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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谷萱 -【無心承諾(心有獨鐘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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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4: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谷萱 - 無心承諾(心有獨鐘之四)

跆拳道高手言薇葳除了功課好,搶錢能力更是高人許多等!
要不是看貝家給的家教薪水夠高,可以讓她少兼幾份差,
她才不想跟這個不學無術的笨蛋少爺攪和在一塊呢!
讓他順利畢業、送他出國深造她就應該已經功德圓滿了,
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頭悵然若失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呢?

天之驕子貝鈞吃喝玩樂一把罩,說到讀書卻半點也不通,
直到半路殺出這個完全不懂「愛的教育」的野蠻家教!
唉!「人在拳頭下,不得不低頭」,他只好認分啃書去。
可是為何被她壓制得毫無翻身余地,他竟然不覺得反感?
難道他被這個暴力女踹上癮、揍到「頭殼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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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5:2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綠樹成蔭的大學校園內,傳來陣陣學生的鼓掌歡呼。

    大禮台上,跆拳道社表演完畢,社長領著所有社員向台下一鞠躬,利落的身手讓觀眾目瞪口呆。

    這是華盛大學上學期的期末社團成果展,在不到半年後,許多大四學生將準備就業或研究所考試,屆時大家各奔前程,所以各社團決定在此時舉辦學期成果展。

    正當大家注目著虎虎生風的跆拳道社員時,台下有一人,卻移開目光,投向一旁準備上台的西洋音樂社。

    他雙唇微張,露出企盼的笑容,雙目火熱,帶著迫不及待的神情。

    「靜學姊……真是有氣質啊!」貝鈞喃喃說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旁邊一票跟著他的同學見狀忙點頭應和。

    研究所二年級的寧靜,正翩然地從一旁走道走上台,長發飄揚、容貌秀麗、身段優雅,揚起小提琴往肩頭上一靠,儀態萬千,看得台下的貝鈞心神蕩漾,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快忘了。

    貝鈞身旁總簇擁著一票同學,他說東大家不會往西,他做什麼大家都會附和,呼朋引伴他最行,大小事他一把罩……除了用功念書這檔事。

    輪到寧靜學姊的小提琴獨奏時,根本就是音痴的貝鈞,卻雙目發直、專注瞅著演奏者,彷佛每個音符都落在他腦袋瓜上,敲得他神魂顛倒、鬼迷心竅。

    身旁的跟班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他們知道此時若打擾到貝鈞老大,他肯定當場抓狂。

    不過,這世上就是有人不怕死。

    「豬哥鈞,擦一下你的口水!」

    正沉浸在「寧靜世界」的貝鈞,冷不防被這個聲音喚醒。

    「找死啊!」他對著來者怒罵,眸光依然舍不得離開台上的美人。

    「找死的是你。」

    「再唆一句,信不信我扁人?」貝鈞火大了,好不容易才等到靜學姐上台演奏,可以正大光明把她看個夠,現在這家伙是怎樣,討打嗎?

    不過從三歲就一路打架打到大,未曾嘗過敗績的貝鈞,這回終于踢到鐵板。

    「扁人?正好,我才剛熱好身,現在奉陪。」一身白衣的言薇葳,氣定神閑,邁開腳步,橫到貝鈞眼前。「你是要跟我回去讀書,還是要留在這里讓我揍?」

    「滾開啦!」眼前一片美好的景象突然被這惡婆娘取代,貝鈞氣急敗壞。「擋什麼擋?」

    「擋?你被當掉幾科、擋修幾科,你還記得嗎?」

    「妳再不滾開,信不信我真的扁妳!」

    「我等著。」言薇葳雙手橫在胸前,垂眼睨著座位上的貝鈞。

    「妳!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打女生!」貝鈞氣得站了起來。

    「你打不打女生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你再拖時間,我會讓你知道,我這社長位置不是混來的。」

    言薇葳仰起頭,不打算有什麼商量余地。眼前這人雖高大健壯,但她言薇葳也不是浪得虛名——跆拳道社創社以來唯一女社長,這頭餃可不是憑空掉下的。

    她言薇葳若沒兩把刷子,怎麼鎮得住這劣質學生?怎麼領得起貝家開出的超高時薪?

    「現在是復習時間,晚上還有新進度,你沒時間再看其它表演,跟我回貝家,馬上!」就算剛剛才在台上表演完,言薇葳大氣也不喘一口,下了台就準備拎起貝鈞的領子,拖他回貝家開始念書。

    「妳這潑婦,看看人家寧靜學姊,說氣質有氣質,要優雅就有多優雅,女生就該像這樣,O、K?」

    貝鈞不甘示弱,回嗆言薇葳,不過言薇葳也不動怒,反而一派悠哉道︰「講這麼多,問題是人家鳥、你嗎?」

    她切重要點,一刀斃命,毫不留情地正中貝鈞要害,果然貝鈞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拳頭握得死緊。

    「妳有、種再說一次。」

    「你要成績沒成績、要品行沒品行,人家寧靜學姊要出國念一流學校,而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科不及格,快要延畢了,男人當成這樣,你覺得哪個女生會鳥你?」

    「言、薇、葳!」

    「惱羞成怒不如快跟我回去,亡羊補牢猶未晚。」

    言薇葳從不對她這惡質學生留情面,伸手拎起他的領口,硬是當眾將他拖離禮堂。

    「放開!動手動腳做什麼?妳淑女一點行不行?還有晚上我想不吃什麼羊肉進補,叫管家做點別的!」

    此言一出,貝鈞身旁的人都憋住笑,只有言薇葳對這毫無中文造詣可言的笨徒早就習以為常,面不改色。

    「你繼續在這丟人現眼,你的寧靜學姊更不會看你一眼。」

    她手一使勁,貝鈞一個踉蹌,險些跌跤,言薇葳連拖帶拉,硬是把貝鈞拖到校門口。

    門口的名車早就停妥待命,司機眼見貝鈞少爺一如往常又被言小姐拖出,忙拉開車門,等貝鈞少爺被「摔」進去後,匆匆跑回駕駛座,第一件事,就是把前後座中間的隔音玻璃升起。

    還好貝家家大業大,買得起一百部這種名車,今天能否平安回府還不知道呢。

    司機戰戰兢兢地開著車,盡量維持車子平衡,本是用來隔絕老板商談機密事宜被偷听的隔音窗,此刻卻成了他的保護屏障。

    「這車有防彈裝置吧?」司機喃喃自語,每回接送言小姐與貝鈞少爺,都好似深入伊拉克戰場,這個月車子要是再進保養廠一次,不如直接報銷換新車比較快?

    後方的兩人已經開戰,乒乒乓乓的聲響嚇得司機直冒冷汗,那言小姐不知哪來的膽子,從沒人敢惹的貝鈞少爺竟被她壓在後座當椅墊,少爺看起來氣得連頭發都要發直,這言小姐當真有兩把刷子。

    「妳最好聯絡金寶山,替妳留一個位置!」貝鈞在後方氣得大喊。

    「你先聯絡台大醫院,換一顆腦袋比較快!」言薇葳手勁不小,面對這惡學生更是口下不留情。

    兩人不只唇槍舌戰,更手腳全派上用場,司機一路搖搖晃晃,不斷祈禱還有小命開回貝家。他的日子本過得安穩簡單,接送老爺夫人沒什麼難事,而現在眼前的恐怖任務,是從一個多月前開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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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6 03:36:03
第一章

    「笨鈞!你考這什麼東西?」

    「我警告妳,本少爺有名有姓,不要再亂叫!」

    「等你考個六字頭以上的分數,我就考慮想起你的名字。」

    貝鈞癱在房間里的懶人沙發上,一雙腿蹺得比頭高,一迭漫畫散在四周,漫畫堆後有個惡婆娘,正插著腰對他大吼大叫。

    「不過是個小考,妳們女人就是這樣,大驚小……啊!」貝鈞轉了個身,打算不理她,怎知最後一個字還來不及出口,就變成一個上揚的哀叫聲。「妳干嘛!」

    言薇葳將他眼前的漫畫往他臉上用力一拍,當下最火紅的「火影忍者」漫畫便在他臉上上演,疼得貝鈞火冒三丈。「會、痛,OK?!」

    「不痛干嘛打你?」

    「我再鄭重警告妳一次,不要以為我不打女生,妳再這樣胡搞亂來,我也是有脾氣的。」貝鈞拍開臉上的漫畫,瞠著雙眼怒視言薇葳。

    言薇葳卻只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父母付高薪,你以為我願意花力氣扁你這不長進的家伙?」

    「妳說什麼?」

    「不長進的家伙。」言薇葳好整以暇,佇立在沙發旁低下頭,瞧著他再說了一次。

    她是成績優異的研究所一年級保送生,也是戰績彪炳、威風凜凜的跆拳道女社長,而眼前不知道畢不畢的了業的大四蠢學弟,是她最新「金主」的寶貝兒子。

    從小夠人當少爺的貝鈞,隨手一招就是一群跟班,隨口一句便是一呼萬諾,現在竟被一個女生當「癟三」看,他哪咽得下這口氣。

    「告訴妳,我和我哥的名字可都大有來頭,我哥貝霆、我是貝鈞,合起來就是雷霆萬鈞,妳再不長眼的亂叫一通,小心我真的開扁。」

    言薇葳听完這番帶著怒意的話,只是挑了一下眉,沒有任何反應。

    貝鈞則自顧自地繼續講︰「我哥好歹也是個生物學教授,我小時候測出的智商可把老師嚇得半死,我們貝家這種優良血統,哪是妳這只會動手動腳的惡婆娘能懂的?勸妳最好收回妳剛才的話。」

    言薇葳雙手橫在胸前交叉,等著他說完話。

    「講完了?」

    「怎樣?」

    「你的智商果然低得嚇死人,笨鈞。」

    「言、薇、葳,妳太超過了!」貝鈞見這女人壓根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還不斷惡言挑釁,實在忍無可忍。「今天我就破例,讓妳知道就算是女人,也得受點教訓。」

    說罷貝鈞便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動作利落、架勢十足,線條分明的右臂火速一揮,打算給這女人一記右勾拳。

    其實他並沒有用上全力,在他心底,動手打女人這件事實在不妥,要是傳出去也不怎麼光彩。

    本想做做樣子嚇嚇這惡言嗆他的婆娘,不過貝鈞很快就後悔了。

    「唉呦……喂呀!」他先哀號了一聲,聲音飄向空中,不久後便和他的身體一起搖搖墜地。

    砰!言薇葳輕松一個抬腿,便將只顧上盤沒顧下盤的貝鈞絆倒在地,摔個四腳朝天。

    貝鈞摔得鼻青臉腫,躲在門外的兩位老人家,則嚇得心驚膽跳。

    貝鈞是貝家這輩中最小的孩子,他和大哥貝霆及所有堂兄弟年紀相差許多,也就是因為這樣,這寶貝小少爺從小就被捧在手心上疼。

    不過長大後的貝鈞,可真讓爸媽頭疼。呼朋引伴他最行、吃喝玩樂不缺席,大哥貝霆就算天生反骨,好歹也是堂堂教授一名,而這腦袋瓜從不用在書本上的弟弟貝鈞,卻連能不能順利戴上學士方帽都堪慮。

    鏘啷、砰、當……房內隱約又傳來一陣乒乓聲響,這可是隔音牆耶!戰況有多慘烈可想而知,惹得門外貝家兩老額頭直冒汗。

    他們听到貝鈞氣得反擊、也听到言薇葳怎麼出手撂倒人,但卻只能在門外忐忑偷听,一丁點也不能干涉。

    因為他們重金請來的這位家教,開出的唯一條件,就是不得干涉她的「管教方式」,只要稍有阻撓,她一定馬上走人。

    「老爺,這樣好嗎?」貝夫人擔憂問著。

    牆壁好像都快崩塌了,里頭的戰火還沒停歇,貝老爺貼在牆上,很勉強地听了听,開口說道︰「就這樣辦吧!妳沒看見,這個家教是唯一撐得過一星期的?」

    為了貝鈞能順利畢業這檔事,貝家兩老絞盡腦汁試過各種方法。什麼威脅利誘的招數都試過,各式各樣的家教也不知請過幾個了,有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補教界知名老師、甚且連美女牌都打過了,但這混蛋小子就是一點也不受教,所有家教通通被他氣走、整跑。

    現在,這個大他一屆的言薇葳學姊,是兩老最後的希望。

    言薇葳「威名遠播」,是跆拳道社歷任以來唯一女社長,不單拳腳功夫了得,學業更是一級棒,大四還沒畢業時,學校的研究所便向她招手。

    她獨立自主,靠獎學金繳學費外還四處打工賺生活費,貝家這回重金禮聘她擔任貝鈞的家教,就是期盼她能在貝鈞的大學生涯最後一學期輔助他順利畢業,她也是貝家最後的希望了。

    此時房內隱約傳來貝鈞的怒罵。「妳打夠了沒?瘋婆子!」

    「還沒。」言薇葳拉了拉衣領,好整以暇。

    貝鈞這學弟的為人她在學校早有耳聞,後頭總有一群跟班,整天玩樂晃蕩,游手好閑,能讀到大四根本是奇跡。她接到貝老的電話時,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她要領貝家這份超乎行情的高薪,就得使出非常手段,這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她是這麼想,因此開出了條件,要求貝家不得干涉她。

    貝鈞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流下的鼻血。「妳到底要怎樣?」

    「要你乖乖念書,順利畢業,就這麼簡單。」言薇葳威風凜凜地站在貝鈞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此舉看得貝鈞更加莫名火大。「妳少得意,不過就是練了幾天跆拳道,靠這個囂張而已。」

    「不好意思,我囂張的不只這個,等你領到一毛獎學金時,再來跟我說話。」

    「妳!」

    「打架打不過、成績不能比,要我不叫你笨鈞,實在很困難。」

    言薇葳老神在在的一番話,氣得貝鈞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正要再握緊拳頭扁人時,就看見言薇葳拿起他的原文書,書中飄出一張紙。

    「這什麼?」言薇葳依稀瞧出是張打印出來的相片。

    「還我!」不料貝鈞反應超大,一個箭步沖來想要搶回。

    但從小只有打架拿過第一的貝鈞,這回卻遇到勁敵。言薇葳一個低身迅速把紙張接起,旋即挺起身子順道再送貝鈞一記回旋踢。

    「念書不念書,放什麼照片?八成是什麼網絡寫真集……咦?這不是……」

    「還我!」

    言薇葳拿起照片,看了又看,被踢中的貝鈞顧不得疼,怎麼樣也要搶回照片。待她定眼瞧個仔細時,才發現這是研究所二年級的寧靜學姊照片。

    「你書里夾著學姊的照片做什麼?」言薇葳不明所以,將照片翻了過來,才赫然發現背面還有好幾行字。

    貝鈞火冒三丈,不過他的秘密很快就在言薇葳面前曝光。

    言薇葳拿著紙張,一邊念起上頭的字,一邊動手抵擋沖過來的貝鈞。「寧靜學姊,妳好漂亮,又有氣質,我是大四的學弟貝鈞,今年要畢業了。不知道在畢業之前,有沒有『容幸』能夠認識妳?」

