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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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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淘淘 -【娘子請上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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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3 16:27:4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他在她柔軟的嘴上親了親,感覺她又是一僵,他抬起頭,若有所思地問道︰「你不想嫁給我吧。」

    原以為她不會回答,齊書容卻老實地點頭。

    「為什麼?」

    「你太復雜了,給我感覺很陰險。」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我陰險?」他語氣不悅。「我什麼時候……」

    「你提親時沒想過我不想嫁給你?」她反問。

    他頓時語塞,他是隱約有些感覺……尤其一同回京的路上,就能明顯瞧出齊書容的不情願,看他的眼光總像在防賊似的。

    「但你覺得不重要,因為婚姻大事父母作主,我就算反對又如何,最後還是得嫁進曹家。」她抬起下巴。「說你陰險可有冤枉你?」

    他語氣干澀道︰「給你機會你就不饒人。」

    「你為什麼要娶我?」既然是他開了這話題,她便順著他的話問。「明明有邢家的姑娘、黃姑娘、魏姑娘在排隊……你隨手一指……」

    「她們不適合。」

    「哪里不適合?」

    「原因不重要,我們已經成親了,追究這些沒意義。」他實事求是地說。

    「會讓我好過一點。」她挑眉。

    他笑著搖頭,表情有些莫可奈何,但並無生氣,齊書容覺得安心一些,顯然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直言。

    她還在適應自己與他的關系,該怎麼與他相處、知道他能容忍到什麼程度,幸好他不是容不得妻子反駁自己的人。

    如果他喜好另一半嫻靜少言,她就必須調整自己,她不是多話的人,但也沒到少言少語的地步,那對她將是一大考驗。

    她並非得理不饒人的性子,盡管婚前多有怨言,但既然嫁給了他,就想與他好好相處,而喜歡捉弄人並不是什麼大缺點,自己還應付得來。

    靶覺他在耳邊落下細碎溫暖的吻,她顫栗著縮了下脖子,隨即听見他低沉的笑聲,他果然喜歡這般戲弄她,齊書容不服輸地抓了下他的胸膛。

    「是不是我每次親你,你就要伸爪子?」他取笑地問。

    她難為情地低著頭。「大白天的……相公不是還有客人?」

    他頷首。「是有幾位朋友來訪。」

    「我不耽誤你了。」齊書容忙想從他腿上起身,誰想他卻不放。

    瞪著他的美眸半嗔半羞,光彩奪目,襯著嫣紅的雙頰,如嬌艷欲滴的果子,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你到底讓不讓人起來?」她試圖扳開他的手。

    他低頭親了下她的嘴,心中的欲念蟄伏潛行,卻讓他生生壓下。

    雖然很想與她纏綿,可曹平羨心里也曉得時機不恰當,書房里還有客人。

    在她惱火地要抓人前,他惋惜地說道︰「就依娘子之意。」他松開手臂。

    齊書容飛快跳離他的大腿,他笑著抓住她不讓她遠離。「不幫為夫穿衣?」

    她嗔惱地瞪他一眼,怎麼就愛捉弄人?

