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史覺 -【偏執男主白月光我不當了】《全文完》

蔡仲子

第六十章　這不叫親

　　當天，薈文論壇出現了一個新帖。

　　【救命啊啊啊啊我被甜暈了——！！！！】

　　主樓：看破不說破！你們的cp就是真的！！我知道但我不說！！！

　　各路嗑學家火速出現在第一現場：

　　1L：在哪在哪在哪？？？是我想的那對嗎！！！

　　2L：有瓜不賣樓主爛屁股

　　3L（LZ）：我不能多說！！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幸福

　　4L：啊啊啊啊我要殺了樓主！

　　全樓沒提及正主人名，但各路網友吃著虛擬糖也聊了幾十樓，直到有人出來放錘。

　　65L：我是五班的！我聲明！體育課楚同學遲到了！懂我意思嗎！

　　66L：臥槽臥槽有人看見陸同學進學校來著的！！

　　67L：啊啊啊啊啊啊不能細想！！！！

　　70L：嗑到了嗑到了！！

　　楚殷紅著臉從角落裡走出來。

　　「快走！不許陪我上體育課。」

　　陸縝一來，全操場都在看這邊，實在是過分招搖。

　　「好，」陸縝臉上帶笑，不慌不忙地跟在她身後，小聲問，「那你送我好不好。」

　　楚殷繃著臉：「不好！我要上課了。」

　　陸縝說：「送我到校門口，一周不來打擾你。」

　　他馬上要出差了，走之前才特意來看她一次。就算楚殷不送他，陸縝接下來的一周多也沒辦法來找她。

　　但楚殷不知道，她停下來，回過頭：「真的？」

　　陸縝抿唇笑，鴉黑的瞳孔發亮：「真的。」

　　楚殷揚了揚下巴：「那好吧。」

　　上課時段，校園裡根本沒人。就算偶爾能碰到老師，也根本不會管他們。

　　——一個是校長重點關注要求全校老師共同栽培的狀元苗子，一個是全市都知道的財閥大少爺。兩個人雖然走在一起，但一前一後，女孩在前邊一本正經，男孩就在後邊懶散地跟著，看上去似乎也沒什麼異常。

　　甚至覺得有點養眼。

　　老師欣慰地想，真不愧是薈文的孩子，不僅優秀，長得還漂亮！

　　說是楚殷送他，但其實完全就像是她給他開路一樣。楚殷走得非常目中無人，一路把陸縝帶到了校門口，揚揚下巴：「去吧。」

　　陸縝點點頭：「奶茶趁熱喝。」

　　楚殷「哦。」

　　陸縝抬頭，摸摸她的頭，忍不住問：「現在少討厭我一點了嗎。」

　　楚殷抬抬眼，又垂下，鞋尖踢飛一塊石子：「沒什麼感覺。」

　　陸縝笑了，給她把碎髮挽好，然後收回手。

　　「那我走了。」楚殷說。

　　她轉身剛走兩步，陸縝忽然在她身後出聲：「楚殷，我也看過那本書。」

　　楚殷腳步一頓。

　　少年聲線清冽：「你對我有過三次心動，我會努力找回來的。」

　　楚殷眼睫輕輕地顫了一下。

　　然後她下意識就要轉頭罵他。

　　可身後的陸縝接著補充道：「……在不影響你學習的情況下。」

　　楚殷背對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笑了。

　　因為陸縝這句話裡的求生欲實在太明顯，看來是真的被她威脅到了。

　　「哦，那你努力吧。」楚殷說。

　　然後她彎起唇角，再次仰起下巴走遠了。

　　……

　　「所以世界之書陸縝也看過？」楚殷戳系統。

　　學習姬：「看起來是的呢。」

　　楚殷摸了摸下巴，猜測那應該是上輩子的事。

　　不過男主的「自我」覺醒之後，應該就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不尋常了，楚殷倒是可以理解。

　　既然陸縝已經掙脫了「男主」的束縛，那相對應的，她的「白月光」身份大概也已經消解了。

　　楚殷一邊想著事一邊往教室走，回到座位上，看到桌角上的奶茶，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她從知道世界是本書開始就得到了學習姬這個金手指，然後一直忙著鯊狗男人。但她一直沒有深想，小說裡的白月光註定「淒涼早死」……那女主是是誰？

　　楚殷忽然一頓。

　　她蹙著眉尖，不知怎麼，腦海裡忽然想起了她剛剛醒過來時聽到的第一段話。學習姬在她腦海裡敘述了一段，整本書的核心內容。

　　她想起來，那段裡有個「替身」的字眼。所以這個才是女主嗎？白月光留在回憶裡，真正的小說情節是後邊的內容。

　　楚殷的手指忽然捏緊了，冷冰冰地敲系統：「替身是誰？」

　　學習姬：「這個，系統無法告知呢。」

　　楚殷心裡剛泛起的一點溫情被抹了個乾淨，整個人重新冷了下來。

　　學習姬不說，但她可以自己琢磨，所謂替身，那至少應該和她長得很像吧。她琢磨了兩秒，心裡忽然咯噔一聲——難道，楚秋秋？？

　　這世界上大概只有她的假妹妹長得像她了吧？

　　楚殷猛敲系統，有一點點咬牙切齒：「是我想的這樣嗎。」

　　過了幾秒，學習姬才悠悠地說：「不，宿主。您猜錯了。」

　　楚殷：「？」

　　學習姬：「『替身』和您，長得一……點都不像呢。」

　　楚殷忽然怔了怔。

　　……

　　不像？

　　長得不像還叫替身嗎？

　　替的哪門子身？

　　楚殷好幾天都沒琢磨明白，但她也只是在忙碌充實的學習之餘偶爾想一下這個問題，就當調劑了。

　　——每想一次，就把陸縝拖出來鞭屍一次。

　　狗男人最近的確沒來打擾她，楚殷暗中決定，下次見到他必須要問清楚。這事要是解釋不清楚，那他直接火化去吧。

　　毀滅吧渣渣！

　　距離高考只剩兩個多月，楚殷的模考成績依舊非常出色，在全市穩居第一。

　　隔壁一中傳來消息，說常靜庚已經準備簽約了，所以對全市第一不屑一顧，楚殷也根本懶得理他。

　　現在整個高三的備考氣氛一天比一天濃烈，姜研他們一直都以楚殷為目標努力，韓初瑩現在也收了心，不再搞各種千奇百怪的東西，一心一意想尾隨楚殷考名校。

　　就連宋兆霖都從原來的每天學習一小時增加到了三小時，在宋延川的暴力壓制下，回家就老老實實背書，遊戲機都沒收了，週末也不讓出去玩。

　　「不過！我喘息的機會很快就要到了！」宋兆霖在課間大聲說，「下周就能去看電影了哈哈哈哈——」

　　「……」楚殷沉默了一瞬，「霖霖，你管那個叫電影？」

　　宋兆霖說的「電影」，是市教委組織全市文科生共同觀看的思教紀錄片。

　　因為緊跟實事熱點，而且具有一些導向性，所以各地方的文科生都會組織看。看完還要寫一篇觀後感，寫出從紀錄片中分析得到的政治知識點。

　　楚殷完全把這事當學習內容看的。

　　宋兆霖：「我不管！反正是在電影院看！我就當看電影了！」

　　以他現在的痛苦和無聊程度，就是讓他坐在電影院裡看片頭廣告他都願意啊！

　　「等看完電影，再過一陣就是成人禮，」宋兆霖呼嚕了一把頭髮，英俊瀟灑地說，「本人近期就靠這兩項活動續命了！」

　　成人禮上，薈文特許高三學生穿禮服！每年的這個時候大家都爭奇鬥豔，各種比美，宋兆霖最喜歡這種場面了！

　　楚殷不為所動，看了眼他手上的卷子，對著那鮮紅的60分歎了口氣。

　　「我看你這命，很難續上了。」

　　宋延川這個人她雖然不瞭解，但也知道他是最後投靠到陸縝那一方陣營的，其中有沒有宋兆霖的因素她不知道，但宋延川這個人的確是利益至上的冷血動物。

　　「希望你高考出分後不要被你哥打死，霖霖。」楚殷遺憾地說。

　　宋兆霖哆嗦了一下，終於老老實實地拿起書背了起來。

　　-

　　到了「看電影」這天，薈文的學生們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到市教委指定的電影院。

　　一中的高三文科生剛好是上一場次，兩方學生在電影院外狹路相逢。

　　韓初瑩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楚殷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用下巴指了指一個方向：「快看，『常大神』又驕傲了。」

　　常靜庚站在人群中，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他已經和Q大的某人文社科學院簽了約，雖然Q大是理工校，但作為全國最頂尖的大學，他的人文學科也能打，說出去非常有面子。提前簽約也就不必經歷高考的壓力，所以他臉上帶著一種很明顯的優越感——特別是看到楚殷的時候。

　　雖然模考他也是第二，但他這段時間為了簽約花費了太多精力，所以考第二是很正常的。而他打聽過了，楚殷並沒有和任何一所學校簽約。

　　給薈文擦了一個月校門是他人生的黑歷史，現在，常靜庚提前一步跨過高考大門，終於有了贏過楚殷的感覺。

　　「哦，楚同學，好久不見啊？備考得怎麼樣？」常靜庚在楚殷經過的時候叫住了她。

　　他一出聲，電影院外的所有薈文學生都往這邊看。

　　「他叫楚殷幹嘛啊？」

　　「顯擺吧，他不是和Q大簽約了嗎……」

　　「我去無語，殷姐自己也能考上好嗎？？」

　　遠處的馬路邊，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下，從車上從出來一道頎長身影。

　　楚殷對著常靜庚，表情十分雲淡風輕：「還行吧。」

　　常靜庚背著手，露出一個關切的笑容：「應該挺辛苦的吧？」

　　楚殷終於抬眼看了看他：「哦，還行，沒有擦校門辛苦。」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草！」

　　「姐還是姐！哈哈哈哈我他媽要笑死了！！」

　　不光薈文的學生，就連一中好多人都忍不住笑了。

　　常靜庚學習好跟他們也沒多大關係，倒是對門的小姐姐，學習又好又漂亮，傳聞中還能打能唱颯得不得了，所以他們聽見楚殷的話都沒忍住。

　　常靜庚臉色鐵青，楚殷又拿他的黑歷史說事！

　　他冷哼一聲，繼續道：「你要是想考來B省的話，需要更努力。不是我打擊你，B省名校的人文學科在本省招的人非常少，你可加油吧。」

　　楚殷笑了。薈文這個貴族私立，在高考簽約上和一中這種老牌重點沒法比，能拿得到的項目也都不是楚殷喜歡的學校和專業，所以她寒假並沒有參加什麼項目。

　　何況她本來就是打算正經參加高考的，常靜庚對她的顯擺簡直毫無意義。

　　楚殷笑著伸手，對著常靜庚的肩膀拍了一下。

　　她這一下用了力道，常靜庚猝不及防，差點讓她推倒。誰知道楚殷又把他抓了回來，接著重重地拍了兩下，威脅意味十分明顯。

　　「我加不加油是我的事，你再逼逼我可以給你加點油，需要嗎？」她笑眯眯的。

　　常靜庚驟然想起楚殷一個人打趴三個一中混混的事，臉白了起來：「不、不用了。」

　　楚殷最後一掌把他拍開，然後晃晃悠悠地往電影院裡走了。

　　直到她走遠了，常靜庚才不甘心地在後邊大喊：「Q大歡迎你哦！」

　　邁巴赫上下來的人剛好經過，聽見這句，側臉看了常靜庚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

　　但常靜庚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哆嗦了一下。

　　前邊的人並沒有回頭看，姜研陪在楚殷旁邊，小聲問：「殷殷，你想去Q大嗎？」

　　她想起來之前那個一中的學長魏鶴鳴，也和楚殷說過，會在Q大一直等她。

　　楚殷搖搖頭：「不想。」

　　學商科，B大或者R大更好，她的高考目標是這兩所。

　　「嗯嗯！」姜研點點頭。

　　其實覺得，只要殷殷想考，不管哪所都能上。

　　他們在門口耽擱了點時間，等進到放映廳的時候，前排的座位已經都滿了。

　　宋兆霖伸長了手臂招呼她們：「這兒這兒！」

　　他在倒數第二排最靠邊的位置，靠近後門，可以隨時溜出去買爆米花。

　　姜研想坐靠前點，所以只有楚殷過去了，在宋兆霖靠裡一個的座位上坐好。

　　畢竟能出來還是很興奮的，整個放映廳裡都是興奮的嗡嗡聲，哪怕接下來要看的東西很無聊。

　　沒過多久，紀錄片正式開始，弘揚主旋律的音樂響起，放映廳裡終於安靜下來。

　　宋兆霖看了一會兒就睏了，但旁邊的楚殷非常精神。

　　他轉了轉腦袋，發現大家看得都挺認真。就在他想溜出去買爆米花烤腸的時候，肩膀上忽然搭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

　　宋兆霖嚇了一跳，猛地回頭，陸縝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宋兆霖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

　　陸縝勾唇淡笑。

　　宋兆霖眨巴了一下眼睛：「？」

　　陸縝依然淡笑。

　　宋兆霖忽然就懂了，默默地站起身，給他的男媽媽讓座位。

　　明明是三個人的故事。

　　他終究是錯付了……

　　宋兆霖起身的時候楚殷還沒在意，等到身邊傳來一絲熟悉的味道時她才忽然轉頭。

　　陸縝笑著靠在椅背上，大熒幕的光漸次落在他臉上，的確是張毫無瑕疵的神顏。

　　但楚殷看了他一眼，就繃著臉轉了回去。

　　鞭屍還沒結束。

　　陸縝剛從外省趕回來，才聽說薈文的學生今天來電影院。

　　看的不是什麼電影，楚殷的心情似乎也並不太好。

　　陸縝進來的時候走的後門，他們又坐得太靠後，所以一時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兩個人並排坐了一會兒，楚殷盯著大屏幕沒有理他。過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上涼涼的。

　　她一低頭，陸縝修長的手指翻動著，垂著眼睛神色認真，給她手腕上繫了條繩子。

　　楚殷壓低聲音，語氣也不好：「幹什麼！」

　　陸縝繫好之後，抬起手指戳戳她的臉頰：「防蚊蟲。」

　　楚殷冷著臉轉了回去。

　　陸縝輕輕揉了揉她的手腕，然後稍微靠近了點，問：「你會考Q大嗎。」

　　他的呼吸輕輕掃過來，有薄荷的甘冽。

　　看來剛才陸縝也在外邊，聽到了常靜庚的話。但楚殷這時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麼問，故意道：「有可能啊，Q大挺好的。」

　　手腕上搭著的手指忽然輕輕收緊。

　　然後他鬆了勁，聲音低沉：「我以為你會更喜歡B大和R大。」

　　楚殷心底冷哼兩聲，猜的還挺準。

　　陸縝知道她看這個電影是有學習任務的，所以後邊沒吵她。直到紀錄片結束，放映廳的燈再次亮了，陸縝才偏過頭，低聲問：「不高興？」

　　楚殷沒什麼表情：「看這個紀錄片要嚴肅。」

　　她打算等人少點，拎著陸縝好好問一下這個「替身」的問題。

　　沒別的意思，她就是膈應。

　　但這時候燈一亮，人們頓時看到了陸縝。繼而又看到陸縝和楚殷坐在一起。

　　隱藏在人群中的嗑學家們興奮地捂住嘴，一邊回頭看一邊走，連大門都堵住了。

　　好不容易人們散了場，拎著笤帚的清潔阿姨走了進來，一看到他們倆，頓時一臉很懂地笑了起來。

　　「噢喲，現在的娃娃們，好看得不了哎！」

　　「好般配！兩個人都像畫兒裡的人！」

　　陸縝勾了勾唇角，楚殷瞥見，更加不爽，拎著他的袖子：「跟我來。」

　　陸縝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楚殷七拐八拐，走到了影院二樓的洗手間，這邊沒有人。

　　陸縝站在她面前，非常有耐心，笑著開口：「說吧。」

　　他甚至心底有一絲愉悅，看起來楚殷有很多話要跟他說。

　　楚殷張了張嘴，忽然又覺得很難開口。

　　怎麼說？顯得她好像很在意似的。

　　其實她死之後的事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但她莫名地難受，對上陸縝含笑的黑眸，頓了幾秒，乾脆直接道：「你找誰當我的替身？」

　　陸縝微微揚眉。

　　話開了頭後邊就好說了，楚殷冷冰冰地看著他：「書上說的啊，你後邊還找替身了。」

　　陸縝的眼睫扇動一下，然後才忽然笑了。

　　「你不記得了？」他問。

　　楚殷：「啊？」

　　她想了很多種回答，獨獨沒想過這一種。陸縝居然會把這個問題拋回到她身上來。

　　陸縝仔細看著她眼底的茫然，然後垂下眼，走近了一步。

　　楚殷下意識後退，腰抵在了洗手臺上：「幹什麼？」

　　陸縝抬手扶住她一邊臉頰，眼神很黑，低聲說：「你不記得，你曾經回來過。」

　　楚殷眨了一下眼，一瞬間十分茫然。從她的視角裡，上輩子失去意識之後，她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再醒來就回到了17歲。

　　陸縝卻忽然間明白了很多事。

　　從死後到重來，那些似有若無的關聯。

　　「……楚殷，」他的指腹觸摸著她溫熱的皮膚，輕聲道：「誰能代替你？」

　　恨不得拿命來換的人。

　　誰能替你。

　　楚殷的後背莫名泛起輕微戰慄：「那是……怎麼回事。」

　　替身不是這本書的女主嗎？

　　陸縝貼近她的耳邊，低沉地說了一小段後來的故事。

　　在她走後，日思夜想是真，渾渾噩噩也是真，但忽然有一天，他遇見了另一個「她」。

　　長相不同，身材不同，一切都不同。

　　可陸縝知道，是她來了。

　　萬念俱灰的人生裡忽然出現一點光亮。

　　「但你是來殺我的。」陸縝聲音帶著笑。

　　楚殷的大腦裡變得有些混亂，一些零星閃過的碎片開始重現。那場夢如此冗長，中間都發生了什麼？

　　「進了我的公司，到我身邊，」陸縝輕笑，「想在我杯子裡下毒，可你倒掉了。想在我休息的時候給我一刀，可你放棄了。我給了你很多次殺掉我的機會，可你心軟了。」

　　楚殷眼睫發顫，覺得荒謬。

　　可潛意識裡卻彷彿知道，隱藏的記憶正被一點點勾勒。

　　「你沒有殺掉我，」陸縝極近地看著她，瞳孔清晰深刻，「……可你走了。」

　　楚殷的手指一緊，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遙遠的崩潰。

　　陸縝深深地看著她。

　　這個怪異的世界，讓27歲的陸縝再一次遇到了穿梭而來的楚殷。

　　她想殺他，他心甘情願。

　　可她沒能下手，再一次離開。

　　陸縝的世界才終於，徹底坍塌。

　　27歲的陸縝交代好一切。

　　然後自殺式地躺在床上。

　　不吃，不喝，不想，像活死人一樣。

　　讓自己一直睡，一直睡，睡進夢裡。

　　睡進當年的夢裡。

　　告訴17歲的陸縝，想讓她幸福，你就去死。

　　所以那天楚家別墅外，回想起一切的少年，枯站了一夜。

　　看到她之後掉了眼淚。

　　……

　　陸縝看著眼前的少女，輕輕歎了口氣。

　　指腹揉了揉她眼下的皮膚，低聲說：「沒有把任何人當成你。」

　　永遠只有你。

　　楚殷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有過兩次機會。帶著剛剛死掉時最強烈的恨意，直接殺掉陸縝，可她沒能下手。第二次，她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重新改寫一切。

　　陸縝捧著她的臉，輕吻楚殷的眼睛。

　　楚殷心裡堵著無法消解的情緒，一拳頭打在他胸口，「別親了。」

　　「咚」的一聲悶響。

　　陸縝笑著說好，指腹輕輕摩挲片刻，才道：「……別哭。」

　　楚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掉了眼淚。

　　好糗啊。

　　楚殷抬手蹭了蹭臉頰，推開他，垂著濕漉漉的眼睫：「陸縝，我就應該搞死你是不是。」

　　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了。

　　「嗯，」陸縝笑著，把她抱到洗手臺上，手臂撐在兩側，「但你沒有。」

　　楚殷皺了皺發紅的鼻尖。

　　「你沒有，」陸縝一點點吻掉她的眼淚，「所以我來了。」

　　楚殷好煩好煩啊。

　　她被困在陸縝的懷裡，只能用力推他：「別親了。」

　　陸縝扶住她的臉頰，抵著她的額頭，視線黑沉。

　　「楚殷，」他聲線溫柔帶笑，「這不叫親。」

蔡仲子

第六十一章　你閉眼了

　　楚殷已經懂了。

　　原本的……殺掉陸縝、了結一切的意志沒能實現，她的離開卻導致了陸縝真正的崩塌。

　　在她第一次重生出現在27歲的陸縝身邊的時候，沒有系統也沒有金手指。而在她第二次重生醒過來之後，卻擁有了可以修改劇情的能力。

　　——因為垃圾劇本走崩了。

　　男主意識坍塌，停止一切行為，世界也就無法運轉，這才會有特殊的力量介入。而上輩子的陸縝遺留的最強意志是……她能幸福，所以系統的權限交到了她的手裡。

　　拿到權限的楚殷對陸縝進行了新一輪的暗鯊，可最終也用權限救了他。

　　……原來如此。

　　楚殷很久之後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圓圈，畫得好難。

　　——可那些對陸縝而言，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他死過三次，才站到她面前，現在……終於可以重新開始。

　　陸縝抵住她的額頭，抬手揉了揉她的耳骨，聲音微啞：「過去了這麼久，需要我教你嗎。」

　　楚殷回過神，才想起他剛才說的話。

　　……這不叫親。

　　她一抬眼，極近地撞進他漆黑的瞳孔裡，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壓著的欲念，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抓住了衣角。

　　未成年的軀體，老司機的靈魂。

　　楚殷非常瞭解現狀。

　　但她拒絕接受。

　　「不……用了，」楚殷抿著唇往後退了退：「你給我矜持點！」

　　陸縝含著笑把頭壓低：「楚殷，我已經很矜持了。」

　　壓著自己，一步步小心，慢慢再走到她身邊最近的位置。

　　再近一點，就要碰到了。

　　楚殷連忙手動推開一點距離，腦袋裡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一件事。

　　「不對，那書裡的女主呢？」她點了點陸縝的肩膀，「你的官配。」

　　陸縝抱住她，在楚殷頸窩蹭了蹭：「不知道，也不重要。」

　　或許有過這樣一個人，但他根本沒有在意過。

　　因為他的世界止步於她真正離開那天。

　　楚殷好不容易把陸縝踹開，然後從洗手臺上跳下來，站到安全距離之外。

　　她抱著胳膊，義正言辭地說：「我未成年，你不要想有的沒的，犯法。」

　　陸縝笑了：「馬上成人禮了。」

　　楚殷：「那我也沒成年。」

　　陸縝勾唇：「知道了，我等著。」

　　楚殷瞪他：「……沒讓你等！」

　　說得好像成年之後就會做什麼一樣……！

　　上輩子是上輩子的事，就算以上輩子的程度來看，親一口根本不算什麼，那這輩子也不行。高考前她的主業只有學習，別的事都要靠邊。

　　……現在想想，單獨偷偷摸摸地跑到沒人的洗手間這件事也非常上不得檯面。但剛才楚殷滿腦子只想搞清楚替身的問題，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曖昧。

　　她咳嗽兩聲，背著手率先走出去，好像要逃離案發現場。

　　陸縝依舊不慌不忙地跟在她後邊。

　　出了電影院，走下高高的臺階，楚殷忽然在路邊看到一團不明生物。

　　宋兆霖幽幽地蹲守在馬路牙子上，手裡拿著根吃完烤腸剩的竹籤，一抖一抖的，盯著他們倆一前一後走出來。

　　純真無邪的大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我需要一個交代。

　　楚殷：「……等我呢這是？」

　　宋兆霖幽幽地說：「我在等一個解釋。」

　　楚殷略微有那麼一絲心虛，陸縝卻非常坦然：「你問。」

　　宋兆霖的眼珠子來回轉動，然後抖著竹籤子問：「你倆扔下我幹啥去了？」

　　說完，沒忍住，自己捂著嘴傻憨憨地樂了起來。

　　宋兆霖從「有姦情」這三個大字出發，滿腦子都是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因此雖然極力掩飾，渾身上下仍然透出一股猥瑣的氣質。

　　楚殷的手癢了起來，強行忍住揍他的衝動：「……什麼也沒幹。」

　　宋兆霖一臉不信，轉過頭看向陸縝求證。

　　陸縝唇角微翹，神情間透出一絲愉悅。

　　他的視線掃過楚殷，然後又落到宋兆霖身上：「我們……」

　　意味深長地停頓。

　　宋兆霖尾巴都快搖起來了，耳朵豎得老高：「什麼什麼什麼？」

　　楚殷從陸縝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暗秀的企圖——要是讓宋兆霖聽見一點苗頭，明天全校就都知道了。