    言薇葳拿著照片,轉頭再看看一臉怒氣的貝鈞,忍不住仰起頭……大笑。

    「你、寧靜學姊?」

    「怎樣!有意見嗎?」

    「不要鬧了,寧靜學姊是校花,你不知道嗎?」

    「那又怎樣?」

    「校花是不會理你這個笑話的。」

    「言薇葳!」

    面對言薇葳的「羞辱」,貝鈞的臉糾結成一團,他暗戀寧靜學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過像這樣被人揭開瘡疤、還把它當笑話看,還是頭一回。

    于是貝鈞杵在原地,雙手緊握著拳頭,整張臉開始慢慢漲紅,雙唇抿得死緊,面色難看地瞅著言薇葳。

    言薇葳不以為意,繼續高分貝說道︰「這樣老套又俗氣的情書想不到你也寫得出來?老梗就算了,連表白都可以寫錯字,這不被扔到垃圾桶我隨便你。」

    「我哪有寫錯字!」貝鈞像個孩子,氣惱得想向全天下抗議。

    「算啦!有沒有都無所謂,像寧靜學姊那樣的女生,不會吃這套的。」

    言薇葳實話實說,抬起頭時,卻發現貝鈞臉上閃過失落和沮喪的表情。

    很難想象像他這樣成天在籃球場上和對手拚得你死我活、在網咖和人戰到天亮的「惡少爺」,竟會有這般帶著一絲難為情的面容。

    「你認真的喔?」言薇葳放低了一些音量。

    「誰要妳雞婆!」被揭穿秘密的貝鈞惱羞成怒,馬上收起臉上不小心泄露的心事,用惡言相向掩飾。

    言薇葳則瞠著大眼,用全身的力氣……忍住笑。

    他像是個被抓到把柄的小孩,鼓著腮幫子懊惱生氣,又像個不甘被恥笑的大男生,握著拳頭想要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言薇葳忍得都快破音了。「沒想到你也有這一面。」

    「哪一面啦!」

    「害羞。」

    「去妳的!」

    貝鈞火大地吼著,試圖掩飾被「抓包」的窘迫。言薇葳則努力憋住快從嘴角飄出的笑。

    「這有什麼好不承認的?」

    「言薇葳我警告妳,要是妳出去敢亂說什麼,我一定要妳小命。」

    「不會不會,我怎麼會跟別人說,聲名遠播的貝鈞少爺寫的情書像瓊瑤小說、還外加錯字呢。」

    言薇葳不要命地虧著他,貝鈞果然被激得頭上冒出一團火。「我今天沒教訓妳我就不姓貝!」

    「等等!」言薇葳可不想再浪費力氣。「除了動拳頭,你到底還會什麼?」

    「我還知道不能讓女人這樣恥笑!」他的拳頭已經要揮下,言薇葳硬是擋住。

    「打倒我就追得到寧靜學姊嗎?」

    言薇葳老神在在地化開了他的攻勢,然後雙指夾著那張「情書」在貝鈞面前搖晃。「動手之外,也學著動動你快生銹的腦袋,行嗎?」

    貝鈞硬生生地被架住了手,看著自己的「大作」在眼前晃。

    「不然妳到底想怎樣?」

    「明天的考試給我及格,我就幫你拿情書給寧靜學姊,順便改、錯、字。」

    「妳不虧我會死嗎?」

    「到底要不要我拿情書?」

    貝鈞知道,同是新聞研究所的言薇葳,比他更認識寧靜學姊。在形勢比人弱的狀況下,他硬是將哽在喉嚨的髒話吞回去。

    言薇葳轉身拿起他的書本。「乖乖給我從傳播系畢業,這樣好歹能給寧靜學姊一點好印象。」

    「別拿靜學姊壓我。」

    「我就是拿她壓你,怎樣?」言薇葳揚起一抹笑容。「叫得這麼親密啊!靜學姊?你也得看人家鳥不鳥你。」

    「少唆!妳到底要不要幫我?」貝鈞整張臉又氣又紅。

    「考過再說。」言薇葳把書本扔給他。「再拖拖拉拉不快點念,我保證將你這番拙樣公諸于世、大肆宣傳,看你這貝爺、鈞哥怎麼當。」

    「妳!」

    「快念吧!」

    貝鈞頭一回被一個女人這樣壓得死死、吃得夠夠,不甘不願地被押到桌前,那本攤在眼前的原文書讓他真想翻桌扔掉,無奈一抬頭卻看見言薇葳耀武揚威的拿著靜學姊的照片,他咬著牙硬是壓下胸口沸騰到要冒泡的怒氣,低頭嗑起像外星文的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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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6: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斑聳堂皇的貝家電視台大樓內,忙碌的工作人員四處穿梭,新聞部正努力制播著一條條實時新聞,主播台上口齒清晰、架勢十足的知名主播,吸引著前來參觀的每位學生目光。

    一群學生安靜專注地瞧著里頭的一切,把握這次難得的企業參訪機會,只有那個打著大哈欠的貝鈞,先是拖著步伐跟在後頭,現在更干脆蹺起二郎腿,懶懶癱在後頭椅子上。

    「無聊死了,有什麼好看的。」他嘀咕了一聲。

    傳播系四年級的他,會念這個科系完全是「環境逼迫」,貝家電視台名氣響當當,從媒體開放到現今已縱橫傳播業多年,制播過許多稱霸業界的節目,貝鈞從小在這兒混到大,名導、名嘴、明星、名主播他看到不想看。

    偏偏貝家這一代沒人念新聞、傳播相關科系,他是最小的男丁,嘴上雖不說,心里卻很擔心,如果將來沒人能繼承家業怎麼辦?在這種環境下貝鈞選擇了傳播系就讀,然而興趣不在此的他卻越念越痛苦。

    同學們因為他的關系,有幸能夠在畢業前到夢寐以求的電視台做校外參訪,眾人不是瞪大眼楮猛瞧、就是不斷動筆寫筆記,只有貝鈞在這個時候伸了個大懶腰。

    啪!就在他瞇眼快打盹之時,竟天外飛來一掌,在他頭上不客氣地落下。

    「媽的!是誰?」

    在自己的地盤,還有人敢這樣亂敲他的頭?!真的是不想活了!

    「有點形象行嗎?打哈欠也不摀嘴。」言薇葳站在他身後,就要把他的衣領拎起。

    「又是妳!妳在這干嘛?」

    「兼差,順便過來看看我不成材的學生。」

    「兼差?兼妳的頭啦!」

    「嘴巴放干淨點。」

    言薇葳抱著一迭資料,卻還能騰出手打他的頭,貝鈞帶著火氣站起來。「妳拿我家的資料夾干嘛?」

    「先回答我,昨天考試幾分?」

    「六十啦!」

    「六十分?」她眉毛一挑。

    「對啦!」

    「從實招來。」從這家伙微微晃動的眼神中,言薇葳早已瞧出端倪。

    「沒騙妳啊!就剛好六十不行喔!」貝鈞提高了分貝,試圖講得理所當然。

    但就算別人不知道,她這私人家教怎會不了解。「你再不老實說,我等等就當著靜學姊的面海扁你。」言薇葳知道他一定有所隱瞞。

    「靜學姊?!」貝鈞一听,眼楮像攝影棚打了光一樣,突然亮起來。

    「她和研究所的其它學長姊也過來參訪,正在會議室拜訪部門經理。」

    「什麼!妳怎麼不早說?」

    言薇葳白了他一眼。「說了你這鈞哥豈不變豬哥?還會好好跟同學走完參訪行程嗎?」

    「喂!不要再拿我的名字開玩笑。」貝鈞火大了。

    「到底幾分?」言薇葳不慌不忙,言歸正傳。

    「四舍五入六十分啦!教授說這次有進步,算我及格可以了吧!」

    「四舍五入六十分?這樣算進步?」言薇葳真是快昏倒。「你要是能畢業還真是個奇跡。唉!錢難賺。」言薇葳被請到貝家,就是負責讓貝鈞順利畢業。

    貝鈞瞪了她一眼。「妳除了當我奶媽,還要來電視台兼差?這麼缺錢啊妳?」

    「奶、媽?」

    言薇葳一听,手又劈空揚起,貝鈞忙出臂抵擋。「喂!這我家耶!妳不放尊重點,好歹也替自己留點形象行嗎?」

    「我看你是怕這被海扁的模樣被靜學姊看到,對吧!」

    言薇葳一說就說中貝鈞心事,只見他頸部以上陡然冒紅,不自在地握起拳頭,「不要再亂說話喔妳!」

    就在此時,走道底端的會議室大門被拉開,一群研究生走了出來。貝鈞听見了一個如仙樂般的聲音悠揚飄出,頓時所有表情凝結,轉過了頭。

    「謝謝經理您撥空接待我們,打擾了。」寧靜優雅地微微欠了個身,向里頭的經理致謝。

    貝鈞張大了嘴巴,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寧靜在他眼中是那麼落落大方、氣質出眾,宛如仙女下凡、顛倒眾生,貝鈞一對眼珠子隨著寧靜的一舉一動左右晃動,胸口一顆心跟著她的長發搖崗飄蕩。

    言薇葳眼里瞧著,心中笑著,忍不住開口。「貝大少爺,注意一下自己形象,很多人在看。」

    被打斷的貝鈞這才稍稍回神。「不是說要幫我拿情書嗎?」他喃喃念著。

    「現在嗎?好啊!」言薇葳說得故意,貝鈞果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此時寧靜已從容地朝貝鈞這里走來,貝鈞緊張得不斷拉衣領、撥頭發,嘴里還對著言薇葳碎碎念著︰「下次不要再亂抓我領子,听到沒?我要給靜學姐最好的第一印象。」

    他的在乎、緊張、興奮,通通看在言薇葳眼里,她笑看著貝鈞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好像有些可愛,讓言薇葳嘴角輕輕揚起。

    寧靜輕挪步伐,緩緩從貝鈞面前經過。

    「寧……寧靜學姊,妳好。」貝鈞想了好久,終于張開了口。此時寧靜已經走過他面前,听到聲音才回頭。

    「嗯?」她看著眼前這說話有些結巴,神情相當不自在的男生,有些不解。

    「喔!我是貝鈞,貝殼的貝,雷霆萬鈞的鈞,很有榮幸可以邀請妳到貝家電視台。」

    貝鈞連話都說得不清不楚,只見寧靜淡淡一笑,貝鈞正沉浸在這令他神魂顛倒的微笑中、準備再多說幾句話時,竟就見到寧靜別過了頭。

    研究生里有人喊她,寧靜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貝鈞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直到言薇葳重重拍了他的肩。「醒醒!什麼叫『很有榮幸邀請妳』?你英文不好就算了,中文文法也這麼差?」

    「她剛剛對我笑耶……」貝鈞自顧自地說著,沒理會言薇葳。「靜學姊一定覺得我長得很帥很有型,一定對我有好感。」

    言薇葳見他一頭熱,忍不住說道︰「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妳少唆,情書快幫我拿去。」

    「唉呦!請人幫忙是這種口氣?」言薇葳斜眼睨了睨他。

    「妳!」貝鈞平日習慣了用這種口氣對人說話,現在為了追美女,有求于人,不得不低頭。「好啦!革個忙會死嗎?」他放低了語調。

    言薇葳見平日的小岡王現在為了追求夢中情人,態度竟大轉變,忍不住傅笑在心里。「叫句好听的來听听。」她逗著他。

    「臭婆娘。」他耐著性子嘀咕著。

    「什麼?大聲點沒听見。」

    「沒啦!」貝鈞惡瞪了她一眼,然後用夸張的口氣道︰「我敬愛的葳學姊、大家教,幫個忙遞個情書可以嗎?」

    「還有呢?」

    「還有?」貝鈞瞪著。

    「書不用念了嗎?」

    貝鈞鼻孔哼了一聲,眼楮左右瞧瞧,確定沒人見到他這般向人低頭的模樣,才不甘不願地從口中吐出幾個字︰「是,我最有威嚴的薇葳家教,晚上我留在家好好念書,不去網咖打『魔獸世界』,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言薇葳滿意地點了點頭,伸出手指示意貝鈞跟上參訪同學的腳步,貝鈞偷偷吭了一聲「三娘教子是不是」,拖起腳步跟上。

    言薇葳帶著勝利的笑容,目送這心不甘情不願的家伙離開。自從她接下貝家交付的艱難任務後,漸漸地發現了貝鈞許多不為人知的一面,也抓到了他的死穴。

    雖然他死愛面子、表面惡霸,貪玩不念書、任性不成熟,但這些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大男孩最真摯可愛的一面,在面對寧靜學姊的時候,通通隱藏不住。

    ☆☆☆

    傍晚,言薇葳帶著些許疲憊,打開貝鈞房門。

    貝鈞見到她來,匆忙將計算機屏幕「啪」一聲關上。

    「在做什麼?」言薇葳瞥了他一眼。

    「沒有啊!」貝鈞含糊應著。

    她沒好氣地說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搞什麼鬼,不準你去網咖,就給我在家偷聯機上網玩游戲是吧!」

    「我哪有……」

    「你有沒有說謊我會不知道?」言薇葳放下手中帶回的資料,拉開椅子坐下。在貝家這麼多天了,這家伙在搞什麼鬼,她可一清二楚。

    被抓包的貝鈞見狀,有些不好意思道︰「玩一下而已啊!干嘛那麼緊張。喂!妳怎麼好像很累?」他發現言薇葳面色不佳,有些慘白。「我叫管家煮杯咖啡給妳好了。」

    言薇葳出言阻止︰「不用了,我今天不能喝咖啡。」

    「今天不能喝?為什麼?」

    「沒事啦!今天抄筆記了嗎?拿來我看看。」言薇葳又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妳今天真的好像不舒服耶!這樣好了,我們今天休息一天,怎麼樣?」貝鈞賊賊地說著。

    「你討打是不是?」她哪會不知道是他想偷懶。

    貝鈞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說真的,妳為什麼要這麼拚?又要到我家公司兼差、又要當家教,妳研究所的功課不是也很重嗎?還要當跆拳道社長耶!不累嗎?」

    這些天的相處,他對這很拚命的學姊家教不免好奇,言薇葳卻懶得對他多說,手輕按著腹部道︰「你少點問題、多念點書,我就阿彌陀佛了。」

    「我是關心妳耶!」

    「謝謝。不過有些事你幫不來的。」

    「哈!還有我鈞哥處理不來的事?」

    言薇葳白了他一眼。「貝大少爺,那你來幫我痛好不好?」

    「痛什麼?」貝鈞一臉疑惑。

    言薇葳嘴唇泛白、手按著下腹,不太耐煩道︰「那個啦!」

    「那個?」

    「厚!我生理期那個來不太舒服,你有本事就幫我處理,行了吧!」

    「我……」貝鈞突然窘住。

    「是你要問的喔!」

    「喔……」突然之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喔什麼?快把筆記拿來啦!」

    貝鈞抿了抿嘴,站在原地有些尷尬,言薇葳明明人不舒服,卻還要這樣打拚,一面當家教,一面還得看公司帶回的資料,偏偏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忙。

    「那個……」貝鈞緩緩開口。

    「哪個?你到底要不要念書?」言薇葳連聲音都有些無力。

    貝鈞見狀,倏地伸出手把言薇葳眼前的資料夾「啪」一聲合上。「喂!我是要說,妳今天夠忙了,先休息一下不行嗎?」

    貝鈞的舉動看似霸道、無禮,言薇葳先是帶著些許怒意抬頭瞧他,卻又听他開口說道︰「老人家,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好不好。」