    雙手一扯迅速幫他拉好袍子,系上衣帶,中間沒有絲毫停頓。

    他好笑道︰「你動作總是這麼快?」

    「幫瑞成整理習慣了。」一提到弟弟,她頓時有些落寞,兩人間的旖旎氣氛也淡去不少。

    「下個月就能回門。」回去一趟光路程就快耗掉一天,無法當日往返,所以將時間定在一個月後,讓新娘能好好在夫家歇息。

    她露出笑容。「是啊。」話語中透著慨嘆,回門不過是暫時,末了又得回來,可能再見到家人,心中還是喜悅的。

    曹平羨沒遺漏她任何一絲表情。

    他曾想過如她所說娶一個笨一點的女人,女人心計太過,令人膽顫心驚,也讓人不得安寧,但曹家宗族復雜龐大,娶個笨女人回來怕應付不了。

    他覺得她剛剛好,不太笨也不會太過聰明,與她也聊得來,加之性情又比邢氏開朗,而且家境單純,怎麼看都挺好。

    他希望自己沒有看走眼。

    低頭在她嘴上拂過,她一如既往地顫抖著,這次他並未淺嘗即止,而是給她一個火熱又銷魂的吻,在她唇舌間掠奪、品嘗。

    齊書容腦袋發昏,覺得自己快暈倒了,當他終于放過她,離去後,她卻癱在榻上動彈不得,面色潮紅。

    青柚進來時,被嚇了一跳。「少奶奶怎麼了?」

    「沒……沒事。」齊書容面色尷尬。

    賴嬤嬤是過來人,怎會不明白,老臉也紅了。「給奶奶喝杯水。」

    青棗俐落地倒茶。「奶奶嘴都腫了。」她疑惑地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藥罐,恍然大悟。「我給奶奶涂一涂,許是被什麼蟲子咬傷了。」

    青柚仿佛也領略到什麼,紅著臉斥道︰「別胡扯。」

    齊書容尷尬萬分,在心中把曹平羨罵個狗血淋頭。「再給我倒杯水。」

    青棗接過茶杯,喃道︰「是不是給蜜蜂叮了?」

    青柚趕緊把藥罐給收了,神情比齊書容還緊張,就怕丫頭又說出什麼驚世之語。齊書容拿起帕子來繡,假裝什麼也沒听見。

    翌日

    回本家祭祖的當天,因為心里已有準備,所以在對人對物上沒有太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婆婆林氏還有曹平羨在前一天晚上對她大致說了些家族的情景。

    母子二人說話的方式都很像,只是介紹一些會見到的人,不摻雜個人情緒在里頭,不會提醒她像是︰二嬸嬸很八卦,與她說話要小心一點。倒像在介紹商品,比如︰你進了市場會看到白菜,白菜青白色,約手臂長,葉面寬厚,可食。

    連白菜什麼滋味、合不合口味,都不肯透露半句,她還得笑笑地說︰「是,媳婦知道了。」

    于是她擺好了笑容,架式十足地走進「曹家菜園」,準備認識各種蔬菜與植物。

    「來,見過你伯祖、叔祖、伯父、叔父……」

    一連串的拜見,齊書容跪得頭都要暈了。

    為什麼要把曹家想成菜園?不是她存心誣蔑,而是在這種場合里,你不想點事情,讓頭腦活絡活絡,不是無聊死就是悶死。

    她在腦中挖好一個個蘿卜坑,每介紹一個,她就種一個,滿園的蘿卜,最後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怎麼了?」曹平羨關心地瞄了眼她微擰的眉心。

    「沒什麼,只是累。」總不能說自己想回家歇息。

    他低下頭,輕聲道︰「真撐不住就靠著我。」

    好不容易見完長輩,一會兒還有平輩、晚輩,還得祭祖,他也受不了這種場面,可沒辦法,家族如同盤根錯節的大樹,牽一發動全身,即使他對某些人、某些事甚至某一房很感冒,也不能不來。

    「那怎麼行?」她搖首。才進門第二天就站沒站相,還不讓人笑話,不過他的體貼還是讓人覺得高興。

    如果他的家族能小一點就更完美了,胡思亂想一陣,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該見的人、該走的儀式如同過五關斬六將,關關難過也關關過了。

    原以為會發生點兒不尋常的事,像是黃裕春突然又出現,朝她哭紅了眼,或不知哪兒來的大嬸婆朝她絮叨家族秘辛、哪一房的風水比較好等等,結果什麼也沒有,大伙兒就當她是個新婦,開口閉口都是客套話,轉過身才在她背後窸窣呢喃。

    只有幾個和善又好奇的她媲與幾位待字閨中的姑娘來與她攀談,問她山東的情景,還有去過哪些地方……聊著聊著,幾個姑娘說改天到她那兒喝茶,她點頭應了。

    祭完祖,又留下來吃了午飯,才終于得以回家,雖然才過午不久,她已經累得想睡了,但婆婆與老夫人同在馬車里,借她兩顆膽她也不敢打瞌睡,一雙眼瞪得又圓又大,宛如七爺八爺出巡。

