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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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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玫瑰 -【郎心狼心(罪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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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4 00:30: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語芳心又在醫院住了三天才出院,她雖然保住了子宮,但醫生也老實告知她將來會較難受孕。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沒有再掉任何一滴眼淚,只是默默地接受了這個殘忍的事實,一雙水靈的眼睛如今空洞無神,她吃不下睡不著,整個人消瘦憔悴了不少。

  靳父與靳震磊還是一如往常地上班,屋內只有她與靳母。

  本來就不甚喜愛她的靳母沒有安慰她,反而耿耿於懷她將來養兒育女較為不易的事。不僅不給她好臉色看,連句話也懶得和她說,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即使擦身而過都沒吭聲,完全漠視她的存在。

  一整天屋裡寂靜無聲,靜得讓人心慌意亂。

  到了夜晚,他們下了班,靳震磊躲在書房內,不到深夜不會進房;靳父倒還疼她,會盡量跟她說說話,與失去孩子之前的態度一樣。

  但她要的不是公婆的疼愛,她要的是丈夫的一顆真心。

  不用人趕,語芳心也知道這個家她是不能待了。

  簡單地收拾了些隨身行囊,語芳心很清楚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一個女人最基本的生育能力,她都可能做不到。

  靜靜地走出了房門,她一步步朝大門移動,回頭再環顧這間屋子一眼。

  在靳家生活了十五年,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回憶,她曾用心地經營,每一幕全都抹殺不去,盤踞在腦海。

  但,她必須離開了,因為她沒有理由留下。

  默默地轉過身,語芳心忍著痛,還是踏出了大門。

  ※      ※      ※

  靳家兩老一早出國旅遊度蜜月,沒人發現那個本來躺在房裡休息的語芳心已不見了蹤影。

  回到家,靳震磊只奇怪屋內為何沒有他熟悉的飯菜香,且屋內一片黑暗,但他並沒有多加注意。

  雖然他已相信語芳心沒有出軌,但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他還是躲進了書房內,處理在公司沒做完的公事。

  夜深了,工作告一個段落的靳震磊有些餓,走到廚房找找冰箱內有什麼可吃的,當他發現什麼都沒有,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難道……她一整天都沒進食嗎?

  他納悶地回了房,沖了個澡,東摸西摸找不著浴巾,也找不著內衣褲,他抹去臉上的水漬,朝門外叫道:「芳心,浴巾。」

  等了半晌,沒有任何動靜,靳震磊蹙著濃眉,隨意拿毛巾擦了擦身體便走出浴室,取出乾淨的衣褲穿上,往床鋪一瞄發現床上一片平坦,棉被、枕頭、床單整整齊齊的,完全不似有人曾躺過。

  靳震磊一凜,啞聲喚道:「芳心?芳心?」

  空無一人的屋裡沒有任何回應。

  靳震磊沒來由地心慌了,「芳心?你在哪裡?快出個聲啊!」

  他找遍了房間、浴室、廚房、書房、和室、客廳甚至是車庫,幾乎將整棟房子翻過來,但仍是不見她的身影。

  他惶然然地喚著她,可還是聽不見她的聲音。

  「芳心?」他不信邪地再一間間仔細地找尋著她,連櫥櫃都不放過,「別跟我玩捉迷藏了,快出來啊!」

  這是第一次,向來自負果斷的靳震磊慌亂了,忐忑的心情讓他無所適從,坐立難安。

  「芳心……」

  靳震磊忘了要穿鞋,赤著腳便跑到院子,明知道盆栽間狹窄的空間容不下個大人,他還是不死心地將盆栽搬開,不信真找不著她,不信她不在家裡。

  然而忙了好半天他仍是尋不著。

  他的腦袋紊亂成一團,衝上樓跑進房內,拉開了梳妝台的抽屜,想看看她慣用的物品是否還在,他看見一個透明的玻璃罐裡面裝了一些灰燼及一隻戒指。

  他有些不解為何瓶中有灰燼,但仍輕輕地將蓋子打開,倒出了玻璃罐內的東西,在灰燼中拾起了那一隻戒指,仔細一看,是與他手上戒指同款的女戒。

  他的思緒回到了三年前,在父母與法官的面前,他們一同戴上了戒指,然後成了夫妻。

  只是她回到家後便將戒指拿下收起,手上戴的仍是十五年前象徵成為他妻子的那個戒指。

  而當年病中被硬套上的那只戒指,他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靳震磊放下了戒指,目光被一旁精美的錦盒吸引住,他打開它,裡面是一隻老舊的白金戒指。

  很明顯的,她重視舊戒指遠勝於鑽戒。

  一直忘了問她,但他此刻卻突然很想知道,為什麼她寧願戴著那隻老舊廉價的白金戒指,而不戴他們真正的結婚鑽戒?