　　於是她果斷翻了劇本出來，直接給陸縝禁言了。

　　陸縝正要開口，說「的確什麼都沒做，只是抱了一下」，但忽然察覺到一股力量引導他沉默。

　　這種感覺就像是面前出現了兩條岔路，一條是他的個人意願，一條是別人的指示。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陸縝意識到他可以選擇其中任意一條。

　　陸縝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楚殷。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新規則留下的「福利」。

　　楚殷顯然不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活動，只當陸縝是察覺到了自己動的手腳，於是做了個鬼臉，自己轉頭走了。

　　「別走啊！沒說完呢嘿——」宋兆霖伸出爾康手，但楚殷走得毫無留戀。

　　他回過頭，眨巴著眼睛看向陸縝：「縝哥，你們倆到底啥情況啊？」

　　作為吃瓜大戶，他當然知道現在學校裡有很多人在嗑他們倆。就剛才蹲在馬路牙子上等人的這段時間，論壇裡已經有帖子在說剛才電影院的事了——陸縝和楚殷坐在一起！

　　一塊兒看電影哎！哪怕看的是這種無聊的紀錄片，但這行為也很像情侶才會做的事。

　　宋兆霖搓了措手：「你們在——咳咳咳、在一起了嗎？」

　　陸縝收回目光，開口道：「是我單方面在追。」

　　……真的可以開口。

　　陸縝垂了垂眼，忽然笑了起來。

　　被楚殷牽著從規則的圈裡跳出來之後，原來他的言行已經不再為任何人所束縛。

　　他依然心甘情願臣服於她，只不過……多了一些優勢。

　　宋兆霖「嗷」的一嗓子叫喚出來：「天啊！」

　　陸縝在追女孩子——這事放到以前來看，宋兆霖和譚科根本不會信，但如果追的對象是楚殷的話，就莫名變得很合理，甚至覺得有點難。

　　「那你進度怎麼樣啊陸總！」宋兆霖一臉猥瑣地舉起手，勾了勾自己靈活的小拇指，「牽手手沒？」

　　陸縝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不明。

　　宋兆霖兩輩子都是純情小傻子。比他能想像到的，多得多。

　　不過楚殷不想讓他說，他不說就是了。

　　陸縝有很多很多的耐心。

　　高考之前，不打擾她學習。

　　高考之後……

　　宋兆霖看他不說話，十分理解地歎了口氣：「唉，沒事，事在人為！殷姐這麼難追一個人，牽不上小手很正常嘛！」

　　陸縝：「……」

　　他有耐心，但依然忍不住急切。

　　心底隱秘的渴望，想讓世界都知道他們獨一無二的聯繫。

　　知道她是他的。

　　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

　　賭一輩子。

　　-

　　楚殷深切地反思：「我覺得我最近有點懈怠。」

　　學習姬看著她桌上剛剛被刷完的新練習冊：「……倒也沒有？」

　　楚殷一邊唰唰唰地改錯題，一邊道：「被狗男人的淒慘經歷分掉了一點精力，實在是不應該。」

　　學習姬看著她奮筆疾書的樣子：「……我覺得您想多了，宿主。」

　　頂多也就給男主同志分了5%的精力。

　　這麼一想，男主還挺可憐。

　　楚殷現如今的做題速度已經可以用光速來形容了。以數學為例，因為前期積累了太多千奇百怪的題型，又一直不斷地重複做題、改正，在這個過程中，大框架已經完全融會貫通，再加上她本人超強的記憶力和邏輯思維能力，現在做題已如切菜。

　　平時經常堂測，兩節課的大卷子，通常楚殷一節課不到就寫完了。

　　其他各科的水平也在日日精進，楚殷是很有計劃性的那種人，每天的學習任務都會超額完成，一點點穩步邁向高考。

　　改完了所有錯題，楚殷把練習冊放到一邊，喝了口水。

　　「所以我的高考任務呢？什麼時候公佈。」

　　學習姬：「現在還不是時候哦，宿主。」

　　楚殷哼了一聲。

　　任務她猜也能猜出來，大概是考下高考狀元那個級別。她比去年模擬高考的時候又進步了很多很多，楚殷是有底氣的。

　　她更感興趣的是任務獎勵是什麼。

　　楚殷之前就想過，對於學生而言，其實學習生涯的最高峰也就是高考了。進入大學之後，雖然也依然需要學習，但模式已經和高中完全不同。所以楚殷一直猜測，高考應該是學習姬能發佈的最高任務。

　　與之相應的，最高的獎勵權限是什麼呢？

　　如果容量繼續擴大的話，那大概是一整面紙？或者還有其他的修改方法？

　　不過學習姬說的也沒錯，現在的確還沒到公佈的時候。

　　等成人禮過去，還有最後一個月，她要穩住自己的節奏。

　　這堂課又是堂測，測的是英語卷子。

　　楚殷四十多分鐘就刷完了全部選擇部分，放下筆想休息，忽然被英語老師拍了拍肩膀：「去趟辦公室吧，這卷子你不做也行——班主任找你有事。」

　　「哦，好的。」楚殷把卷子平鋪在桌面上，然後就離開座位往辦公室走。

　　她一走，宋兆霖的目光頓時漂移過來。

　　還沒看兩眼，就被折返回來的英語老師爆了頭。

　　「人家不用做！你也不用做？」英語老師低聲吼他。

　　宋兆霖連忙龜縮了回去。

　　……

　　「代表高三學生發言？」

　　辦公室裡，班主任微笑著告訴楚殷這件事，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慈愛。

　　「怎麼這麼驚訝，我們學校高三，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呀。」

　　年年成人禮都會選代表出來發言，楚殷要成績有成績，要長相有長相，聽學生們說在學校裡人氣也很高，完全就是代表的最佳人選嘛。

　　楚殷沒有作為好學生當眾發言的經驗，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可是，我不知道說什麼。」

　　班主任揮了揮手：「沒事，在網上找找就行，大家也不怎麼聽內容。」

　　楚殷：……不愧是帶班多年，好真實。

　　「別有壓力，你站在臺上，對大部分學生來說就已經是一種激勵了。」

　　楚殷沒法再拒絕，只好答應下來。

　　走出了辦公室，迎面碰上韓初瑩：「殷殷！你是不是今年的發言代表？」

　　楚殷揚眉：「你怎麼知道？」

　　韓初瑩理直氣壯地說：「不是你我就要鬧了！」

　　楚殷一時竟無言以對。

　　韓初瑩接著一臉興奮地問：「所以你成人禮穿什麼呀？想好了嗎？要不要我來給你準備！！」

　　楚殷：「雖然還沒想好，但是不用麻煩啦。」

　　韓初瑩：「不麻煩！我一點都不麻煩！」

　　她在大腦裡已經生成了十套look，每種都很鯊人，她姐必須是今年成人禮上最美的那一個！必須！！

　　不過韓初瑩還是尊重楚殷的：「殷殷，當然還是以你自己優先，但只要你自己不知道穿啥，就找我好嗎！我一定會好好設計的！」

　　楚殷怕了她：「好好好，知道了。」

　　對於成人禮的著裝，楚殷沒有什麼想法。

　　上輩子成人禮的時候，楚家還沒有破產，楚秋秋也還在薈文，當時家裡好像一起給她們定做了禮服。

　　不過現在沒這條件，楚殷也不想浪費精力，所以就打算成人禮之前隨便去商場買條裙子算了。

　　不過放學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楚實的電話。

　　「殷殷，學校成人禮要到了吧？」楚實問，「禮服的事你不用操心，專心學習就好，哥哥幫你準備！」

　　楚殷鬆了口氣——倒是省得她自己去挑了。

　　「別買貴的，普通一點就好，謝啦哥哥。」

　　「放心吧！別謝，都是哥哥該做的。」

　　……

　　幾天之後，楚殷下課回到宿舍，宿管阿姨忽然笑眯眯地叫住了她。

　　「丫頭！來來來，有人給你送東西了——」

　　楚殷走過去一看，是一個很大的禮盒，高級絨面。她一看logo就知道，應該是哥哥買的禮服到了。

　　現在整個楚家的經濟狀況應該都不太好，哥哥買的這家高定還非常非常貴，楚殷輕輕歎了口氣。

　　「送東西的小夥子帥得不得了哎！」阿姨揶揄地看著她，眨了眨眼，「對象嗎？」

　　「不是，是我哥哥。」

　　楚殷向阿姨道了謝，然後她拿好東西準備上樓。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接聽之後，楚實的聲音傳了過來：「殷殷，我到你們宿舍樓下了，快來。」

　　楚殷愣了愣，禮服已經寄來了，哥哥還親自來一趟做什麼？

　　她應了兩聲，來不及上樓，只好抱著手裡的盒子走出去。

　　然後她就看見，楚實手上也抱著兩個盒子。

　　楚殷心裡一動，忽然自動冒出一個想法。

　　還來不及證實，背後就響起一道熟悉的含笑聲音：「看過了嗎？」

　　楚殷猛地回頭，看見陸縝手裡抱著一隻鞋盒，笑著看她。

　　「你買的？」楚殷點了點手裡的盒子。

　　「嗯，」陸縝點點頭，唇角翹起，「尺寸應該是對的。」

　　楚殷：「……！」

　　而這時楚實也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看陸縝，才知道自己被搶先了一步。

　　兩個男人互相對視，空氣中迸射出一絲火光。

　　楚實率先開腔：「陸總日理萬機，還有時間給我妹妹買裙子？」

　　陸縝神色淡然，「嗯，因為我在追她。」

　　一記直球。

　　楚實和楚殷同時被嗆得咳嗽起來。

　　雖然知道陸縝為了救妹妹連命都丟過一回，但楚實心理上還停留在以前，妹妹和他一樣不待見陸縝的時候。

　　想追他妹？八百年後吧。

　　他把自己手上的盒子遞給楚殷，溫柔道：「我覺得你會喜歡的。」

　　楚殷接過來：「好的，謝謝哥哥。」

　　陸縝幾步走過來，把楚殷手上的東西全都接了過來，「我給你送上去。」

　　楚實立刻不滿：「等會兒！你憑什麼進女寢！？」

　　「本來就是混寢，」陸縝淡淡抬眼看他，勾唇一笑，「而且，我以前就進過了。」

　　楚實氣得上頭：「你——」

　　楚殷不想再讓他們倆繼續交流，只能拉一個先走，她煩躁地推了下陸縝：「要送就送，快走快走。」

　　她又看了眼楚實：「哥哥別擔心，他幹完苦力我就把他轟跑。」

　　陸縝笑了出來。

　　最後楚實只好眼巴巴地看著那個男人跟在妹妹身後進了宿舍樓。

　　為什麼！明明以前妹妹還和他一起辱駡陸縝呢！

　　為什麼她沒有以前那麼討厭陸縝了QAQ！

　　現在樓裡人很少，宿管阿姨很好說話，交代了兩句就放行了。

　　陸縝抱著四個盒子，走到楚殷那層，然後把東西都放到了她的宿舍門口。

　　楚殷轉過身看著他：「行了，我穿我哥買的就行，你的拿回去吧。」

　　陸縝垂眼，一手搭在宿舍門上，輕笑著問：「你要不要先看眼他挑的。」

　　楚殷狐疑地看了看他。

　　不過她還是蹲下來，打開了楚實那個盒子。

　　觸目所及，一片醒目的溫柔橘粉色。

　　楚殷：「……」

　　不是不好看，這個顏色今年也很流行，楚實選的是薄紗荷葉袖的款式，非常有仙氣，很適合軟軟糯糯的小仙女。

　　……但不適合她。

　　哥哥就是直男審美，雖然在線，但過於統一。楚殷一般是不會穿這種顏色的。

　　頭頂傳來輕笑，陸縝彎腰，拉住她的手腕，把人帶起來。

　　「所以，要我的。」

　　楚殷皺著眉看他。

　　陸縝笑著揉揉她的臉。

　　「貨送到了，不支持退換。」

　　「成人禮見。」

　　陸縝說完，怕她拒絕，大步離開了。

　　楚殷低頭看著一地的盒子，好半天之後歎了口氣。她只好先把盒子都抱進宿舍，然後打開陸縝的盒子，把裙子拿出來看了一眼。

　　這是一條剪裁很俐落的掐腰小黑裙，平肩的設計，露得不多，也不誇張。裙擺壓褶，長度大約在膝蓋以上。整條裙子唯有裙擺上暗繡著繁複花枝，飾以流光釘珠。

　　……狗男人真的知道她的取向。

　　楚殷猶豫了很久，最後乾脆不管了。

　　她用不到兩條裙子，正好把另一條退了，錢還給哥哥。

　　陸縝這條她去網上搜了一下，只找到了類似款式，不知道他是不是定制的。還有鞋子也是同個牌子，細細的小高跟，依然精準地點在她的取向上。

　　最後楚殷只好按著同品牌類似款式的價格給陸縝轉了賬。

　　轉帳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但不得不說，陸縝挑的，她很喜歡。

　　-

　　隔天就是成人禮。

　　學校的大禮堂已經被裝飾一新，場中還做了一道「成人門」，到時候所有學生都要走一遍。

　　這一天果然是大家爭奇鬥豔的比美場合，薈文從來不缺白富美，各家的春秋高定小禮服都能在禮堂裡看到，一時間眼花繚亂。

　　楚殷的發言環節很早，所以已經在後臺備場。

　　她身上穿了那條黑裙子。

　　整個後臺的人都屏息不敢大聲說話。

　　這、這這、這是他們的大學神楚殷嗎——！！

　　印象裡只有去年的舞會上楚殷穿過小禮服，但當時她非常敷衍，穿得還是保暖款的針織裙——可今天！完全！不一樣！

　　高級小禮服穿在身上的質感是全然不同的，純手工縫製的裙子天然帶著高級感，掐腰的設計勒出了她窄細的腰線，雙肩白皙盈潤，在光下像一塊溫熱的瓷片。

　　楚殷本來就生得唇紅齒白，五官很純，可她輕輕仰起頭念詞的時候，竟然有種脫於少女感的、天然不自知的媚。

　　主持人和工作人員們都快被美哭了。

　　而此時的場中，也正在騷動。

　　「臥槽，陸縝正裝殺我！」

　　「啊啊啊啊啊啊我又動搖了——」

　　「前任老公風采依舊啊啊啊啊～」

　　陸縝額前的黑髮被撩起一些，露出清晰深刻的眉骨和眼窩。他皮膚冷白，淚痣和薄唇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冷禁欲。

　　少年的身形已經挺拔頎長，穿著剪裁貼合的純黑手工西裝，胸口壓了一枚花枝胸針，矜貴逼人。

　　陸縝四下看了一圈，沒見到人。

　　很快，成人禮的儀式就開始了。

　　各班學生和一些家長入座，主持人上臺開場，然後請出校長講話。

　　校長講話的過程中，底下的人基本都在興奮地自拍合照。

　　還有好多人偷偷在拍陸縝。

　　十分鐘後，校長的寄語終於結束，下面的環節是學生代表發言。

　　五班立刻響起歡呼聲。

　　韓初瑩瞬間不知從哪兒掏出了個單反，對準了講臺。

　　少女從後臺從了出來，一步步走到話筒前。

　　她穿了他送的裙子。陸縝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的心思都在細節之處。他胸口別的花枝，和背後衣擺的刺繡，都和她身上同款。有種隱秘而獨屬的聯繫。

　　全場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安靜。

　　「老師們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三五班的楚殷。」

　　這句話說完，他們才回過神似的，歡呼聲再次響起。這回比上回還要強烈，所有人都盯著臺上的那個人。

　　陸縝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觀眾席裡有很多讚歎的聲音，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那一個人看。

　　陸縝忽然意識到，他挑的裙子，太短了。

　　楚殷的腿又長又直，白皙纖細，從釘珠和刺繡的裙擺下延伸出來，收束進那雙精緻的小高跟裡。

　　她漂亮的肩頸線條露了出來，雪白如瓷的一片，盈潤得好像在發光。

　　陸縝從心底開始發燙，各種意味的躁意翻湧上來。

　　幾秒後，他起身離開坐席。

　　楚殷準備的發言很短，大約五分鐘不到就結束了。

　　她捂著衣領微微鞠了一躬，然後在熱烈的掌聲中下臺。

　　迎面碰上一男一女的主持人，兩個人臉都有點紅。

　　「學姐超棒！」

　　「學姐快去休息吧！」

　　楚殷笑了笑：「好。」

　　她順著樓梯往後台走，剛下半層，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陸縝在這裡等她。

　　楚殷差點叫出聲，看清是他才鬆了口氣，忍不住罵道：「你是鬼嗎！」

　　陸縝的指腹很燙，握著她的手腕，下意識摩挲幾下。

　　「楚殷，把裙子換了吧。」陸縝說。

　　楚殷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麼？」

　　陸縝聲音很低：「……不好看。」

　　他自己挑的，怎麼會覺得不好看。楚殷不信是她穿得不好看。她皺著眉打量他半晌，忽然就想明白了。

　　楚殷勾勾唇角，忽然湊近了一點。

　　陸縝的鼻息之間驟然拂來她身上的淡香，手指下意識地用力。

　　「我買了，」少女氣息清甜，挑釁也像挑逗，「我、就、穿。」

　　陸縝心臟瞬間跳亂了幾拍。

　　她對他永遠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楚殷說完，就要甩開他走出去。

　　陸縝下意識地拉住她，然後回身，把人輕輕壓在牆上，用自己的身軀擋得嚴嚴實實。

　　「沒完了？」楚殷瞪他。

　　陸縝垂眼，看著燈光下她紅潤的唇瓣，很想咬一口。

　　留個記號。

　　這是他的。

　　知道要控制節奏，知道要克制自我。

　　但這一刻他還是被本能驅使，著魔一樣，低下頭貼近她。

　　楚殷立刻察覺，連忙伸手捂住。

　　陸縝的吻就落在了她的手背。

　　他輾轉片刻，然後咬了一口。

　　不重，就叼著一點皮肉。

　　楚殷「嘶」地一聲，出聲罵他：「你是狗嗎！」

　　真不該逗他，狗男人就是狗！！！

　　「嗯，」陸縝鬆開，又親了親他咬過的指關節，把她壓進懷裡，「楚殷，快點長大。」

　　過了成人禮也沒有成人。

　　她還小，還要高考。

　　快點長大，才能在一起。

　　楚殷掙不動，只好狠狠地捶了他一下：「這特麼是我說了算的嗎？」

　　陸縝埋在她溫熱的頸邊輕笑出聲。

　　「你成年那天……」他忽然想起來一些舊歲的細節，心底溫柔滾燙，「我第一次親你。」

　　楚殷的臉忽然就紅了。

　　上輩子成年那天，已經是她高中畢業之後的事了。

　　陸縝來給她過十八歲生日，星空底下，少年偷偷親了少女。

　　「哦，我記得啊，」楚殷臉頰發燙，語氣故作鎮定，「我當時差點扇你。」

　　陸縝捏了捏她的後頸。

　　「嗯……但我低頭親你的時候。」

　　陸縝咬住她的耳垂，用耳語般的聲音，「——你閉眼了。」

　　所以快點長大。

　　再，喜歡我一次吧。

蔡仲子

第六十二章　終極任務

　　閉眼是不可能閉眼的。

　　就算閉了她也不承認。

　　楚殷耳朵尖發燙，有種黑歷史被翻出來的羞恥感，在四下無人的樓道裡踹裡陸縝一下，然後推開他，依然穿著那身小黑裙招搖過市。

　　陸縝只好無奈地跟在她身後兩步遠。

　　裙子好看，她穿著更好看。

　　陸縝還得想個辦法把錢退回去。

　　楚殷還沒走回觀眾席，韓初瑩已經扛著單反過來了。

　　「別動別動！對，保持這個姿勢！」

　　韓初瑩上來就是「哢嚓哢嚓」一通狂拍。

　　剛才臺上台下離得太遠，看不清細節，現在仔細一看更美了！小黑裙襯得膚色雪白，再加上頂級美貌的臉蛋，特別御姐！！她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呼吸了。

　　但剛拍了兩張，鏡頭裡忽然又出現了一道身影。

　　韓初瑩頓感不滿，從鏡頭後邊抬起頭：「哎，那位同學——」

　　她話沒說完，看清了後邊的同學是誰，頓時又啞了。

　　雖然她只喜歡漂亮姐姐漂亮妹妹，但「美色」這種東西，極致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已經超乎性別概念，讓人只能感受到衝擊。

　　韓初瑩愣了愣，然後立刻敏銳地察覺到，陸縝胸口別著的花枝胸針，和楚殷裙擺的釘珠刺繡非常相似。

　　可惡？！直接被秀了一臉！！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再次舉起鏡頭，對準楚殷：「殷殷看這裡！」

　　楚殷無奈地笑了一下，看向鏡頭。而身後兩三米處，黑色西裝的挺拔少年微微側頭看了過來。

　　「哢嚓」，畫面定格。

　　那幅場景裡，絕美的少女對著鏡頭淺笑，而身後的虛鏡裡，少年正默默地注視著她。他的身影並不清晰，但因為五官過於立體，從眉骨到鼻樑的線條剛好被勾勒出來。

　　有種……超越了鏡頭感的深情。

　　連韓初瑩都禁不住對著相機看了很久。

　　「照夠啦？」楚殷問她。

　　韓初瑩回過神：「哦哦哦！可以了可以了！多謝兩位！」

　　不得不說，剛才那幾張殷殷的單人照都只是美而已。

　　但他們兩個人的這張無意識的合照，才是真的好絕……

　　楚殷平時沒少被她拍，也懶得看照片，拍完就回去了。

　　下一個環節，組織各班過成人門，就算成人。這個過程十分簡陋枯燥，但因為能夠在全年級面前展示一下全身look，所以女生們都很喜歡。

　　楚殷回來的時候，班長高興地說：「正好你來了，去排——」

　　他話沒說完，忽然看到了楚殷身後的陸縝。

　　陸縝不是國際班的嗎？？為什麼站在五班這邊？？

　　不光他在看，全年級的人也都在看這邊。

　　陸縝神情非常淡然。

　　少爺站在無數人的目光中，依舊清冷矜貴。

　　楚殷無奈了：「他想在這邊就在這邊吧。」畢竟也勸不動陸總。

　　最後這門楚殷還是和陸縝一起走的。

　　不過楚殷想，高三生學習都那麼忙，就算大家看到了，應該也很少有逛論壇發帖八卦的吧……

　　然後楚殷穿過了成人門，一抬頭，就看見宋兆霖對著她和陸縝拍了張照片，然後一臉姨母笑的樣子，低頭在手機上敲敲打打。

　　楚殷：「……」

　　她並不知道，現在論壇裡又瘋了。

　　【啊啊啊啊我的老公和我的老婆一起過門了！！我宣佈他們今天結婚！！】

　　1L：我宣佈我是見證人！

　　2L：那我是花童！！！

　　4L：我可以當司儀——！！

　　宋兆霖一出場，立刻無人能及：

　　21L：我宣佈我是他們兩人的愛子——！！！

　　底下的人都他媽笑傻了。

　　22L：哈哈哈哈哈草，舔還是你會舔！

　　23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牛批！！

　　……

　　「過門」結束，下個環節是交際舞。

　　今天學生們都是正裝和小禮服，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自由邀請。

　　陸縝一直在楚殷旁邊，導致雖然很多人盯著他們，但始終沒有人敢走過來。

　　陸縝和楚殷並排站著，肩膀靠在一起，他低笑著問：「要跳舞嗎。」

　　楚殷側過臉，瞪了他一眼，「你是想被我踩死嗎。」

　　她是真的不會跳舞，上輩子陸縝教過很多次，但這真的是她的技能盲點。每次出席一些場合，如果有跳舞環節，都是陸縝帶她，最後被她踩無數腳。

　　陸縝顯然也都記得，唇角輕輕翹起。

　　看著大禮堂裡興奮的年輕學生們，有種恍若隔世的歲月感。

　　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陸縝不下場，楚殷也不下場，到最後交際舞環節都結束了，也沒人敢來邀請他們。

　　趙煜雄等幾個五班男生悵然若失地看著他們兩個並肩而站的畫面，同色的禮服，同樣的白皙漂亮。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實在太過養眼，根本沒人插得進去。

