他又氣又惱,因為心愛的女人變得如此憔悴,就是因為他!

  目光灼熱的停在她臉上,這讓安淨無地自容,她興起想逃跑的念頭,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跟他共處一室。

  心隨意動,她旋即起身想要離開。

  「去哪?」唐以牧大手一拉,拉住了她的手腕。「逃跑不是妳的作風。」

  「你又瞭解我什麼了?我本來就很容易逃跑。」安淨情急的嚷了出來,「我一輩子最擅長的就是逃避。」

  「但不是今天。」他將她拽回椅子上,出聲警告,「妳再跑,等一下就是坐在我腿上。」

  唔!她一驚。這、這是哪門子的威脅?坐在他腿上不就……

  她漲紅了臉,恨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臉紅。

  不過一瞧見安淨雙頰酡紅,唐以牧立即放柔眼神。他好想念那臉頰上粉色的雲彩,她極易羞怯的神情,每一樣都是如此迷人。

  「我有話問妳。」他語調柔軟了許多,瞇著眼瞧她。「我希望妳一五一十的回答我。」

  安淨只有點頭的份。

  「為什麼願意代替安齊出嫁?」唐以牧的問題向來精準,第一個問題就直搗核心。

  她絞著衣角。因為安齊是姊姊?不,這理由太荒唐,走紅毯這種事非同小可,就算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應該貿然點頭。

  「她拜託我幫忙,安齊不是讓人可以拒絕的。」深吸了口氣,不然她會暈過去。「我們長得一模一樣,不相處就分不出來,那時的她答應很快就會回來……」

  「所以今天就算對象不是我,是別的人,妳也會答應安齊假扮成她,甚至跟對方相處?」

  「不!」安淨飛快地回答,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因為是你我才答應的。」

  唐以牧挑了眉,勾起了詭異的笑容。

  她這才驚覺自己答得太順口,甚至還直視著他。倒抽一口氣,她嚇得別開頭。

  「為什麼?」他扳過她的下巴,休想再閃躲。

  「因為、因為我們見過面嘛。」她用氣急敗壞的口吻說著,正對自己剛剛的回答懊悔不已。「因為我嫉妒安齊要嫁給你,因為明明是我先跟你認識的,如果那個時候我在餐廳多等一下,或許——

  溫熱的唇封住她邊哭邊嘟囔的嘴,唐以牧湊上前去吻住她。她在發抖、她在哭泣,她甚至為了愛他而怒吼。

  怎麼會這麼可人?久違的吻又為什麼如此的甜美,令人依戀到不想離開?

  安淨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震驚住。她以為自己再也得不到他任何一個擁抱,更別說是親吻了!

  不只是吻,唐以牧將她拉進懷裡,讓她安然的坐在他腿上,緊緊圈著她,這樣吻起來比較順。

  她當然沒拒絕,她被熱情的吻所迷醉,百感交集的沉浸在被愛著的錯覺當中。

  良久,他們才從熱吻中睜開雙眼,眼簾裡映著彼此,安淨的淚撲簌簌的滴落。

  「你不氣我?」她緊咬唇,一臉可憐樣。

  「氣,怎麼可能不氣?我最恨人騙我。」唐以牧嚴正的澄清,「可是偏偏愛上了妳,我該怎麼辦?」

  安淨雙眼眨呀眨的,淚珠一顆顆被擠了下來。

  她想起那日在童話屋時,曾經問他的問題。

  我如果騙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我或許會生氣,但我不會恨妳。因為我愛妳,所以我不可能恨妳。

  「你真的愛我嗎?」她不確定的問著。

  「我喜歡安齊,但是讓我動心的是妳,一直都是妳。」他微微一笑,拭去她滿臉的淚水。「第一次見面時,妳就讓我心動了,我遇上安齊時,一直把她當成是妳才展開追求。」

  安淨倒抽了一口氣。以牧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把安齊……當成是我……才追求她的?」她好驚訝,這是真的嗎?