  她的一顆芳心是否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給了他?

  只是當他終於想問時,她已不在他身邊了。

  ※      ※      ※

  凝視著手指上明顯的戒痕,幾乎像在人間蒸發似地失蹤了一個星期的語芳心,終於打了通電話給靳震磊。

  「我要離婚。」

  輕輕的一句話對靳震磊而言卻像是晴天霹靂,重重地打在他的心上,將他徹底擊得粉碎。

  語芳心雙眼無神地直瞅著前方,「下午兩點,我會到劉律師那邊,麻煩你也抽個空過去簽名。」

  靳震磊還發著愣,語芳心已經掛上電話。

  語芳心習慣性地想轉動手指上那只戴了十五年的戒指,卻發現手上什麼都沒有,她倏地站起又黯然地坐下。

  她忘了她已將所有的一切都留在靳家了,包括——她的心。

  她扯了扯嘴角,漾出一抹苦笑。

  從前她一再地蒙騙自己,以為總有一天能感動他,可惜她錯了,錯得離譜,錯得徹底。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能勉強的,就像愛情。

  愛情是道難解的習題,不見得耕耘就一定有收穫。

  她花了十五年,從八歲到二十三歲,一味地傾她所能付出所有的一切,卻忘了他也有說不的權利。

  她累了,真的累了,累得精疲力竭,累得再也沒有一絲氣力,累得再也無法付出什麼。

  十五年的努力還是不能感動他。

  在他心底,她不過是在父親權威要求下,迫不得已才娶的妻子,這就是他所認定的她。

  她還是愛著他的,從初見的那一眼開始,未曾休止。

  只是她真的累了,十五年來單方面付出的愛情讓她心力交瘁,愛他愛到忘了要愛自己,偏偏她又無人疼愛。

  而今她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給不起了,既然他仍舊不愛她,那麼就放他自由吧!

  讓他能愛上另一個愛他的女人,一個健健康康,能為他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的女人。

  至於她……

  她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

  ※        ※        ※

  一整個早上,靳震磊忙得不可開交,南部的工程出了意外,他立刻坐飛機南下處理,再加上心頭牽掛語芳心,一堆事情全擠在一起,讓他心煩意亂,煙不離手。

  待公事忙到一個段落,他馬不停蹄地趕回台北,抵達和語芳心約定好的律師事務所,已是傍晚了。

  「震磊,你怎麼現在才來?」相交多年的律師好友擰著眉,語氣中滿是掩飾不住的責備。

  「我剛剛搭飛機從高雄回來。」靳震磊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的消息,急忙問道:「芳心呢?」

  「她三點就走了。」劉律師將離婚協議書丟給他,「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搞什麼鬼,好好一個家怎麼會弄成這樣?」

  靳震磊拿起離婚協議書,微顫著手攤開來,看清了上面她已簽好名蓋好章,失聲叫道:「她什麼都不要?」

  天啊,她不是隨口說說,不是意氣用事,不是在鬧彆扭,她是真的鐵了心要離開他。

  靳家的財力雄厚她是知道的,她大可以要求房屋地皮或是現金股票,但她什麼都不要,只想離開他身邊。

  他真的讓她那麼痛苦嗎?

  「她要的你給不起。」

  靳震磊低垂著頭,默然不語。

  這次,她真的……真的要離開他了……

  當他累了、倦了、想回家了,屋裡不會再有那一盞為他而開的小燈;當他醉了、病了,床沿不會再有那一雙擔憂的眸子……

  劉律師直瞅著他,搖了搖頭,「震磊,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我當你是朋友,我不能不說。」

  他抬起頭注視著他。

  「我們從國中認識到現在,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我看著你出車禍,看著你談戀愛,看著你失戀,看著你娶老婆,看著你外遇……這十幾年來,你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想說罷了。我看著小小的芳心到靳家,看著她不斷地默默付出,看著她漸漸長大,看著她喜孜孜地嫁給你,看著她失去孩子……然後她終於狠下心決定離婚。」

  劉律師坐了下來,歎了口氣。

  「我瞭解你的個性,也瞭解芳心的個性,若不是你傷她太深,讓她心灰意冷,她會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不管你愛不愛她,她都還是會繼續默默地愛你,幫你照顧好家,幫你孝順父母,隨時準備一個溫暖的窩,讓你無後顧之憂。」