    「我老人家?」

    「對啦!休息啦!」貝鈞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關心,只有蓋上她的數據、嚷著要她保重身體。

    言薇葳暗忖了片刻,才體會他其實想要表達什麼。

    「你有話不會好好講嗎?」言薇葳怒意消了一半。

    「我講話就是這樣,不行嗎?」

    「你這樣哪個女生會喜歡你?還想追寧靜學姊?」言薇葳此話一出,堵得貝鈞講不出話。

    他是家中的麼兒、朋友中的頭頭、不愁吃穿的貝公子,但有些東西是有錢有勢也買不到的,這點他明白。

    貝家陽盛陰衰,他從小只會當小岡王,卻不知道該怎麼和女生相處。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女生相處,」他停了半天,才吐出這幾個字。「其實我是想跟妳說,女生就好好讓男生照顧就好,干嘛把自己累成這樣?」

    言薇葳揚起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體貼的一面。」

    「妳不虧我會活不下去是不是?」

    「我是在夸獎你耶!」言薇葳看著他不安微窘的模樣,笑在心中。「坐下吧!稈你剛剛講的話再講一次,就當作跟女生好好相處的第一步。」

    「我剛講了什麼?」

    言薇葳把桌上的小鏡子拿到貝鈞面前。「喏!對著鏡子認真的說一次『讓我照顧妳』,這樣會不會?」

    「太惡心了!娘炮啊!」

    「你還想不想讓寧靜學姊動心?」

    「靜學姊才不吃這套咧!」

    「難道寧靜學姊會對一個整天只會動手動腳,卻不懂禮貌的人有感覺?」

    「追到靜學姊」這偉大目標,讓貝鈞原本要翻桌走人的動作硬是收了回去。

    言薇葳再好言勸道︰「听我說,其實你本性不壞,只是找不到方法過生活。既然現在想要追寧靜學姊,就要改掉很多壞習慣。」她把書本拿了過來。「寧靜學姊品學兼優,氣質動人,你要追到她,首先就得培養點禮貌,還有,成績也得象樣點吧!」

    貝鈞听著言薇葳的話,看著鏡中的自己。

    平時的他自信霸氣,呼朋引伴逍遙作樂他從不遲疑,什麼事找他貝鈞一定都能處理妥貼,但現在鏡中的自己,卻只是個連跟女生好好說句話都不會的小櫃三。

    他的身邊都是好哥們、好兄弟,就算出現女生,也都只是玩在一起的玩伴,像寧靜學姊那樣讓他驚為天人、動心不已的女生,頭一次出現在他生活中,但他卻不知該怎麼表達。

    「我話先說在前頭喔!妳出去要是敢亂講什麼,我一定揍扁妳。」他一面對著言薇葳說,一面看著鏡中的自己,五味雜陳。

    「怎麼?有損你鈞哥的氣魄啊?」她還是想逗這面惡心善的家伙。

    她能體會,像貝鈞這樣從小夠嚴密保護的大少爺,一定有很多「凡塵俗事」無法經歷、無法體驗——包括對心儀的女孩子表白。

    貝鈞轉過眼,惡瞪了她一眼,言薇葳才道︰「說笑的啦!快練習啊!」

    貝鈞將視線轉回,隨口對著鏡子念了句︰「讓我照顧妳。」

    「放點感情行不行?」

    「讓我照顧妳。」

    「自然點行不行?」

    「喂!妳整人啊!」

    「你就放輕松、什麼都別想,把心底最真的感覺說出來,把鏡子想象成寧靜學姊就行了啊!」

    「喔。」貝鈞應了一聲。

    「喔什麼喔!我可沒義務教你這些喔!」說罷言薇葳作勢轉身不理他。

    貝鈞忙拉住她的手腕。「好啦好啦!知道啦!我不會對鏡子講話嘛!不然妳假裝是寧靜學姊,讓我練一下,可以嗎?」

    言薇葳瞥了他一眼。「行,不過這些筆記給我重抄一遍,寫些什麼東西?根本看不懂。」

    「厚!還要重寫喔?」貝鈞抗議著,不過被言薇葳的大眼給瞪回去,不得已下只能乖乖點了頭。

    被言薇葳戳到死穴的貝鈞認命拿起筆,為了有人可以「實地練習」,他只有听話的分。

    「讓我照顧妳。」奮力抄完筆記的他,對著言薇葳猛練習。

    「不對啦!你這樣不夠自然,害羞什麼?」言薇葳糾正。

    「什麼害羞,妳不要亂講!」

    「你要看著對方的眼楮,然後自然地說出心里話,這不難吧!」

    「還真有點難……」貝鈞終于承認。

    看著放下身段,坦誠弱勢的他,言薇葳沒再吐嘈,反而出言安慰︰「不會啦!沒人生下來就會告白,多練習就好啦!」

    貝鈞癟了癟嘴,終于嘆了口氣。「我問妳,我這樣是不是很拙?」

    「是有一點。」

    「妳講話還真不客氣耶!」

    「不然你要听謊話嗎?」

    「妳是不會安慰我一下喔!」

    「喂!你搞清楚,本姑娘花時間陪你練習,你還敢嫌咧!」

    「好、好好,大姊妳別氣,這樣會『老』……」

    「又說我老?我看你真的討打……」

    兩人一來一往互「當」,不久又扭打成一團。貝鈞突然發現,好像這個時候他才做得到言薇葳所謂的「自然不別扭」,他心底有什麼話都可以在言薇葳面前直接說,反正講錯話頂多就是兩人打一架。

    他貝鈞天生就是愛打架,這輩子還沒跟人打得這麼過癮,嗯……應該說,還沒被人打得這麼過癮,尤其對方竟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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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下課鐘響,貝鈞雙手插在口袋,里頭有最新款的MP4,連著耳機听著時下流行歌曲。

    遠遠地走來一群同學,貝鈞馬上泛起笑容。「走!網咖,我請。」

    于是一大票同學歡天喜地地跟在貝鈞後頭,到了學校附近的網咖,老板看見貝鈞又帶了一票學生來消費,喜孜孜地點頭示意。

    坐在計算機屏幕前,聲光效果十足的在線游戲開始在貝鈞眼前不斷上演,桌旁的可樂他一杯一杯不斷下肚,以往的他必定沉迷其中,渾然忘我,不過今天卻不知怎麼著就是有些怪異。

    心頭好像有件事讓他放不下、讓他分了神,卻又不願定下心好好面對。

    「鈞哥,听說你家又請了一位新家教。」坐在旁邊的同學開口問著。

    不說還好,一提到言薇葳,貝鈞腦海頓時好似劃過一道閃光,哈!原來自己是在煩這個。

    「對啊!那個潑婦。」他隨口應著,手指在鍵盤上忙得很。

    「听說她是跆拳道社長耶!」同學一面打怪,一面說著。

    「那又怎樣?還不是被我扁得半死,我的身手你們不知道嗎?」貝鈞矯健的身手大家沒有懷疑過,這四年來他大概只有體育課成績不用人操心,而死愛面子的貝鈞,怎麼可能讓他的一票好友知道,自己曾栽在一個女人手下過?

    他一面盯著游戲,一面又念道︰「女生就該輕聲細語、溫柔賢慧,像言薇葳那樣的惡婆娘,真不知道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他的音量不小,不過同學們都沒響應他,貝鈞有些心虛,他知道言薇葳在校內名氣不小,難不成真的要讓他們知道自己被她扁過?

    這還得了?貝鈞不禁又提高聲量︰「我告訴你們,練幾天跆拳道沒什麼了不起啦,不就是那幾招,我隨便一拳,她就倒地哀哀叫。我看她跟之前的那些家教一樣啦!撐不了多久。」

    還是沒人回他話,貝鈞忍不住再大聲了些︰「喂!你們今天是怎樣?听到言薇葳就都變啞巴啦?有點男人樣好不好,明天我就去跆拳道社踢館給你們看,OK?」

    「鈞……哥,那個……」

    「怎樣啦?」

    「那個……言薇葳學姊在……你後面。」

    「什麼鬼啦?」

    「人就在你後面啦!」

    貝鈞的屏幕隱約籠罩起一道陰影,身邊同學們個個停下手上的游戲,紛紛做出準備逃跑的姿勢。

    言薇葳雙手環在胸前,低眼睨著貝鈞。

    「妳什麼時候出現的?」貝鈞暗自吞了口口水,力作鎮定狀。

    「這不是重點。」

    「妳听到了什麼?」

    「全部。」

    言薇葳放開了雙手,一雙拳頭互相摩擦了一下。一票同學已經拉開椅子,拎起書包。

    貝鈞見同學們不是面有菜色、就是準備要落跑,沒有一個象樣的,于是他提了一口氣,豁出去般道︰「怎樣啦?听到就听到啊!咕少爺的事本來就不用妳管,閃開啦!」

    「你好像忘了我是你的家教。」言薇葳不疾不徐,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臉上甚至泛起讓人喪膽的不明笑意。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跆拳道堂堂女社長,光講話就讓人聞風喪膽,有人已經開始腿軟。

    貝鈞依然死不肯就這樣罷手︰「家教?!我看是奶媽還差不多。」他硬是嗆了她一句。

    「你昨天晚上答應我什麼?」面對貝鈞的挑釁,她不打算隨之起舞。

    「答應妳什麼啦!不就對著鏡子念一大堆有的沒的。」

    言薇葳微微哼了一聲,淡淡說道︰「我看,你這輩子只有對著鏡子說那句話的分了。」

    言薇葳出招,不是用拳腳功夫,而是一語就讓貝鈞斃命。她態度沉冷,話語平靜,就像古裝游戲里的高手過招,她使的是最厲害的暗器。

    丙然這話就像一枚悄悄發出的暗箭,不偏不倚正中貝鈞心坎,卻沒人發現。

    貝鈞終于停下了鍵盤上的手指,發現自己的心口果然痛了一下。

    她的意思是,自己這輩子永遠別想得到像寧靜學姊那樣的女生青睞嗎?

    她要說的是,自己是一事無成、毫無用處的廢人一枚,永遠沒有機會向寧靜學姊表白嗎?

    他暗自咬了咬牙,有些不滿,有些怒氣,但更多的是許多說不出的感受暗藏在心里,連自己也找不出是什麼。

    「怎麼?就這麼瞧不起我?信不信我明天砸了妳的什麼跆拳社!」他從沒有這麼不服氣過,從沒這麼想把事情解釋清楚。他不過就是下了課過來網咖放松一下,又不是就此沉淪,她用那種不屑的眼神看著自己做什麼?

    貝鈞不知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該怎麼向言薇葳解釋,希望她別用那種傷人的眼光看自己,這樣讓他很難受。

    面對這樣的挑釁,言薇葳不愧是堂堂社長,毫不動怒。

    「隨時候教。」她淡淡說著這四個字,不過氣勢卻讓人心口發寒。

    貝鈞瞧著她,一時之間不知怎麼辦,他再怎麼樣也不想先對女生動手,況且面對言薇葳,更有一種難以啟齒的……不知道怎麼說的怪異感受。

    是佩服她嗎?畢竟一個女生能這樣一肩扛起好多責任,又要念書、又要打工、身兼社長還得兼他的家教。

    是尊重嗎?再怎麼樣,他還是得喊她一聲老師、一聲薇葳學姊。

    還是什麼?想有一天能像她一樣,品學兼優,還有一種無法仿效的氣勢?還是希望能變成她口中那種「能讓女生喜歡」,有肩膀、有前途的男生?

    一堆混雜的思緒擠在貝鈞腦中,面對這就算追到網咖也要把他拎回去念書的家教,他僅是瞅著她,不發一語。

    前一個優質女家教沒三天就被他氣哭、前前一個暴力男家教沒想到遇上比他更暴力的惡劣學生、前前前一個……早就忘了是怎麼陣亡的,總之言薇葳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她已經在他家待了快半個月了。

    他發愣、頭昏,想著這一切該怎麼處理,就在此時他的衣領又被言薇葳拎起。

    「放下、放下,很難看好不好。」他終于開口抗議,有違他一貫拳頭作風。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心里到底在想什麼,而且就算要打架,在這都是人的網咖要是打輸了可更沒面子,貝鈞瞪了瞪言薇葳,示意要她放手。

    「所以自己會走?」

    「對啦!吵死了。」

    言薇葳放開了手,貝鈞一反常態沒和人干架,沒動一兵一卒,關掉游戲程序,拎起書包跟著言薇葳回家。

    他倆身後是一群掉了下巴的同學,疑惑訝異地看著他們平時一定砸爛計算機的鈞哥,今天怎麼會這般「乖順」,沒揍人、沒踢桌,竟就這樣跟著人走了?

    「那女的剛剛說什麼?」一個同學愣愣地問著。

    另一位同學抓著頭。「沒說什麼啊!就說她不怕鈞哥砸她場,還動手拉鈞哥的領子耶!」

    這等「羞辱」哪是平時貝鈞忍得下的?

    「那鈞哥……」大家面面相覷。「轉性?」

    ☆☆☆

    「轉性」的貝鈞跟著言薇葳回到貝家,腦袋依然混沌。

    「情書我已經幫你拿給靜學姊了。」言薇葳說著。

    「真的嗎?」貝鈞回神,有些雀躍。「那靜學姊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貝鈞著急了。「還是妳根本沒幫我拿,在呼嚨我?」

    言薇葳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靜學姊每天收多少這樣的信,你知道嗎?」

    「不知道。」貝鈞的確沒想過這樣的問題。他向來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管他什麼先「市場調查」。

    言薇葳拿出了今天要復習的書本。「比這本書還厚,搞清楚了沒?」

    貝鈞看著那本厚厚的原文書,瞪著眼楮。「那、那、那……她會看我的嗎?」

    「不知道。」

    「那你覺得我有希望嗎?」

    「不曉得。」

    「妳一問三不知,到底是怎樣?」

    「我是你的家教,還是愛情顧問?」

    言薇葳攤開了書,貝鈞卻一點也沒心思。他氣呼呼地坐到計算機桌前,檢視他的游戲人物等級。

    「你整天只知道玩這些在線游戲,什麼女生會理你?」言薇葳知道貝鈞心里的失落,于是好言勸著。

    貝鈞懶洋洋地回她。「知道啦!這幾天我已經寫了****程序,妳別再念了。」

    言薇葳听著他的話,不太理解。「什麼****程序?」

    「就……****程序啊!這還要解釋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我不玩在線游戲,所以不知道那是什麼。」

    「就是寫個小程序,讓游戲自己練功,我不用整天在計算機前控制,就這麼簡單嘛!」他還真不知道怎會有人不曉得這些。

    「所以……」言薇葳眼珠一轉。「所以就是作弊,對吧!」

    「喂!干嘛講得這麼難听,妳以為我想啊!」

    「不然?」

    「還不都是妳整天念那些大道理,煩都煩死了,現在我省點時間陪妳念那些無聊書,妳還不知感激?」

    貝鈞分明就是思考過她的話,打算往後多放點心思在書本上,不過死要面子、嘴上硬是不肯承認,但言薇葳已經听懂。

    她看著屏幕上他說的那個「****程序」,再看看貝鈞,若有所思。

    「我知道我帥,不用這樣死盯著我。」

    「你少臭美。」

    「妳在想什麼啦!」

    貝鈞看得出來她腦中有東西在轉,其實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後,兩人對彼此的心思舉動都有比旁人更深一層的了解。