　　班長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沒戲了，放棄吧。」

　　經過今天，誰還不知道人家倆是一對啊？

　　趙煜雄：「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嗎？」

　　班長「害」了一聲：「就算沒在一起，你敢上啊？」

　　就算沒有「陸縝」，還有「學習」，學神什麼性格，兩年了還不知道嗎。

　　當然，在場難受的不止男生。傅明萱和梁月琪再一次站到了統一戰線上。

　　「陸縝真的喜歡她？」傅明萱咬著嘴唇。

　　梁月琪看著遠處那兩道身影，也皺著眉。

　　明明前一段時間還沒有這麼明顯，但好像就是從陸縝好起來之後，他對楚殷的不同就越來越不加掩飾。

　　明明之前的消息都說陸縝廢了，梁月琪雖然遺憾，但也束手無策。可消息有誤，陸縝毫髮無傷，那她的心思當然就再次活躍起來。

　　「陸縝喜歡不乖的，」梁月琪抱著胳膊，看著楚殷回頭對陸縝說話時表情很凶的樣子，「她還真厲害，會釣。」

　　傅明萱立刻問：「什麼會釣？」

　　梁月琪用下巴指了指楚殷：「她以前不是這畫風啊，你忘了？」

　　傅明萱回憶了一下，還真是，楚殷剛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悶頭巴腦的，一整天也不說話，完全是個木訥呆板的人，和現在一點都不一樣。

　　「以前估計都是裝的，就是為了營造反差感，」梁月琪分析道，「這樣能吸引陸縝的探究欲。」

　　傅明萱睜大了眼睛：「那她也太心機了吧！」

　　梁月琪冷笑一聲：「能嫁進陸家的話，這點心機算什麼。」

　　可惜光有心機是不夠的。

　　傅明萱又氣又妒：「那你就眼看著陸縝這麼被她勾走了？」

　　梁月琪沒說話。

　　她越想越不爽，最後氣衝衝地走了過去。梁月琪在她身後站著不動，唇邊勾起一點嘲弄的笑意，傅明萱也就這點腦子了。

　　真不知道她成績怎麼考得那麼高。

　　交際舞環節結束就只剩合照環節了，大家在場中自由拍照，可以拉著家長一起，也可以找各位老師同學一起合影。

　　傅明萱穿過人群，徑直走到陸縝面前，紅著臉說：「縝哥，馬上也要畢業了，我們能不能合個影？」

　　楚殷就在陸縝旁邊，已經有不少同學小心翼翼地圍過來想合照，但礙於陸縝在場不敢靠近。

　　聽見傅明萱的聲音，她立刻回過身沖陸縝擺手：「快去吧去吧。」

　　陸縝抬眼，看著楚殷周圍聚過來的人，有很多男生。他微微眯眼，然後抬手拉住她，輕輕帶到自己身邊。

　　「一起照。」

　　傅明萱呆了呆：「這……」

　　但她的手機已經給了別人，幫忙拍照的人站在對面：「這、這個——離近一點哈！」

　　傅明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羞澀地往陸縝那邊靠近了一步。

　　陸縝面無表情，把胳膊搭在了楚殷肩上。

　　楚殷肩膀上一涼，觸碰到了他的金屬袖口。她側過臉瞪著他，壓低聲音：「你幹嘛。」

　　陸縝在她耳邊小聲說：「照完留一份，把旁邊截掉。」

　　楚殷愣了愣，看著他正經的表情，居然被逗笑了。

　　？狗男人怎麼這麼幼稚啊——！！

　　傅明萱雖然不爽楚殷的加入，但是拍照的一喊，她立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畢竟難得有機會和陸縝合照，就算有個礙眼的人在……反正到時候把楚殷截掉就好了！

　　拍完照，她立刻興沖沖地跑過去看。

　　她覺得自己站得離陸縝已經很近了，但看完照片，像被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她和陸縝中間還有一掌的距離，可陸縝整個人都是靠在楚殷身上的！

　　他的胳膊搭在楚殷肩頭，垂下來的手背骨節分明，在純黑的袖口下很有蘇感。少年唇角勾了一絲淡笑，微微歪頭，快要碰到楚殷。

　　那是一種旁人無法插進去的親昵。

　　傅明萱整個人，變成了一顆強行加戲的電燈泡！

　　她的臉色紅白交加，最後只能把氣撒到拍照的人身上：「你怎麼照的啊？！」

　　對方很無辜：「就這麼直接照的啊。」非常寫實。

　　傅明萱：「那你不能提醒我一下嗎！」

　　對方也無語了。

　　這怎麼提醒？？

　　提醒了之後你的燈泡電光就能弱一點嗎？搞笑！

　　……

　　楚殷最後還是和不少同學合了影。

　　陸縝被譚科他們拉回國際班，和老師們一起合照。

　　她終於得了空，打算找個地方把裙子換了，然後就回班做題。

　　但她剛走過樓梯拐角，迎面就碰上了梁月琪。

　　自從冬令營梁月琪崩潰退宿之後，他們兩個就沒有面對面交流過了。此時，梁大小姐穿著設計師專門為她打造的高定禮服，抱著胳膊站在楚殷面前，笑了聲。

　　「看不出來啊，好手段。」

　　楚殷：「？」

　　梁月琪把傅明萱攛掇出去，只不過是為了看看陸縝的態度。她在遠處觀察了一下，現在陸縝對楚殷的確是上心的。但豪門深似海，僅僅上心並不足以改變什麼。

　　她要做的，是敲打。

　　「下個月陸縝就成年了，」梁月琪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財閥繼承人的成年意味著什麼，你一定不懂吧。」

　　楚殷摸了摸下巴，心說她還真懂。上輩子陸縝離經叛道，拒絕聯姻，他那時羽翼未豐，在家族裡受到的壓力非常大。

　　這輩子……看起來是更遊刃有餘。

　　也大概，更不會退讓了。

　　梁月琪嘴角露出笑意：「我也是為你好，怕你因為陸縝一時的喜歡而泥足深陷。但你要知道現狀，楚家倒了——當然，就算沒倒，也算不了什麼。你要是想嫁進陸家，會非常困難。」

　　楚殷面無表情，心裡覺得她挺逗。

　　都快高考了，還擱這兒宮心計呢。怪不得成績那麼差。

　　梁月琪的家世給了她在楚殷面前足夠的優越感，她優哉遊哉地拋下一個自以為很勁爆的消息：「其實你不知道吧，陸家和梁家在很久以前口頭約定過，以後兩家的孩子會結為夫妻……」

　　潛臺詞就是，她才是那個會成為陸縝未婚妻的人。梁月琪說完，暗含得意地觀察著楚殷的表情，想看到她驚惶或者難以置信的神色。

　　但楚殷非常平靜，眉毛都沒動一下。反倒是她身後響起一道冷冽的聲音。

　　「是嗎？」

　　陸縝幾步走到楚殷身邊，看著梁月琪：「那就從今天解除約定吧。」

　　梁月琪的臉色一白，「你、你說什麼？」

　　陸縝冷淡垂眸：「我以為我表達得足夠明確，如果還讓你有這種誤解，很抱歉。」

　　楚殷把頭偏到了一邊，覺得梁月琪此時的表情有點可憐。

　　大小姐一臉難堪，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你說這話可以負責嗎？你難道不怕我告訴爺爺？！」

　　陸縝神色很淡很淡：「務必轉告他，多謝。」

　　梁月琪差點被氣暈過去。

　　在情敵面前，被喜歡的人直接打臉，她簡直無法承受這種侮辱。

　　梁月琪轉身就要走。

　　沒走多遠，身後的少年卻再次開口：「以及澄清一件事。」

　　梁月琪回頭看他。

　　陸縝指了指楚殷：「是我追她。而且，沒追到。」

　　轟隆隆一聲巨響，梁月琪心態徹底崩了。

　　……

　　成人禮結束，高三學生的最後一場活動也就結束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會心無旁騖地衝刺高考。

　　楚殷把禮服裙換了下來，用小袋子裝著，陸縝送她回教室。

　　「所以我接下來的一個月都很忙，」楚殷邊走邊說，「你不准跟我說話。」

　　陸縝看了她一眼，沉默了。

　　一個月不說話。

　　有點難。

　　……不，非常難。

　　楚殷站定，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而且托您的福，現在全校都知道我和你不清不白。今天趕走兩個大小姐，明天還能出現一串圍觀群眾。」

　　她真是怕了這群熱情的同學們了，大家就不能專注高考嗎。

　　陸縝小心地拉住她的手，輕聲說：「那我低調點好不好。」

　　楚殷甩開他的手：「你自己長得有多高調你不知道嗎！！」

　　陸縝眨了一下眼睛。

　　那一瞬間居然有點無辜。

　　然後他忽然勾唇笑起來，摩挲著她的腕骨，「你在誇我？」

　　楚殷別開眼睛：「你別多想。」

　　總之，高考前的這一個月，她絕不允許任何閃失，也不允許任何人和事來影響她學習。

　　陸縝的確沒有故意打擾她，平時都是課間和體育課找她，如果不是今天活動，他也不會來。

　　但……楚殷偷偷瞥了眼陸縝。

　　現在狗男人對她的影響在變大。這對一個高考生來講不是什麼好苗頭。

　　當天晚上回去，楚殷結束了一天的學習，盤腿坐在床上好好淨化了一下自己。

　　學習，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務。

　　陸縝，可以先拋到一邊。

　　……但她現在又做不到完全無視陸縝。

　　楚殷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靈機一動——

　　有金手指為什麼不用啊！

　　她翻了一下劇本，陸縝雖然不來煩她，但還是偶爾會出現。於是她乾脆故技重施，把劇本改了改，再一次穿上了隱形人的小馬甲。

　　穩妥！√

　　最後這一個月大家都清心寡欲一點吧！

　　……

　　陸縝很快就察覺到了這種引導。

　　和上一次一樣，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但他可以與之對抗。

　　在某一個路口，那股力量讓他右轉。陸縝向左轉，藏到拐角後，過了一會兒，楚殷就經過了。

　　兩次之後，陸縝就摸清了規律。

　　楚殷為了學習，在偷偷用「超能力」躲他。

　　雖然見不到人心裡很癢，但他有種莫名的愉悅感。

　　陸縝知道，他的確在動搖她了。

　　那就順著她的意，耐心等到高考後。

　　……再一點點收攏掌心。

　　楚殷果然清靜了好一陣。

　　到五月中旬，他們迎來了三模考試。

　　一模難度適中，以摸底為目的，二模就是期中的統考，難度比一模高得多，甚至要遠高於高考水平。這兩次考試，楚殷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始終高居第一。

　　而三模，作為高考前最後一次模考，難度會很低，因為這次考試的目的是給考生們增加信心。

　　為期兩天的考試，對楚殷而言就像在雕花一樣。

　　她甚至有時間給文綜大題排好版再寫，整個過程非常遊刃有餘。

　　學校出分也很迅速，隔了兩天卷子就發回到所有人手裡。

　　楚殷去抱卷子的時候，忽然看到陸縝在樓道角落。她下意識頓了頓，然後就看見陸縝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和譚科在說什麼，真的沒看見她。

　　有點竊喜，又有一點點說不清楚的酸。楚殷甩了甩頭，然後抱著卷子回了教室。

　　譚科看了眼她，問：「縝哥，你不過去啊？」他還以為陸縝現在來學校就是為了找楚殷來的。

　　陸縝從她轉身就在看她，這時候才收回目光，淡笑：「等等吧。」

　　卷子發下去之後，班裡一片喜氣洋洋。

　　宋兆霖發出一聲激動的咆哮：「我竟然過了一本線！！！」

　　他考出了有史以來的個人最好成績！天啊！

　　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卷子甩到他哥臉上！

　　韓初瑩剛好過來交流成績，聽見他激動的聲音，涼涼道：「殷殷七百三哦。」

　　宋兆霖：「……」

　　不應當，我只是一隻小貓咪。

　　為什麼讓我知道這世界的殘酷。

　　韓初瑩笑眯眯地看著他一臉崩潰的樣子。

　　楚殷歎了口氣，傻兒子她還是得愛護一下。

　　她拍了拍宋兆霖的腦袋：「但和二模相比，我們的分差縮小了幾十分。所以，霖霖你還是進步了的。」

　　韓初瑩心想，那是因為題目變簡單了嘛，難度再加大一點，分差還是那個分差。

　　但她和楚殷都知道，憨比會信。

　　果然，宋兆霖聽完，重新燃起了自信：「我就知道！我可以的！」

　　楚殷慈祥地點點頭：「是的哦。」

　　-

　　三模的試卷，各科老師基本上就講了半節課，剩下的大家自己互相消化。

　　成績單下來之後，楚殷看了看第一行自己的成績。就在這時，腦海裡忽然響起了提示音：「滴——」

　　不知道為什麼，她瞬間就有種預感，這一次應該是高考任務了。

　　學習姬：「宿主，我來咯~」

　　學習姬：「叮咚！發佈終極學習任務——」

　　楚殷表面上非常平靜，但卻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裡的筆。

　　——「終極」！來了！

　　系統先是一段緊張的bgm，然後道：「完成【奪得高考狀元】任務，難度指數五顆星！~任務完成後，可獲得……」

　　楚殷整個人都被吊起來了。

　　高考狀元的任務在她意料之中，重點是完成之後她能拿到多大的獎勵。

　　是一面紙？還是很多頁的很多段？或者在某一段時間內任意修改？

　　她想過很多種獎勵方式。

　　但學習姬說的是：「……【自擬結局】的最高權限！~」

　　楚殷愣了。

　　她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學習姬：「宿主？哈嘍，在嗎？」

　　興奮感一點點爬上骨髓。

　　她從來沒想過，可以玩的這麼大。

　　原來這才是「終極」。

　　作為一個書中角色，無論她修改的權限有多大，她的面前始終有劇本的指引。這世界仍然是一個讓她無語的小說世界。

　　自擬結局的話，她可以為自己選擇一個順遂的方向，從此以後，小說的內容就可以停止了。因為那個唯一能看到劇情的主角迎來了ending。

　　——原來終極的意思是，玩完這把就結束。

　　這種能夠掙脫一切的興奮感讓她渾身都在微微戰慄。

　　恨不得大聲地說出來。

　　告訴身邊所有人，你們都可以不再是一個角色，這世界可以自由鮮活地運轉下去。

　　她想告訴宋兆霖，告訴姜研告訴韓初瑩，告訴那些可愛的人們。

　　但最終她發現，這世界上唯一能和她分享這種興奮的，唯一會懂得她的興奮的，

　　只有陸縝。

　　楚殷忽然站起身。

　　她跑出了教室。

　　突然很想告訴陸縝，她要做一件很厲害的事。

　　如果做成了，他們就真的跳出來了。

　　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急切。

　　可她轉了好大一圈，都沒有見到陸縝的身影。楚殷想了想，又轉身跑去天臺，結果剛好看到陸縝的身影從遠處的樓道口一閃而過。

　　……糟糕。

　　她被自己的金手指坑了，現在陸縝好像看不到她。

　　楚殷只好從另一邊匆匆追過去，按照她的速度，應該能和陸縝打上照面。

　　可她剛一過去，陸縝就轉過了拐角，剛好沒看到她。

　　楚殷急了。她加快腳步，追到陸縝身後，伸出胳膊，抓住了他的衣角。

　　陸縝背影一僵。

　　……完了。

　　還要不要裝著配合她的超能力。

　　楚殷好不容易才抓住他，喘了口氣。見他沒回身，抓著衣角輕輕晃了一下。

　　陸縝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她的力道像小貓一樣。輕輕地撓，如同撒嬌。

　　那股力量還在引導他繼續往前，但陸縝現在只想轉身抱她。

　　眼前的人還是沒反應，楚殷抿抿唇，最後繞到他身前。

　　少女額前的碎髮微微淩亂，表情有那麼一點不自知的怨念和委屈。

　　「我都抓住你了，你還看不見我嗎？」她問。

　　陸縝徹底裝不下去了。

　　他立刻伸手把人抱進懷裡，貼在耳邊輕聲哄：「看見了。」

　　我本來就只看得見你啊。

蔡仲子

第六十三章　寶寶

　　他們倆就站在高二這層的樓道口，夏天，各個教室的門都開著，隨時都有可能會有人跑出來看到他們。

　　……抱在一起。

　　這成何體統——！！

　　楚殷連忙從他懷裡鑽出來，然後拉著陸縝的手腕，把人帶到了角落裡。

　　陸縝反手牽住她的。

　　楚殷甩了一下，沒甩開。

　　她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有點……太嬌氣了，這會兒臉有點燙。

　　陸縝摩挲了一下她的掌心，然後笑著低頭：「找我啊？」

　　這麼著急地跑過來。

　　楚殷抬手，摸了摸鼻尖。但隨即想起自己要說的事，興奮感就壓過了那一絲羞恥。

　　她仰起臉，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語氣是壓不住的驕傲：「我要做一件大事。」

　　陸縝唇角翹起，實在是很喜歡她這副模樣。

　　他垂下眼，聲音帶著不自覺的寵：「什麼大事呢。」

　　楚殷眨了眨眼，壓低聲音：「改變這個世界——陸縝，你知道吧，我們還在裡邊。」

　　雖然陸縝已經可以不再受世界規則的桎梏，但他們仍然是作為書中角色而活的。

　　陸縝微微一怔，明白她說的「裡邊」，是書裡邊。

　　楚殷的眼角眉梢都飛著淺淺的得意：「高考完就有答案了，而且我以後就能……」

　　話沒說完，她又抿唇忍住了——「自擬結局」這麼開掛的事，她還不能說。反正只要陸縝在，她就永遠有可以顯擺的人。

　　楚殷話沒說完，但陸縝聽出了很多信息。

　　他也思考過，楚殷的「超能力」是無節制可以隨意使用的，還是需要付出一定價值來換取的。現在從她的隻言片語裡來看，他大概能猜到是後者。

　　而且，和學習有關。

　　怪不得這輩子這麼愛學習。陸縝忍不住笑了。

　　「這麼厲害。」他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耳骨。

　　「總之，你也知道我有『超能力』，」楚殷抱著胳膊，一副好拽的樣子，「以後世界都是我說了算，你最好抱緊我的大腿，這樣我開掛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好心照拂你一下。」

　　拽得要上天。

　　陸縝忍不住伸手抱她，一邊在笑：「那我就跟著你混了。」

　　楚殷得意地哼了一聲，然後拍開他：「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她此刻的心裡簡直熊熊燃燒著對學習的熱情，接下來這三周，她一定會讓自己往死裡學。

　　陸縝大概能猜出高考分數對她的「掛」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真的不敢打擾她了。

　　今天是最後一次貪心。

　　他懷裡抱著將會改變世界的小女孩，卻輕吻她的耳朵，說：「不要太辛苦。」

　　陸縝不出國了，他已經做好打算。楚殷最後報哪所大學，他就去她們學校、或者她的隔壁校念個MBA。反正這輩子他的學術背景和管理經驗都已經足夠。

　　不管楚殷能不能破局，以後他只想待在她身邊，這是他求了兩輩子的結果。

　　楚殷縮了縮脖子，躲他落在耳尖的吻。

　　不辛苦哪有成績，更何況這是關係到她未來人生走向的大事。

　　「我不來打擾你了，」陸縝看著她的瞳孔很黑，「但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楚殷哼了一聲：「沒什麼需要你的。」

　　「……如果有的話，」陸縝笑著說，「五分鐘之內我就會出現。」

　　楚殷看了看他，然後別開眼睛。

　　超人嗎你。

　　她這個「神仙」都不敢這麼吹。切。

　　……

　　他們說話的這一段功夫，樓道裡飛快閃過一道同手同腳、倉皇逃竄的身影。

　　這是那天不小心撞見學長學姐談戀愛現場的學妹，她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運氣，今天！居然！又遇見了！

　　和上一次不一樣，這次學姐沒有再打學長了！

　　不知道學長說了句什麼，學姐別開臉，一臉不屑的樣子。

　　可是！可是！

　　她看到——學姐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手卻抓在學長的衣角上，輕輕拽了一下。

　　媽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麼傲嬌小甜甜！她要被甜昏了！

　　cp是真的！！都是真的！！

　　-

　　陸縝說到做到，最後這段時間，他真的沒有再來學校了。

　　其實陸總也忙得很，他現在接手了半個陸家，每天要他決定的事數都數不過來。

　　但也正好借這段時間，把公務提前處理完。

　　這樣……能在高考結束之後留出足夠的時間，給楚殷。

　　而楚殷那天說完之後，是真的拿出了玩命的狀態。

　　從三模之後，已經開始有人進入倦怠期。日復一日的試卷，永遠做不完的題，很多人甚至開始期盼高考快點來，橫豎一刀，早死早超生。

　　可楚殷就像一座鐘，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裡，時不時就在他們耳邊敲一下。

　　——大學神都還沒停下來，他們就已經開始放鬆了？？

　　而且，楚殷好像比以前更拼了！

　　因為住校，所以她每天都是最早到教室的。聽別人說，楚殷起得還要更早，六點就拿著書去操場，一邊背一邊慢跑，七點到教室，開始一整天的複習。

　　晚上三節自習之後，她也不會走。一直學到十點鐘，回宿舍再複盤一下白天做過的錯題，這一天的學習生活才算結束。

　　別的同學們看在眼裡，血也一點點熱了起來。

　　還沒到鬆勁的時候——最後一段路了，咬牙走過去，未來的自己會感謝此刻的堅持。

　　於是整個五班的考前氛圍空前良好，每天早自習晚自習全員安靜學習，就連宋兆霖都真的老實學習了一陣。

　　班主任簡直欣慰得不行，知道這其中楚殷的帶動作用有多強。

　　進入六月，只剩最後一周。

　　楚殷像往常一樣，拿著做錯的題去問老師。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什麼不會的題了。之所以還去問題，是想吸收老師們的經驗，不斷調整自己的解題思路，這樣才能在考場上迅速給出最優解。

　　而且因為校領導的叮囑，只要寶貝狀元苗苗來問問題，基本上辦公室所有在場的老師都會過來一起研究。楚殷能從他們的交流當中學到很多東西。

　　這天例行問完題，以王姐為首，拉著她開始問感受。

　　「怎麼樣？壓力不大吧？」

　　「晚上睡得好嗎，沒有失眠食欲不振吧？」

　　「放平心態，千萬別想太多，也別給自己定太高的目標！」

　　楚殷笑著一一應下。

　　她雖然學得很猛，但心態上是穩的。

　　沒什麼事能讓她焦慮，也沒什麼事能讓她興奮。

　　出了辦公室，楚殷先去接水再回高三那層。路過高二的教室，忽然聽見有人喊她。

　　——「學姐！衝鴨！！！」

　　楚殷一回頭，看到郝刁站在教室門口，把校服當旗子甩，騷氣沖天地喊著：「你是最棒的嗷！」

　　他這一嗓子下去，高二好幾個班的後門都有人探出腦袋來，一邊吹口哨一邊歡呼。

　　「學姐衝衝衝！」

　　「加油啊啊啊啊啊！」

　　「高考必勝！！」

　　楚殷站在樓道口愣了一秒，然後展顏笑了。

　　這撲面而來的青春氣啊。

　　她剛剛還覺得自己不會輕易因為什麼而興奮，可眼下看著一樓道歡呼著的年輕的臉，她又感覺自己的血也熱了，彷彿她真的是17歲即將邁向人生重要戰場的考生。

　　楚殷揮了揮拳頭：「衝！」

　　樓道裡又是一連串的「嗷嗷」，連教導主任都出來了。

　　高二的學生們呼啦一下散了，楚殷也笑著離開。

　　她現在的感覺，大概是能刷十套題不停的那種興奮。

　　高考她必行。

　　……

　　很快，考點和考場座次張貼了出來。

　　薈文學生的考點集體被劃到了市區的實驗中學，分散在不同的樓層和教室裡。

　　宋兆霖緊張兮兮地找到自己的考場，然後大吼一聲：「臥槽！有熟人！」

　　他竟然和韓初瑩一個教室？！一定是特別的緣分！！

　　雖然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但他從心理上覺得非常有安全感！

　　楚殷看著他興奮的模樣，忍不住提醒：「霖霖，考完記得別和小瑩對題。」

　　宋兆霖眨巴一下眼睛，迷惑不解。

　　楚殷慈祥地摸了一下他的頭：「因為她會告訴你正確答案。」

　　宋兆霖想了一下那幅畫面，漸漸露出了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楚殷也去看了自己的考場，在三樓，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挺好的。