  靳震磊震撼得說不出一句話,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有她在身邊了,或許正因為習慣,他才不會懂得去珍惜,彷彿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就像空氣無色無味,平時充斥在四周,人們也就不會去珍惜它的重要性,可一旦失去了卻不能活命。

  「我知道,當初你娶她娶得心不甘情不願,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來你做了多少事讓她傷心,她不說出口,不是她不介意,而是因為她愛你,不想失去你,才一再地忍受、一再地包容。」

  靳震磊靜靜地望著好友,終於肯面對事實,腦中漸漸地理出了頭緒。

  劉律師誠懇道:「你知不知道語芳心這樣的女人,是多少男人一輩子夢寐以求也求不來的?如果你不愛她,那就放了她吧,別再繼續傷害她,讓她能平靜地過完下半輩子,行不行?」

  靳震磊驀地望向他,忽然之間心底浮現了一個答案,「你愛芳心?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會把她讓給我嗎?」劉律師苦笑,「單方面的愛情太苦了,我不想像她一樣。」

  「我真的讓她那麼痛苦嗎?」靳震磊語氣苦澀地問。

  他從來不知道,也沒有想過若失去她,他會如何。如今體會到了,他卻寧願永遠不要知道。

  「對。」劉律師很不客氣地應道。

  靳震磊反覆地思量著。這十五年來,對於她一點一滴的付出,他的心有些動搖,也有些感動。

  他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一個深愛他的女人?

  一直不肯承認得愛苗悄悄地竄了起來,原來她早已深植在他的心底,盤根錯節。

  當初他反抗的,是父親的威權逼迫,不是她。

  但他看不清他的心,將怒火轉嫁到她身上,明明不忍心看她哭泣,卻一再一再地傷害她。

  他的眼眸中泛著氤氳水氣,認真地問:「你有她的地址嗎?」

  「你會好好待她嗎?」劉律師慎重地問,就像父親問著女婿般。

  「我會。」靳震磊重重地頷首。

  「好。」

  ※      ※      ※

  一整個星期語芳心都住在當初她和靳震磊進行婚禮的飯店裡,同樣的房間,僅隔三年,她已不是新婚時的那個她了。

  當年她是滿懷著美夢成真的喜悅,而如今她的夢醒了、碎了,終於要面對他不愛她的事實。

  和著淚,她將瓶中的安眠藥一顆顆地吞下,然後拿起了剛買的美工刀,面無表情地在手腕上劃下一刀又一刀,頓時鮮血湧出,滴落在潔白無暇的床單上,逐漸蔓延擴散。

  語芳心有些暈眩,腦子變得昏沉沉的。

  她嘴角有著解脫的淺淺笑意,還隱藏著她由衷的祝福。

  她不會再妨礙他了。

  他可以去尋找屬於他的幸福,可以去追回他所愛的江晨曦,他還可以擁有眾多的子嗣……

  人不能太貪心的!

  她本來就不屬於靳家,她不過是個小孤女,無父無母,無依無憑,今天能念到大學畢業,還能嫁給他,她應該要很滿足了。

  真的,她應該要很滿足了才對!

  只是為什麼她仍貪心地想要更多?還貪心地希冀著他的愛?

  她真是個不知足的壞女人……好壞的壞女人……

  像她這樣的壞女人,死有餘辜,不會有人為她掉一滴淚的……

  朦朧中,她彷彿聽見有人在喚著她的名,一聲又一聲,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耳際……

  「芳心……芳心……」

  那好像是震磊的聲音,不!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來找她,一定是她昏了頭,聽錯了……

  「芳心,快開門!」

  語芳心輕輕地勾起唇角,掛著一抹飄忽的笑。

  就讓她幻想一下吧!

  幻想著他其實會緊張她,幻想著他其實是愛她、需要她的,幻想著他其實捨不得她離開……

  「芳心,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開門!」

  眼皮益發地沉重了,身體飄飄然的,語芳心漾著笑容,聽著她所以為的錯覺,閉上了雙眼。

  一連叫了二十分鐘,都沒有聽見應聲,靳震磊急了,生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連忙下樓知會櫃檯上來開門。

  一推開門,靳震磊忙不迭地衝進臥房內,終於看到了語芳心。

  雪白的床鋪上遍佈著血跡令人觸目驚心,而她一張臉白得無一點點的血色,穿著一身的白,倒臥在床上,鮮血不停自她的手腕流出。

  「芳心!」靳震磊刷白了臉,不敢相信那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是他溫柔的小妻子。

  天啊!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沾滿了血漬,是她的血……是他害的……是他……

  「快叫救護車!」靳震磊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拉高了嗓門大喊著,「快叫救護車!快啊!」

  一群被滿床血跡嚇傻了眼的飯店人員這才回過神,匆匆忙忙地打電話叫救護車。

  第一次,靳震磊有了深深的恐懼,第一次,他懂得恐懼的滋味,他怕她就這樣永遠離開了他。

  「芳心!你快睜開眼睛……看著我……」

  一串淚自他的臉頰滑落,無邊無際的恐懼讓他正視自己的心,他是真的不能失去她啊!