    言薇葳想了一想開口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對傳播系根本沒興趣?」

    講到這個,貝鈞先是微嘆一口氣,半晌才低聲說道︰「妳問這個干嘛?」

    「就當好朋友聊一聊,講嘛!」

    貝鈞「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既然沒興趣,為什麼當初要選這個志願?」言薇葳繼續追問。

    貝鈞知道她是真的關心,于是說出心里話︰「不然貝家以後怎麼辦?」

    「你是怕貝家沒有專業的接班人,是嗎?」言薇葳知道,貝家第三代沒有人有傳播媒體相關背景。

    「算我倒霉,誰教我最小。」

    雖然他這樣說,不過言薇葳明白,貝鈞表面上不說,其實內心依然念著貝家家業,更為此選了自己並不愛的科系,為貝家做最後一點打算。

    「其實你這個人並不壞。」言薇葳有感而發。

    「怎麼,平常看起來很糟嗎?」貝鈞哼了一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言薇葳笑看著他。「你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只是有時候關懷的方法不對而已。」

    「不要一直講那些惡心巴啦的話好不好。」貝鈞故作不耐。他一個大男生,平時拳來拳往,有話就講,听言薇葳這樣說,實在有點……

    「你又害羞什麼?」她再度一語說中他正極力偽裝的真相。

    「我哪有啦!」

    「你其實想太多了。」言薇葳凝視著這樣的貝鈞。「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想一堆。做任何事情興趣最重要,只要有興趣,門外漢也能成專家,相反的,你強迫自己念個沒興趣的東西,念半天也念不出名堂。」

    言薇葳說話簡潔有力,貝鈞字字听進耳中,他想了半天,終于松口︰「妳說對了,我是真的越念越沒興趣,那些東西越看越無聊。可是都已經過三年半了,我還能怎樣?」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喪氣模樣。

    「哪時開始都不晚啊!」她一樣鼓勵著他。「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沒有。」

    貝鈞是真的沒有想過。小時候是因為優渥家境,讓他壓根不用思考什麼人生目標,現在則是因為已經做出選擇,後悔也來不及。

    了解他的言薇葳把一切看在眼里,她知道貝鈞現在要的是鼓勵。

    「現在想啊!有開始就不遲。我也是高中才開始練跆拳道,現在不就可以把你打得稀竿爛。」她用貝鈞習慣的方式對話,果然貝鈞又燃起斗志。

    「我哪有被妳打得慘兮兮,妳出去不要給我亂講。」

    「那你想到自己真正的興趣沒有?」

    貝鈞瞄了瞄前方的計算機,隨口講道︰「我就愛打游戲,怎樣啦!」

    「就這麼點志氣?」

    「還有就愛追漂亮美麗的學姊,行了吧!」

    貝鈞心頭亂得可以,言薇葳的一席話攪得他心緒大亂,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女人面前那麼輕易地說出心中秘密,也不知道為什麼言薇葳一個眼神、一句簡短話語,都可以正中他心口。

    這人真是上天派來專門和他作對的,面對這婆娘時,他心頭就有一股蠢動難安的晃蕩,好似害怕她又揪出自己心中什麼秘密,或一個不小心,會被她逮到那些又拙又害羞的模樣。

    「男人尊嚴給妳這樣踐踏。」他不知不覺迸口說出這一句,然後翻開書本,用亂糟糟的腦袋勉強啃起書。

    言薇葳為這樣的貝鈞泛起笑容。「你再碎碎亂念,我就真的告訴大家我怎麼『踐踏』你。」

    「閉嘴啦!沒看見我在念書了是不是?」不知怎麼面對這一切的貝鈞只有快快翻開書本勉強嗑著,他知道唯有這樣言薇葳才不會再說些有的沒有的。

    他真的一時之間無法思考,不知道自己興趣在哪里、目標是什麼。他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更不敢面對言薇葳那對大眼楮。

    怎麼在她面前自己好似越來越透明,處處被她窺探透視?他可是「鈞哥」、可是「貝家大少」耶,哪能這麼漏氣,隨隨便便就被一個潑婦「馴服」。

    他不想再被抓包到任何心事,或不自在的表情,只能用拌嘴爭辯的語氣回著言薇葳,虛張聲勢地不想承認,她的出現,的確讓他本來逍遙自在的生活,增添了始料未及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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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8: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綠樹成蔭的校園內,貝鈞在噴水池畔走了又走,繞了又繞。

    往右是圖書館,往左是校外的網吧,他前所未見地開始掙扎了起來。

    「該死的言薇薇,搞得我煩死了。」他一邊踱步一邊碎念,一抬頭竟見夢中天使在面前出現。

    寧靜提著小提琴,優雅地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她瓜子臉的麗顏真是迷死人了,走路的時候微微左右搖崗,修長的縴腿前後挪移,看得貝鈞舍不得眨眼。

    他慌張地順了順頭發,拉了拉衣服。等到寧靜走到他面前時,緊張地開口︰「靜堂學姐你好,還記得我嗎?」

    他的心髒似乎都要怦怦跳出胸口,寧靜徐徐轉了轉眼珠,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望著別處。

    貝鈞緊張極了,馬上接著說道︰「那天你到我家電視台參訪啊!有沒有印象?還有,你有收到我的信嗎?」

    他急著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然後急促地開始吸氣,吐氣。寧靜學姐近看真的好漂亮,皮膚白皙,睫長鼻挺,看得貝鈞都要失了魂。

    寧靜站在貝鈞前方,微微側了一下頭,似乎有些疑惑,不過馬上開口對他的方向說道︰「你等很久了嗎?」

    貝鈞眼楮一亮,哇塞!怎麼連聲音都這麼優雅動人?還有,靜學姐竟然慰問他耶!問他是不是等了很久,他等了快兩個月,等的就是今天啊!

    于是貝鈞拚命點頭,有如搗蒜。「靜學姐,等你再久都值得。」他開懷地說。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靜學姐主動跟他說話,認得他是誰,不久她就會跟他約會,再不久他就可以一親芳澤……嘿嘿嘿!想到這里的貝鈞,臉上忍不住揚起雀躍期待的笑容,卻在此時,他的身後冷不防有另一個聲音傳出。

    「不會,剛到而已。我們走吧!」

    一個男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硬是穿過了他的肩膀,朝靜學姐的方向送去。

    貝鈞頓時傻了眼,詫異地回頭。

    「原來你不是在跟我說話?!」他啞然。靜學姐原來是在問他身後的那個人,而那該死的男孩子也拿著一把小提琴,等著寧靜一起去社團練習。

    不管他們是什麼關系,壓根沒被注意到的貝鈞頭頂冒出一團火,怎麼寧靜學姐就是看不見自己?就是不認識,不記得他是誰?剛剛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從他身旁悄然走過的寧靜,沒有注意到貝鈞失落難看的表情,怎知就在此時,貝鈞的一群「好玩伴」,好死不死就在這個時候出現。

    有人點起煙,有人朝他嚷嚷︰「鈞哥,網咖的台子我們訂好了,走吧!」

    「閉嘴。」貝鈞咬牙切齒地朝他們低聲說著。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同學們不知道貝鈞極在意他在寧靜面前留下的是什麼印象,仍不明就里地繼續說道︰「鈞哥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網咖嗎?那沒關系,我們改去打撞球好了。大家也好久沒拿球桿了……」

    「我說,閉,嘴。」貝鈞臉色鐵青,眉宇糾結,同學們這才發現不對勁,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走過他身旁的寧靜朝貝鈞望了一眼,把他們所有的對話都听了進去,貝鈞傻在原地,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完蛋,完蛋了……靜學姐現在一定認定我是那種成天游手好閑,貪玩度日的「混咖」,她是那麼優秀的人,我竟然留給她這樣的印象,完蛋,完蛋……

    貝鈞站在原地回不神,直到寧靜與他擦肩而過,與別人走遠,他都沒辦法挪開腳步。

    「鈞哥,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同學在一旁推著他。

    貝鈞眼角望著這些「好哥們」,有的悠哉地繼續吞雲吐霧,有的吊兒郎當地抓著剛染上怪異顏色的頭發,他氣急敗壞,火大不已,轉過頭急著要向寧靜解釋,他不是那種人。

    「靜學姐!」他不顧一切喊了一聲,寧靜果然停下腳步回過頭。

    「嗯?」寧靜看著這有點面熟,卻記不起是誰的人。他的神色有些緊張著急,還帶著些微怒氣。不過她記不起他倆有什麼可以連結的事。

    「我是貝鈞,你記得嗎?我想跟你說,我,我……我……」

    「什麼?」寧靜帶著疑惑,開始思考,看著他的面容端詳了一會,終于有了印象。「喔!你說貝家電視台是我家經營的,是嗎?」

    「是,對,沒錯。」貝鈞先是雀躍地回答著。

    「有什麼事嗎?」寧靜還是禮貌地問著。不過眼神已經飄向貝鈞身旁那些人。貝鈞看著寧靜的明眸,臉色卻漸漸垮下。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寧靜已經把他歸類成什麼樣的學生,她的神情,他給她的印象,似乎已經清楚地告訴她,他不過就是個靠著家世背景混日子的闊少爺,別的不會,呼朋引伴,吃喝玩樂最在行。

    按雜的感受涌上心頭,貝鈞雙拳緊握,不知如何表達。他想告訴寧靜他不是她想像的那種學生,她不是一直要炫耀貝家家境的闊少爺,他是真真正正欣賞她,仰慕她,卻一點也不知從何啟口。

    此時卻有個聲音從他心底響起,自己不是這種人嗎?真的不是嗎?事實擺在眼前,自己的朋友群就是這樣,功課也差到快畢不了業。人家是要去練小提琴,自己卻只會沉迷在網路,漫畫,撞球中。

    他憑什麼給寧靜學姐一個好印象?

    他憑什麼證明自己比她身邊那些數不盡的追求者強?

    寧靜看著這喊住她又不說話的學弟,還是禮貌地微微點了頭,便轉過身繼續往社團方向走去。

    貝鈞痴痴地看著走遠的她,酸楚難受通通寫在臉上。他猜想,靜學姐應該只是又發現了一只蒼蠅,一只在她身邊東繞西繞,她根本瞧不上眼的小東西。

    在她漂亮的眼眸中,沒有自己的身影。

    貝鈞好難受,好挫敗。

    「鈴……」手機鈴鈴作響,貝鈞無意識地接起,卻听見網咖老板的聲音。

    「貝鈞同學嗎?位置我都幫你們留好了,怎麼還不來?」

    鏘!勾鈞陡然將手機朝噴水池中央的雕像扔去,只見手機瞬間碎裂,零件撲通落至水中。

    貝鈞暴力事件早已不是第一次,只是這回沒人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得貝鈞老大不高興,大家弱著嘴巴不敢問,不敢惹心情欠佳的貝鈞。

    但沒有人知道,四碎的手機有如貝鈞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自己。

    心情蕩到谷底的貝鈞轟走一票跟班,一個人獨自在校園內沒目的地東走西晃。

    他何嘗不想有傲人的好成績,能匹配得上品學兼優的研究所學姐,何嘗不想不靠他的家世,有一番令人折服的作為。

    可是自己能做什麼,會做什麼?長這麼大了,為何自己就是沒有半點頭緒?

    眼看學期就要結束了,他該怎麼辦?

    失落煩躁的貝鈞不知不覺走到了社團辦公室,他一抬頭,見到西洋音樂社,馬上快步走開,他不想讓學姐見到他這番「落魄」樣。

    貝鈞朝另一頭走去,經過跆拳道社,不經意瞥見了言薇葳,一個人獨自坐在辦公室最角落。

    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似乎覺得全身緊繃的神經忽然間通通松懈下來。至少這「奶奶」知道自己的一切情況,在刀子面前不必房間偽裝什麼。

    「你在干嘛?」

    貝鈞突然出現在社辦,讓沉思中的言薇葳嚇得好大一跳。

    「故意嚇我是不是?」見到貝鈞,她合上手中的小記事本。

    「我哪有,是你自己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有人進來都不知道。」貝鈞見到她合起的記事本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不知道代表什麼的數字。

    「不用你雞婆。」言薇葳卻不想讓他過問。

    「喂!我是好心耶!再說你這間社辦位在這麼角落,你一個女生躲在這邊,天色暗下來後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貝鈞語氣透露著關心,不過自己卻沒察覺。

    言薇葳坐在這好一會了,都沒發現天色已漸漸暗下。她看了眼窗外後回話︰「我什麼身份,還要你擔心?」

    「跆拳道社長又怎麼啦!多來幾個男生一樣可以把你摞倒。前不久校外才有歹徒潛入女同學的租房內,差點出事。你小心點,不要鐵齒行不行?」

    言薇葳的確想著事情而忘了時間,沒注意到身處這間角落教室的安危,她看著貝鈞糾正她的表情,忍不住笑開︰「現在換你訓起我啦?」

    「還笑?這種事女生可不能出點差錯,你認真點行不行?」

    「知道啦!謝謝你。」

    「謝什麼謝?無聊。」貝鈞從不會把「請、謝謝、對不起」掛在嘴邊的人,他認為這樣很惡心,于是忍不住補上一句︰「我是怕委屈了那些歹徒。」

    言薇葳其實早已知道貝鈞口惡心善的個性,她對著貝鈞說道︰「其實你心地很好,干嘛老是不肯好好講話?」

    有些不自在的貝鈞卻顧左右而言他。「吃飯了沒啦?」他轉移了話題,那些話是女生們講的,別在他這大男生面前提。

    他強忍剛剛寧靜給他的「傷害」,想找個人吃個飯講講話,抒發郁悶。

    「還沒吃。怎麼,要請我嗎?」言薇葳半開玩笑地說著。

    沒想到貝鈞真的答應。「走啊!一句話。」

    「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喔!」

    「我怕你啊?」

    「那好,海陸大餐,謝謝!」言薇葳還是開著玩笑,她不是會隨便敲竹杠的人。

    沒想到貝鈞真的拖著她走,言薇葳被他半拖半拉地到了間火鍋店前,她還是直說︰「好啦!我開玩笑的啦!不過是頓晚餐,吃自助餐就好了。」

    「就當陪我吃頓飯,行嗎?」貝鈞突然用低沉感傷的聲音這樣說著。

    言薇葳頓時領司他一定有事,然而她不直接問他發生了什麼事,而是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和他對話;「她吧!看在這頓大餐的份上,勉強陪你。」

    貝鈞點了點頭,表情看來有些落寞。

    這是間言薇葳想也不敢想的高級火鍋店,隱密的隔間,周到的服務,不家滿桌豐盛新鮮的食材,看得她饑腸轆轆,貝鈞卻似乎沒什麼胃口。

    言薇葳知道他在硬撐,沒有開口問,只讓他靜靜地沉思。和貝鈞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貝鈞呆了好半響才回神。「吃啊!怎麼不開動?」他問著沒動筷的言薇葳。

    「你是主人都沒動筷,我怎麼好意思。」

    「厚!我們之間還分這個?」他還真有點受不了。「無聊!吃啦!」

    「讓你破費了。」言薇葳拿起筷子,看著貝鈞把帝王蟹放進滾滾鍋湯中。

    「破費?想太多。」

    「這種大餐我還真的吃不起。」言薇葳夾起肉質鮮嫩的魚片,和一把漂亮的香菇放進鍋里。

    貝鈞听了,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天天吃這些東西,早就沒感覺。現在我才體會,很多東西真是錢買不到的。」

    「比如?」

    「比如……」他欲言又止。

    言薇葳察看他的表情,心中有底。「比如學姐的青睞,對嗎?」

    貝鈞臉上閃過一絲難為情。「你怎麼知道?」

    「我厲害啊!」她知道貝鈞只會為了一件事落寞喪氣。

    「唉!真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你面前就是什麼事都瞞不了。」

    「干嘛要瞞?追不到就追不到啊,有什麼不能說的?」

    「可是……」

    「可是什麼?講啊!」

    「我……」

    言薇葳仰頭一笑。「自尊心作崇,男人面子問題,是吧!」

    「好啦!你可以去擺攤算塔羅牌了。」又被言薇葳說中,激得貝鈞無言以對。

    他把所有的熱誠和心意都放在寧靜學姐身上,不過對方壓根沒把他看進眼里。但是,這又能怪誰?