　　知道了自己的座次之後她也就沒再關心別的事情了。

　　准考證，身份證，透明文具袋，最終精簡出來的知識重點和筆記。

　　現在整個文科的知識在她腦海裡已經形成了清晰嚴密的框架，語文的作文素材積累了一整本，文學常識和默寫也基本不會出錯，數學和英語更是一如既往地強。

　　兩年來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楚殷終於可以有這個自信。

　　終極任務，她準備好了。

　　考前兩天，有些學生已經不來學校。

　　姜研和楚殷交流完一道題，忽然想起來問她：「殷殷，你晚上住在哪兒啊？」

　　楚殷一挑眉：「宿舍啊。」

　　姜研睜大了眼睛：「你沒訂酒店嗎？」

　　學校離實驗中學雖然不是特別遠，但也不近呀！要想提前一小時到考場的話，那楚殷至少六點就得起床了。這中間在路上萬一堵個車，時間都是耽誤不起的！

　　而且中午也沒個休息的地方。

　　姜研有點懊惱，早知道應該提前問一下她，或者直接多訂一間。考點周圍的酒店都那麼搶手，現在再去訂肯定來不及了！

　　「殷殷，你來我房間吧，」姜研說，「就是我媽媽也要陪考，你不介意的話，咱們倆睡一張床。」

　　楚殷笑了笑：「沒事，你自己住就行。」

　　高考這麼大的事，她哪能隨便耽誤人家。

　　楚殷上輩子高考就沒訂過酒店，這輩子也沒想起來這茬，不過問題不大。中間她隨便找個餐館坐坐就行。

　　但她沒一會兒就接到了楚實的電話。

　　「小殷，哥哥剛才看了一圈，離實驗中學近的酒店都滿房了，你別擔心，我去最近的那家，看加價能不能騰出來一間。」

　　別的家都是父母給張羅，而楚實又沒參加高考，意識不到要訂房間的事，還是顧秋澤發短信提醒他才想起來。結果出來轉了一圈，果然已經晚了。

　　楚殷：「不用了哥，我——」

　　但楚實已經掛掉電話往酒店走了。

　　楚實正要抬腳走進酒店大堂，路邊忽然有人叫他。

　　一回頭，黑色的邁巴赫邊上，陸縝靠在車門上，抬眼，「這家滿了。」

　　楚實皺眉：「陸總也要訂？」

　　他聽說陸縝最近忙得很，項目也做得很大，難道還要參加高考？

　　陸縝搖搖頭，從褲兜裡拿出一張黑金色的房卡，遞過來。

　　楚實：「……」

　　他沉默了。

　　「草，」楚實說，「姓陸的，你這是在侮辱我？！」

　　給他一張房卡？什麼意思？！

　　陸縝：「………」

　　他也沉默了好幾秒，才問：「大舅子，你是傻逼嗎。」

　　楚實下意識想回罵，卻忽然從他的稱呼裡品出一絲不對勁。

　　「這是給殷殷準備的？不對、誰他媽是你大舅子？！」

　　陸縝懶得和他多說，揮了揮手，讓助手把房卡遞到楚實手裡。

　　楚實頓時有點不是滋味了。這家酒店正對著實驗中學，是離考場最近最好的位置。而陸縝定下的這個房號是酒店裡最好的那一間。

　　他這個做哥哥的給不了妹妹的，陸縝能給。

　　楚實有點酸：「陸總真是財大氣粗，能讓人家把這套房讓出來。」

　　陸縝已經轉身拉開車門，聽見這句才淡笑一聲。

　　「不是，我三周前就訂了。」

　　這套房已經為楚殷空了二十天。

　　……

　　十分鐘後，楚實打通了楚殷的電話。

　　他剛才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即使加三倍的錢，也沒法讓出房間。他只好捏著鼻子接受姓陸的房卡，畢竟妹妹高考不能耽誤。

　　「酒店房間就在實驗中學對面，我看過了，隔音很好，中午和晚上可以好好休息，」楚實頓了頓，不情不願地說，「——是陸縝訂的。」

　　楚殷微微一愣。

　　楚實說：「雖然陸縝這人不怎麼樣，但倒也算有心……」

　　楚殷想了想，問他：「哥，陸縝說什麼了嗎。」

　　楚實：「啊？哦，他說了，他說讓你隨便住，他這是為了『抱大腿』。」

　　楚殷的眼睫扇動一下，然後無聲地笑了出來。

　　「抱啥大腿啊？殷殷，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麼企圖？」

　　「沒有，」楚殷笑著說，「他說的沒錯。」

　　既然有房間，她也沒必要固執住宿舍，畢竟眼下一切都要為了高考服務。

　　考前一天，楚殷拒絕了要來送考的哥哥，收拾好東西就背著書包到了酒店。

　　哥哥已經提前把房卡給她了，楚殷上了電梯，她這間房在頂層盡頭。盡頭處只有兩間，她對了一下門牌，然後進了右邊那間。

　　這應該是酒店裡最大的房間，是個小套房。房間裡有張足夠大的書桌，大床對面做了個飄窗。楚殷看了一圈，最後停在書桌邊。

　　上邊放了一張紙條。

　　[任何事，任何需要]——後邊是一串電話。

　　字體她很熟悉。

　　撇捺有力，字的整體卻克制著張弛，很漂亮，是陸縝的字。

　　楚殷輕輕笑了一下。

　　她放下書包，把這張紙壓在筆袋底下。

　　然後拿出筆記，開始進行自己計劃好的複習。

　　……

　　第二天，考點外，人山人海。

　　家長、學生、學校保安、交警，人頭攢動著，烘托出一種莫名的緊張氣氛。

　　楚殷無比慶倖自己沒讓人陪著或者送考，此時她自己一個人反而比較容易冷靜下來。

　　在考場外碰見了宋兆霖，他看起來緊張得都快尿了。

　　「殷姐，嗚嗚嗚嗚嗚——」他一看到楚殷就撲了上來。

　　雖然他的目標很低，但現在還是非常緊張。

　　不過宋兆霖也知道楚殷的成績比他重要得多，所以他就算夾著腚，也不敢給她傳播緊張情緒。

　　「衝！殷姐！今年省狀元就是你的！」

　　兩人的考場都在三樓，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楚殷看著宋兆霖彷彿要悲壯赴死的表情，忽然想起她轉學來的第一天，剛剛和他成為同桌的時候。

　　一晃都過去這麼久了。

　　「霖霖。」楚殷忽然叫住他，然後從透明文具袋裡拿了塊備用橡皮給他。

　　「我保佑你，別害怕。」

　　宋兆霖差點給感動哭了。

　　他緊緊握著楚殷的橡皮，自信飆高一大截，「好的！！」

　　……

　　考場外，排隊，身份驗證，安全檢查。

　　進入教室，坐好。

　　拆封密封試卷，發卷子。

　　9點鐘，語文考試正式開始。

　　楚殷深吸一口氣，等再睜眼的時候，眼神已經平靜堅定。

　　——開始吧。

　　整整兩個半小時，教室裡滿是唰唰的聲音。

　　楚殷整個人沉浸在試卷當中，漸漸聽不到別的聲音。一路過關斬將，殺到作文。一看題目，腦海裡頓時排列出七八種可以選用的素材。

　　行雲流水地寫完一篇作文，楚殷輕輕放下筆。

　　時間還剩十五分鐘，正好。

　　周圍的人還在悶頭寫作文，而楚殷已經翻回第一頁，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包括自己的答題卡塗沒塗對。

　　鈴聲響起時，楚殷心情很不錯。

　　語文這科很穩，開了一個好頭。

　　中午的時候，住處離得近的優勢就顯現了出來。一片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到處是急得上火的考生家長。

　　楚殷繞過人群，走進涼快的酒店裡，回房間時午餐也已經備好了。

　　她垂眼看了看，桌上都是她喜歡的菜。

　　……某個人抱大腿抱得真是兢兢業業。

　　但不得不說，這種服務水平，直接給她省出來了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楚殷吃完飯，還複習了兩頁公式，然後定好鬧鐘睡了一覺。下午，精神飽滿地去參加數學考試。

　　這是四科當中的重中之重。

　　她如果想考到省狀元，數學是文科裡最能拉開分差的一科。數學考好了，至少就拿住了一半。數學考砸了，那狀元基本也就飛了。

　　下午的考場明顯比上午凝重。對於大部分文科生而言，數學都是讓人恐懼的科目。

　　試卷發到手裡，連楚殷心跳都快了一點。

　　她穩了穩心神，然後讓自己沉浸在試題當中，一路刷了下去。

　　畢竟競賽水平擺在那裡，95%的題對她來說都像切瓜一樣，只有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問，把她卡住了。

　　楚殷可以保證，這一問在全省的正確率不會超過1%，一看就是能被罵上熱搜的那種題。哪怕是她這種見慣了怪題偏題的人，也覺得角度十分刁鑽。

　　她把整張卷子全部做完，仍然有十來分鐘的檢查時間。

　　楚殷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確保別的部分萬無一失，然後留了五分鐘來單獨琢磨這一問。

　　她的答案究竟對不對。

　　糾結了很久很久，反復驗算了好幾遍，最後額角都沁出了汗意。

　　就在打鈴前的最後三十秒，楚殷終於改掉了答案。

　　等她改完，鈴聲響起，數學考試結束。

　　楚殷沒來由地有點心慌。

　　一般來講，老師們都不提倡臨時改答案，因為人的第一直覺往往是準的。

　　答題卡在面前被收走，楚殷心裡重重地跳了一下。

　　真到了高考考場上，才發現根本做不到收放自如。特別是他們這些爭滿分的人，一題之差，可能就和狀元失之交臂了。

　　楚殷的臉色不太好看。

　　出了考場，宋兆霖遠遠地看到她，以為她沒考好。正要撲上去安慰，被韓初瑩一把薅了回來。

　　「你抓我幹什麼！」

　　「不許過去！你沒看見殷殷只想靜靜嗎？！」

　　楚殷沒注意到他們，低著頭走回酒店。

　　別人以為她是沒考好，但其實丟了那幾分，也不影響她考上最好的大學。

　　但楚殷要的不止這些，他們不知道她的分數背後的意義。

　　如果……數學沒發揮好……

　　拿不到狀元，失去自擬結局的權限，世界依然是那個世界……

　　高考只有這一次，他們還能等來這樣的機會嗎？

　　回了房間，晚餐也已經準備好了，加了一盞她喜歡的桂花酸梅湯。

　　楚殷垂眸看了片刻，然後從椅子上起來，走到書桌邊，拿起了那張紙條。

　　……如果我沒做到呢？

　　抱大腿都白抱了。

　　她猶豫了很久，最後沒有撥通電話。

　　她發了條短信過去。

　　[如果我考砸了怎麼辦。]

　　發完，就抱著胳膊，蹲坐在椅子上，縮起來一團。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和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等待被安慰的心。

　　一牆之隔，酒店的走廊裡，陸縝靠在她的房門邊，垂下眼看手機上的短信。

　　他轉身，看著眼前的房門，指節都已經落了上去，但終究沒有敲。

　　幾分鐘後，楚殷的手機屏幕亮了。

　　她拿起來一看——

　　[世界不用你自己去扛。]

　　楚殷眨了眨眼。

　　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的不安忽然就偃旗息鼓了。

　　這世界上有一個人知道你的思慮。

　　並且告訴你，不必自己去扛。

　　楚殷抿抿唇，意識到心底的低落情緒正在快速消散。

　　她的食欲也恢復了，端起桌上那盞酸梅湯，抿了一口。

　　而陸縝發來了第二條短信。

　　她含著一口酸梅湯，咕嘟一下嚥了，然後看清短信的內容——

　　[你已經是最棒的寶寶。]

　　楚殷呆了呆。

　　酸梅湯落進胃裡，酸酸甜甜的味道還留在舌尖。

　　許久之後，楚殷才垂下眼，指尖輕輕摳了摳桌面。

　　……可惡。

　　被他甜到了。

蔡仲子

第六十四章　不許喝酒

　　看完陸縝發的那兩條短信之後，楚殷就真的平靜了。

　　她對自己是有信心的，只是獨自一人承受的壓力讓她有那麼一點點低落。但，現在不是了。

　　楚殷放下手機，開始吃飯。

　　晚餐準備的都是清淡但有營養的菜，不油不辣，吃起來很舒服。楚殷一口一口把胃填滿了，也有一種踏實感。

　　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晚上是非常考驗心態的時刻。很多人——特別是文科生，在考完數學之後都會經歷一次崩潰。能調整好心態繼續明天考試的人，至少還能夠正常發揮。但如果心態徹底崩了，後邊的考試也被影響，那才是真的涼了。

　　楚殷在腦海裡重新複盤了一遍剛才讓她猶豫不決的那一問，最後穩住了心神。

　　——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會那麼改，她就是覺得改之前的答案不對。

　　所以不管了，對或者錯，就交給老天吧。

　　楚殷沒有再發短信過來。

　　陸縝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知道她現在應該好了。

　　她本來就是心理很強大的人。陸縝知道。

　　他低頭笑了笑，然後打開了對面的酒店房門，走了進去。

　　最後一天了。再等一等。

　　當天晚上，楚殷沒有再浪費一分精力去琢磨數學。

　　酒店的書桌很大，皮椅很軟，她靠在上邊最後看了一遍自己精簡出來的重點筆記，然後聽著英語聽力睡著了。

　　一夜好夢。

　　第二天，迎接最後兩場戰鬥。

　　今天一進考場，明顯就能看出有些人精神狀態不如昨天。

　　有可能是因為數學考試，有可能是因為休息得不好。楚殷閉著眼調整了一下自己，然後平靜地迎接文綜考試。

　　這是四科當中寫字量最大的一科，楚殷控制著手腕，同時答題做到精準簡潔，既能扣住得分點，又能避免答題卡過於混亂。

　　兩個半小時，整整兩面答題紙，楚殷放下筆的時候，手腕還是難免酸痛。但看著每一條經過深思熟慮的答案，心底就充盈著成就感。

　　她清晰的知識結構和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內容穩定地發揮著作用，整套文綜題楚殷都非常有把握。

　　檢查了一遍選擇題，然後又檢查了一遍大題裡的疏漏，鈴聲正好打響。監考老師們下場收卷子，不少同學開始伸懶腰。

　　——只剩！最後！一科了！！

　　理智上所有人都知道現在還沒到放鬆的時候，但心理上難免開始浮想聯翩——只剩最後幾個小時，他們就解放了！

　　宋兆霖就是按捺不住的典型代表，一顆躁動的心砰砰直跳，最後還是韓初瑩硬塞給他一篇必考句式才讓他冷靜下來。

　　楚殷的心態十分平靜，並不care幾個小時後即將到來的超長假期。她對於數學和英語這些自己的強項會更加慎重，因為不能接受失誤。

　　中午仍然是在酒店解決午飯，然後聽了會兒聽力，睡午覺，下午再次進入考場。

　　英語只考兩個小時，裡邊還包含了半小時的聽力測試，所以自己作答的時間並不算長。以楚殷的英語閱讀速度，在大部分人還剩兩篇大閱讀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構思作文了。

　　她並不著急，這兩百個字，她有充足的時間安排好每一個連接詞、每一個句式、每一個高級詞匯，最後把它打磨成一篇精品。

　　楚殷一筆一劃地寫完作文，然後回過頭檢查了一遍答題卡，才終於放下筆。

　　結束了。

　　結束鈴還沒打，但她已經結束了自己的高考。

　　楚殷偏過頭，看了一眼窗外。此時，實驗中學校門外已經堆滿了接考的家長。而她略微抬一點頭，就能看到對面自己住的酒店。

　　17歲最大的事就這樣結束了，輕鬆感這時候才飄飄晃晃地漫上大腦。

　　鈴聲打響，監考老師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但依然嚴肅認真地收好每個人的試卷和答題卡。

　　遠處的教室動作更快些，老師已經全部收齊，教室裡響起了興奮的歡呼聲。

　　楚殷身邊的同學們也開始騷動起來。

　　終於，監考老師清點好了試卷數量，裝好，然後才笑道：「可以離場了，恭喜大家！」

　　整個教室頓時充斥著放鬆的感歎聲。

　　「考完了！」

　　「終於啊啊啊啊啊！」

　　楚殷也慢慢地、慢慢地伸了個懶腰。

　　最重要的學習任務，做完了。

　　教學樓裡人滿為患，到處都是興奮的考生。楚殷倒也不著急了，慢慢悠悠地隨著人流一起往外走。

　　直到出了實驗中學的校門，看著外邊的景象，她才忽然有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明明只是兩天的功夫，但看同樣的建築卻有了不同的心情。

　　——「未來」這個碩大的字眼，忽然就跑到了眼前。

　　高考過後，人生邁向新的篇章。

　　他們可以考慮未來了。

　　……

　　校門口此時已經堵得水泄不通，到處都是鳴笛聲。

　　楚殷看見了姜研，高高興興地撲進媽媽懷裡，看樣子應該考得不錯。韓初瑩也蹦蹦跳跳地往路邊的車裡鑽。她沒看到宋兆霖，現在可能已經撒歡跑得沒影了。

　　雖然有那麼一丟丟羨慕，但楚殷想，幸好沒讓哥哥來接，不然車都開不出這片街區。

　　楚殷繞過人群，進了酒店大堂，坐電梯到自己那層。然後一邊掏房卡，一邊走到門前。

　　剛刷了卡，背後的酒店房門忽然「哢噠」一聲開了。

　　楚殷下意識回頭。

　　陸縝就靠在門框上，輕笑著看她。

　　從那次說完之後，陸縝就真的沒來找過她，仔細算起來，大概有二十多天沒碰面了。

　　楚殷眨了眨眼，才後知後覺地問：「你住我對門？」

　　陸縝點頭：「是啊。」

　　方便他悄無聲息地陪著，也方便他第一時間把人接走。

　　楚殷捏了捏書包帶：「……哦。」

　　原來她也是有人陪考的。

　　陸縝眼底含笑，就那麼看了她半晌。

　　酒店頂層非常安靜，這一側就只有這兩間房，走廊的花瓶裡插著一束香水百合，彌散開淺淡的幽香。

　　氣氛莫名有點曖昧。

　　陸縝從門框上直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低下頭：「所以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楚殷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從那陣莫名的氣氛中回神，連忙接起電話：「喂？」

　　楚實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殷殷，我們現在堵在路上了，你別著急，過一會兒我們就到了！」

　　距離很近，陸縝聽得一清二楚。

　　他注意到了那個「們」字，眉梢輕輕一挑。

　　楚殷連忙道：「你們別往裡開了，現在堵得厲害，進來了也不好開走，我等會兒自己回學校就行。」

　　她話剛說完，陸縝忽然低頭湊近了，輕聲問：「那我呢。」

　　氣流輕輕拂過，楚殷的耳朵一癢，下意識想捂住話筒。

　　好在哥哥並沒有聽見，他接著道：「沒事，我們接你——你秋澤哥也回國了！今天晚上剛好我們一起給你慶祝！」

　　陸縝微微眯眼。

　　楚殷頭都大了：「哥，不……」

　　話還沒說完，陸縝已經接過她的手機，對著話筒說：「人我接走了。」

　　說完，幫她掛掉了電話。

　　楚殷瞪他：「喂！」

　　陸縝垂眼，捏了捏她的耳骨，然後問：「去你房間，還是來我房間？」

　　楚殷的臉忽然就有點熱。

　　雖然她知道這不是要做什麼的意思，但這話實在太像成年人的邀請。

　　陸縝看著她漸漸紅起來的耳垂，剛才聽到顧秋澤也來的躁意忽然就被壓了下去。

　　他唇角翹起，牽住楚殷的手腕，往前一帶，然後刷卡進了自己的房間。

　　楚殷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摘了書包，整個人壓在了門板上。

　　少年抵著她的鼻尖，嗓音清冽微啞：「考完了，可以解決我們的事了。」

　　楚殷貼在門上，書包扔在腳邊，她往後縮了縮：「什麼事。」

　　她裝傻。

　　陸縝張嘴，咬住了她小巧精緻的鼻尖。

　　楚殷「啊」的一聲。

　　疼倒是不疼，但很羞恥啊——！

　　她還穿著校服呢！兩個高中生，在酒店！做這種事！

　　楚殷一拳頭錘在他肩上：「陸縝！」

　　陸縝鬆開她，然後親了親她鼻尖上淺淺的牙印。

　　「我是說，」他提醒她，「我們在一起的事。」

　　楚殷纖長的眼睫呼扇兩下，然後別開臉，「你想怎麼解決啊。」

　　陸縝鴉黑的瞳孔盯著她：「開始認真追你。」

　　楚殷避無可避，白皙的臉頰緩慢爬上一絲紅暈。

　　狗男人耐心等了這麼久，現在一高考完，他就開始一記接著一記的直球。

　　越來越難招架了。

　　「你這是早戀，」楚殷音量不自覺地降低了些，「而且那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啊。」

　　陸縝抱住她：「那別去找你哥，晚上和我慶祝。」

　　楚殷抬手戳了戳他緊緊摟著自己的胳膊：「你這像是徵求意見的樣子嗎……？」

　　陸縝勾唇笑起來，然後問她：「楚殷，我陪考兩天有獎勵嗎。」

　　楚殷炸毛：「我又沒讓你陪！」

　　陸縝垂眼看她，笑意不減。

　　楚殷生生讓他看出了一絲良心不安。

　　……好吧，直線距離兩百米的酒店，永遠準備好的三餐，的確為她順利高考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她轉了轉眼珠子，問：「你要……什麼獎勵。」

　　陸縝想了想，壓低了頭小聲說：「抱我一下。」

　　楚殷：「！」

　　不要臉——！

　　「不喜歡？」陸縝說，「那親……」

　　「——知道了知道了。」

　　楚殷只好伸出手，環住他，然後輕輕在陸縝後背上呼嚕了一下。

　　這還是他們這輩子，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擁抱。

　　陸縝貼緊她，低下頭，輕輕親她的臉頰。

　　楚殷為了躲吻，把臉藏進他的肩膀，窩起來：「房錢我會轉給你的。」

　　陸縝抬手捏了捏她的後頸，聲音有點低啞：「那你要不要住滿。」

　　楚殷問：「你訂到什麼時候？」

　　陸縝湊到她耳邊，聲音莫名有些勾人。

　　「還有一晚。」

　　……

　　過夜是不可能過夜的。

　　未成年呢一天天的想什麼。

　　陸縝被她爆錘幾下，然後勾著唇角心情很好地跟在她身後。

　　楚殷收拾好了書包，和陸縝走出酒店的時候，接考生的私家車還在馬路上堵著。

　　剛好有薈文的學生經過，看到楚殷和陸縝一起從酒店走出來，驚得差點原地起跳。

　　——什、什麼情況！！

　　他都看到了什麼？！？！

　　啊啊啊啊啊要是發到論壇現在肯定爆炸了！

　　楚殷抬了抬手：「同學，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同學倒退三步，抬起手：「不必解釋！祝你們幸福！！」

　　楚殷：「……」

　　她的風評，基本已經不能要了。

　　陸縝反而心情愉悅。

　　他牽著楚殷，從小路繞出了這片街區。邁巴赫已經等在路邊。

　　「去哪？」

　　「吃飯。」

　　楚殷之前就說過不讓楚實接她，沒想到他還是來了，而且還帶著顧秋澤一起來的。雖然從哥哥的角度，他們三個之前一起開過慶祝party，所以一起慶祝下高考也沒什麼。但是……

　　楚殷抬眼看了看陸縝。

　　她確實不想和顧秋澤一起吃飯。

　　「那吃完飯我回學校。」楚殷說。

　　雖然已經畢業，但她的宿舍還能再住一陣。在楚殷找到房子之前，還是暫時住在學校裡。

　　陸縝：「好。」

　　坐在車裡，楚殷給楚實打了電話，他們的車現在還在龜速前進。

　　楚實十分暴躁，但又無可奈何。

　　最後只能把車停在路邊，變成了他和顧秋澤共進晚餐。

　　顧秋澤好奇地問：「妹妹和陸縝……？」

　　楚實痛心疾首：「防不勝防！唉！」

　　顧秋澤挑眉，眼中露出一點興趣。

　　……

　　陸縝的車停在一條小巷子前。

　　往裡一看，幽深的巷子深處，有人家點著燈籠。

　　這時候已經過了黃昏，雖然夏天晝長，但夜色也已經落了下來。有點黑。

　　陸縝牽住了楚殷的手。

　　她這次沒說什麼，被陸縝牽著走了進去。

　　「這是家私廚，」陸縝解釋道，「很安靜，適合放鬆心情。」

　　楚殷點點頭。

　　到了門口，她才發現，這大概是座四合院一樣的建築，朱紅的大門闔著。陸縝牽著她的手，直接推開了門。

　　立刻有侍者迎了上來，安安靜靜地帶他們去了包廂。

　　一進去，迎面吹來了一陣風。

　　這間包廂的一面是打通的，連著一個小庭院。在寸土寸金的鬧市地段，鬧中取靜地開闢出了這麼塊地界，果然是有錢人的消遣。

　　私廚一周只有一份菜單，食材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在他們來之後，大廚就開始烹製。