  「芳心……」靳震磊淚眼迷濛,「快叫救護車來啊……」

  為什麼非要到失去時才知道要珍惜?

  「芳心……我不准你——」死!

  未吐出的最後一個字讓靳震磊全身僵硬。

  天啊,她竟然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他早一點認清自己的心,那麼她就不會被他傷到這個地步了。

  「芳心,你再撐一下,再一下下就好了,芳心……」靳震磊用手臂抹去臉龐的淚水,橫抱起因失血過多而逐漸冰冷的她,等不及救護車來立刻抱著她往外跑,往鄰近的醫院急奔而去。

  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永遠離開他的!

  「對不起、對不起……」靳震磊的唇瓣貼著她的額際,「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傷害你了……」

  老天爺啊!請給他機會贖罪吧!

  靳震磊拚命地跑著,醫院近在眼前了。

  「芳心,快睜開眼睛,你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再也不會……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會好好愛你,一輩子……一輩子都好好愛你……」

  衝進了急診室,幾個醫護人員忙著接過氣息微弱的語芳心,將她送進手術室進行急救。

  而從不信鬼神的靳震磊,只能跪在手術室外,不停地向上天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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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4 00:30: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機場的咖啡廳內,坐滿了送行與遠行的人們,他們有著不同的心情,有的快樂興奮,有的哭哭啼啼,有的相對無語。

  靳震磊將視線自玻璃窗移回,「對不起,當初是我負了你。」

  江晨曦沉吟了片刻,才輕輕地道:「沒有誰負了誰。」

  「呃?」靳震磊有些錯愕。

  「當初我們會分手,不單單只是因為你父親,還有很多因素。」事過境遷,江晨曦亦能平靜地與他談了。

  他不解地問:「還有什麼?」

  「如果當時你爭取成功,不用對芳心負責,是不是我們就一定馬上要結婚生子給眾人一個交代?」她終於將她當初的掙扎說出口了。

  「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嗎?」

  江晨曦微笑,輕輕地搖搖頭,眼眶中浮現了水氣,「我曾經很愛你,真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從來就不打算做個家庭主婦,也永遠不可能像芳心一樣無私地為家庭付出一切。你應該知道,我有我的理想、抱負,從小到大,我的夢想都不曾是做個家庭主婦。」

  「我以為你愛我!」聞言,他張大了眼。

  「當時,我是愛你。」

  她不否認,只是她還沒有愛到願意犧牲自己。

  「既然愛我,為什麼不肯嫁給我?為我當個家庭主婦?」他簡直沒辦法相信這就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

  「既然你愛我,為什麼你不肯為我做個家庭主夫?」她輕笑著反問。

  「這……」

  江晨曦將長髮撥到腦後,「震磊,俗話說『什麼鍋配什麼蓋』,我們也許會相愛,但永遠不會成為天作佳偶。」

  靳震磊望著她不發一語,像是在思索她的話。

  他們都一樣,愛自己勝過愛別人。

  他無奈地笑笑,「好吧,是我們沒緣分。」

  她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們都太好強,不肯退讓,。」

  「你說的對,我們都太好強。」

  「麻煩你跟芳心說一聲,如果我這次的回來帶給你們困擾,那麼,我很抱歉。」

  江晨曦伸出了手大方地與他一握。

  「我會轉告她的。」靳震磊亦爽朗地伸出手與她緊緊一握,彼此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事實上他是感謝她的,如果不是她突然來訪,只怕他永遠也理不清他心中最愛的女人究竟是誰。

  江晨曦驀地衝動地投進他的懷中,摟了摟他,深吸了口氣後退出他的懷抱,「震磊,bye……」

  他釋懷地笑了,「祝你一路順風。」

  她輕輕一笑,點點頭,「也祝你與芳心白頭到老。」

  轉身走了幾步,靳震磊回過頭,「晨曦……」

  「嗯?」

  「你曾怪我沒有爭取嗎?」他輕聲地問。

  江晨曦笑了,秋波流轉,樣子極為嫵媚,「我還怕你怪我沒爭取呢!」

  不管曾經多麼地深愛著對方,那都已經是曾經了,誰年少時不曾荒唐?誰年少時不曾輕狂?今後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而他也應該敞開心房去面對那個愛他勝過愛自己的女人。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轉過身,朝著不同的目的地前行。

  ※        ※        ※

  送走了舊情人,靳震磊的心頭豁然開朗,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他買了美麗的花要送給語芳心。

  「你還來做什麼?」她輕輕地說。

  既然不愛她何必再給她柔情?