    他是堂堂大少爺沒錯,但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但人家只把他當小蒼蠅一只。

    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還是自不量力、痴心妄想?從來沒有嘗過什麼挫敗滋味的貝鈞,這次可被傷的頗深。

    寧靜學姐讓他知道,他壓根沒有什麼好囂張、好自豪的,甚至在許多人眼中,貝鈞這個名字或許還不值一提。

    「唉!」他忍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這副模樣他可不能在一幫好兄弟面前露出來,不過這早就把他所有拙樣瞧個徹底的言薇葳,卻不用算在內。

    「問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他沒頭沒腦問著言薇葳。

    「你自己覺得呢?」

    「不知道,至少人家壓根不理我。」他垂下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

    言薇葳知道,要他承認失敗,比什麼都難受。

    「我們練跆拳道的,一開始一定會被打得滿頭包,沒有人一上場就能稱霸。」

    「所以?」

    「所以慢慢練等級嘛!就像你打那些游戲,一開始也都是從零練起啊!」言薇葳用他懂的事情做比方。「一次失敗就垂頭喪氣,毫無斗志,才不叫男人。套一句你說的話,簡直就是娘抱。」

    「什麼娘炮!我堂堂男子漢……」

    「那就證明給大家看啊!」言薇葳馬上打斷他的話,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想辦法證明你自己不差,不是只會靠家世的少爺,也不是個成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混咖。」

    「你怎麼知道我覺得自己是‘混咖’?」貝鈞嚇了一跳,真準。

    「哈!所以我真的可以再兼一個差,擺攤算塔羅牌了!」

    輕松的言語終于把貝鈞心中的陰霾微微驅散,他開始問起言薇葳的事。「說真的,你沒事兼那麼多差干嘛?」

    「廢話,就是有事才兼那麼多工作,你以為我不想好好念書啊?」

    「真辛苦,這麼缺錢喔?」

    「不用你多事。」

    言薇葳不太講這些私人事情,但貝鈞硬是要問︰「你很不夠意思耶!我的所有大小事都讓你知道了,你卻什麼都不說,這樣算什麼朋友?」

    「誰跟你是朋友了?尊師重道一點。」

    「喂!現在不是家都時間,你擺什麼架子啊!真的那麼不想跟我作朋友?」貝鈞此刻信心重挫,想著是否連言薇葳都會「嫌棄」他。

    「好啦!我開開玩笑的啦!只是我覺得這些事也沒什麼好講的……」

    「講!羅唆。」貝鈞只覺得言薇葳其實幫了他許多忙,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展現點能力幫幫她。再說他認為朋友之間沒什麼好隱瞞的,于是問得直接,「你是不是很缺錢?」

    「沒有啦。」

    「少來,今天你一個人在社辦寫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數字,一定是在算帳,對吧!」

    言薇葳看了他一眼,終于松口;「我看你也挺會算的,跟我一起擺攤吧!」

    貝鈞笑開,好像只有跟言薇葳在一起,心中陰霾才會煙消去散。她除了會跟他斗嘴互虧之外,其實總暗中激勵他,那些話語听來仿佛不著邊際,好似隨口一談,不過就像一股地底的暖流,悄悄流進貝鈞的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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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8: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華盛大學安靜的圖書館中,今天多了一個「稀客」。

    貝鈞端坐在桌前,啃著鉛筆筆頭,圈起書上一個又一個重點。

    「切!你的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嘛!」他盯著言薇葳幫他寫下的注解,暗吭了一聲。

    圖書館中的空調嗡嗡作響,注意力全在書上貝鈞看著看著,眼皮不覺越來越重,就在他快合上雙眼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恐怖畫面。

    那個潑婦言薇葳,用她一點也不淑女的雙手拎起他的領子,然手變起膝蓋狠狠朝他肚子一頂,放話說如果他再偷懶,一定對他不客氣。貝鈞腹部一疼,自然地揮手抵抗,沒想到那跆拳道黑帶不知道幾段的惡婆娘竟然揮拳朝他鼻梁打來,痛得他當場鮮血直流,哇哇大叫。

    「啊!我到底有沒有人性?會痛耶!」貝鈞猛然抬頭,放聲大喊,原本鴉雀無聲的圖書館頓時被他嚇人的音量劃破寧靜。

    睜開雙眼的貝鈞,瞬間接收到整間圖書館內的投射過來的「關愛眼神」,有人被他嚇著,有人疑惑不解地盯著他,有人不爽,有人暗笑,被惡夢嚇醒的貝鈞剎那間不知如何是好,東看西瞄,尷尬惱怒。

    他的脖子開始泛紅,接著困窘爬上整張臉,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干脆躲到桌子下,但他知道這招無用,馬上進行B計劃,七手八腳地把所有東西塞進包包中,三步並作兩步地奪門而出,用跑百米的速度逃離這個丟臉到家的地方。

    「去你的言薇葳!這輩子還沒這麼丟臉過!」他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直到遠離學校,快步走到雙腿發酸後,才氣喘吁吁地一**坐在人行道的椅子上。

    真的是命中注定跟書本無緣吧?才想說發憤圖強到圖書館念點東西,卻這樣把所有臉都丟光,這讓他「鈞哥」以後在校園怎麼「威」得起來?

    就在他碎碎念的同時,那「罪魁禍首」言薇葳,竟從他眼前緩緩走過。

    炳!真是自己送上門討罵挨!勾鈞張開口準備要只嗆她,卻看見她拖著大包小更的行李。

    「你干嘛?」他被這景況嚇了一跳。言薇葳好像挺疲憊的,神情帶著顯而易見的倦意,平時那「趾高氣揚」的模樣都不見了。

    言薇葳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打算回話。

    貝鈞從椅子上跳起,站到她面前。「干嘛都不說話啦?」他有些著急了,這樣沒精神的言薇葳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沒事啦!」

    「你搬這麼多東西做什麼?」他不停追問,在他心里,言薇葳應該一直是精神奕奕、活力十足的模樣,現在瞧她這個樣子,貝鈞還真寧願她可以揍他一拳,恢復往日「潑婦」的神情。

    言薇葳好像不太想說什麼,用有些無力地聲音說︰「在搬家,看不出來嗎?」

    快放賽假了,這個時候也是許多的外租屋學生搬家的時刻,不過只是搬個家而已,干嘛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貝鈞看著拖著大包小更行李的言薇葳,馬上說道︰「是不是沒有車可以載這些東西,讓你搬得很辛苦啊?」

    貝鈞心想言薇葳就算力氣再大,終究是個女生,一個女生要這麼多累贅,還得走一上段路,要不疲憊也難。

    他想也不想,回頭往馬路上一揮手,一輛計程車停下。

    「你幫你啦!」他轉過身,馬上要把言薇葳的家當往計程車內送。

    「你做什麼?」

    「哪有人搬家這樣搬的?再怎麼苦命也不是這樣的吧!而且快下雨了耶!」

    「我的東西……」

    「上車啦!」

    就算言薇葳剛剛在夢里把他打的半死,但貝鈞還懂得是非黑白。

    做惡夢是自己倒霉,再說,讓朋友迷麼辛苦並不是他看得下去的事。

    言薇葳連同這些家當被他拉進車內,貝鈞和她擠在小小的剩余空間中。

    「我沒錢付車資。」她小聲說著。

    「想太多。」對貝鈞來說這哪是問題。

    言薇葳的肩膀剛好抵在他的臂膀上,狹隘的空間讓兩人不得不挨近。

    「你搬到哪里啊?跟司機說吧!是我攔車的,怎麼會要你付錢?」

    「嗯……謝謝。」她低聲應著,兩人的距離讓彼此都用小小的音量對著話,後座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他倆除了扭打成一團時,從未這般貼近過,言薇葳注意到他的寬肩厚臂,貝鈞感受著她那點「些微」的女人味。

    兩人不知是尷尬,還是一時之間不到說些什麼,沿路只听見言薇葳向司機報路,左變右拐,沒有別的話語。

    「到了。」

    「到了?」

    言薇葳指示司機在一條小巷子未端停下,貝鈞瞪著眼楮向窗外左看右瞧。

    「這里……你是怎麼挑的?」這條巷子又暗又窄,眼前是間老舊不堪的破屋,整排舊屋許多早已沒人住,陰暗恐怖,離學校又有段距離,真不知這潑婦是哪根神經接錯了。

    面對這樣的問題,言薇葳輕嘆了一口氣︰「不是我挑的?」

    「原來住的地方要漲價,我沒那麼多錢付房租,只好搬來房東另一間屋子,他說等等會過業打掃。」言薇葳沒好氣說著,說罷拎起家當,頂著小雨往樓梯間去。

    貝鈞見狀忙跟向前,幫她提起最重的行李。

    扁是這樓梯間就髒亂陰暗,霉味四起,貝鈞擰著眉,陪著言薇葳爬上頂樓。

    但就在言薇葳打開頂樓鐵門,映入貝鈞眼簾的是間用鐵皮幫亂搭建的加蓋破屋時,他忍不住破口開罵︰「搞什麼東西啊,這種地方哪能住人?你的房東也太過分了吧!」

    「算了,是我付不起房租。」言薇葳雖然無奈,也只能開始把家當搬進鐵皮屋內。

    此刻和貝鈞開始體會到,言薇葳過著與他天差地別的生活。他跟著進屋後,不禁嘆氣看著這間灰塵滿布,霉味不散的鐵皮小屋,年久失修的鋁窗不斷透進寒氣,木板床上連個墊也沒有,屋頂滴答滴答的雨聲甚是擾人。

    「你……確定要住這種地方?」

    「房東等等來掃干淨,就會好多了吧!」

    「唉!好吧!那我陪你等。」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言薇葳真心地向他道謝,貝鈞「面惡心善」的事跡又多一樁。

    「羅唆!早就跟你說過我們之間不要謝來謝去,惡心。」

    言薇葳疲憊的面容上,終于泛起笑意。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貝鈞的關心仿佛讓她泡在溫泉時般,終于感受到暖意。、

    啪答、啪答……雨滴不斷落在屋頂上,貝鈞的食指和中指也不斷在木桌上敲呀敲,等了半天,房東都還沒出現。

    「啪答!」這回雨聲不是滴在屋頂,而是不客氣地落在貝鈞頭上。

    「搞什麼?還漏水?」他實在受不了了,拎起言薇葳的行李就要走。「不要等了啦!這里哪是人住的地方?」

    「你拿我的東西做什麼?」言薇葳也站了起來。

    「跟我走啦!」

    「去哪?」

    「不知道!不過至少這種連鬼都會嫌的地方,不是你該住的房子。」貝鈞講得火都上來了。「那混蛋房東別讓我遇到,哪有人漲房租逼房客住這種鬼屋?叫他自己來住看看啊!混漲東西!」

    貝鈞已經忍耐了一整晚,現在全部爆發出來。「你跟我走啦!你要真的住在這里,我就叫你‘霉薇葳’我跟你講。」

    「你先冷靜下來,事情不能這樣處理。」

    「不然要怎樣處理?那個混……」貝鈞才又要罵人,就看見房間門被姍姍來遲的房東打開。

    貝鈞相當不客氣,一個跨步沖向前開罵︰「臭老頭,一副要錢樣!這種鬼屋子你也敢拿來坑學生?」

    言薇葳來不及阻止,貝鈞卯起來便是一連串破口大罵︰「這種房租你收得安心嗎?她一個女生住在這里,出了什麼事誰負責?來!你給我過來,這種破門隨便一個人一踢就壞,我現在就踢給你看啊!過來啊你!」

    貝鈞一手拎著行李,一腳伸長就真的要往房門踢去,狀況外的房東不知怎麼會有個「流氓」出現。也嚇得呆住了。

    言薇葳使盡力氣拉住他。「好啦!我都沒氣了,你氣成這樣做什麼?」她知道貝鈞真的發火了,好言勸著。

    「我就踢給他看!」貝鈞搖晃地作勢猛踢,不理會言薇威的攔阻。「我怎會不氣?好歹我也對你說過‘讓我照顧你’啊!

    「什麼?」砰!沒有位住的貝鈞突然重心不穩,「砰」的一聲連人帶行李一同往地板上摔去。

    「唉呦!」他貼在地板上慘叫一聲,言薇葳忙拖開壓著他的行李。

    「對不起,對不起。」她蹲在地上不停搓揉貝鈞摔著的膝蓋。

    「我替你出頭耶!」

    「誰教你突然說了句……什麼照顧你,我才嚇了一跳放手啊!」

    「我哪有說……我剛剛說什麼?」

    貝鈞跌在地上,也不管傷勢了,摸頭想著剛剛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自己剛剛好像接得很順,什麼也不想的就說了那句「讓我照顧你」,他竟然可以說得那麼自然、那麼順口、那麼毫不猶豫。

    貝鈞心中一驚,這句話是要留給靜學姐的,他怎麼會對著言薇葳脫口而出?「沒有……沒有啦!我是……是對著你練習太多次了,才會講的這麼順口。」

    他急著解釋,急著撇清,急著想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卻不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有多麼不自然,連講個話都結結巴巴。

    他對言薇葳的重視已超出自己所能想像,那一瞬間的自然話語,是在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之下,由內心深處發出的。

    言薇葳瞧著他不自然的神情,听著他斷續的話語,一向比較理智的她,已透析個中意義。

    他對她的開心照顧,在今晚顯露無遺,不過他的尷尬也再明顯不過,只見貝鈞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一旁還有個以為貝鈞是流氓,而嚇得半死的房東。

    于是言薇葳站了起來,拍拍貝鈞肩膀,當作沒事般開口︰「知道啦!是練習太多次才會這樣。快起來吧!現在該怎麼處理?」

    貝鈞見言薇葳神情自若,大大松了一口氣,馬上從地板上跳起︰「怎麼處理?先踢爛他的門,把灰塵通通倒到他身上,然後走人。明天在學校公告欄告訴大家這房東有多惡劣。」

    「要不要這麼狠啊?「言薇葳也暗自松了口氣。她也還沒想好,要怎麼看待不小心」真情流露「的貝鈞,于是只能用兩人習慣的攔嘴語氣相應。

    「剛好而已啦!」貝鈞又恢復了「流氓「樣。」沒把他破窗拆了還算客氣。」

    「好啦!桂鬧事了。」

    「我哪有鬧?」

    「房東快被你嚇死了。」言薇葳指著錯愕的房東。

    貝鈞惡狠狠的瞪了房東一眼。「反正你不該住這里,跟我走就對了。」說罷雙手又拿起言薇葳的大小家當,馬上往陰暗的樓梯間走去。

    眼見貝鈞拿著大包小更的行李,言薇葳不得不跟著他離開,心里卻想著貝鈞力氣真不小,這些重得要命的東西他打著提著,一口大氣也沒喘,怎麼平常和她打架時都沒使上這些力氣?