　　侍者送了一壺茶上來，茶香清幽，一聞就是上品。

　　但楚殷的注意力都放在陸縝手邊的那隻深色琉璃瓶上。

　　那是酒。

　　有酒誰想喝茶啊。

　　陸縝坐在她對面，察覺到楚殷的視線，唇角勾起來：「你未成年。」

　　楚殷：「你成年了？」

　　陸縝揚眉：「上上周。」

　　「啊。」楚殷這才想起來，「生日快樂哦，雖然遲了點……一大點。」

　　陸縝笑了。

　　他成年不成年不重要。等楚殷成年才比較重要。

　　楚殷轉著手裡的茶杯，說：「但我成年過了，所以我可以喝酒。」

　　她都聞到了，是梅子酒，很甜。

　　陸縝倒了一杯出來，抬眼看她：「那也可以戀愛？」

　　楚殷眨了下眼，然後抬頭望天。

　　……她就是中國馳名雙標。

　　侍者已經安靜地上了菜，楚殷打算一會兒偷偷喝。

　　每上一道，侍者會簡單介紹一下菜品。楚殷聽了聽名字，發現真的挺補。

　　南非乾鮑，藤椒大明蝦，瑤柱花螺湯，手邊還有一盅蟹粉花膠。私廚做菜都很精細，每一道量都不多，但點得太多，擺滿了一桌子。

　　「很好，痛風局。」楚殷說。

　　但吃起來的確很絕，楚殷就算不餓也吃了不少。

　　陸縝吃得不多，倒是一直在喝酒。楚殷一直偷偷觀望，好不容易等陸縝起身出門去洗手間了，她就把琉璃杯扒拉過來，給自己倒了杯酒。

　　這種果酒度數很低，她就是嘗嘗鮮。

　　楚殷抿了抿，果然很清甜，適合夏夜慢慢喝。

　　她偷偷喝了一杯，把杯子放回去的時候，陸縝剛好進來。

　　「吃飽了？」陸縝問。

　　楚殷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嗯。」

　　陸縝走過來，拉起她，「去吹會兒風。」

　　夜色輕柔地落下來，小院裡的燈籠被點著了。

　　屋簷底下有柔軟的布藝沙發，軟得好像能把人陷進去。楚殷剛坐好，陸縝在她旁邊坐下，她整個人就被下陷的沙發帶到了陸縝旁邊。

　　陸縝的手就搭在她背後，環抱著她整個人。

　　楚殷：「……這沙發心術不正。」

　　陸縝笑了，抬手捏捏她的耳垂。

　　她原本還擔心自己偷喝酒被發現，不過幸好，陸縝身上也有酒氣，清甜甘冽。兩個人的氣息纏繞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夏夜的晚風輕柔溫熱。

　　樹葉輕輕簌響，仔細聽，這安靜院落裡能聽得到低細蟲鳴。

　　有種歲月悠悠落下來的感覺。

　　兩輩子走到這裡，竟然還能這樣安穩地一起吹吹風。過去的他們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天。

　　高考已經過去，陸縝沒有問她，楚殷這時候懶懶散散地不想去想成績。

　　此時此刻，她想的是他們兩個，這很多很多的事。

　　這輩子陸縝已經重新把手伸了出來，對她好，全方位地好。

　　而她還在試探。

　　她需要一點時間理清楚。

　　楚殷總覺得，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是不對等的。經過那樣的一輩子，她有怨氣，陸縝其實也該有。

　　而她這輩子已經一無所知、痛痛快快地發洩過了，陸縝卻沒有。

　　楚殷往後靠了靠，輕聲問：「陸縝，我當時去你身邊都做什麼了？」

　　那一段已經被她藏在記憶深處，只有零星的碎片可以回想起來。雖然陸縝說她最終沒有下手，但楚殷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造成別的傷害。

　　陸縝的手指纏繞著她頸邊的碎髮，聲音很低：「和我一起工作，陪我吃飯，給我煮咖啡。」

　　壞事一件沒提。

　　楚殷轉過頭：「還有呢？」

　　陸縝垂眼看她，夜空之下神色溫柔。

　　楚殷問：「我沒有真的傷害到你？」

　　當時恨意那麼強烈，就算最終收了手，可陸縝對她完全是不加防備的，甚至……他希望死在她手裡。

　　陸縝摸了摸她的頭髮，「不重要了。」

　　楚殷輕輕蹙起眉。

　　「現在這條命也是你給的，」陸縝說得很平靜，「你隨時可以要回去。」

　　楚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陸縝，你再這麼卑微，我就要打人了。」

　　和上輩子那個有些霸道的少年相比，這輩子的陸縝太收斂。

　　默默做了那麼多，獎勵只要她抱一下。生日悄無聲息地過去了，也不向她討禮物。想重新開始，但每一步都在小心地等她。

　　楚殷這段時間一直把他放到學習後邊，但不代表她感受不到。

　　陸縝垂眼，瞳色緩慢壓黑了些。

　　楚殷想了想，說：「我不是你的神，不用供著我。你不會再關著我，我也不會再去殺了你。雖然我還是有可能打人……但你不許卑微。」

　　想要繼續下去的話。過去，還找得回來。

　　曾經最單純的心動，年輕氣盛的少年，和張揚無畏的少女。

　　他們現在，依然在這個年紀啊。

　　陸縝的瞳色一點點變暗，聲音有點啞。

　　「真的？」

　　楚殷仰著臉：「是啊。」

　　陸縝：「那我要索取了。」

　　楚殷眨了下眼。

　　而下一秒，陸縝已經撫著她的臉頰，側著臉吻了下來。

　　他一隻手環在她腰後，不容她後退。舌尖已經掠過齒關，纏著她，吞掉所有抗議的嗚咽。

　　塵封的記憶被喚醒，長久被壓抑的渴望得到撫慰。那一瞬間從陸縝碎裂又癒合的脊柱，爬上一陣陣的戰慄酥麻。

　　少女被壓在柔軟的沙發上，眼角暈紅，朦朦朧朧。

　　「楚殷，」陸縝咬著她柔軟的唇瓣，啞著嗓子說，「未成年人，不許喝酒。」

蔡仲子

第六十五章　完結（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殷的臉蛋和唇瓣都紅彤彤的，她抬手擦掉眼角洇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然後一拳錘在陸縝胸口。

　　她的意思是，如果想要重新開始，那他們需要對等關係。

　　不是說要親的意思！！

　　「我打死你！」她手腳都用上了。

　　陸縝笑著接住她的拳頭，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

　　多年禁欲，一朝開閘，恨不得把人吞吃入腹，他已經算十分克制。

　　楚殷揍著揍著就把陸縝壓在了沙發上，陸縝扶著她的腰，等楚殷撒完了氣才把人摟回來。

　　「你偷偷喝酒了。」陸縝說。

　　楚殷怒瞪他：「喝你一口怎麼了！」

　　陸縝湊近了，在她唇瓣上輕輕一碰：「很甜。」

　　楚殷的臉又燙了。

　　她把頭埋起來：「啊啊啊你做個人吧——」

　　她待會兒都不好意思走出包間了！！

　　陸縝笑了起來。

　　寂靜無人的小院，夜空和燈燭，懷裡的人。

　　似有若無的幸福感。

　　半晌後，他抬手摸了摸楚殷的頭髮：「現在重要的事多了一件。」

　　楚殷頭還埋著，聲音悶悶的：「什麼事？」

　　陸縝低聲說：「給你過十八歲生日……」

　　等你終於長大。

　　-

　　楚實第二天才和楚殷吃上飯，他對陸縝的截胡行為十分不滿。

　　顧秋澤有事沒來，楚殷倒是鬆了口氣。上輩子就沒有的姻緣，這輩子也不必要強行牽扯了，何況顧秋澤看起來也沒那個意思。

　　楚實現在作為楚殷半個家長，自覺地關心起妹妹的成績：「覺得怎麼樣？不會的題多嗎？」

　　楚殷咬了一口流沙包，然後想了想，道：「大概有四五道不確定的。」

　　楚實很關切地問：「哪一科？」

　　楚殷咽掉流沙包：「所有。」

　　楚實：「……」

　　雖然知道妹妹學習很厲害，是能競爭高考狀元的那種水平，但他此時還是遭到了暴擊。

　　楚殷對高考整體的估算還是很樂觀的，除了數學那道題，其他三大科的錯誤率應該都會在她的正常水平範圍內。

　　楚實感慨了一會兒，又有點不是滋味。

　　楚家什麼也沒給她，甚至給她帶去了很多傷害。楚殷一個人在鄉下長大，卻成長得這麼這麼好。

　　楚殷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換了話題：「現在家裡怎麼樣？」

　　她雖然完全不care自己那對父母和她的假妹妹，但哥哥和他們無法割裂，作為長子要擔負起全家。

　　楚實神色如常地給她夾菜：「我的公司運轉挺好的。家裡別墅車子什麼的抵押了，爸媽在四處跑關係，楚秋秋搬到陳軒轅外邊的房子住了。」

　　楚殷一挑眉，倒是忘了這茬。

　　原來楚秋秋和陳軒轅的愛情還在繼續，好感人！

　　楚實皺皺眉：「陳家不會娶她，不過……已經和我沒關係了。」

　　楚殷點點頭：「那本來也不是你的義務。」

　　飯吃到一半，楚實才面露糾結：「殷殷，那……你和陸縝，現在是什麼關係？」

　　楚殷差點嗆到，咳嗽了兩聲：「暫時還沒有關係。」

　　但以後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楚實有點糾結。

　　他也知道自己對陸縝就是有偏見。平心而論，從能力上來講，同樣是做管理的，他知道陸縝做出來的實績可以把他吊在天上打。陸縝的家世背景、外表硬件，也全都是頂級配置。

　　但這樣一個人，身邊圍繞的人絕對不會少。更別說他還是陸家未來的繼承人，位高權重，牽扯的利益關係複雜。頂級豪門深似海，陸縝能為了妹妹放棄那些東西嗎？

　　楚殷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她差不多吃飽了，放下筷子，「哥。」

　　楚實抬眼看她：「嗯？」

　　楚殷拍了拍他的手：「陸縝上次命都快沒了。」

　　楚實愣了愣。

　　那次火災重傷，不管是老天開眼還是醫學奇跡，雖然他最終痊癒了，但的確是實打實地遭了大罪，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楚實忽然意識到，陸縝都能把命給她，還有什麼不能放棄的。

　　他愣了好半天，才有點苦澀地笑了：「我知道了。」

　　有些羈絆已經不是他能介入的。

　　楚實歎了口氣，決定從此以後不再硬叫顧秋澤出來。

　　那場夢，其實早就已經改變了結局。

　　……

　　吃完飯，楚實帶著她一起去房產中介看了看。再過一陣楚殷就得搬出學校宿舍，但到了九月她又要去上大學，所以中間這兩三個月的時間得安排好地方。

　　看了一圈，大致確定了幾處，然後楚殷就回了學校。

　　手機上彈了好多新消息出來，她點進去一看，發現自己被拉進了一個聊天群。

　　群名叫：[愛林護林大家庭]

　　……畫風如此明顯，愛霖護霖。

　　楚殷想了下，倒也沒錯。

　　霖霖醬本來就是團寵本寵，雖然……大家寵愛他的方式都比較奇怪。比如他哥喜歡揍他，比如韓初瑩喜歡打擊他。

　　楚殷往上翻了翻，這群果然是宋兆霖拉的，全都是他玩得最好的朋友。

　　kall：[雖然高考已經結束，但大家的情誼不會散！]

　　kall：[願我們友誼長存！[乾杯][乾杯]]

　　罎子：[對不起，沒管好，讓他出來丟人現眼了]

　　楚殷點進群成員看了眼，總共幾個人，女生有姜研韓初瑩，男生有譚科和她不認識的人。

　　陸縝也在。

　　他們兩個的頭像剛好挨著，ndcy和rndd，莫名地統一。

　　宋兆霖這會兒還在群裡活躍。

　　[過兩天的散夥飯！大家一定都要來哦！因為那樣我會有安全感]

　　[捏住狗嘴.jpg]

　　[好不容易釋放一次！大家一定要不醉不歸！]

　　歷年高三結束都會有散夥飯，到時候老師們也會被請來，一起回顧一下過去的三年時光。因為不少同學到了這時候已經成年了，所以散夥飯上會有人喝酒。

　　上輩子楚殷記得自己是沒參加這個活動的，她在學校裡沒什麼朋友，也不稀罕這種煽情場合。但這輩子不太一樣，老師們都對她很好，同學朋友也有很多捨不得的人，楚殷還是會參加的。

　　ndcy：[可]

　　她剛發出去一條消息，很快未讀就多了一條。

　　退出去一看，是陸縝的。

　　rndd：[未成年人]

　　楚殷忽然就想起來昨天晚上，他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未成年人、不許喝酒」的樣子，頓時有點臉熱。

　　[知道了知道了]

　　……

　　小群熱鬧了兩天，稍微安靜了一陣。

　　然後宋兆霖忽然轉發了一條鏈接進來。

　　[我來了我來了！我帶著對大家深沉的愛走來了！]

　　[——本省高考答案！各科都有哦！]

　　消息一出，群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宋兆霖你去死！！！]

　　[你有毒！！]

　　[並不想知道好嗎！]

　　楚殷點開的時候，心也跳了一下。

　　……要對嗎。

　　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天，但高考題還印在腦子裡。這時候對的話，基本就能對出大致分數了。

　　學習姬在和學習有關的時候就會出現：「宿主，可以考慮哦。」

　　楚殷難得有這種糾結的時候，想了好半天，最後打開了數學答案。

　　她就對一下那道不確定的題。

　　是對是錯她都認了。

　　楚殷眯著眼睛，一手捂著半個手機屏，一點點往下劃拉，剛好停在那張熟悉的拋物線圖上。

　　她的心砰砰直跳，咬住嘴唇，然後視線落在屏幕上。

　　最後一問的答案。

　　楚殷：「！」

　　學習姬：「啊哦~」

　　楚殷差點叫出來。

　　她！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改對了！！！

　　別的題都已經不重要了！

　　那一瞬間的感覺如同擁抱了全世界，雖然只是確定了這一問的分，她卻覺得自己離終極目標近了好大一步！

　　這種愉快的心情連著持續了好多天，一直到去吃散夥飯那天，楚殷都還在高興。

　　陸縝在她宿舍樓底下等她。

　　雖然高三畢業了，但高一高二的學期還在繼續。從陸縝進學校開始就有好多人在圍觀，最後看著他走向學校的宿舍樓方向，頓時一臉了然。

　　——是真的是真的！！！

　　傍晚時間。

　　楚殷從宿舍樓裡出來的時候，陸縝剛好抬眼。

　　她走過來，仰臉問：「你參加嗎？」

　　陸縝搖搖頭：「送你過去，然後我去公司開會。」

　　楚殷聳聳肩：「真忙啊陸總。」

　　陸縝笑了笑：「忙完了來接你。」

　　楚殷擺手：「不用啦。」

　　陸縝帶她上了車。他沒有說，其實他很喜歡接送楚殷。

　　車子往約定的地點開。全年級的散夥飯都在這兩天，各個班級訂的餐館、KTV也都在一片，經常能碰見。

　　陸縝送她到了地方，在楚殷快下車的時候拉住她的手：「別喝酒。」

　　他來得晚的話，沒人照顧她。陸縝並不想讓別人代勞。

　　「哎不喝不喝不喝。」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酒量還是很清楚的。就算喝也會控制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而且她心裡年齡早就成年了，情緒也沒有那麼容易被煽動。

　　……這種自信一直維持到她目睹班主任和王姐相對落淚。

　　包廂裡，兩位老師剛被男孩子們敬了幾杯酒，感情開始上頭，說著說著就流了眼淚。

　　楚殷有點鼻酸。

　　高考是真的很不容易。

　　哪怕她成績足夠好，但所有人這一整年的壓力和拼搏都是一樣的。老師們的壓力同樣很重，要輸出只是，要照顧情緒，現在終於結束了，又要忍受不捨。

　　「今天是我們班的孩子們最後一次聚齊。今後，大家會去到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學校，認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但希望大家彼此記得，彼此珍惜，高中這三年的朋友會成為大家一生的朋友……」

　　說著說著，一些小姑娘就跟著哭了起來。

　　楚殷揉了揉眼睛，然後聽見自己旁邊有好大的哭聲。

　　她轉過去一看，宋兆霖正在嘩啦嘩啦地掉眼淚。

　　「殷姐，」宋兆霖哭著遞過來一整杯啤酒，「來啊，整起來。」

　　楚殷接過來，喝了。

　　這還怎麼拒絕？這就是青春啊。

　　等到飯局吃得差不多了，老師們在學生們的歡送中紅著眼眶離開了，氣氛有一點低迷。

　　宋兆霖霍然站起身，從包廂後邊拖過來一箱啤酒：「燥起來啊朋友們！趁著高考分還沒出，最後的狂歡嗷！！」

　　男生們紛紛響應，很快就分走了半箱酒。

　　很快，氣氛就從離別的傷感轉移到了對吹當年的牛逼，一屋子吵吵鬧鬧。

　　楚殷放下了酒瓶。

　　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熱，腦袋有點沉，但是問題不大。

　　酒壯慫人膽，趙煜雄喝了好幾瓶，看著楚殷，鼓起勇氣想去表白。

　　雖然沒有任何可能，但畢竟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面，再不說，以後都沒機會了。

　　他剛握緊拳頭，剛要走到楚殷面前，忽然，有一道身影插在了他前邊。

　　「楚殷！」傅明萱大著舌頭，叉著腰。

　　楚殷慢慢抬起頭，眯了眯眼：「幹什麼？」

　　傅明萱看起來也不太清醒，指著她的手已經偏到了宋兆霖身上：「我高考發揮得很好！」

　　楚殷鼓掌，笑得很誠懇：「真棒啊。」

　　宋兆霖忽然覺得她這表情和平時不太一樣，一看她手邊，居然有三個空瓶！

　　他頓時清醒了——臥槽，縝哥知道了不會要捏死我吧！

　　宋兆霖仔細觀察了一下楚殷的表情，發現她神智應該是清醒的，默默祈禱她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

　　傅明萱看起來已經上了頭，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你牛什麼牛！說不定咱們到時候進同一所大學！」

　　楚殷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那挺好。」

　　「你肯定不是這麼想的！」傅明萱忽然大聲質問，「口是心非！你是不是喝多了！」

　　楚殷：「你才比較像喝多了好吧。」

　　傅明萱瞪著她看了一會兒，又大著舌頭說：「我才沒喝多——楚殷，陸縝不是喜歡你嗎？怎麼也沒見陸縝來找你啊？」

　　人在醉酒狀態下會把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傅明萱最在意的就是這個。

　　楚殷頭很沉，有點想往一邊倒。她的思路很清晰，但行動有點遲緩。

　　「關陸縝什麼事？」她慢慢說著，然後整個人有點晃。

　　趙煜雄和宋兆霖都看出不對了，過來想扶她。

　　就在楚殷快要倒的時候，腦袋忽然碰上了什麼硬硬的東西。整間包廂也忽然安靜了下來。

　　有人用手背試了試她臉頰的溫度，然後揉了揉她的下巴肉，抬眼看了一圈：「人我帶走了。」

　　陸縝大概是剛從公司過來，穿著筆挺的襯衫，打一條黑色領帶，從頭到腳的精英氣場。

　　全體五班都愣愣地看著他。雖然隱隱約約知道，但正主親自蓋戳，還是好他媽刺激啊！

　　傅明萱十分嫉妒：「為什麼帶她不帶我？！」

　　宋兆霖從陸縝來就龜縮到了角落，聽見這話不禁沉默：「……」

　　姑奶奶，等她酒醒了，估計都沒臉做人了。

　　楚殷這時候才抬起臉看見自己身後的人，點點頭：「喔，小陸同志。」

　　說話還口齒清晰的，不熟的人還真看不出來她醉了。

　　陸縝把她拉起來，楚殷有一點晃，忽然抓住他：「陸縝，你是來助興的嗎？那給我跳個舞看看吧。」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眾人從上到下看了看陸大少爺的精英扮相，深深地覺得他們大學神過於大膽。

　　而陸縝卻半摟著她，轉身，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回去給你跳。」

　　周圍的人都傻了。

　　艸？？？

　　現在都流行趁狗不注意的時候殺了嗎？？？？

　　怎麼回事？？我是拿狗糧下酒嗎？？

　　……

　　楚殷喝大了。

　　她表情嚴肅，神情認真，抱著胳膊坐在車後座上，思考這個問題。

　　「該死。」她嚴肅地說。

　　陸縝坐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

　　她喝醉的時候不哭也不鬧，反而特別正經。

　　陸縝問：「宿舍還能回嗎？」

　　楚殷一本正經地琢磨了兩分鐘：「過門禁了。」

　　陸縝忍不住笑，「那給你開個房？」

　　楚殷本能抗拒：「不行。」

　　陸縝最後讓司機開到了他市中心的公寓。

　　下了車，司機主動過來拉開車門，想幫他扶一下楚殷。

　　但他一伸手，就被陸縝擋了下來。

　　「不用，我來。」

　　陸縝下了車，半抱著楚殷，進了公寓樓。上樓，進家門的過程中她都很安靜很乖。

　　直到進了房間，她才忽然悄悄開口：「陸縝，你會變花嗎？」

　　陸縝剛去把燈和空調打開，然後走過來牽住她的手，聲音像在哄小孩：「我不會啊。」

　　「我可以，哈哈哈。」楚殷說。

　　陸縝輕輕挑眉，然後就見她什麼也沒做，天花板上卻開始簌簌地落花瓣。

　　整個場景離譜又夢幻。

　　「下花雨了！」楚殷指著天花板。

　　此情此景，和當年的另一場「雨」，如出一轍。

　　陸縝笑了起來。

　　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楚殷還來不及掙扎，就聽見他問：「刀子雨也是這麼下的？」

　　楚殷眨了眨眼，緩慢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於是有點心虛地捂住了臉。

　　一雙濕潤漂亮的桃花眼還露在外邊，眼睫呼扇。

　　「你答應不喝酒，結果喝了這麼多。」陸縝接著說。

　　楚殷這下把眼睛也捂上了。

　　「是不是應該接受懲罰？」陸縝問。

　　楚殷認真思考了一下：「行吧。」

　　陸縝看她半晌，然後輕輕拉開她的手，俯身過來親她。

　　楚殷的邏輯清晰得很。

　　她連忙往後退，十分理智地提建議：「這個做過了，懲罰措施不能重複。」

　　陸縝唇角揚起壓不住的笑意。

　　要死。

　　……簡直可愛得要命了。

　　他扶住她的後腦，然後溫柔地貼上來。

　　「上次不夠到位。」

蔡仲子

第六十六章　完結（中）

　　花瓣落了一地。

　　陸縝在親她。

　　這次很慢很慢，一點點吮過她溫熱的唇瓣。親一下，退開一點，看她的表情。

　　楚殷滿臉寫著糾結。

　　以她自認為清醒的邏輯來看，這明顯是不對的。但她腦子太亂了，竟然想不出解決措施。

　　陸縝又輕輕覆了上來。

　　眼睫蹭在皮膚上，輕微的癢。他環著她的腰，吻得很輕。

　　夜色和人都很溫柔，空氣中有淺淡的熏香味道，還有呼吸間蒸騰的酒氣。

　　感覺有點好。

　　楚殷的頭更暈了。

　　她原本還在和別人強調自己沒醉，但現在她是真的開始昏沉了。

　　她想打人，可拳頭都變得軟綿綿，落在陸縝肩膀上。

　　「我喝醉了，」她解釋道，「所以沒力氣。」

　　陸縝親著她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關係，」他說，「明天有力氣了再打我。」

　　楚殷很認真地點點頭：「好的。」

　　她這樣子，有問必答，認認真真。

　　陸縝給她揉著後腦，怕她明天頭疼，然後一邊輕聲問：「誰讓你喝酒的？」

　　楚殷想了想：「沒人讓我喝，大家都在喝。」

　　她頓了頓，又解釋道：「哦，不過酒是霖霖遞給我的，謝謝他。」

　　陸縝黑眸微沉：「不用謝他。」

　　楚殷還不知道自己的誠實已經賣了她的傻兒子。

　　陸縝接著問：「那……花瓣是怎麼下的？」

　　楚殷皺起眉，覺得他這個問題涉及到很重要的機密。但潛意識裡又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她這次糾結的時間更長了，連眼睫扇動的頻率都變慢了。足足三分鐘之後，楚殷才慎重地說：「我寫下來就有了。」

　　她剛才把劇本裡的風換成了花，花瓣就飄下來了。

　　陸縝輕輕揚眉。

　　看來那的確是無形的機制，別人看不到她的動作。

　　他很有耐心地給楚殷揉著穴位，然後開始討公道。畢竟楚殷告訴他，不許卑微。

　　「所以刀片是你扔的？」

　　「嗯。」

　　「籃球是你炸的。」

　　「唔。」

　　「玻璃門是你碎的。」

　　「哈。」

　　「豬……盒子本來是隻貓，也是你換的？」

　　陸縝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楚殷不回答了，因為她快睡著了。

　　如果在清醒狀態下，楚殷大概會有點心虛。但此時她完全感受不到，在回答的時候底氣也很足。

　　她就是很睏。眼睛慢慢闔上，眼皮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脆弱又漂亮。

　　陸縝盯著看了半晌，然後才低笑一聲，把她打橫抱起來，往臥室走。

　　「好了不問了，讓你睡。」

　　他把人輕輕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然後才輕聲耳語，「你給的我都接受。」

　　「晚安。」

　　-

　　第二天清晨。

　　陸縝醒得很早。

　　因為有個醉鬼住他家，陸縝一晚上都沒敢睡實。

　　天一亮他就醒了，起床洗了個澡，然後把一地的花瓣掃乾淨。然後出門運動，順便買早餐。

　　等陸縝運動完，走回小區時，看到樓底下停著一輛熟悉的車。

　　陸老爺子拄著拐杖，坐在公寓樓下的長椅上。

　　「回來啦？」

　　「爺爺。」陸縝點點頭，提著一兜早餐，在長椅另一邊坐下來。

　　爺孫倆一起吹了會兒清新的晨風，然後陸老爺子才咳嗽一聲：「你帶人回家了？」

　　既然陸縝已經成年了，有女人什麼的，他根本不會管。但是這次陸縝帶回去的人太特殊。

　　陸縝十分坦然：「嗯。」

　　爺爺既然已經來了，那他帶了誰回來，幾點來的，人現在走沒走，大概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