  所以從一開始,以牧都把安齊當成她,姊姊才是她的替身嗎?而當姊姊為了工作託她出嫁時,等於把一切打回了正軌。

  「從那天在餐廳初次見面後,我一直想要再見妳一面,上天讓我見到了,我認定了安齊是妳,所以我極力的追求她。」

  「可是……你們相處過,姊姊聰明又厲害,你喜歡完美的女人,姊姊才是適合你的。」安淨悶悶的低下頭。「如果當初我們真的在一起,你不會喜歡我這種笨笨女的……」

  「可是我已經愛上妳了。」唐以牧愛憐的撫著她柔細的臉龐。「我偏偏愛上不完美的妳,我愛上愛大笑的妳,我愛上的是跟我結婚的那個女人——不是跟我婚前交往的那一位。」

  晶瑩剔透的淚珠又滾出安淨的眼眶,她捧著他的臉又親又吻,一邊咒罵自己太愛哭。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代替品,我怕自己不夠聰明,我怕自己沒有很棒的工作,我還怕你總有一天會厭倦笨拙的我。」

  「我已經認了。」他緊抱著她,不希望她再繼續哭泣。

  愛傻傻大笑的女孩,才會令他心動。

  曾以為他想要的女人該是聰明、該是幹練、該是善解人意、該是八面玲瓏;結果遇上安淨他才知道,原來天真單純、小小的迷糊跟笨拙,反而牽動他的心。

  「我想從頭開始。」唐以牧撫著懷間的小腦袋瓜說。

  「嗯。」她點了點頭。

  「所以妳不會出國了?」

  「出國?」安淨聽得莫名其妙。誰?誰要出國?

  「妳不是要離開嗎?」他忽然覺得怪怪的。她的反應太自然,自然到好像根本沒出國這件事?

  離開他的胸膛,她抬起頭,一愣一愣的。「離開?我沒有要去哪裡啊。」

  唐以牧做了個壓制怒氣的深呼吸,揚起笑容。該死的唐以云!

  竟然對他使這招,讓他以為安淨可能會出國唸書,想到五年見不到她,或是這當中的變化,就讓他當機立斷——如果他確定愛她,就不能放手。

  萬一安淨變成別人的,他光想像就絕對不允許。

  「以牧?」換她皺眉。「你要去哪裡嗎?」

  「沒事,沒什麼……」他吻了下她噘起的唇。「等安齊的告別式辦完之後,就來處理我們倆的事情。」

  「我們……」她囁嚅的低下頭。處理什麼事?

  「我們要重新結婚,登記簿上的名字要改成妳的。」他抓起她的小手,將口袋裡的戒指取出。「還有我們的蜜月,也得好好的過。」

  「我們的……」安淨的雙眼熠熠有光,閃爍不可思議的幸福。「蜜月……」

  「嗯,不是說好要去希臘嗎?」他將戒指套進她的指頭裡。「婚禮就省了吧,反正妳都嫁給我一次了。」

  提到這個她就很心虛。她、她的確嫁給他過了,還說過「我願意」呀。

  「真的可以嗎?」她依然不安的望著他。「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

  唐以牧不悅的瞇起眼。「妳不要?」

  「我要、要、要!」她緊張的連連點頭。「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是那種能帶出門的女人,我不是姊姊,沒有辦法當那種很完美的女人……」

  他不客氣的捏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吱吱喳喳。

  「我就喜歡妳這樣,帶不出門,我放在床上就好了。」他語帶調侃,激得她滿臉通紅。「而且,我想我朋友或許比較喜歡這樣的妳。」

  安淨被逗得笑了起來,她緊緊圈住他的頸子,決定用一生的幸福去擁抱。

  唐以牧感受著懷中紮實的感覺。他之前真的對於這段荒唐的婚姻多有抱怨,但是現在卻很感謝安齊將安淨推出來代嫁,才讓他找到了真愛。

  外頭忽地傳來歡聲雷動的呼聲,嚇得安淨差點沒從他身上跌下來,她慌慌張張的坐回該是椅子的地方,瞠目結舌的往外看去。

  好幾個人的聲音,還有……她狐疑的望向唐以牧。

  「我爸媽也來了。」他帶著哀怨的口吻。是爸媽推了他最後一把,要他立即來找安淨,否則等她出國後就來不及了。

  以云這混帳東西,竟然從上騙到下?

  他希望這弟弟有一天會被整死,由衷的期待。

  「來吧,從頭開始。」唐以牧把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自名片夾裡遞出一張名片。「您好,我叫唐以牧。」

  安淨接過那張名片,好奇的雙眼眨巴眨巴的望著……現在是在玩什麼?