    言薇葳瞧見,在寒冷的天氣里他的額頭卻已經滲出汗水,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反而頻頻回頭提醒著她;「這里很暗,走樓梯小心點。」

    苞在他後頭的言薇葳泛起了笑容,她從來沒想到,在這冷冽的寒冬雨夜里,本來孤寂無依,獨自走在街頭的她,會得到這樣的關懷,而這給她溫暖,讓她感動的人,竟是平日和她「拳腳相向」的惡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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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9: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深夜,貝家庭園的大門被保全人員打開,言薇葳坐著轎車進入貝府。

    貝鈞叫來了司機,硬是把她和她的行李通通拉上車,載到了這里。車子才停妥,管家已經站在車外等候。

    「少爺,原來你和言小姐在一起,老爺、夫人睡前還問起您怎麼還沒回家。」

    「先叫人把這些東西搬到客房,言薇葳會在這里住幾天。」

    「少爺您要發憤圖強好好用功了嗎?」老管家沒想那麼多,以為是言薇葳要搬進貝家日夜「監視」少爺用功念書,馬上喜孜孜地叫人把她的家當通通搬進屋里。

    「多事。」貝鈞也懶得解釋那麼多,拖著言薇葳進屋。「你先住這里,等找到像樣一點的房子再說。」

    「這樣太打擾了,再說……」

    「你很羅唆耶!見死不救不是我貝鈞的個性。」

    「我還沒到快不行的地步吧?」

    「住那種地方,簡直就是找死。」貝鈞轉過頭,說得理直氣壯。「喂!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你再凶也是個女生,萬一發生什麼塥情,我怎麼辦?」

    「什麼你怎麼辦?」這話听得言薇葳眉尾暗挑。

    「我是說……沒人教我功課,我怎麼畢業。」貝鈞又開始不自然了起來。

    言薇葳心里暗忖,這家伙什麼時候好好讓她教導功課了?不過她沒說出口,因為貝鈞的關心,她能明了。

    貝鈞心頭有些難掩的復雜情緒,他沒能力理清,只有再對著言薇葳嚷嚷。「進來啦!在外面吹風很好玩是不是?」

    于是言薇葳就這樣踏進了貝家,那宛如皇宮般的歐式別墅,是她這輩子住過最奢華的地方。

    避家吩咐佣人將她的行李整理妥妥當當,客房鋪上柔軟的床墊,還送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

    「言小姐,少爺能否畢業都要靠您了,您是我們貝家的希望、老爺夫人最後的期待,我這老管家在這里也拜托您……」老管家握著言薇葳的手,表情夸張,講著講著,眼眶好似都要泛紅,就在這時,貝鈞不客氣地出現在他身後打斷他的話。

    「你老人家很羅唆耶!又在講我什麼壞話?先讓她去洗個熱水澡啦!」

    「喔,對、對……抱歉抱歉,言小姐,浴室請往這邊走。」

    避家領著方薇葳往浴室走,方薇葳一身疲憊,整晚吹風淋雨,這個時候洗個熱水澡,再舒服也不過。

    浴室里水氣彌漫,言薇葳躺在浴缸里,終于可以好好喘一口氣。

    她租的房屋從來沒有浴缸,能這樣躺在溫暖的水中稍稍閉目養神,真的是難得的機會。

    她的家境並不富裕,能念到研究所靠的都是獎學金和自己不斷的打工,雖然她不是軟弱依賴之人,但辛苦的日了有時仍讓她難免喪氣。

    她歷經許多人情冷暖,從小到大看盡世態炎涼,這回被房東趕到破屋也只算是微不足道,不過和以往不一樣的是,這是有人在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大力幫忙。

    暖暖的熱氣讓言薇葳舒緩了所有思緒,好一會兒,她才起身打開浴室的門。

    「嚇死我了,你在這里做什麼?」門一開,貝鈞竟就等在外頭。

    「我不知道你會洗這麼久,所以下來看一下。」貝鈞其實在門口等了很久,擔心著言薇葳怎麼老半天沒出來,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看了她一眼。「怎麼不吹干頭發?」

    「這麼晚了,我怕吵到其它人睡覺。」

    「你是要感冒才高興是不是?」

    「我……哈啾!」貝鈞才說完,言薇葳更打了個大噴嚏。一夜冷風,言薇葳已經有點受寒。

    貝鈞果然瞪著她。「里頭有吹風機,快點吹干頭發啦!」

    「真的會吵到人。」

    「厚!夠你氣死!」

    貝鈞馬上拉起她,往二樓自己房間走去。

    「你干嘛?」

    「我房間有隔音啦!這樣行了吧!」

    「一定是你以前玩電玩的時候都把間響開到最大聲,吵到別人對吧!」

    方薇葳沒有說錯,不過貝鈞不打算理她。都快感冒了,還在講些有的沒的。他拉著方薇葳進屋,馬上拿出自己浴室的吹風機和干毛巾,一把將方薇葳拉到身前,開始一手用力擦著她的頭發,一手開啟吹風機猛吹。

    方薇葳發梢上的水珠開始四飛,濺在她前方的大鏡子上,她瞄著鏡中個頭不小的貝鈞,這平時只會打電動、打瞌睡、打架打混的大男生,從沒有這麼「柔情」的一面。言薇葳看著專注為她吹發的貝鈞,不知不覺頭有些發暈,不知道是因為感冒了,還是其它原因。

    他對她的關心,似乎已經超出了一般的友誼,可是言薇葳也明白,他是多麼「哈」寧靜學姐。

    「哈啾!」

    「我去開暖氣。」

    言薇葳的頭發已經吹干了,不過還是打了噴嚏,貝鈞連忙去把房間暖氣打開。「今天晚上你睡這好了。」

    「睡這兒?」

    「客房沒有暖氣啦!」貝鈞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拿了條棉被放在沙發上。「晚上你不會對我怎樣吧?」說罷,他一頭就往沙發上倒。

    很明顯的貝鈞是要把舒適的床讓給言薇葳。要她吹著暖氣好好睡上一覺,自己則窩在旁邊沙發上過夜。不過他不知如何表達,也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

    「你別對我怎樣就謝天謝地了。」言薇葳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意,不過既然他不願說出,她也就陪他斗嘴。

    兩人共處一室,房內隱約有著一股不明的暖味氛圍,以往他們的對話多局限在課業和寧靜學姐,今天算足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了一日,貝鈞的大力幫忙讓言薇葳感動于心,但兩人卻都不願承認,為對方付出的關心已經比對朋友多了一分。

    他們已經習慣了彼此對立的相處模式,沒有人有勇氣,踏出不一樣的一步。

    「哈!」貝鈞躺在沙發上,開口一笑,想驅散籠罩在房內的些許尷尬。「放心啦,你這‘只有跆拳道、沒有婦道’的虎姑婆,我不會有興趣的。」

    「那正好,」言薇葳也不甘示弱。「你這‘只有家世、沒有本事、的笨少爺,最好別跟我扯上點關系。」

    兩個人說著這些好像替自己壯膽的話,畢竟友達以上,要踏到戀人的第一步,實在很難。

    貝鈞瞪了瞪嫌棄他的書薇薇。「快睡啦!感冒話還那麼多,潑婦就是潑婦。」

    「大少爺,今天委屈你睡沙發了。」言薇葳也應了一句。

    其實貝鈞是要告訴她感冒就多休息,不要再說話,言薇葳是要謝謝他把床讓給她睡。

    兩人在閉上眼楮前想著,對方到底懂不懂,自己話中的真意。

    貝鈞把大床讓給了言薇葳,自己窩在沙發上,整晚只要言薇葳一個翻身,一個噴嚏,他馬上起身察看。

    言薇葳躺在這輩子睡過最柔軟的床鋪上,昏昏沉沉地裹著棉被睡去。她依稀感覺到貝鈞好像時常到床邊看她,只是全身無力的她沒睜開眼,昏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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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言薇葳懶洋洋地伸了懶腰,在大床上清醒。

    這樣舒適地睡了一整夜,感冒總算沒有加劇,她恢復了精神,轉頭看了看沙發上的貝鈞。

    他的棉被已經落在地上,高大的身軀蜷曲在小小的沙發里顯得相當不自在,半個身子懸空在沙發邊,長長的腿橫在椅背上。

    「睡得這麼難看。」言薇葳不禁在沙發邊笑了出來,笑里帶著些許甜味。她含著笑意的目光看著貝鈞,他就像個大男孩,雖然不知道怎麼和人相處,但一顆心卻保留了難得的真摯。

    貝鈞翻了個身,伸起手臂擦了擦快要流下的口水。

    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啊」了一聲。「你要嚇死人啊?」

    「膽子這麼小?還要出去跟人家混?」她半開玩笑地說著。「我等等要出去找房子,你回床上多睡點吧!記得下午的必修課一定要去,晚上我再幫你復習。」

    「這麼早你就要去找房子?」貝鈞揉了揉眼楮,清醒了一半。

    「總不能一直住在你家吧!」

    言薇葳拿起了包包,連早餐也沒吃,匆忙出門。

    今天她要處理的事很多,耽擱不得。寒假快到了,除了得好好準備期末報告以外,還得煩心下學期的學費,還有社上的成果展,社費等大小雜支,外加新房子要付的房租,她肩膀越來越沉重,不過卻不能喊苦。

    貝鈞趴在陽台上,看著言薇葳匆促離開的腳步,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突然好牽掛,想著這婆娘又要忙什麼?找不找得到像樣的房子?又要兼幾份差她才高興?

    貝鈞心中浮現兩個女生臉孔。

    寧靜學妹顯然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好似遙不可及的阿西娜女神,美麗卻高不可攀,就算好不容易爬到她身旁,她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言薇葳不一樣,她可以和他近距離相處,只要念書稍微不專心,她「啪」一聲就一掌落下,多玩點線上游戲,她就拎起他的領子像要過肩摔……

    「是三娘教子喔?一點面子也不留給我。」他喃喃念著,眼楮眯成一條線,胸口有種微微悸動的感覺,嘴角牽動,倚著欄桿望著她的背影。

    言薇葳對他這般「照顧」,打亂了他原本的生活和價值觀,他是不是應該好好「回報」她?

    「看什麼?我順便而已啦!」貝鈞嘴硬,什麼也不想解釋。

    言薇葳今天接到新房東的電話,說已經付清往後所有房租,還會幫她換一整組新家具。

    「房東說有個男的打電話給他,說門窗都要換成最好的,還要加裝鐵門,費用他付。」言薇葳瞧著貝鈞。「你就那個無聊男子,是吧?」

    「對啦!我就是無聊,跟你說我是替那些歹徒擔心,怕委屈他們,不行嗎?」

    「錢我以後會還你。」

    「哈!那你要還的可多了。」貝鈞心中早有打算。

    「什麼意思?」

    「沒事。你等等不是還要上課,快去啊!」貝鈞推著她,不想讓她多問。

    「你也別蹺課,期末考快到了,給我考及格,不然看我怎麼……」

    「知道,知道,你除了會揍人還會干嘛?」

    貝鈞拎起書包,吊兒郎當地往自己教室走。其實他比以前進步了,至少願意準時到教室。

    下課後,言薇葳又瞪大眼找上他,貝鈞的答案還是一樣。

    「啊,就跟你說順便啊!」他替言薇葳繳清了跆拳道社下學期所有雜支和社費,還順便打听的研究所下學期要訂的新書,全都替言薇薇訂好了。「不要太感動,本少爺錢太多不知道怎麼花,看到順便幫你一下而已。」

    言薇葳的確為了這些大錢小錢在煩惱,而貝鈞則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她向他說道︰「我一定會還你。」

    「嗦死了。」

    「不過一件事歸一件事,晚上……」

    「停!不用念,也不用動手動腳,先讓我去網咖打一小時的電動,然後我會回家念書,行了吧?」

    「好吧!我在貝家等你,晚一分鐘都不行。」

    「真的是奶媽。」

    「什麼?」

    「沒啦!說你是大美女。」

    貝鈞雖耍著嘴皮子,但其實他已習慣了有人這樣盯著他,念著他的生活,他的日子漸漸上了軌道,有了意義,至少有人關心著他的未來該怎麼辦,有人揍也要揍到他畢業。

    「這個拿去,不要再感冒了。」貝鈞臨走前,把一件厚實的毛衣遞給言薇葳。「逛街看到順便買的。」為了怕言薇葳又說謝,他補了一句︰「你要是感冒了誰幫我復習期末考。」

    「你已經會自己念書啦!」言薇葳一笑。

    「什麼?」

    「你不是會自己去圖書館了?」

    她的笑帶著些許不同的意涵,貝鈞剎那間會意過來。「可惡,你听誰說的?」

    混帳!他在圖書館的蠢樣不會傳遍校園了吧?該死!

    從那次後他再也不踏進圖書館一步,要念書一律回家念,反正家里有個虎姑婆會盯著他,不過這事怎麼還是傳到言薇葳耳中?

    「謝謝你的毛衣。」言薇葳接下,笑著不準備給她答案。

    徒留貝鈞在原地跺腳,讓他覺得真是顏面盡失。

    「丟臉丟大了,都拜你所賜。」他碎碎念著,他的生活因為這大家教的出現,通通不一樣了。

    接下來的日子,貝鈞「順便」幫了言薇葳許多忙,冷風細雨的寒假,他成天找她去吃火鍋,每一次都「順便」買單,有回還帶了生日蛋糕。

    「看你可憐,連生日都要打工,正好我閑著沒事,順便買了個蛋糕幫我慶祝一下。」

    「什麼叫閑著沒事?上學期是教授勉強讓你過關,別忘了下學期有好幾科要重修。」

    「等,等……難得你又老一歲,等吃完蛋糕再念。」

    「什麼我又老了一歲?」

    「女生就是這樣,說到老字都不行。」

    「你找死啊你!」

    「停!你不是連生日都要動手動腳吧?」

    言薇葳作勢要開扁,貝鈞搞笑地拿起蛋糕刀叉抵擋,最後兩人哈哈笑開。

    「說實話,這是我過過唯一有蛋糕的生日。謝了!」她有感而發。

    貝鈞听到這話,心底微微酸了一下。「真的假的?連生日蛋糕都沒吃過?你家真的這麼不好過啊?」

    「嗯。」她還是沒有多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蠟燭火光閃耀在她臉上,也閃動了她的眼眸。

    貝鈞細細地看著這樣的言薇葳,應該是環境關系吧!她有著自己沒有的堅毅獨立,女生能這樣真不簡單,什麼苦都往肚里吞,不像有些人受點小挫折就成天嚷嚷個沒完。

    他竟然能跟這樣的女生認識,相處,真的很難得。

    「既然這樣,就快對著蠟燭許願啊!」他推著她的手。

    言薇葳笑了笑。「我還真的沒有許過願,我想想喔!要許三個對不對?」于是蛋糕前的她合起雙手,眼楮眯成一條線,「首先呢!謝謝蛋糕的主人,希望他好好念書,能順利畢業。」

    「喂!生日願望很寶貴耶!干嘛浪費在我身上?」

    「浪費?」她映著燭光的臉笑開了,「怎麼會?我要是被退學我什麼錢?」

    「對喔!」

    她的一席話輕松化解了兩人間始終沒有說出口,不肯正視的那份情感帶來的尷尬,言薇葳想了想再說道︰「第二個願望,是希望你們貝家有人可以繼續家業,這樣你就不用傷腦筋了。」

    「喂,喂!停,停停!你生日還是我生日?怎麼老講我的事?」貝鈞又出言阻止了。

    不過言薇葳也沒想到,怎麼自己想的,念的都是這些?