  靳震磊與她四目相對,「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像你一樣愛我那麼深了。如果我讓你離開,那才我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聞言,語芳心流下了淚。

  如果愛他多過愛自己,那麼她該以如何讓他幸福快樂作為選擇的前提,即使會傷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對不起,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沒有辦法回到你的身邊。」她淡淡地說,眼中有著深深的傷痛。

  「你在猶豫什麼?」他溫柔地看著她,握住了她的小手,心疼地輕撫著腕上包裹的紗布。

  若不是他看不清他的內心,又怎麼會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她默默地付出卻得不到他的關愛,失去了孩子,也幾乎失去生育能力,她不僅離開了生活十餘年的家,甚至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愛他勝過愛自己,不管她做什麼,全都是為了他。

  為了成全他,她寧可毀滅自己。

  語芳心低垂著眼,「從小到大,我一直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這一型的,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要去奢望些什麼,只要能遠遠地看著你,哪怕是你眼中沒有我,我也心滿意足了。」

  靳震磊眼中有著複雜的情感。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愛他那麼久、那麼深,而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

  「長大了以後我還是一隻醜小鴨,沒有像童話故事一樣變成美麗的天鵝;而你身邊,已經有了別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就是停止不了愛你,我只求上天能允許我默默地多看你一眼也好,一天也好……」她眼眶中盈滿了晶瑩的淚水,但語氣中仍舊沒有怨尤。

  「芳心……」

  她吸吸鼻子,又繼續道:「其實,我不是個好女孩,我的心機很重,我根本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好。三年前那一晚,我可以推開你的,我可以大聲叫的,我知道只要我出聲,爸爸一定會來……可是我沒有,我私心地以為只要這樣,你就會娶我,成為我的丈夫,永遠在我身邊。」

  他沉重而痛心地低下頭,疲憊地道:「芳心,不要說了。」

  她淚如雨下,臉上卻有著笑容,「我很自私對吧?我沒有去想江姐可能會因為這樣而痛苦傷心,我只想到要把你留在身邊,不擇手段——」

  「不要再說了。」他痛苦地搖頭,聲音中有著濃厚的哭意。

  「所以你不用自責些什麼,當年若沒有爸媽收養我,我可能會……淪落風塵也說不定。」她抹去淚痕。

  「芳心……」

  「現在你要離開我,我失去孩子,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不干你的事,我怨不得誰。」

  「芳心……」他抬起頭來,一雙黑眸中泛著水氣,剛毅的臉頰上佈滿了不輕彈的男兒淚。

  語芳心胸口狠狠地抽痛了下,失聲道:「你怎麼哭了?」

  靳震磊輕撫了撫她憔悴蒼白的小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苦,還一直在傷害你……」

  她專注地看著,強壓下心頭的刺痛,疼惜地替他抹去滑落臉頰的淚,「還說這些做什麼?你快去把江姐追回來吧!」

  「芳心,晨曦早上就走了。」他微笑地說,心中並無遺憾。

  「啊!」她懊惱地咬咬唇。

  他低啞地說:「臨走前她要我轉告你,她很抱歉這次回來給你帶來困擾。」

  「你怎麼不留住她?你會後悔的啊!」她急忙道。

  到了此時此刻,芳心還是為他著想。

  靳震磊的指尖撫過她蒼白的唇瓣,「不,不留下你,我才會後悔一輩子。」

  語芳心微微一震,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芳心,這個世界上,我相信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像你這樣愛我了。」他拉起她的手,深深地印下一吻。

  「就算我愛你又怎麼樣?那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她苦笑著。

  「如果我說我也愛你,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靳震磊與她四目相對,剎那間時間彷彿靜止了。

  半晌,語芳心笑了,她的笑容中有著悲苦也有著自嘲。

  「你怎麼可能愛我?你別忘了,這十幾年來我看過你多少個女朋友,每一個都有張艷麗的臉蛋,每一個都是身材曼妙的美女,我太清楚你喜歡的女人是什麼類型了,你不用為了安慰我故意說這些話。」她聳聳肩,「反正我也看開了,你永遠不可能愛上我,永遠也不可能。」

  他深情地望著她,過了良久才開口:「要愛上一張臉很容易,要愛上一顆心卻很難。美麗的容顏會隨著時光改變,惟有芳心——永、遠、不、變。」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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