  「請妳一定要記得打電話給我。」他笑了起來。別再讓他空等了!

  她揚起燦爛的笑容,開心的收下那張名片,用力點了頭,保證一定會打給他。

  大手伸向她,她的小手搭上,十指交扣,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放手。

  ※※※※

  安齊的告別式結束之後,流言蜚語漸漸消失了,因為當事者都已經用這種方式告訴大家,安家身亡的是大女兒,再多說閒話未免顯得難看。緊接著唐以牧跟安淨開始出雙入對,小倆口從八卦論壇一下子躍升為佳話。

  雖然不若安齊的聰穎,但是安淨的美貌還是在上流圈裡引起不少人注意,進退是否得宜、完不完美在於其次,事實上她不造作的笑反而贏得更多人心。

  然後他們挑了一天去登記完婚,當親筆寫下「安淨」兩個字時,安淨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

  「上一次,我在這裡寫安齊的名字。」她看著結婚證書,感慨萬千。

  「只是繞了一圈罷了。」唐以牧摟過她。幸好人沒有變!

  安淨揚起甜美的笑容,偎上了他,小倆口濃情蜜意,後頭的父母全部都嘖嘖聲四起,看不下去了。

  「啊!」她忽然一驚。「我圍巾放在櫃台。」

  一回身,安媽手裡已揚著她遺失的圍巾,套回她頸子上。安淨靦覥一笑,才走兩步,又被自己的腳給絆倒。

  唐以牧再自然不過的扶住她,低聲說了小心,然後勾著老婆回家。

  上星期天搬家公司把行李送過來了,家中二樓簡直可以用戰場來形容,安淨整理了三天還是亂七八糟,基本上她收拾時就沒有分門別類的整理,所以才會愈整理愈糟。

  反觀當初安齊結婚前送行李過來,只花了一個下午就把所有東西歸位,井然有序。

  看樣子等整理好可能還要一星期,安淨的雜物勢力範圍已經波及起居室了,他房間早已慘不忍睹,角落裡堆滿了會絆倒人的箱子跟衣物。

  她還沒整理完就想要去佈置地下室,那兒將來打算設計成她的鋼琴教室,堅持自己上油漆的她,前天竟然打翻了所有油漆,到現在摟著她都還有股油漆味。

  唐以牧無奈的搖頭。這跟他心目中理想完美的妻子條件,相去也太遠了吧?

  「下雨了。」站在走廊下,安淨從皮包裡拿出傘。

  「車子等等就開過來了。」

  「這是自動折疊傘喔。」她像炫耀寶貝似的,按了一下握柄的開關。

  啪──

  傘是開了,但不知道使用說明中有沒有說,傘面會跟著飛出去?

  「咦……」嚇了一跳,她慌慌張張的要去把已經被大風吹散的傘面追回來。

  「別動。」唐以牧扣住她的手肘。「妳可以稍稍安靜一下,什麼都不動會比較好。」

  安淨抬頭,眼眶裡轉著閃閃發光的淚水。

  「你生氣了喔?」她皺起眉。「我又一直出錯讓你不耐煩了……」

  她嘟著嘴想,從東西搬到家裡後就是這樣,家裡一向該是有條不紊,以牧怎麼能忍受她這個亂七八糟的人!

  「想太多了。」他倒是從容不迫,大方的在大街上吻了她一下。「沒有這點心理準備,我怎麼會娶妳?」

  唔……安淨眉頭揪成一團。真的假的?看著車子駛近,她憂心忡忡。

  「龜毛王世界上有一個就夠了。」他衝著她露出寵溺的的笑容,啪的一聲打開自己手上完整無缺的自動傘。「妳呢,保持原樣就好了。」

  安淨紅著臉笑得靦覥,在他護送之下坐進了車子裡。

  親家們合坐一車,唐以牧禮貌性的頷首,也進了車子。

  他們要一起上山去看看安齊,他跟安淨要感謝她的撮合,她無疑是他們人生中的大媒人。

  今天,他們結婚了,當然要讓變成天使的安齊知道。

  唐以牧望著身邊的女人,將她緊緊摟過,暗自向安齊承諾。他保證這輩子會好好的疼愛她口中所謂「散漫」、「樂天」、「沒目標」……

  卻「傻得可愛」的妹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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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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