    或許這是頭一回有人這樣幫她慶生,她內心有說不出的感動,也或許是因為貝鈞始終讓她牽掛,整天讓她想著怎麼好好教他,也或許……

    言薇葳腦袋也亂糟糟,听到貝鈞在她耳邊嚷嚷︰「不要亂許願了,想一個關于你的願望啊!」

    「好啦!關于我的願望是吧!那我希望有一天我中樂透,一大堆錢從天上掉下來,還遇上個有錢公子,把我娶回家當貴婦,整天喝下午茶,不用成天為錢煩惱。這樣的願望夠棒了吧!」

    她的腦袋還沒清醒,這樣的願望就脫口而出。

    貝鈞眨了眨眼︰「哇塞!好大的口氣,不過老天只會下雨,不會掉錢,還好你遇到我,還有機會實現後半個願望。」

    「怎麼?你要娶我回家當貴婦啊?」

    「來啊!誰怕誰?」

    言薇葳脫口而出第三個願望,沒經過腦袋,而沒想到貝鈞也未加思索的沖口回應,一時的沖動地說出了兩人放在心底的情感,但之後他們卻都不知道該如何坦承面對。

    原本開著玩笑的兩個人突然一陣無語,氣氛混沌不明,兩人面容尷尬,表情詭異,言薇葳忙拿起熱茶猛喝,貝鈞玩起桌上的匙筷,這沉默的半晌,度秒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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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3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好啊!誰怕誰?到時換我教訓你,這就叫馴妻。」

    「哈!你再練一百年也還是我手下敗將。」

    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兩人快要被凝重氣氛壓死之時,貝鈞終于開口打破安靜,言薇葳也松了口氣,這沒有心里準備的突發狀況,兩人都不知該怎麼坦然面對。

    為了打散差點凝結的空氣,貝鈞忙繼續和言薇葳抬杠。

    「說真的,你三個願望都浪費了耶!」

    「有什麼關系,明年再許就好了。」

    「好啊!明年我再買個大蛋糕,不過你得先想好願望,不要像今天一樣,連許願都不會。」

    他悄悄預約了她明年的生日,但是不知道她了不了解。

    豐盛的晚餐和溫暖的燭光,點亮言薇葳的心房,她雙頰透紅,氣色紅潤,愉快地度過了有生以來唯一慶祝過的生日,和這個天寒心不寒的寒假。

    寒假結束後,言薇葳赫然發現這學期貝鈞連學費也「順便」幫她繳清了。除此之外,貝家也加了她的家教時薪,幅度之高,讓她不須再額外兼差。

    她知道這些一定都是貝鈞的意思,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貝鈞,這樣真的不太好,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就好。」開學這天她對著貝鈞說,眉頭稍稍鎖起。

    貝鈞不願看見她這般模樣,于是故意板起面孔,正經八百的說道︰「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小錢,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希望你為了這些小錢忙得焦頭爛額,最後不能好好念書,因小失大,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妥,就當是先跟我借,以後再慢慢還就好,這樣你應該可以接受吧?」

    他難得這般「人模人樣」地好好講話,還會加大道理進去,表情嚴肅,態度認真,看得言薇葳先是入神,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謝謝你的一番心意。」她終于笑了,貝鈞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口袋的確有用不完的錢,不過此刻的他明白這世上果真有錢買不到的東西,就像兩人之間這樣的情誼。

    看著言薇葳臉上漾開的笑容,貝鈞松開了臉上緊繃的神經,「說真的,這學期我有點怕怕的。」

    「怕什麼?」

    「萬一……畢不了業怎麼辦?」

    「你是怕丟貝老爺、貝夫人的臉嗎?」

    「拜托,誰管他們?我是怕讓你……」貝鈞頓了頓,卻沒繼續說。

    現在大家都知道,言薇葳是他的專屬家教,要是畢不了業,她的臉不就被自己丟光了?貝鈞是這麼想的,卻沒說出口。

    「有我在,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排進度。」言薇葳听到貝鈞開口要用功念書,心底相當高興,「告訴你一件事,讓你當做努力目標。」

    「什麼事?」

    「寧靜學姐今年研究所畢業後,要到美國深造,你努力點,說不定也可以一起去美國。」

    「她要去美國?」貝鈞稍稍訝異,「這麼遠啊?」

    「是啊!但是只要你肯努力,沒有不可能的事,說不定到時還有機會跟她申請同一間學校哦!」

    言薇葳知道寧靜對貝鈞的吸引力,因此想盡胳法讓他立下目標,好好把握僅剩的最後一個學期。

    不過貝鈞卻垂下了肩,「沒有用的,靜學姐根本不理我。」

    「事情沒有絕對的啊!」言薇葳不想看到他落幕失望的模樣,她希望他過得陽光、積極,于是繼續鼓勵他,「女生都喜歡成熟獨立、會照顧人的男生,我說過你心地不壞,只是生活欠缺目標,只要你肯改,什麼時候開始都來得及。」

    她說著打氣的話,也順道像以往一樣虧了虧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廢話!」

    「那就振作起來啊!證明自己辦得到,讓別人看到你不一樣的一面,如果遇到一點小挫折就垂頭喪氣,我可要喊你小娘炮!」

    「喂!惡劣喔你!」

    不管是用激將法還是正面鼓勵,不管是拿寧靜當誘餌還是用留學美國當目標,言薇葳用盡方法希望貝鈞能振作,奮力做最後一搏。這些貝鈞其實心里都明白,他更不想辜負她的一番苦心。

    「好啦!知道了。我一定畢得了業,娘炮那兩個字給我收回去。」

    為了不然言薇葳丟臉,貝鈞努力K著那些他沒興趣,但不得不念的東西,言薇葳有時陪他熬夜念書,把他的辛苦都看在眼里。

    日復一日,貝鈞每晚用他的「外掛程序」在電腦游戲上練功,自己則在書桌前做畢業前的最後沖刺,直到學期末。

    「明天的畢業專題你以平常心上台就好。」這晚,言薇葳一邊替貝鈞檢查期末報告內容,一邊替他打氣︰「不用太緊張,我會在台下。」

    「你會在台下?」貝鈞似乎吃了一顆定心丸,但似乎又因為她會在場而更覺不安。無論如何,他都不想丟言薇葳的臉。

    「教授要我們一些成績優異的研究生,一起在台下觀摩,順便給他意見。」言薇葳笑著說道︰「還有寧靜學姐也會去。」

    听到寧靜也會到場,貝鈞心門一跳,但卻發現他其實更在意言薇葳的出席。「你也是成績優異學生喔?」他雖然語帶玩笑,但其實心中一直很佩服言薇葳,身邊大小事一堆,還是可以把書念得這麼好。

    「廢話,不然我獎學金領假的啊?」

    「那我更不能……」貝鈞心中想說的是更不能丟你的臉,不然人家會說名師出不了高徒,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他還學不會坦白開門。

    「那你會幫我向教授說好話嗎?」他只好隨口問了這句。

    「不會。」

    「這麼冷血?」

    「這叫公平。」

    「無情無義的老太婆。」

    貝鈞逗了她一句,但言薇葳看得出他眼神中藏著不安與惶恐,卻用聳動的肩膀和無謂的對話掩飾著。

    「其實你還是有些害怕,對嗎?」她靠近一問。

    這一問又說中了貝鈞心事。

    他的確沒有把握,沒有自信。「你講話一定要這麼坦白嗎?」他瞪了她一眼,不過說來說去,還是言薇葳最了解自己。

    言薇葳溫婉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語氣柔和︰「其實你進步了很多,人只要和自己比較就好,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明天你就心平氣和的報告,坦然面對台下的人,自自然然的把最近積累的實力展現出來就可以了。就算過不了關,也對得起自己一回,至少不再茫然度日,被別人說是個游手好閑的大少爺,對吧?」

    言薇葳這一席話真像照進他幽暗內心的陽光,她是這樣肯定自己,鼓勵自己,貝鈞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感動,他的胸口有些發熱,微微顫抖。

    他感動歸感動,他堂堂男子漢實在很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和她說謝謝,他大大吸了一口氣,他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鼻涕吸了回去。「怎麼,我給別人的印象就是游手好閑大少爺是吧?」

    言薇葳笑嘻嘻地回著他︰「怎麼,你今天才知道?」她曉得他又要找她抬杠,不過時間不早了,今天得早點休息。

    「明天上台的衣服準備好了嗎?」言薇葳幫他做最後確認。

    不過貝鈞卻愣了一下。「上台的衣服?要另外準備嗎?」

    「廢話,這時期末畢業報告耶!大家都會穿正式服裝,你至少給我套件西裝外套吧!」

    「我……沒那種東西。」貝鈞名牌的球衣一堆,流行的垮褲,棉衫也不少,但他從不和爸媽參加什麼無聊的名流聚會,自顧玩自個兒的,現在要他去哪生什麼正式西裝?

    言薇葳白了他一眼,從貝鈞的表情就知道這家伙根本沒準備。

    「去請管家拿一件老爺的衣服吧!」她只好替他想辦法。

    「我爸的衣服?最好是我能穿啦!」

    「本姑娘親自幫你改,行了吧?」

    貝鈞瞪大了眼,怎麼這大家教會的東西這麼多?還真包山包海。

    夜半三更,貝鈞看著言薇葳拿起剪刀「喀」的一聲,精準剪下西裝外套下擺,然後開啟簡易的家庭縫紉機,「喀答喀答」地車上線,打好褶。

    「不是吧?你主修新聞,副修縫紉喔?」貝鈞看得目瞪口呆,他以為言薇葳這雙手只會扁他。

    言薇葳笑了笑︰「其實我最大的興趣是服裝設計。」笑里有她的認真。

    「是嗎?那怎麼會念新聞傳播?」原來言薇葳跟他一樣,都「志不在此」。

    不過貝鈞這麼一問,卻好像勾起她許多平日不提的回憶。

    「是朋友就講,不要老把話憋在心里。」貝鈞推著她的肩膀,好想把她心底的話統統挖出來。

    「沒什麼,小時候一位記者幫助過我們家。」言薇葳見他問得急,只有輕描淡寫︰「後來刊載在報紙上,那年我們家收到很多愛心捐款。」

    貝鈞听著,腦海中開始浮現許多電視,報紙上刊登的貧困家庭,有的好像連書桌都買不起,只能吃學校營養午餐,有的過年很辛苦,沒有保暖的衣服穿……

    「後來呢?」他急著追問。

    言薇葳拿起了針線補西裝細部,依然不太想傾訴心事。「沒有啊!那位記者後來當上了主播,就這樣。」

    「所以你也立志要當記者、主播,一方面可以改善家境,一方面說不定也可以幫助更多人,對不對?」

    貝鈞這回說對了她的心事,言薇葳「嗯」了一聲,淡淡說道︰「如果走服裝設計這條路,在成名之前不太可能有穩定收入,所以我只能把它當成興趣,不能當飯吃。」

    听到這里,貝鈞打從心底慚愧,他從來不必擔心「吃飯」問題,但言薇葳卻得因它連最愛的興趣都放棄。

    「好了!你穿穿看。」她不想延續話題,把改好的西裝外套拿給貝鈞。

    但她越是這樣,貝鈞越是有種心疼的感覺,有些人是家里有點小問題就好似吃盡苦頭般四處嚷嚷,他眼前的言薇葳確實咬著牙有骨氣地不要別人同情。

    他套上西裝外套,站在鏡子面前,言薇葳連忙到一旁替他拉整。「襯衫領子不用拉太多,扣子扣到這邊就好,不配領帶的話,明天就系一條皮帶,這樣才不會太老氣……」她看著鏡中的貝鈞,專注地替他打點,然後冒出了一句話︰「其實你這樣挺好看的。」

    貝鈞認真的問道︰「我這樣很帥,是嗎?」

    他從不在意女人怎麼看他,因為他的確生得高俊提拔,但此刻他卻萬般在意言薇葳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他在鏡子中看見她「賢惠溫柔」的這一面,一面替他拉整衣袖,一會幫他調整領口,剎那間貝鈞突然有股沖動,想問她可不可以永遠這樣留在自己身邊,可不可以天天陪著他過日子?可不可以白天扁完他,晚上再這樣溫柔吃替他改衣服?

    他說不出內心對她的那份依戀,她早已悄悄地,不聲不響地走入他生活里,不著痕跡地改變了他。

    這無聊的世界,因為她的出現,很多事情都變得很有意義。

    面對這樣的問題,言薇葳卻笑開了︰「男人帥不帥,很重要嗎?」

    「當然啊!我的帥氣能不能感動你?」他貿然這樣問了一句,快要涌出的情感化為這個問號,刺探著言薇葳。

    「能感動我的不是外表。」言薇葳沒有給他明白確切的答案,卻沉下眼,淡淡再開口︰「我小時候會過的那麼貧困,就是因為我爸爸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所以我才跟你說,男人要成熟上進,有肩膀,才能打動女人的心。外表會變,家世會改,唯有自己有實力,往後才會有自己的路。」

    言薇葳沉沉地說著,貝鈞靜靜地听著,每個字都打進他心坎里。原來她有好多事都不想講,原來她只表現自己樂觀堅強的一面。

    「知……道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五味雜陳的感觸涌上心頭。他好想給言薇葳安慰,但自己卻好像一點也追不上她,離她好遠。

    言薇葳替他整著衣服,拉著袖口,眼角從鏡中看見一對關切疼惜的眼眸。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眼眸令人溫暖沉醉,貝鈞一顆赤誠的心陪她度過了這個寒冬,談她知道有個人牽掛著她,處處幫助她,他掛在口中的「順便」,聳著肩的無謂態度,讓她沒有壓力地接受他的一切關懷,不著痕跡地泄露出他的情感。

    「早點休息吧!明天才會有好的表現。」言薇葳不希望此刻他為了這些事而分心,催促著貝鈞早點休息。

    翌日,偌大的階梯教室里。

    前排坐著學長姐、教授、助教,後排是一位位面對講台的同學,台上有著努力吸氣的貝鈞。

    拿著資料踏上講台的他,穿著言薇葳替他修改的合身西裝,容光煥發,帥氣英挺,同學揉著眼楮,瞠目結舌,沒想到原來貝鈞也可以這麼「人模人樣」。

    貝鈞不停吸氣、吐氣,鎮定自己的情緒,不斷告訴自己,他什麼場面沒見過?這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其實這樣的場面他的確是沒見過,大家正經八百、端坐在這大廳堂,等著看他表現,真是搞得他別扭極了。

    若非言薇葳給他鼓勵、幫他打氣,貝鈞真不知道等會他在台上講不講得出像樣的東西。

    他背後大片的投影布開始打上他的報告,他穿梭其中,拿起投影筆開始向台下的所有人講解。

    講台下有著他平時口中的「糟老頭」教授,有同班了四年卻因為太常翹課還叫不出名字的同學。有一排成績優異的學長姐,里頭當然有著讓他驚為天人的寧靜,但更重要的是還有讓他有勇氣站在這兒的人——言薇葳。

    言薇葳端坐在台下,和大家一起準備聆听他的報告,她雙眼鎮定,神情自在,不知不覺也讓貝鈞安了一顆心。

    「教授、學長姐、各位同學好,今天我的主題是……」貝鈞開始了他的報告,即使他緊張得快要咬到舌頭,還是盡量保持笑容、口齒清晰,這時言薇葳昨晚叮嚀他的。

    他的眼光不是往台下瞄,看見了面帶微笑的寧靜學姐。

    要是以往他看見對著他笑的靜學姐,一定興奮到不行,會立刻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滔滔不絕的自我介紹,不過現在在台上報告,他不能放肆,于是他將余光瞄到言薇葳身上。

    言薇葳一樣掛著一抹微笑看著他,不知怎麼的,貝鈞一顆狂亂的心突然沉靜了下來。上台時緊張的心情、看見靜學姐時雀躍跳動的心,此刻通通在言薇葳的微笑中化為平靜。

    對了!就是這種感覺,看見寧靜學姐時不覺寧靜,但看見言薇葳時卻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她肯定他、鼓勵他,一步步地教導他該怎麼做、一次次給他信心,高所他只要肯努力,一定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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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6 03:40: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以上就是我的報告,謝謝各位。」貝鈞從容地在台上行了個禮,等著教授的評分。

    他展現了前所未有的神采,頗有大將之風,自信滿滿地等著教授的評斷。

    但是當教授開了口,貝鈞臉色差點垮下。不知怎麼的,教授竟處處挑他毛病,一會嫌他內容不夠周詳,一下說他舉例不清,貝鈞越听越火大。

    媽的!都這麼努力報告了,還要怎樣?