　　陸老爺子看了看孫子平靜俊逸的側臉，問：「還是上次那小姑娘？」

　　就是為了救她，陸縝險些變成一個殘廢，終生只能躺在床上。

　　本想到經過這麼一刀，兩個人竟然還沒斷，反而來往更密切了？！

　　陸縝的聲音很淡：「一直是她，以後也只會是她。」

　　陸老爺子跺了一下拐杖：「放屁！」

　　陸縝眼睫都沒動一下：「您知道我不是開玩笑。」

　　陸老爺子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覺得荒唐。

　　命都差點折過一次，怎麼還能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何況那女孩的家世背景也和他們陸家差距太大，聽說，她從小還是在鄉下長大的！

　　「你知不知道，老梁前天還和我喝茶，旁敲側擊地打聽你的態度。」陸老爺子緩了緩語氣，「就算不是梁家，為了未來考慮，你也應該選擇對自己有助益的。」

　　陸縝抬手摸了一下袋子，確定裡邊的早餐還熱，才道：「我已經選擇了我的未來。」

　　這條路他走了兩輩子，頭破血流之後才得到一線生機。

　　「您想要的我都可以做出來，」陸縝說，「但這件事我會自己決定，您管不了。」

　　陸老爺子驚了：「你這意思，是要把那個丫頭放到陸家前頭？！」

　　在他看來，陸縝已經符合一切繼承人應有的標準，甚至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他成熟，穩重，果決，理應能夠做出精準且正確的選擇。

　　可陸縝點點頭，說：「是。」

　　何止放在前面，他的一切都可以給她。

　　陸老爺子這次徹底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了，他覺得自己需要一顆速效救心丸。

　　陸縝不想把早餐放涼，於是站起身，微微頷首：「辛苦您跑一趟了，爺爺。人我還在追，暫時沒追到，不用您費心了。」

　　陸老爺子頓時覺得自己是真的不行了：「你說什麼？還沒追到？！——那小丫頭誰啊，天仙？！」

　　他上一秒還不同意他們倆在一起，可一聽說自己孫子居然連追都沒追到，頓時更心梗了。

　　陸縝唇角輕勾：「是吧。」

　　他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半側過臉：「爺爺，您不知道，其實是她把我救回來的。」

　　陸老爺子一臉驚異：「什麼、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可——」

　　可話沒說完，他忽然意識到，陸縝能在那種情況下恢復過來，本就不是能用常理解釋得通的。

　　「您可以選擇信或不信，」陸縝轉身，「但我知道我的命是誰救的。」

　　聽出他語氣的鄭重，陸老爺子一時神情大震。

　　……

　　楚殷醒過來之後，頭有點疼。

　　她昨晚沒喝斷片，記憶一直在線，這時候都不需要回憶，全都歷歷在目。

　　當眾讓陸縝跳舞。

　　為了顯擺現場下了場花雨。

　　……還承認了她做過的壞事。

　　楚殷捂住了臉，壓進枕頭裡。

　　想跑。

　　太丟人了實在是——！

　　這是陸縝的住處，她認得。楚殷飛快洗漱了一下，臉都沒擦乾，就想悄摸摸地推門離開。

　　結果剛打開房門，陸縝剛好在客廳放下早餐，抬頭就和她對上了視線。

　　他身上還穿著運動服，戴了運動髮帶，少年感很強。白皙的前額露了出來，眉眼俊朗，勾唇給了她一個笑容。

　　楚殷頓時氣血倒流。

　　她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除了一堆自我操作，在那之前……在沙發上接吻，她潛意識裡覺得體驗很好，竟然有過一點沉溺的意思。

　　楚殷的臉開始發燙，有點無法直視陸縝。

　　逃避可恥但有用！她飛快地調出當日劇本。

　　【地點：公寓。人物：楚殷，陸縝。】

　　【……陸縝出去買了早餐。看到她起了，陸縝走過來，把她拉到桌邊。

　　陸縝：「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楚殷：不我現在不想聊——

　　她把那個「桌」字給劃掉了，改成了「門」。

　　送我走吧謝謝！

　　她面無表情地改完，等著陸縝過來拉她。

　　陸縝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引導的力量。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楚殷一眼，然後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拉住她。

　　楚殷默默等著他把自己拉去房門邊。

　　而陸縝卻牽著她，從主臥的門口，走到了次臥的門口。

　　楚殷：「……」

　　這個世界不太對勁。

　　是她提不起刀了嗎——？？？

　　不應該啊？？

　　陸縝臉色十分平靜，對上她充滿疑惑的神情，揚眉：「怎麼？」

　　楚殷和他對視三秒，忽然撲了上去。

　　「你是不是知道了！」

　　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再結合昨晚自爆出的信息，以及之前的種種細節，楚殷忽然意識到——陸縝或許已經不受控制了！

　　陸縝笑著接住她掐過來的手。

　　她當然最最聰明。陸縝本來也沒想和她博弈，發現就發現了。

　　楚殷超凶地揪住他的領子：「怎麼回事！」

　　陸縝乖乖解釋：「從你把我救回來之後，我就這樣了。」

　　他有過很多猜測，最後得出結論。

　　他的「新生」被劃歸到了楚殷掌控的規則之下，和她的作用力相互抵消，徹底變成了一個「自由人」。

　　楚殷知道這算是件好事，而且她在完成最終任務之後，劇本消失，那她的金手指也就會隨之解除。

　　但她還是有點不爽。

　　「我在你這裡沒有底牌了！」她一拳錘在陸縝胸口。

　　陸縝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在我這裡你永遠有底牌。」他說。

　　無關一切，只關於你。

　　永遠對他有效。

　　-

　　「宿主~」

　　「距離高考成績出分還剩七天哦~」

　　最近幾天，學習姬的系統播報每天都會來。

　　每次聽到，楚殷的心頭都會不自覺地「咯噔」一聲。

　　越來越近了。

　　她這幾天時不時在往上搜索消息，已經有個別省份公佈了高考成績，狀元的分數和名字也開始出現在報導當中。

　　楚殷每次看到，心頭都會有點緊張。

　　本省是自命題，狀元主要就是各大知名高中的尖子生來搶。

　　作為省會城市，對面的市一中已經算數一數二的學校。今年常靜庚不參加高考，楚殷少了一個對手，但她知道一中乃至全省，還藏著很多高手。

　　想拿到省狀元絕非易事。

　　當天，楚殷就感受到了難上加難。

　　消息是常靜庚傳出來的，在那個已經許久沒人說話的全市數學交流群裡，他忽然蹦出來。

　　[分享一個好消息。]

　　[一中今年有一個從某省回來高考的大佬，我和大佬交流了一下]

　　[他保守估分，695！]

　　現在所有人都眼巴巴地關注著高考分數，三條消息一發，群裡就炸了。

　　[臥槽，真的假的？]

　　[英語作文和語文作文怎麼自己估啊？不準吧！]

　　[這要是真的，他不得是省狀元了？！]

　　[有一說一，你知道就知道了，幹嘛還發到這兒來啊……]

　　韓初瑩看到之後立刻私戳楚殷：[我覺得這sb就是故意發給你看的]

　　[好搞笑啊，又不是他自己考的]

　　楚殷也知道常靜庚是故意的。

　　但她不得不承認，看到這個消息她心裡又是「咯噔」一聲。

　　695已經是相當高的分數了。

　　按照今年數學卷的難度來看，總體上難度是比去年略高些的。楚殷給自己預估的大概也就是這個分數段左右。

　　因為對手的出現，原本還沒有什麼實感的壓力，忽然就結結實實地壓了下來。

　　常靜庚在群裡還@了她：[但我也相信楚同學的實力，加油哦！]

　　楚殷懶得理他。

　　她隨便扯了套題出來，一邊做著玩，一邊想事情。

　　就算她有考省狀元的實力，也可能因為一兩分之差被壓到第二名，第三名，甚至更後面的位置。

　　全省前十的人，都有一爭狀元的實力。但最終真正花落誰家，還要看一點天命。

　　楚殷是真的開始焦慮了。

　　她並不表現在臉上，但還是有人能發現。

　　晚上陸縝離開公司，過來接她吃飯。

　　今天吃了泰餐，吃飯的時候陸縝沒有多問，只是給她夾了很多菜。

　　直到吃完飯，陸縝拉住她，「散散步吧。」

　　楚殷點點頭。

　　六月末，天氣更熱了些。好在還有夜風。

　　陸縝和她並排慢慢地走，輕聲問：「緊張？」

　　楚殷好半天沒說話。

　　直到把這條路走到頭，她才說：「陸縝，我得考上狀元才行。」

　　陸縝眉梢輕輕一挑。

　　他只知道楚殷的超能力和高考成績有關，也猜得到分數越高對她越有利，但他並不知道原來她必須要考到狀元。

　　原來她承受的是這樣的壓力。

　　陸縝停下來，摸摸她的頭：「那就考狀元。」

　　她在焦慮，他就平靜安穩。

　　楚殷抬起眼：「萬一我不能呢？」

　　誇下的海口也就都成空，改變不了世界，這一切依然如舊。

　　陸縝靜靜地看著她。

　　楚殷這句話像是在等待安慰。

　　通常，聽到這樣的話，人們會說，就算做不到也沒關係。

　　這本來就是運氣的事，得看命。

　　你已經承受夠多了，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

　　——這是很溫柔的勸解。

　　可半晌後，陸縝垂下眼，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他說：「只會是你。」

　　楚殷一怔。

　　陸縝牽住她的手，慢慢十指相扣。

　　像是牽著她去抓那虛無縹緲的命數。

　　「我不信自己，」陸縝的聲音低沉溫柔，「但我信你的命。」

　　帶我走到這裡，再引我去往光明。

蔡仲子

第六十七章　完結（下）

　　高考出分日越來越近了。

　　宋家的客廳裡，宋兆霖正撅著腚，給家裡供著的那尊孔子像燒香。

　　宋延川下班回來剛好看見，走過去照著他的屁股踹了一腳。

　　「還有三天出分了吧？」

　　「——哎喲！」宋兆霖差點撲地上，怒而回頭：「我香都插歪了！考不好你賠得起嗎哥？！」

　　「……」宋延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要以為你把鍋甩到這上邊我就可以不打你。」

　　宋兆霖：「……」

　　計劃落空，淦！他本來想把這事告訴爸媽的！

　　宋延川今天剛從陸氏回來，和陸縝商量了一些事情。他這會兒想了想陸縝的樣子，再看看眼前的二逼，明明是同歲的人、還一起長大的，怎麼他媽差距就能這麼大？

　　但是嫌棄也沒用了，誰讓這玩意真的是他弟呢。

　　「怎麼樣啊，有沒有把握？」宋延川問，「不求一本，能考上個大學就行。」

　　宋兆霖眼神飄忽：「應該，差不多。」

　　頂多差個幾十分的事而已。

　　宋延川露出一個略顯親切的笑容：「那就好，不然還得勞動爸媽和我一起揍你。」

　　宋兆霖打了個寒顫，然後火速逃竄回了房間。

　　手機上，班級群、年級群都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越臨近出分時間，大家就越焦灼。

　　宋兆霖原本還沒那麼緊張，但剛被他哥恐嚇過，然後又看到群裡彌漫著的緊張氣氛，頓時也覺得尿意上湧。

　　怎麼辦！有點不敢面對他的成績了！

　　宋兆霖焦慮了一會兒，開始上網找法子。沒過一會兒忽然對著手機嘎嘎樂了起來。

　　楚殷原本正在手機上瀏覽租房信息，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了宋兆霖的消息。

　　[殷姐，緊張嗎！是不是不敢查分！]

　　[貼心霖霖為你送上服務！]

　　楚殷點進去：[什麼服務。]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宋兆霖的雀躍：[高考分數代查！！]

　　楚殷：[……？]

　　宋兆霖直接發了段語音過來：「直接說分數，五塊錢一次！委婉說分數，十塊錢！親切溫柔先安撫後告知，二十塊錢！」

　　陸縝就在她旁邊，聽到這條語音，側過臉來。

　　宋兆霖的服務還沒說完：「報完分數為你咣咣撞牆花式吹彩虹屁十分鐘，五十塊錢！報完分數聽你崩潰流淚為你排遣憂傷難過，五十一塊錢！怎麼樣！」

　　楚殷：「……」

　　一時竟無言以對。

　　宋兆霖興奮地把這條語音轉發給了各位親朋好友。

　　他本來是在網上看到的，網上的服務費比他低一倍！但宋兆霖覺得他可以完成得非常到位，這個價位不過分！

　　錢倒不是重點，重點是給別人查分太有意思了！特別是楚殷這種的，好刺激！

　　他正搓著手手等回復，楚殷給他發了條語音過來。

　　宋兆霖興奮地點開，豎起耳朵眼巴巴地聽。

　　語音裡的聲音十分熟悉，冷冽平靜：「我也可以提供這些服務，免費，需要嗎。」

　　宋兆霖驚得坐了起來：「？？？」

　　怎麼肥四、怎麼是陸縝？？

　　上次散夥飯不小心把殷姐灌醉這事，縝哥還沒找他算帳，但他最近都小心做人不敢到他面前舞。

　　現在猝然聽到陸縝的聲音，宋兆霖就是心頭一緊，連忙回復：[不必了！我怎麼敢！]

　　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

　　楚殷的手機為什麼在陸縝手上？

　　你們？？你們！！！

　　宋兆霖對著手機，想像著屏幕那邊的畫面，不禁眼眶濕潤。

　　有些人，高考完就擁有了甜甜的愛情。

　　而有些人，只能在家挨揍。

　　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些——？！

　　-

　　陸家。

　　客廳裡，管家躬身把藥遞給陸老爺子，服侍他喝了藥。

　　陸老爺子順了順氣，然後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掛曆，忽然問：「今年高考分數快出了吧？」

　　管家有些訝異，家裡的少爺是不參加高考的，怎麼老爺子開始關心起高考分數了？

　　但他還是恭敬道：「是的，先生，今晚就要公佈了。」

　　陸老爺子「哼」了一聲。

　　孫子都要把陸家拱手送人手裡了，他還不得了解瞭解那孩子？他讓人去查了楚殷，發現她雖然身家背景、成長經歷都上都不太符合標準，但學習成績卻是出奇地好。

　　「老劉，你外甥女也高三，這全市第一在高考能有什麼水平？」

　　管家低下頭道：「先生，咱們市是省會，像一中這樣的學校在全省都排的上號。要是能在全市拿到第一名，高考……應該能爭一爭全省前十吧，很厲害的。」

　　陸老爺子又「哼」了一聲。

　　前十名而已，算不得多麼稀奇。

　　老實說，對他們這個階層而言，高考只不過是一種最普通的流通途徑而已。他們這些財閥的孩子，多數都會選擇出國，在更好的文化氛圍裡接受更尖端的教育。

　　高考這事，除了狀元會被媒體大肆報道，前十名的名字，根本不會有人記得。

　　管家覷著他的臉色，小心問：「您怎麼突然關心高考？」

　　陸老爺子把臉轉到了一邊。

　　管又管不住，勸也勸不動，孩子太成熟就是這點不好，主意太大！而且和他爹一個德行，認準一個人就不放！

　　他就是挺想看看，這個陸縝都追不到的丫頭，到底能有多出色！

　　……

　　同一時刻的楚家。

　　別墅被充資抵債，現在全家住在一棟普通居民樓裡。

　　一輛寶馬停在樓下，楚秋秋打扮成熟性感，踩著高跟鞋上樓，徑直進自己的房間拿東西。拿完了就要走。

　　楚父看到她就罵：「一天天的就在外邊鬼混，寧願給別人當情婦也不參加高考！拿完你的東西趕緊滾，丟人現眼的東西別回來了！」

　　楚秋秋掃了一眼他，不屑地笑了一聲。現在爸爸已經落魄窮酸，還有什麼資格對她指手畫腳？

　　「您放心，我也不願意來這破地方！」

　　楚秋秋在楚父的暴跳如雷的罵聲中下了樓，而楚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搭理過她。

　　楚父發洩完了怨氣和怒火，看著兒子，問：「高考分數要出了吧？」

　　楚實：「嗯。」

　　楚母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扶著門框沒有說話。

　　楚父猶豫了兩秒，才問：「楚殷……應該考得不錯吧？」

　　她學習一直很好，聽說後來還是全市第一。要是能拿個全省前幾名，應該能發不少獎金……甚至要是考中了狀元，那「狀元父母」也會變成一個很有用的頭銜。

　　楚實冷漠地看著他貪婪的臉，覺得一陣噁心。

　　他們從沒給過楚殷什麼，卻還想從她身上牟利。

　　「你不是還和她有聯繫嗎，讓楚殷別置氣了，接回家裡住吧。」楚父說。

　　楚實靜了幾秒，開口：「我不會接她回到這種地方，而如果你們敢去打擾她，我會直接斷掉你們的生活來源。」

　　他一點都不是在開玩笑。

　　楚父震怒：「你說什麼？！楚實，你這個不孝子！」

　　「雖然我也給不了她什麼，」楚實一臉平靜，「但我至少可以阻止你們，這輩子都不要去拖累她。」

　　楚殷優秀強大，這輩子前途無量。

　　他希望他的妹妹，永遠活得自在，過得快樂。

　　……

　　楚秋秋下了樓都還能聽見楚父無能的吼聲，心裡的不屑更甚。

　　她踩著高跟坐上了寶馬，往後一靠。

　　在和陳軒轅糾纏了一年之後，他終於承認了楚秋秋的地位，告訴她只要以後能給他們陳家生兒子，那他就會一直養著他們母子。

　　陳家雖然比不上陸家、梁家這樣的財閥集團，但也比破產前的楚家家業要大，楚秋秋覺得自己已經賺了。

　　她一直是個務實的人，之前學習也是為了證明給父母看。後來她被調到普通高中，落差太大，周圍根本沒有優質的男生，楚秋秋就更不想花心思在學業上了。

　　學習好有什麼用？雖然她離開薈文之後不知道學校裡的消息，但也聽楚實說了楚殷現在還住在學校宿舍裡。

　　可憐死了，天天和別人擠在一起住，還只能吃食堂。

　　而看看她，現在依然可以享受豪門的生活，才不用像楚殷一樣過得那麼窮酸！

　　司機問道：「小姐，回公寓嗎？」

　　楚秋秋把神思拽回來，忽然起了興致：「不，去薈文中學。」

　　好久沒回去了，她忽然很想看看楚殷住在宿舍裡的可憐模樣。

　　車子停在了薈文校門口。

　　她的寶馬前邊停著一輛全球限量的頂級邁巴赫，楚秋秋看到後眼前一亮，想下車去看看車主長什麼模樣，能不能認識一下。

　　可她剛剛推開車門，一抬頭，就看見楚殷穿著普普通通的白T恤和牛仔短褲，背著個書包從校門裡走出來。

　　雖然那雙腿筆直修長，但她這模樣看著是真的寒酸，楚秋秋幾乎是立刻就笑了出來。她優雅地從車裡走出來，故意重重地甩上車門。

　　「砰」的一聲，楚殷的視線投了過來，而前邊那輛邁巴赫的車門也開了。

　　「姐姐，好久不見呢。」楚秋秋背著自己的奢侈品皮包，微笑著和楚殷打了個招呼。

　　楚殷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秋秋。

　　「唔，好久不見。」

　　看樣子這假妹妹和上輩子的路線一樣，依然奮鬥在豪門一線，這種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楚秋秋撥了撥自己的波浪卷髮，關切道：「我剛好路過，沒想到這麼巧就看到你了——姐姐這是要出門？」

　　邁巴赫的車門推開了，從裡邊遞出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楚殷瞥見，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回答：「對啊。」

　　楚秋秋「啊」了一聲：「這會兒晚高峰呢，公交車會很堵吧，姐姐不如坐我的車，我讓司機送你。」

　　楚殷：「也是不必……」

　　這時，邁巴赫裡下來一個人。

　　楚秋秋餘光瞥見了，連忙轉頭去看——結果沒想到，是認識的人。

　　陸縝平靜地站在車門前，對楚殷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您的司機在這裡。」

　　楚秋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不在薈文，所以不知道那些傳聞，現在看著陸縝對楚殷的態度，彷彿被當頭重擊！

　　陸縝在追楚殷？還是他們在一起了？楚殷會嫁進陸家嗎？不、不可能——陸家怎麼會容納這樣背景的人？！

　　楚殷倒是懶得看她豐富多變的表情，徑直朝著陸縝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她才小聲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本來開開車門就行了，還非要出來裝逼，打別人臉。

　　……幼不幼稚！

　　陸縝低低笑了，一手撐在車頂，看著她安穩坐下，然後才自己坐上車。

　　邁巴赫很快開走，留下一地尾氣。

　　楚秋秋臉色煞白，難堪又嫉妒。

　　陸縝，陸家未來的掌權者……他的態度，就是未來陸家的態度。

　　剛才他從頭到尾只看著楚殷，拉車門，幫她擋著頭頂，態度如同在呵護什麼寶貝。

　　楚秋秋不知道怎麼，耳邊忽然迴響起兩年前，楚殷剛轉學來時她說過的話。

　　當時也是在校門口，她說：「姐姐，陸縝你就別想啦，以後我介紹普通點的男孩子給你~」

　　當時楚殷是怎麼說的？

　　她說：「謝謝，不用。」

　　她不稀罕，也不爭取。可沒想到兩年之後，養尊處優的財閥大少依然變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到今天，楚秋秋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可笑。

　　……

　　頂配的車子隔音很好，車裡開著冷氣，楚殷往後靠了靠，碰到了陸縝的胳膊。

　　陸縝很自然地半摟著她，現在楚殷也快習慣了。

　　「吃完飯我得早點回來，」楚殷說，「找一家網吧。」

　　今天晚上出成績，楚殷現在心態還挺雲淡風輕的。不過她手邊沒電腦，這種歷史性時刻只能在網吧裡度過了。

　　陸縝挨著她，抬手把她的T恤衣擺往下拉了拉，遮住腿，然後問：「附近有網吧？」

　　「有，」楚殷順手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口道：「魏鶴鳴說一中後邊就有一家，網速很快。」

　　陸縝的手忽然一頓：「魏鶴鳴？」

　　楚殷點點頭，解釋道：「這不是暑假了嘛，魏鶴鳴回來了，他今年幫著Q大招生，找到我了。」

　　陸縝垂下眼，聲線略低：「找你說什麼。」

　　「他就問問意願，」楚殷說，「讓我等分數出了之後告訴他一聲，如果有意願的話，魏鶴鳴可以直接帶我去B市面試……」

　　陸縝忽然捏住了她的肩膀。

　　車子在餐館外停了下來，司機訓練有素地下了車。

　　一時車廂裡只剩他們倆。

　　陸縝覺得，從她口中聽到魏鶴鳴這個名字，非常刺耳。

　　楚殷看了看他，反應過來他在想什麼，唇角一勾：「陸縝，我不去Q大的。」

　　陸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手，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幹什麼——」楚殷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發現車子在晃，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頓時紅著臉不敢動了。

　　這是馬路邊，來往都有行人，讓人看見這車晃來晃去的，像什麼樣子啊！

　　陸縝把人扣在懷裡，咬住了她小巧的耳垂：「我知道你不去。」

　　楚殷耳尖很敏感，磨蹭兩下，然後動作幅度很小地砸他：「那你發什麼瘋！」

　　陸縝沉默著親了她一會兒，才低聲道：「你以前和他走過。」

　　楚殷睜大眼睛：「什麼時候？」

　　陸縝鴉黑的瞳孔看著她：「去年在校門口。」

　　楚殷琢磨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麼回事，頓時啼笑皆非：「我那是——他說要送我兩本數學筆記，我才跟他走的。」

　　陸縝把人抱得緊了點，又抬頭親了親她的下巴尖兒。

　　「你還和他一起打過傘。」

　　以為他們在一起，可他束手無策。那天陸縝的心臟都快要裂開。

　　楚殷讓他氣笑了。

　　這都是什麼陳年老醋啊。

　　陸縝壓著她的後頸，嘴唇將將貼上來。

　　楚殷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擋在兩人中間。

　　「陸縝。」她近距離看著他。

　　「……嗯。」陸縝喉結莫名滾了一下。

　　楚殷漂亮的桃花眼盯住他，一字一句地說：「我讓他抱了嗎？我讓他親了嗎？你這醋吃的沒道理，因為只有你這樣做了。」

　　也只有過你。

　　陸縝怔住了。

　　好半晌後，他才不可遏制地笑了起來。

　　陸縝的胸腔顫動，傳遞到楚殷身上，她掐了他一把：「笑屁，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狗男人。」