    他在心里嘀咕,要是照他以前的脾氣,早就翻桌走人,哪管成績及不及格,教授當不當人。

    就在他脾氣快要沖起時,腦中突然閃過言薇葳平時對他碎碎念的那些話,她說男人要成熟,要穩重,逞一時之快不能代表什麼,要有責任、有肩膀,要勇敢面對困難,不然就是小娘炮。

    「誰娘炮了?沒禮貌。」他突然在台上冒出這一句。

    「什麼?」教授沒听清楚,看了他一眼。

    「沒、沒事。」貝鈞嚇了一跳,趕忙改口。「我是說……謝謝教授的指導。」他含糊地應了這句以往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話,然後悄悄看了言薇葳一眼,卻看見她抿嘴偷笑。

    很顯然她看見他的口型,已經知道他剛才說了什麼,貝鈞給了她一個「都是你害的」眼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搞得好像被什麼東西上身一樣。

    要他這樣站在台上當著眾人的面被挑剔、被罵,真的不是他「鈞哥」的作風,不過看在言薇葳的面子上,暫時沒發作。

    忍下一切的貝鈞,這才發現好險剛才沒翻臉。因為挑剔的教授訓完人後,竟開始夸起這份報告的優點。

    「這份報告還是看的出來用過心,下了工夫,尤其數據分析方面很透徹,也提出很多有創意的見解,這點值得各位同學多學習。」

    哇塞!教授來這招?貝鈞暗吐了一口氣,還好剛剛沒拍桌走人,果真忍一時風平浪靜,事情有轉機,好戲在後頭。站在台上的他平下了心,在同學鼓掌後,微微鞠躬下了台。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以前他最「威」的時候,不是海扁了某人,就是線上游戲等級排名第一,從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站在台上,因為報告優異而接受大家的鼓掌。

    他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轉性」地忍下那一口氣,一知道這是誰教會他的。

    貝鈞悄悄將目光移到台下,先看見正在鼓掌的寧靜學姐,眼神卻略過了她,看向了言薇葳。

    「謝了。」從不開口道謝的他,微微啟口用嘴型告訴她。

    言薇葳眼里含笑,給了他一個「不客氣」的目光。

    沒有言語,貝鈞卻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兩人間的默契。

    今天是他大學四年來最不一樣的一天,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改變自己。

    他望著言薇葳的一對眼眸不知不覺變得深邃,心里有好多話想一口氣對她說,也好想給她一個……又大又深的擁抱。

    期末,貝鈞就以這樣的表現,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順利從華盛大學畢業,貝家兩老歡欣鼓舞,只差沒放鞭炮昭告天下。

    不過貝鈞卻沒有面露太多喜色,這些天他想了很多。順利畢業了,但自己之後要做什麼,能做什麼?自己的將來在哪里?言薇葳教會了他思考未來,不過他卻越想越找不到答案。

    他心中莫名空虛,直到這天言薇葳來找他。

    「貝鈞,快過來看!這是你的入學申請通知書,美國那邊回復了。」言薇葳比他還興奮,第一時間替他把信拆了。「你錄取了!」

    「我錄取了?」貝鈞問著。

    「沒錯。」言薇葳開心一笑。「雖然以你的成績申請不了多知名的學校啦!不過去個不一樣的環境磨練磨練,長些見識,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言薇葳當時以寧靜學姐為誘餌,鼓勵貝鈞向上,寧靜申請到美國知名學府,貝鈞的成績雖無法申請同樣的學校,但也以吊車尾的成績申請到同一洲的學院。

    言薇葳繼續說著︰「你的學校就在寧靜學姐臨近的城市,說不定到那里後可以和她有更進一步的認識。」言薇葳直到寧靜學姐對貝鈞的吸引力。

    「你真的希望我去?」貝鈞心情復雜,有些話他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但言薇葳何嘗不是?相處了大半年,貝鈞的一舉一動都融進她生活,有人可以斗嘴吐槽,可以讓她練拳頭,還對她照顧有加,若他真的離開,她直到自己心里一定會有很多不舍。

    不過她也深知貝鈞的個性,面對這樣的問題,她微微低下頭思忖的很久,才深深地說道︰「貝鈞,現在不是我希不希望你去,而是你自己覺得該不該去。你從小身處貝家,大小事情都有人照料,如果你將來想成為能獨當一面,獨立思考的人,現在這是個磨練的好機會。」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貝鈞其實早有打算,他向他老爸提過,如果畢業後沒繼續念書,就到貝家電視台從基層員工做起,如果有機會到外頭見識磨練,就到美國再繼續求學。

    在言薇葳的影響下,他學會了成長,既然他早就決定為貝家「犧牲」,選擇念了和貝家本業相關的大眾傳播系,將來能有機會繼續深造最好,如果沒機會,就到貝家從頭做起。

    只是到了要和言薇葳分開的時刻,他心中又千頭萬緒。當他不在的時候,言薇葳發生什麼事水照顧?要是她不在自己身邊,自己會不會又墮落了?

    這些牽掛他說不出口,不過言薇葳卻似乎已了然于心,她開了門,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小小沉默︰「人要往前看,如果決定了,心里就不要有太多牽掛。」她將手搭在他的肩頭上,似乎要給他足夠的勇氣。

    她真的又說中了!勾鈞瞧了一下言薇葳,心里想的大小事她都知道。

    「我……」心底有一絲酸楚輕輕牽動著他的嘴角,讓他說不出話。他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以他的成績能申請到學校很難得,自己又是得接下家業的人,面對未來不能有太多的軟弱。「我知道了。」

    他輕輕回答,夾雜著強壓下的不舍和難過。

    兩人間悄悄種下的種籽還來不及開出花朵,就要割舍下,貝鈞從來不知道這種滋味會這麼難受。

    不知怎麼著,這半年相處的種種情景,此時此刻通通涌上心頭,他開始後悔在一起的時候沒多听言薇葳的話,總愛找她頂嘴吵架,如果當時自己能更上進一點,她應該會有更多開心的回憶,如果他早點發奮圖強,早點認識言薇葳,現在說不定一切都不一樣……

    一大堆的「如果」哽在喉嚨,貝鈞說不出口,只有默默地點了點頭。

    言薇葳伸出手,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放低了聲音。「好好照顧自己。」

    言薇葳給了貝鈞一個美麗的微笑,她知道此時此刻她必須比貝鈞成熟堅強,貝鈞的人生好不容易步上正軌,有機會更上層樓,如果因為什麼小小的原因,而將腳步停在這里就可惜了。

    于是她一樣將沒說出口的不舍藏在心里,用彎起的眼角,給貝鈞最真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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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場大廳,言薇葳目送貝鈞最後的身影。

    貝鈞出了關,拉著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地往登機門走去。

    他不想回頭,不敢再多看言薇葳一眼,他怕自己依賴,怕自己後悔。言薇葳改變了他,啟發了他,但是貝鈞知道,自己的未來還是得靠自己開創。

    于是他決定獨自到美國求學過生活,身邊沒有任何管家打點,沒有豪宅名車,沒有整天盯著他,管著他的專屬家教。

    飛機上的貝鈞蓋上了毛毯,關上了燈,閉上眼楮靜靜地飛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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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美國

    一輛破舊的二手轎車停在超級市場前,駕駛座上的人開了車門,拿出自備的購物袋。

    「靜學姐,走吧!」貝鈞拉開另一邊的車門,車內走出了寧靜。

    寧靜微笑地點了點頭,和貝鈞一起進入超市。

    他們采購了許多日常用品,和其它美國人一樣,每隔一、兩個星期到這里補足所有生活所需。

    貝鈞一手推著購物車,一手拿起自己列的購物清單和報紙剪下的優惠券,仔細尋找商品和核算預算。

    「這洗發精家庭號的比較劃算,我們買回去一人一半。」

    一旁的寧靜則拿起一箱冷凍小披薩︰「這個在打折,我們也可以對分。」

    那輛破車是他到美國後低價買來的,反正只是代步工具,他連烤漆都省了。除了學費,他沒從貝家帶出太多錢,過著與以往有天壤之別的生活,不過現在貝鈞卻心如止水,沒事就躲在宿舍里好好念書,努力跟上同學程度。

    貝鈞不是沒有想過對寧靜學姐采取行動,尤其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同樣來自台灣的兩人一定更容易培養出感情。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站在寧靜旁邊時,心中竟已沒有特別沖動的感覺,反而只想和她當可以說話談心的朋友。

    超市里,貝鈞不知不覺拿起一支吹風機,愣在陳列架前。「頭發要吹干,不然感冒怎麼辦?」他又無意識地喃喃說著。

    「貝鈞,你在跟誰說話?」寧靜走了過來。「你在想什麼?怎麼時常看你失神的模樣?」

    「沒……沒有。」

    「是不是在想言薇葳?」和他相處三個月,寧靜知道很多事情。

    「靜學姐,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女生表達內心的感受,就像我當初也不知道怎麼對你……」貝鈞吞了吞口水。

    寧靜了然于胸,淡淡一笑︰「這有什麼難的?誠實為上策,心里怎麼想就怎麼說啁。」

    「是嗎?那我老實告訴你,當初你就好像那尊自由女神像,超美,但是超難靠近。」

    寧靜笑了一笑。「當時的你總是莽莽撞撞地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又匆匆忙忙消失,連我都不明白你要做什麼。」

    貝鈞放下吹風機,不太好意思地抓抓頭發。「真的嗎?我當時真的那麼拙?」

    「拙斃了。」寧靜俏皮說著。

    「哇!靜學姐你也會說這種話?」

    「女生本來就沒那麼難接近,是你想太多了。」她笑著對貝鈞說道︰「寒假快到了,趁這趟回台灣,你就好好和言薇葳告白吧!」

    「告白……」貝鈞吞了吞口水,說實話,他真的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對身邊這「夢中情人」一點感覺也沒有,而原因竟是心中已經有了那「虎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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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台灣的言薇葳,為了日益沉重的家計暫時休學,她找了份工作,努力扮演好社會新鮮人的角色。

    只是夜深人靜之時,形單影只的她,腦海時常浮現貝鈞的身影。

    很多時候,她疲憊地躺在床上,想著怎麼沒有人叮嚀她頭發要吹干,沒有人買件厚實的毛衣要她穿上,沒有人讓她練拳頭,沒有人對著她說「讓我照顧你」。

    只身離家工作的她,渴望著一份戀情,她問著自己,今年的生日,有沒有人會陪她過?那個人會不會買一個大蛋糕,要自己快點許願望?

    日子一天天過去,孤枕難眠的言薇葳,想著派遣寂寞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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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貝鈞拎著行李,匆忙出了機場。

    他下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到花店,問今天訂不訂得到鮮花,然後再四處向朋友打听哪家蛋糕店做的蛋糕比較好吃,打算過幾天言薇葳生日,要給她一個驚喜。

    他想清楚了,寧靜學姐說得對,或許女生並沒有那麼復雜,講清楚明白是最好的方法。

    「告白就告白吧!有什麼難的?我貝鈞還有什麼事做不到?」車上的他又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前方的貝家司機忍著笑。

    「你要笑就笑啦!要不然得內傷不要怪我沒提醒你。」貝鈞瞪了司機一眼。

    「鈞少爺,其實我一直以為這份工作我做不久,可是沒想到接送您和言小姐不知不覺過了這麼多日子。您剛剛訂花,是不是就是要送言小姐的啊?」

    「要你多事?我怎麼可能送花給那個凶婆娘。」

    「鈞少爺,這種事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想當初我追我老婆時……」

    「開車啦!」

    「少爺您臉紅了。」

    「喂!你不講話會死啊!」

    「少爺。」司機一邊開一邊說。「其實我以前就看得出來言小姐很適合您,您想想,有誰能讓你這樣乖乖地上進念書,有誰鎮得住您這種火爆脾氣?」

    「你的意思是我欠女人管?」

    「這……」司機吞了吞可是。「要講真話嗎?您是耶!」

    「講那麼直接,你不怕我炒你魷魚?」貝鈞威脅著他。

    「不怕,因為少爺已經不是那種人了。」司機放膽呵呵笑開,其實貝鈞已經不一樣了,比爾不知道,他可看得出來,于是司機突然轉了個彎,繞進小巷子里。

    「你干嘛?」貝鈞瞪了他一眼,怎麼現在連司機都會虧他了。

    「少爺,這家花店很有名,不如您在這兒賣花吧!」

    貝鈞往窗外一望,果然有一排排整齊嬌艷的花朵隨風搖曳,好久沒見到言薇葳了,等等就捧著一大束繽紛的花朵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保證她一定驚喜不已。

    貝鈞想著,心中花朵也一同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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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貝鈞穿了件像樣的衣服,將頭發梳理整齊,捧著一大束司機介紹的花店精心挑選,包裝的鮮花,出現在言薇葳家門口。

    他反復想著等等該怎麼跟言薇葳開口,這幾個月他好想她,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早就超過寧靜學姐或任何人,連寧靜學姐也鼓勵他好好向她表白,今天鼓起勇氣,一定要將事情說清楚。

    夜幕低垂,興致盎然的貝鈞等著他朝思暮想的人,卻不知大……等到的是這樣的結果。

    他站在牆後,看著言薇葳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肩並肩一同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了過來。

    貝鈞訝異驚慌,不知所措。

    她怎麼可以「移情別戀」?怎麼可以「背叛」他們之間的情感?怎麼可以牽著別人的手?怎麼可以和……那個男人是誰?

    他憤怒、失望、想揍人,躲在牆後的他已經捏碎了整束花朵,滿腔怒火不知該怎麼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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