　　「我是狗，」陸縝笑著抵住她的額頭，啄吻她的唇瓣，「別去他說的網吧。」

　　「那我去哪兒啊！」

　　陸縝好不容易斂住笑意，垂眸看著她：「網速快就行？」

　　「是啊。」

　　-

　　一個多小時之後。

　　楚殷抬眼看了看眼前恢弘氣派的高層建築物，一時語塞。

　　陸縝居然把她帶到陸氏公司來了……

　　雖然已經是晚上，但公司裡仍然有人沒走。

　　來來往往看著年輕的陸總身邊的小女孩，神色紛紛透出好奇。

　　楚殷直接被帶到了陸縝辦公室。

　　她是第一次來，隨便打量了一圈，然後看到陸縝桌上還積壓著很多文件。

　　「十點出分？」陸縝看了看腕錶。

　　楚殷點點頭。

　　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有點緊張起來了。

　　陸縝遞過來一台筆記本給她，「我陪你等？」

　　楚殷看了看他桌面上的文件，抱著筆記本搖搖頭：「你快忙吧。」

　　萬一……她真的沒拿到狀元，那她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來消化事實。

　　陸縝看著她，緩慢道：「我就在這裡。」

　　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就在這裡等你。

　　楚殷抱著筆記本去了旁邊的辦公室。

　　人都走光了，只有她坐在角落。楚殷把筆記本打開，然後開始了漫無目的的等待。

　　班級群還有交流群的消息每分鐘都99+。

　　所有人都已經開始心慌慌地蹲守。

　　楚殷抱著胳膊，腦袋裡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情。

　　從常靜庚說的那個估分695的大佬，發散到她自己也只有四五道題不確定，又回過頭琢磨她語文作文立意立得應該還算準吧，又不由自主地回憶她英語字母寫得夠不夠清晰……

　　這大概是每個高考生都經歷過的折磨。

　　時間一點點滑向晚上十點。

　　楚殷把自己的身份證和准考證都擺好了，雖然已經能背下來，可她還是規規矩矩地放在手邊。

　　點開了系統網址。

　　群裡宋兆霖在大喊：[最後十分鐘！最後十分鐘！]

　　[還有沒有想下單的了！待查分服務馬上截單！]

　　[西八，班長能不能把宋兆霖踢出去]

　　[附議]

　　[附議]

　　[QAQ嗚嗚嗚嗚]

　　大家說著「不管好壞大家都是最棒的」，「考爆了的不許藏著必須說分」，「考砸了也別哭啊！」

　　但離十點只剩最後幾分鐘的時候，各個群反而安靜了。

　　終於——時間變成22：00整。

　　學習姬冒出來：「滴——」

　　楚殷立刻刷新頁面，攥了攥拳頭，然後深吸口氣，輸入了自己的身份證號和准考證號，然後點擊「查詢」。

　　頁面變白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了。

　　——然後，卡住了。

　　楚殷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砰砰地跳。

　　群裡果然又爆炸了。

　　[卡了tmd]

　　[我也是！嚇死我了！]

　　[我也在卡！]

　　開始的緊張感和窒息感減輕了些，大家開始機械性重複查詢的操作。

　　過了十來分鐘，宋兆霖是最先出分的那個。

　　[臥槽！！！我出了！！！]

　　[林子！]

　　[怎麼樣啊！]

　　[啊啊啊啊要瘋了好緊張！]

　　宋兆霖哆哆嗦嗦地發了條消息：[啊啊啊啊啊啊我過五百了！！]

　　已經超過了他的平均分！

　　[恭喜啊！][很棒很棒很棒！][老王要表揚你了林子！]

　　宋兆霖已經興奮得滿屋子跑了，他的語音還帶喘：「感謝老師們！感謝同學們！感謝我殷姐！你們的霖霖成才了！啊——！」

　　以他為開頭，開始陸陸續續有人查到了成績。有的和宋兆霖一樣興奮，而有些人不再出現在群裡。

　　和他們不同的是，楚殷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這不由地讓人產生各種猜測。

　　他們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大學神，也會死在卡住的系統上。

　　楚殷刷新了一百多遍，她的分還是出不來，簡直就像在跟她開玩笑一樣。

　　此時已經距十點過去了將近四十分鐘。

　　一牆之隔，陸縝在辦公室裡，第十次看錶。

　　他正在開線上會議，工作狀態下他很少走神，但這時卻難得心神不定。

　　到了十一點十分，班裡多數人都查到了分數，可他們班——乃至全校最關注的楚殷，卻始終沒有出現。

　　此時所有人的私聊裡都在出現楚殷的名字，猜測都不是那麼樂觀。

　　楚殷本人仍然在面無表情地刷新系統，就在這時，全市交流群忽然有人@全體成員，是常靜庚。

　　[大大的好消息！必須分享給大家！]

　　[我校大佬的最終分數比自己預估的還要高四分！]

　　[總分——699！！！]

　　這個消息迅速席捲全市所有聊天群。

　　楚殷心裡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後緩慢變涼。

　　699。

　　狀元的水平。

　　……她能考過這個分數嗎？還會有比這個更高的分數嗎？

　　楚殷閉了閉眼，再次睜開，黑眸明亮，然後最後刷新了一次——

　　薈文所有高三生都在嚎叫。

　　[完了完了臥槽]

　　[某省回來的大佬就是不一樣……]

　　[怎麼辦，有人看到楚姐出現嗎，我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嗚嗚嗚嗚我不要啊]

　　……

　　十一點四十，成績公佈近兩個小時。

　　陸縝終於忍耐不住了。

　　他摘了耳機，結束會議，大步離開辦公室。

　　隔壁並沒有楚殷的身影，只剩一台關閉了的筆記本。陸縝心下微沉，碰到清潔阿姨，忙問：「您看到那個小姑娘了嗎？」

　　「哦，我看到她去天臺了呀——」

　　陸縝的心猛地一沉，連電梯都等不及，直接從樓梯跑了上去。

　　與此同時，薈文的年級大群裡，年級主任忽然空降。

　　十分激動地公佈了一個消息。

　　引爆了重磅炸彈。

　　全校譁然。

　　陸縝衝上了天臺，看到楚殷站在大樓邊沿的背影，心臟差點爆炸。

　　他屏住呼吸，走到她身後，輕聲喊：「楚殷。」

　　楚殷沒有反應。

　　樓頂風很大，她纖細的背影輕輕搖擺。

　　陸縝悄無聲息地慢慢向她靠近，「寶貝，別害怕，機會不是只有一次，只要我們活著，就能改變這裡。我……」

　　楚殷的肩膀抖了抖，像是在哭。

　　陸縝離她只剩最後半米，連指尖都繃得死緊。

　　就在這時，楚殷忽然回過頭，竟是滿臉燦爛的笑容。

　　她毫無預兆地朝著陸縝撲了過來。

　　陸縝下意識地接住她，緊緊摟住。

　　下一秒，女孩清亮的聲音在耳邊炸開：「七百！零！一！」

　　——她！考！中！了！

　　陸縝的心臟重重歸位，被砸得生疼。

　　他緊緊地抱住懷裡的人，心臟跳得毫無章法。

　　「你真是……要我的命。」

　　楚殷笑得停不下來，腦海裡響起了學習姬長久的「滴」聲。

　　本省教育考試院公佈了本年度高考考生分數分佈圖。

　　文史類。

　　700分以上：本段人數：1。累計人數：1。

　　——她是那個唯一。

　　楚殷回抱住陸縝，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做到了。」

　　陸縝親吻她的髮頂：「我知道。」

　　學習姬的聲音如同天籟——

　　「恭喜！恭喜！恭喜宿主！」

　　「恭喜宿主完成【考中全省狀元】任務！獲得系統最高權限——可自擬結局！」

　　楚殷的心開始狂跳。

　　世界之書在腦海中瘋狂翻頁，最後終於停下——

　　那是空白的，最後一頁。

　　光筆懸浮在空中，楚殷的指尖有點抖，伸手，抓住了筆。

　　那一瞬間，光暈大盛——

　　楚殷本以為是她腦海中的光，卻聽見陸縝在叫她。

　　「楚殷……」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璀璨盛大的光芒包裹住了他們兩個人。

　　在這荒誕世界中，獨獨覺醒的兩個人。

　　在光暈之中，陸縝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楚殷卻知道他在笑。

　　笑著摸摸她的頭：「做你想做的。」

　　楚殷輕輕抬起眼。

　　「宿主，現在你可以，書寫你自己的結局了。」

　　筆尖落在紙面上，她每寫一個字，那光芒就黯淡一些。

　　直到楚殷停筆，光芒盡數散去，化為虛空中的一點光斑。

　　那本書有了結尾，終於重重地合了起來。

　　從此以後，再無劇本。

　　——他們都將鮮活自由，芬芳行走在這世上。

　　楚殷笑了起來，心裡是一生未曾有過的輕鬆暢快。

　　這一晚月光皎白，獵獵的夜風吹了滿袖。

　　風裡，陸縝向她伸出手，聲音溫柔：「寫完了？」

　　故事落下句號，這世界也就不再荒誕。他已經能猜出來她剛才在做什麼。

　　楚殷不答，只是笑。

　　片刻後她才伸出手，用自己的指尖碰了碰陸縝。

　　「無病無災，萬事順遂。」

　　她這樣寫自己的結局。

　　所以今後以後，她不再需要金手指。

　　陸縝彎唇笑起來。

　　若是楚殷一生順遂，就也圓了他的畢生理想。

　　可還沒完。

　　楚殷又走近了點，指尖落在他掌心，輕輕抓了抓。

　　她抬起眼，清澈的瞳孔倒映出陸縝的影子。

　　還有一句——

　　「楚殷和她愛的人一起，健康快樂地生活了下去。」

　　這才是她寫的happy ending。

　　陸縝的眼睫輕輕一顫。

　　「所以明白了嗎，陸縝。」女孩笑著問他。

　　陸縝握住她的手，緩慢扣上十指，深黑的瞳孔濃得化不開。

　　他終於明白了。

　　故事收尾，世界脫胎於書頁，他們將不再是角色。他不是男主角，她也不是白月光。

　　兩輩子的苦痛與情深都在這一刻落下句點，被風吹走。

　　——從今以後她只做他的心肝。做他的命。

　　楚殷晃了晃他的手，笑起來時眼睛彎成今夜的月牙。她壞得很，可又那麼好。

　　「所以——你要努力，成為我愛的人。」

　　然後我們會，健康，順遂，幸福，過這一生。

　　陸縝笑了起來。

　　月亮底下。少年低頭，輕吻她的唇。

　　「盡我餘生。」

　　愛你，愛我。

　　（正文完）

蔡仲子

番外　成年快樂

　　高考出分這天晚上，楚殷沒有出現在任何社交平臺上。

　　但，江湖處處是她的名字。

　　她手機關掉了一整晚，第二天開機之後，直接被各種未接電話、未讀消息擠爆了。

　　除了老師同學朋友們的消息，還有來自B市的數個電話。

　　兩三個陌生手機號輪流給她打，彷彿在競爭搶人。

　　出於禮貌，她給這幾個手機號都回了電話。果然是某幾所大學招生辦的老師。

　　對面的老師親切熱情，拉著她詳細介紹了一下本校各大專業，恨不得現在就帶她過去親自看看。幾個電話打完，楚殷說話說得嗓子都乾了。

　　然後她才有功夫看一下大家的信息。

　　韓初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狀元！！]

　　[不愧是我女神啊嗚嗚嗚嗚嗚我哭了我好驕傲]

　　[我考了673！！！我們能去一所大學吧嗚嗚嗚嗚]

　　姜研：[我聽到消息都哭了天啊，殷殷嗚嗚嗚薈文有你了不起]

　　[我考了651，我們應該能在一所城市了嗚嗚嗚]

　　楚殷笑著一一回復，再往下一劃，是宋兆霖的。

　　這貨居然發了好幾十條消息：

　　[我怕別人的尖叫太響，你會聽不見我的祝福。我怕祝福的消息太多，你會收不到我的問候。所以我選擇刷屏凸顯存在感，千言萬語，化作一句——]

　　[楚殷爸爸！苟富貴，勿忘你兒！]

　　[心][玫瑰][心]

　　楚殷噗嗤笑出了聲，然後給他發了條消息：[考得好嗎]

　　對面秒回：

　　[天啊！地啊！這是誰的消息？！]

　　[這不是全省狀元發來的微信嗎？！？！？]

　　[我真的可以收到這樣的消息嗎！吶吶吶、哪怕是卑微的我、也可以嗎！]

　　楚殷：[給老子說人話。]

　　宋兆霖：[501。]

　　楚殷勾唇笑了半天，心裡挺高興。

　　過了五百分，對宋兆霖來說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作為一個操心的老父親，宋兆霖幾次模考的成績她都記得，一模他才考了440，而這次高考卷的難度並不低。

　　果然老天還是疼愛這個憨比的，那她就放心了。

　　楚殷發了個慈祥摸腦袋的表情包過去：[很棒。]

　　幾分鐘後，薈文論壇空降一個新帖。

　　【我受到了省狀元的表揚！！！還有誰！！還有誰！！】

　　主樓放了打碼微信名的聊天截圖，但保留了頭像。

　　雖然現在外界還沒開始報導，但這屆高三出了全省狀元的消息已經傳遍全校，上至校領導下至宿管阿姨，全校集體興奮，紛紛與有榮焉。

　　1L：啊啊啊啊我眼睛紅得滴血了

　　2L：我也想受到我姐的表揚！！！！

　　3L：szl是不是你？！你掉馬了！我要告訴她去！

　　宋兆霖美滋滋地刷著帖子，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達到了巔峰。

　　自己考過了五百，他哥沒揍他，還給了他一個大紅包。

　　而他的殷姐考上了七百，是全省狀元！牛逼中的戰鬥機！

　　——他好快樂！

　　同一時刻，對面一中也在各種打探消息。成績剛出一個晚上，現在大家基本都只是本校內討論，隔著一層紗。

　　常靜庚一直在蹲楚殷的分數，結果她遲遲不露面，八成是考砸了。

　　而他一直在和699的大佬各種交流——畢竟以後大家估計都在一個城市，上的又是同樣層次的高等學府，現在搞好關係，對將來很有用。

　　[趙兄，你這次發揮得太牛了！我也做了數學卷，覺得自己拿不了滿分。]

　　對面大佬很謙虛：[過獎了，我只是運氣好]

　　常靜庚吹捧道：[趙兄太謙虛了！你一來就成了我們一中之光啊，簡直給全校——不、全市爭光了！]

　　[報考的時候大佬記得考慮考慮我們Q大啊[壞笑]]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才回復：[會考慮的。不過你前一句話我受不起]

　　[省狀元就在你們學校隔壁，剛才Q大招生辦的老師告訴我的]

　　常靜庚頓時愣了。

　　他訕訕地說：[這個，狀元不會叫楚殷吧……]

　　[是的，就是她]

　　[而且Q大的老師還和我哭訴，說他們直接被拒絕了]

　　——常靜庚引以為傲的學校，招生老師上趕著邀請人家，可人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臉上忽然一片火辣辣的。

　　常靜庚習慣性地點開QQ，想看看有沒有確切消息。結果剛好，那個全市數學交流群彈出來幾條，他點了進去。

　　[大大的好消息！必須分享給大家！]

　　[我校女神楚殷的最終分數比常同學吹的還要高兩分！]

　　[總分——701，全省第一哦！]

　　昨天常靜庚說過的話，被韓初瑩原封不動地甩到了他臉上。

　　[臥槽臥槽楚姐牛逼！啊啊啊啊我要去拉橫幅奔走相告——]

　　[楚殷姐姐！我的希望之光！我永遠愛你嗚嗚嗚]

　　[哈哈哈哈哈所以某人臉疼嗎][何止臉疼？]

　　……

　　[這男的從頭到尾沒一次贏過楚殷吧，換我我都沒臉混了]

　　幾分鐘後，群成員-1。

　　[哈哈哈哈哈！常靜庚羞愧退群了！]

　　[終於滾了！我快樂了！]

　　-

　　晚上，陸家。

　　陸老爺子在餐桌旁坐下。

　　原本爺孫倆都住別墅，但現在陸縝住在外邊自己的公寓，這家裡就冷清了些。陸老爺子心裡哼了聲——說是為了離公司近、方便辦公，實際上還不是因為楚家不住這兒了？！

　　在外邊住，方便找人家小姑娘——個沒出息的！

　　陸老爺子心中盛著不為人知的酸，轉頭問管家：「高考分出來了吧？」

　　管家正好拿著今天新刊印的晚報走過來：「是的，先生。」

　　陸老爺子接過報紙，一邊抖開，一邊冷笑：「一整天了也沒個消息，看來也不怎麼樣嘛……」

　　他話沒說完，忽然看到報紙的頭條頭版上印著碩大的一張照片，旁邊的字也十分醒目——

　　#走近701分全省文科狀元楚殷——是校花也是學霸！同學們心中的傳奇！#

　　陸老爺子：「……」

　　他隨便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楚殷漂亮至極的成績。

　　數學，滿分！

　　英語，滿分！

　　語文133，文綜268！

　　總分701，全省唯一一個700以上分數段的考生！

　　陸老爺子對著報紙看了許久，然後才折起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問：「老劉，你外甥女高考多少分啊？」

　　管家低下頭：「孩子考得不錯，過了一本線四十來分。」

　　陸老爺子哪會知道一本線是多少分，他沒有得到想聽的答案，不悅道：「那是多少分？」

　　管家老實道：「考了623分。」

　　陸老爺子莫名愉快了起來。

　　「還差得遠啊。」他說。

　　楚殷那丫頭可比她高了快八十分呢！

　　-

　　市中心的居民樓裡。

　　房產中介戰戰兢兢地送走了來看房的人。

　　她這套房源不算什麼高檔小區，就是普通老樓，價格也比較便宜。來看房的是個小姑娘，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租這種價位的房子很正常。

　　——但前提是，

　　沒有一輛限量版邁巴赫送她來的情況。

　　現在豪車走遠了，她才用手扇了扇風，心裡十分納悶。

　　這麼有錢？還租房住？？

　　有錢人的情趣？？

　　楚殷上了車，被冷氣一吹，舒了口氣。

　　陸縝已經拿了駕照，最近都是自己開車，楚殷的位置也跟著變換到了副駕。

　　「所以考慮下吧，租我的房。」陸縝抬手給她擦了擦額角的汗。

　　楚殷只租兩個月不到，房子很難找，市面一般都是半年到一年出租，之前哥哥帶她看的中介一聽說她只租兩個月，都不租了。

　　就剛才看的這個房子，雖然可以短期租住，但房子又老，價格還高，總體上性價比非常低，還不如去住酒店。但住倆月酒店又不像個事兒。

　　楚殷琢磨了一會兒，也就陸縝願意讓她佔便宜，只租兩個月。

　　她沒轍了，問：「租金呢？」

　　陸縝：「幫我交物業費就行。」

　　「……那我豈不是像被你包養一樣？信不信我打死你。」

　　陸縝一邊開車一邊笑：「那你就按市價給。」

　　房子就是他公寓對門那間，在意識到楚殷要租房兩個月之後，陸縝就把對面的房子買下來了。雖然他家房間也很空，但這樣楚殷應該更容易接受些。

　　到時候水電他可以一起交，小姑娘負擔不會太大。

　　楚殷琢磨了半天，最後癱倒在椅背上，「行吧，那謝謝少爺收留了。」

　　陸縝眼底浮出愉悅：「不客氣。」

　　車子往前開著，他問：「那現在去搬家？」

　　「不急，」楚殷揮了揮手，「下一站，去學校那邊的咖啡館。」

　　陸縝當司機當得很自然，只是揚眉問：「約了人？」

　　楚殷點點頭，態度十分坦蕩：「嗯，魏鶴鳴學長。」

　　陸縝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看我幹嘛，」楚殷一點也不虛地回瞪他，「——有正事，他被Q大的老師點名要求，說要最後當面勸勸我，考慮一下他們學校的文史類專業。」

　　畢竟理工院校，文史類專業有一個算一個，多一個人才多一分希望。

　　陸縝收回視線：「好。」

　　他開著車，把人送到了地方。

　　楚殷解開安全帶下車，正想跟陸縝說讓他自己去忙，結果就看到這人熄了火，拿著車鑰匙也跟著下來了。

　　楚殷：「？」

　　陸縝眉目坦然：「怕你被說動。」

　　楚殷：「……」

　　幼稚鬼。

　　魏鶴鳴坐在咖啡館裡，心情十分激動。

　　他已經有一年沒見過楚殷學妹了，可心裡始終沒忘記她。

　　魏鶴鳴成績好，人長得也白淨，在Q大也有很多女孩子向他示好，可他全都拒絕了。

　　現在高考出分，學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竟然考到了全省狀元，這讓魏鶴鳴更激動了。這次見面，幫Q大招生只是很小的目的，他主要是想問一問，他們有沒有進展的可能。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了，風鈴聲響起，魏鶴鳴期待地抬起眼。

　　楚殷和他印象裡一模一樣，白皙漂亮，自信大方。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過來的時候，魏鶴鳴的心又跳動起來。

　　——然後，他看到了楚殷身後跟著的少年。

　　高大，冷漠，矜貴。

　　魏鶴鳴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學長好久不見啊。」楚殷笑著打了招呼，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陸縝神態鬆散，但十分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楚殷有點尷尬地指了指他：「這我……朋友，跟我一起來的，不好意思啊。」

　　陸縝聽到她的介紹，唇角輕輕抿緊。

　　魏鶴鳴連忙擺手，溫柔道：「沒關係的，學妹，不用道歉。」

　　因為陸縝這尊殺神的介入，交流過程中毫無旖旎氣氛，魏鶴鳴始終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他先是從資源條件、地理位置、就業升學等等方面給楚殷介紹了一下Q大，然後又代表校方，真誠地邀請楚殷再多考慮一下。

　　楚殷也很感謝對方的誠意，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考慮。

　　正事說完，接下來就可以閒聊了。

　　魏鶴鳴忽略掉旁邊那個人，正要鼓起勇氣開口問問楚殷的現狀，陸縝忽然道：「說完了？」

　　魏鶴鳴：「啊？啊、是……」

　　楚殷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腳。

　　陸縝吃痛，但面不改色，甚至在桌下牽住了她的手。

　　「既然聊完了，我們還有事，就不多待了。」

　　楚殷面帶假笑，此時也非常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揍他一頓，便笑道：「那學長，不耽誤你休息了，我們有空再聊。」

　　魏鶴鳴看著兩人站起來，一臉欲言又止。

　　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他終於鼓起勇氣叫住了人：「學妹！」

　　兩人在門口停住，陸縝率先回過頭。

　　那一瞬間他的側臉線條冰冷如雕塑，漠然看過來的眼神，隱隱帶著警告。

　　魏鶴鳴憑著一口氣，對楚殷道：「我還在喜歡你！」

　　楚殷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一時愣了。

　　陸縝卻忽然伸出手，牽住了她的。兩人的十指扣在一起，意味十分明顯。

　　魏鶴鳴頹然地垂下了頭。

　　楚殷抱歉道：「學長，你會有更好的，再見了。」

　　但他們都知道，再見是不會再見了。

　　兩個人走後，魏鶴鳴失落地坐在原處。

　　六月的天氣很多變，剛才還是豔陽天，這會兒卻下了雨。淅淅瀝瀝，很像他此時的心情。

　　陸縝向咖啡館老闆娘借了傘，攬著楚殷的肩膀在雨裡散步。

　　總算彌補了當年的心碎。

　　「陸縝，」楚殷沒脾氣了，「你怎麼這麼幼稚！」

　　陸縝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確定不去Q大？」

　　楚殷煩死他了：「不去！」

　　陸縝：「那去哪兒？」

　　楚殷繃著臉：「B大，學經管。」

　　全國的名校都隨便她挑，楚殷當然學她想學的，而且是全國最好的。

　　陸縝鬆了口氣，「好。」

　　那他也可以開始準備了。

　　楚殷白了他一眼：「等畢了業我也做到管理層，你小心在商界被我吊打。」

　　畢竟，她可是拿穩順風順水劇本的天選之殷——

　　陸縝唇角翹了起來：「我等你。」

　　他攬著她走了一會兒，到沒人的小巷子裡，傘下和她面對面，低聲問：「你剛才和他說，我是你的朋友？」

　　楚殷仰著臉：「對啊。」

　　陸縝垂眼看她，其實也毫無辦法。

　　他把傘柄塞到她手裡，然後低頭把人抱進懷裡，聲音很低：「那什麼時候和我在一起？」

　　楚殷故意氣他：「成年了再說。」

　　她就是不爽狗男人這麼幼稚。

　　陸縝摟著人，咬了口她的脖頸，留下了自己的印記，心裡才略微舒展。

　　「陸縝！」楚殷捂住脖子，「我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我是，」陸縝親了親她的手背，「還有十天，給你過十八歲生日。」

　　楚殷錘了他一下：「誰稀罕。」

　　陸縝：「和上輩子一樣。」

　　楚殷的眼睫眨了眨。

　　好半天後她才別過臉：「哼。」

　　……

　　上輩子的那個十八歲生日，楚殷一生難忘。

　　她從來沒想過，那些被她悄悄珍藏起來的記憶還能重新去體會。

　　而這一次，她和陸縝，心態都和那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生日當天，朋友們不知道從哪得來了消息，劈裡啪啦地發過來好多祝福。

　　哥哥邀請她一起吃晚餐，然後，又被拒絕了。

　　楚殷十分不好意思：「已經提前答應好了……」

　　答應了誰，簡直不用問。

　　楚實心中在滴血，卻也沒有辦法，只能雲淡風輕地掩蓋心酸，讓楚殷玩的開心。

　　傍晚，陸縝開車來接她。

　　這次換了輛越野，底盤很高，空間很大。

　　楚殷爬上副駕，陸縝遞過來一杯奶茶：「生日快樂。」

　　楚殷哼笑一聲，「謝謝哦。」

　　車裡到處是吃的，她腳邊有一袋子零食，抱起來翻了翻，都是她喜歡的。

　　——她喜歡的高熱量玉米片，燒烤味的妙脆角，常買的那家鴨鎖骨鴨脖鴨翅膀，喜歡的蘋果味果凍，網紅日式小餅乾，不太好買到的松露巧克力，滿滿當當一袋子。

　　而這只是冰山一角，車後座也同樣堆滿了吃的，更誇張地是還放了一隻小冰櫃，打開一看，有她喜歡的冰皮蛋糕和冰激淩，以及各種飲料。

　　啊，食物使人快樂。

　　越野往市郊的山區看，一路追著斜斜墜去的夕陽。

　　車裡放著輕鬆舒緩的鄉村音樂，隱約是他們在國外那幾年聽過的歌。

　　陸縝開得很穩，楚殷一路上都在毫無負擔地吃吃喝喝。

　　因為吃人嘴短，所以她會在紅燈的時候餵一下司機。

　　夜幕一點點落下來了。

　　越野車開進了盤山公路，一點點往上。這時路上基本沒有人，但陸縝依然開得很小心。

　　等到夜色徹底降臨，他們才終於到了地方。

　　和那年一樣的山頂。

　　下了車，楚殷呼吸了一口高處的空氣，俯瞰整座城市夜景，燈光璀璨，一如當年。

　　陸縝走過來，從身後抱住她：「吃飽了？」

　　楚殷點點頭。

　　陸縝牽住她的手：「去vip座位。」

　　楚殷不明所以，直到被他拉著，踩上了引擎蓋。

　　越野車就停在山崖邊，陸縝牽著她在車頂坐了下來。楚殷這才明白他為什麼開這輛，車頂的確可以坐得很穩。

　　這裡遠離塵囂，星空要比市區裡清晰得多，楚殷抬頭看了一會兒。

　　陸縝半摟著她，在耳邊認真道：「成年快樂。」

　　聲音和多年前重合。

　　楚殷忽然就回憶起了當年的心動。

　　她抬眼看了看陸縝，陸縝也垂眼看她。四下無人，氣氛有一點說不清的曖昧。

　　「給你禮物。」陸縝親了親她的眼睛。

　　楚殷眨了一下眼，從情緒中回神。

　　陸縝抬手勾住她的膝蓋，把人抱到腿上，卻是面對面地坐在他身上。

　　這姿勢過於羞恥，楚殷怕掉下車子，只能小幅度地抗議：「我不要——」

　　陸縝按住她：「先別動。」

　　然後抬起一隻手，略微鬆開拳頭，一條銀色的細鏈就垂了下來。

　　吊墜晃了幾下，然後停下來，楚殷才看清那是什麼——

　　竟然是三把精巧打磨的迷你鑰匙。

　　鉑金質地，每一把的匙柄上都鑲嵌一顆鑽石，切工非常漂亮。

　　陸縝低低地笑：「你送我的，人生的三把鑰匙。」

　　那年的聖誕節，他耍賴拿走她的餅乾，結果被楚殷換成了三把鑰匙。

　　她說，那代表著，接受，改變，離開。本來是信口胡謅，卻意外地，一語成讖。

　　後來陸縝接受過。改變過。也離開過。

　　最終卻仍然，回到了她的身邊。

　　是命中註定。

　　楚殷的眼睫顫了顫。忽然感覺到了他沉甸甸的用心。

　　陸縝解開銀鏈的扣，伸手，給她戴到了脖子上。

　　三枚鑰匙落在她的鎖骨邊，涼絲絲的。楚殷抬手摸了摸，心臟緩慢變軟。

　　陸縝在她抬眼的時候親了過來。

　　溫柔的碰觸，就像今夜的月色。

　　這是這輩子第一次清醒意識下，細膩的親吻。

　　陸縝摟著她的後背，一點一點地貼合。

　　半晌後他退開一點，抵著她的額頭。楚殷的瞳孔迷茫，輕聲道：「我還沒給你補生日禮物。」

　　陸縝瞳色漆黑，聲音有點啞：「……現在就可以補。」

　　楚殷的心跳快了一點。

　　陸縝再次貼上來，掠過了她的齒關。

　　楚殷也緩慢閉上了眼睛。

　　……城市在幾十公里之外。

　　這裡是寂靜無人的山頭。頭頂是和那年如出一轍的星空。

　　十八歲的男孩和女孩，在越野車頂接吻。

　　楚殷有點認真了。

　　她知道陸縝說的禮物是什麼。

　　過了片刻，陸縝感受到了她試探性的回應。

　　只是一點點就能叫人發瘋。

　　陸縝猛地扶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吞咽她的唾液。楚殷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很久後，楚殷才招架不住地逃開一點，呼吸徹底紊亂，眼角暈紅。

　　陸縝跟了過來：「繼續。」

　　楚殷調整了一下坐姿，白皙的臉紅透了。

　　她屁股底下壓到了什麼東西。

　　不敢動。

　　「不親了。」她推拒著他堅硬的胸口。

　　陸縝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落在她後背，順著脊柱輕撫。

　　他冷靜了一些之後，低頭看她。

　　小姑娘在努力掩飾害羞，不像平時那樣張牙舞爪，像是被順了毛的貓咪。從發紅的眼尾，到小巧的鼻尖，再到被他親紅了的唇瓣，無一不好看。

　　陸縝看了好久，才輕聲問：「現在在一起了？」

　　楚殷想把臉埋起來：「啊。」

　　都親成這樣了，還說沒在一起，那真是太過分了。

　　陸縝勾起唇角，心情非常非常，非常好。

　　人是她的，就不急一時。他有的是耐心，一步步來。

　　「還有個禮物。」陸縝說。

　　楚殷覺得她真是被下了蠱了，這會兒才稍微緩過來，有點惱羞成怒：「你還有什麼招啊。」

　　陸縝從身後搆到了一個什麼東西，然後戴到了她的頭頂。

　　是一隻花環。

　　「獻給十八歲的楚殷。」

　　楚殷小心地抬手摸了摸，茶色的長髮和花環很配。

　　然後她才睜圓了眼睛瞪他：「搞這麼煽情，你以為我還是十八歲小女孩嗎！」

　　「是啊。」

　　陸縝笑著調整了一下他送的「王冠」。

　　「永遠都是，我的小女孩。」

蔡仲子

番外　院花男友

　　B大經管學院，全國馳名。

　　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狀元。

　　歷屆新生不管有多牛逼，老師們以及學長學姐們都不會感到多麼驚訝，因為年年如此。

　　今年也沒什麼特別的。

　　……只不過，有些人特別好看。

　　嗯，靠個人顏值直接拉高了本院多年偏低的平均水平。

　　這位學妹是隔壁省的文科省狀元，還不是出自普高，而是來自一個貴族私立中學。不過看起來倒不是什麼豪門千金，而且為人十分低調，不競選學生幹部，對學院活動也不是很積極。

　　但就是，十分醒目。

　　膚白，貌美，大長腿，是放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會被看到的那種人，關鍵氣質還十分出眾。

　　雖然接觸過的人都說，這位楚同學其實很友善很好說話，但她不說話的時候，就是好冷好颯一個姐。邁著大長腿面無表情地從學院經過，周圍都會突然噤聲的那種。

　　而且，她離開學院之後的方向，多半是徑直走向本校圖書館。

　　——是的，這位讓人忍不住想叫姐的學妹，入學之後，在別的女孩子還沉浸在各種各樣的社團、同年級的帥哥還有優秀的學長之中時，她已經開始學習學得六親不認。

　　「快看快看，那個是不是楚殷！」

　　同學院其他專業的男生拽了拽自己的同伴。

　　剛剛走過去一個背影纖細修長的女孩子，茶色的髮束成高馬尾，穿一件帶細鉚釘的純黑衛衣，斜跨一隻大的帆布包，走路帶風酷得沒邊。

　　「是吧，應該就是她，臥槽真的好漂亮啊……」

　　「怪不得音樂社的蘇學長天天找人勸她報名，這特麼進了就是門面啊！」

　　「我以前以為院花這種東西都是抽象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噓！楚殷看過來了！」

　　幾個男生連忙閉嘴，紅著臉看向別處。

　　楚殷其實沒有看他們，她只是站在岔路口猶豫了一下，是先去趟超市還是直接去圖書館。兩秒之後，她還是直接往圖書館走去了。

　　高等學府節奏很快，這點楚殷很滿意。上輩子她成績不好，去的只是普通本科，那裡的學生都過得懶懶散散。

　　可在這裡，滿教室的狀元，數不清的大佬，崩潰式的教學，讓楚殷興起了強烈的競爭意識。

　　她念過大學，所以對那些花裡胡哨騙新生的東西毫無興趣，清楚地知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充分學習知識，好好完成社工，獲得更多優質實習機會。

　　她一個成年人，雖然上輩子還沒來得及步入社會，但在陸縝身邊也算耳濡目染。經管這個學科聽起來好像以後很有錢的樣子，但實際上有金融複合背景的理工科、甚至純理工科都有可能在市場上和他們一起搶飯碗。

　　所以，「技能」才是真正保命的東西。

　　與其抱著吉他和別人一起吹拉彈唱的，有這時間不如去念書，或者練熟所有辦公軟件，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雖然她拿著命定的「順遂」結局，但楚殷從來不是安於現狀混吃等死的人。

　　圖書館晚上十點半閉館，楚殷已經做完了全科的大小作業，自己課外補充地看了很多篇財經報導，然後才踩著閉館鈴從圖書館出去。

　　某人的電話準時打了過來。

　　時間剛好控制在她回宿舍的這段路上，楚殷摸出耳機戴上，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喂？」

　　「回宿舍了？」

　　「嗯。」

　　陸縝這個時間也還在公司，他把椅子轉了一圈，面朝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低聲和她說話：「累不累？」

　　楚殷縮了縮肩膀，深秋時節已經開始冷了。

　　「不累啊。」

　　陸縝：「再過兩周我就能過去了。」

　　楚殷撇撇嘴：「著什麼急，又沒人催你過來。」

　　陸縝輕笑一聲：「可我想你啊。」

　　楚殷腳步頓了頓，下意識往兩邊看了眼，才發現根本不會有人聽到她的電話——人家都忙著呢。

　　校園裡的小亭子裡、路燈下，有影影綽綽交疊的人影，正是青澀美好的校園戀愛。

　　而她和陸縝正處於異地關係中，並且已經異了快倆月。

　　「那你想吧。」她摳了摳衣服上的鉚釘，輕哼一聲。

　　陸縝知道她生活得很充實，而他自己其實也非常忙碌。等處理完手頭這些事，他才能去她們學校參加課程，到時候就可以陪她一段時間了。

　　陸縝聲音聽著她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進了宿舍樓，正在爬樓梯。

　　甚至能數出她上了多少臺階。

　　等到楚殷到了三層，他才低聲問：「那你有沒有一點想我。」

　　楚殷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舔舔嘴唇，語氣卻習慣性凶他：「忙都忙死啦誰要想你啊？」

　　她宿舍的門開著，裡邊傳出笑鬧的聲音，楚殷一邊往宿舍走一邊捂住電話：「我掛了啊。」

　　「好，」陸縝笑著應了聲，然後忽然問：「那個音樂社的社長沒有再叫你吧？」

　　「沒有了，我明確說了不去。」

　　陸縝的指尖敲了敲扶手，然後道：「那早點睡。」

　　「知道了知道了。」

　　楚殷掛了電話，走進宿舍，她對床的女孩笑著招呼她：「啊！我的大美人回來了！和誰打電話呢！」

　　楚殷從兜裡摸出幫她從超市帶的軟糖，「沒誰——」

　　「嗷，謝謝寧！」柳鶯高高興興地接過糖，低頭給她轉帳，也沒糾結剛才的問題。

　　全院默認的新生院花就睡她對床，十分賞心悅目！雖然大美人太愛學習，平時在宿舍的時間很少，但讓她幫忙帶個東西或者借個筆記都很好說話，柳鶯可喜歡她啦。

　　楚殷也挺喜歡自己對床的，因為她性格很像韓初瑩。

　　除了這位，宿舍還有一個和她一樣玩命學習的省狀元，以及一個不是太好相處的同學。

　　這個叫趙姿雯的舍友家是本地的，很有錢，成績當然也很好。

　　趙姿雯作為一個優秀的白富美，到哪都是很出色的，可入學以來楚殷直接被默認成了院花，音樂社那個長得很帥的社長邀請她好幾次加入社團——就因為楚殷入學的時候背了個吉他。

　　她本能地對楚殷有敵意，想比較，不過她隱藏得還算好。

　　「哇，楚殷剛才打電話的語氣很甜蜜啊，不會是男朋友吧？」趙姿雯眨了眨眼。

　　楚殷：「？甜蜜嗎。」

　　她明明對陸縝挺凶的啊。

　　「有情況一定要告訴姐妹們啊~」趙姿雯說，「我真的好好奇你以後男朋友的樣子哎~」

　　雖然聽說楚殷念的高中是貴族私立，但大家一個宿舍的，經濟水平一目了然。楚殷生活很節儉，看著並不富裕，這點上趙姿雯很有優越感。

　　楚殷笑了笑，並沒有在這種閒聊上花心思。

　　雖然趙姿雯心眼有點多，但也明顯比以前經歷的種種降智人格好相處多了。

　　過了兩天，大課剛下，楚殷坐在原地整理筆記。沒過一會兒，剛出了門的趙姿雯又回來了，聲音很驚訝：「楚殷！外邊有個富二代找你哎~」

　　楚殷眉梢一挑。

　　趙姿雯剛才看過了，那男生挺清秀，從穿著上就能看出家境殷實，估計就是楚殷藏著掖著的小男友——果然！這種漂亮女生就算再高冷再愛學習，也會被富二代拿下的~

　　他們這行就是這樣，經典段子——「二代學金融，操縱牛與熊。屌絲學金融，體會啥叫窮。」趙姿雯有家裡為她鋪路，而楚殷卻沒有這種資源，那就只能找富二代咯。

　　她視線一掃，院裡很多男生果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趙姿雯唇角帶笑，跟在楚殷後邊走出教學樓，身後還有很多看熱鬧的同學。

　　那男生還站在那兒，一見到楚殷，果然雙眼頓時就亮了。

　　接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深情款款地對她喊了一聲：

　　——「爸爸！」

　　全場寂靜了。

　　楚殷緩緩捂住臉。

　　她今天就要殺了宋兆霖這個憨比。

　　趙姿雯傻眼了，他們是什麼關係？！

　　接著，所有人都看著那吊兒郎當的小富二代，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跟在楚殷身邊上躥下跳地走遠了。

　　戀愛氣氛是一點都沒有，硬要形容，居然有點像女王和她的小跟班。

　　趙姿雯愣了幾秒之後才哼了一聲——估計是備胎。

　　宋兆霖快樂地呼吸著全國最高學府的新鮮空氣。

　　他考上了這邊的體育大學，學習馬克思主義！

　　當時楚殷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足足沉默了一分鐘。

　　但宋兆霖本人非常滿意——除了姜研考去了南方，殷姐、韓初瑩還有他幾個五班兄弟都在這邊，朋友一堆，還能逃離他哥的鉗制！

　　簡直不要太爽！！！

　　今天過來主要是看看他殷姐，不過殷姐到哪兒都是最吊的，根本不用擔心。

　　「縝哥啥時候過來啊，」宋兆霖接過楚殷給他買的奶茶，一邊滋溜一邊問：「他不是要來念MBA嘛！這麼久不來，心也太大了吧！」

　　他又不傻，剛才多少人在瞅他殷姐哪！

　　楚殷喝著自己的奶茶，道：「下下周吧。」

　　「喔，那我到時候再過來玩，」宋兆霖東張西望地看著他們學校，閒不住屁地問：「你們學校咋冷冷清清的，都沒啥活動嗎？」

　　他們體大可豐富多彩了，各個體育項目隔三差五有比賽，校園裡到處拉著橫幅。他們馬院也有很多紅色節目，宋兆霖是個活動就想湊熱鬧。

　　楚殷對活動興致缺缺，不過也大概知道：「過兩周有校園卡賽。」

　　不過她沒報名，忙的話也不會去看。

　　「哇！那我更要來湊熱鬧啦！」宋兆霖比她這個本校生還有興致。

　　最後楚殷帶著宋兆霖吃了食堂，遊了圈湖，路上他嘴就沒停下來過。

　　好久沒聽他逼逼，這一聽腦瓜子都疼。不過霖霖來找她玩，楚殷還是很高興的，最後一直送他出校門。

　　「縝哥來了一定要叫我哦！」

　　「知道了快走快走。」

　　送走了逼逼機，楚殷慢慢溜達著往宿舍走。

　　陸縝沒和她說確定時間，她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

　　最近通話次數也少了些，陸總是真的很忙。

　　楚殷把衣領往上拉了拉。

　　切。

　　-

　　那天宋兆霖來過之後，趙姿雯還旁敲側擊了好幾次。

　　最後知道他們是高中同學後，略微有點失望。

　　不過她最近倒也沒有時間探究楚殷的事，卡賽她進了決賽，趙姿雯要好好準備自己的表演歌曲。

　　「蘇學長說今天晚上幫我聽聽音準來著。」她在宿舍不經意地提起。

　　柳鶯「哇」道：「學長對你好好啊！」

　　趙姿雯笑了：「學長對楚殷也很好呀，別多想，他就是人好。」

　　楚殷聳聳肩，毫不care地抱著書去自習室了。

　　轉眼到了卡賽這天。

　　一年一度的校園卡拉OK歌手大賽都是盛事，每年的十佳歌手也都算校園風雲人物。柳鶯說，今晚有帶樂隊玩搖滾的，有挑戰海豚音的，有吉他彈唱的，總之能人輩出。

　　楚殷被她說動了，答應晚上一起去看看。

　　宋兆霖他們學院今天剛好也有事，所以過不來了。他聽說陸縝也還沒來，頓時鬆了口氣：「那我等縝哥來了再去找你玩嗷！」

　　楚殷心想那可說不好是什麼時候了，你縝哥日理萬機。

　　她掛了電話，被柳鶯拉著去了學校的大禮堂。

　　現場果然十分熱鬧，觀眾人山人海。比賽組委估計也是想炒熱氣氛，上來第一組表演直接放了樂隊上來。

　　架子鼓一敲，電吉他的聲音從音響裡滾出來，全場沸騰。

　　楚殷也跟著節奏輕微搖晃，被現場的青春氣感染到了。

　　一首搖滾結束，歡呼聲掀掉房頂。

　　就在這時，她握著的手機忽然「叮咚」響了。

　　陸縝給她發了短信：[在哪兒]

　　楚殷撇撇嘴：[學校啊]

　　陸縝：[出來看表演]

　　楚殷很疑惑，抬頭看了眼舞臺——表演不是在這兒嗎？

　　[小劇場，鋼琴獨奏]陸縝又發來一條。

　　楚殷眨了下眼，好像忽然明白過來了，心不由地跳快了一瞬。

　　柳鶯在她起身的時候下意識抓住她：「幹啥去呀！下一個是吉他！」

　　楚殷抿起唇：「有點事。」

　　……

　　她出了大禮堂，拐到小路上，下意識地小跑起來，進了學校的小劇場。

　　表演廳的門開著，有光。

　　楚殷吸了口氣，穩住呼吸，然後慢慢走過去，推開門。

　　然後她聽到了鋼琴曲的聲音。

　　是一首很難的曲子，二分音符切得極快，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

　　……是她當年隨手點過的，op.106，陸縝為她學了幾天幾夜。

　　楚殷的心猛地一跳。

　　觀眾席沒有人，舞臺上一束光投下來，許久不見的少年坐在鋼琴前，手指翻飛。

　　很像當年。

　　楚殷慢慢走過去，然後坐在了鋼琴凳上，在他旁邊。

　　陸縝彈完了最後一個音。

　　琴音回蕩在空蕩的大廳裡，帶著一點輕顫。

　　陸縝側過臉看她，笑起來：「我來了。」

　　楚殷思緒翻湧，看著鋼琴，沒看他：「……喔。」

　　陸縝處理完了很多很多事情，終於可以來見她。

　　雖然經常打電話，但到底人不在眼前。他盯著楚殷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湊上去，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楚殷躲了一下。

　　陸縝伸手把人拉到近前，低聲問，「還記得這首曲子嗎。」

　　楚殷當然記得。

　　但她不好意思說。

　　陸縝卻輕聲開了口，眼底浮著溫柔的笑意：「這是你的二次心動。」

　　楚殷的眼睫顫了顫。

　　她沒說過，當年那個在臺上彈著她選的曲子，結束之後眼睛朝她望過來的少年，真實地把她帥到過。

　　居然真的被陸縝知道了，都怪那本書。

　　可惡。

　　陸縝扶著她的後腦，讓她看向自己：「所以我來了。」

　　楚殷正在不好意思，別開眼睛：「看到了啊。」

　　陸縝垂下眼睫，瞳色很黑：「那年沒給你的，現在可以彌補了。」

　　當年從她的校園不告而別，再來的時候，卻直接帶走了她剩下的校園生活。

　　沒有陪她上過課，沒牽著她的手散過步，她的青春好多遺憾。

　　幸好可以重來，她也還有期待。

　　楚殷聽懂了陸縝的意思。

　　心臟居然就真像十八歲小姑娘那樣，砰砰跳了起來。她抿住唇，扯住他的衣角，好半天之後才「哦」了一聲。

　　兩個月不見，陸縝其實想她快瘋了。

　　他抬手在她臉頰上摸了摸，然後壓下了頭，想親她。

　　楚殷連忙退後：「萬一有人進來呢！」

　　陸縝的吻落在了她的下巴上，略微不滿。

　　「人都在禮堂。」

　　只有他們兩個，躲在沒人的小劇場。

　　「那也不行，」楚殷從鋼琴凳上起來，「會有保安叔叔巡邏的，你這是偷用公物——」

　　結果話音剛落，遠處就響起了鑰匙串晃動的聲音。

　　「啊快關燈！」楚殷連忙拉住他。

　　陸縝倒是不慌，由著她拉到牆邊，慌忙關掉了表演廳的燈。

　　四下陷入漆黑。

　　楚殷本能地僵硬瑟縮了一下，但陸縝已經貼了上來，安撫地揉揉她的耳骨，順便開了手機屏幕。

　　熟悉的體溫，和微弱的熒光，讓楚殷放鬆下來。

　　保安叔叔看了一圈，沒發現異常，然後就哼著小調離開了。

　　楚殷鬆了口氣。

　　但她接著忽然意識到，眼下這場景，很像高中時放學不走，留在漆黑教室裡親熱的小情侶。

　　黑燈瞎火的，有種偷情一樣的刺激感。

　　而陸縝比她先一步察覺。

　　親吻已經鋪天蓋地，落在她的前額，鼻尖，眼下。

　　最後停在唇邊，呼吸灼熱親昵。

　　陸縝聲音含笑：「兩個月不見，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可她來的明明很快，從禮堂到劇場。只用了兩三分鐘。

　　楚殷晃了一下腦袋，下巴蹭在他的肩膀上，黑暗中有種厚實的安全感。

　　狡辯沒用了，她的確心動過。

　　又為他複刻的浪漫，再次心動。

　　——「好吧，我坦白。」

　　幾秒後，楚殷在他懷裡踮起腳，摟住了他的脖子。

　　陸縝一低頭，她柔軟的唇角就蹭過了他的耳際。

　　從脊椎細細密密地爬上一陣酥麻感，本能戰慄。

　　而少女在他耳邊，三分羞怯，七分嬌俏，說：

　　「見到你很高興，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