    「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老太太忍不住取笑道。

    齊書容尷尬地紅了臉,老太太同她一樣折騰到現在,精神比她還好。

    「回去就先歇著吧。」林氏也開了口。

    「是。」她的頭垂得更低。

    「都是這樣過來的,不用在意。」老太太善解人意地說。說起來以前邢氏可比她有意志,從本家回來後還精神奕奕地張羅家務。

    老太太這樣想,倒不是存心拿齊書容與邢氏比較,只是自然地想起這事,活到這把年紀,能不能干、勤不勤快、聰不聰明不是她看媳婦的標準,只要人品正、個性好,什麼都是次要的,想到邢氏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她在心中嘆了口氣,開始默念起經文。

    齊書容偷偷捏了幾下大腿,讓自己清醒一點,出嫁前幾天她就沒睡好,接著又是婚禮、洞房,把她累得半死,昨晚曹平羨雖然好心地沒來折騰她,可才剛睡下沒多久,怎麼天就亮了?

    此時她便很羨慕能在外頭騎馬的曹平羨,清靜又自在,騎馬也能震掉一些瞌睡蟲,哪需掐大腿?

    為了把注意力從她的精神不濟轉開,齊書容開始在心中默念《女書》、《烈女傳》,偶爾摻雜點行俠仗義的江湖恩仇錄……馬車晃啊晃的,終于晃回城西,齊書容眼皮都快合上了。

    馬車一停,她打個激靈,立馬回神過來,踏著矮凳先行下車,卻見一個人影從巷尾走出,徑直往曹平羨的坐騎而去。

    男子約莫三十出頭,四方臉,濃眉擰成一團,當他朝著自己望來時,齊書容禮貌性地點了下頭。

    原以為是友人來訪,可就在她扶著婆婆下車後,林氏無意間瞥向與兒子說話的身影,竟不屑地冷哼一聲。

    齊書容疑惑地望向來人,故意問道︰「娘,那位是……」

    「不相干的人。」林氏冷冷地回了一句。

    齊書容踫了釘子也不敢再問,與婆婆一同攙扶老夫人下車,老太太見到來人卻是波瀾不興,齊書容更加疑惑。

    此人到底是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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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你來做什麼?」曹平羨冷冷地看著邢務直。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邢務直笑著說道。「我是特地來給你祝賀的,瞧,我還帶了賀禮。」他舉高手上的禮盒。

    見曹平羨冷面閻羅似的,不吭一聲,邢務直大感無趣,一張老臉險些掛不住,他收起笑臉,認真道︰

    「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你不用給我臉色看,好歹你也喊過我一聲大舅子,瞧在以前是姻親的分上,你不能眼睜睜看著邢家敗落……」

    「我已經幫過一次。」曹平羨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

    邢家以前也曾出任仕途,書香傳家,可與大多數的家族一樣,幾代之後子孫不長進,家道自此中落,幾年前邢家攢了錢捐了一個官做,卻不思進取,買賣收賄,因款項不大,他出言警告了一番。

    貪官不是那麼好做的,得有頭腦,有本事讓人查不出,也動不了,否則就是給上邊的人頂缸用的。

    他睜只眼閉只眼,輕輕放過了,邢家也應了不會再有下一次,誰想他們在京城又捅了樓子,希望他能幫忙圓著,邢氏在山東接了兄長的信,也是苦苦哀求,但他堅決不肯。

    邢家東借西湊,弄了一大筆銀子才把事情擺平,可狗改不了吃屎,如今又與他最近調查的案子有牽連,因此厚顏求上門來。

    「這回我們真是冤的,你要就抓大的,別淨拿我們這些芝麻綠豆官開刀。」

    「你們是不是冤的,我自會查清楚。」他不欲多說,就要進門,卻讓邢務直伸手擋下。

    「這樣吧,我提供個消息……」

    「不需要。」

    「你不听可會後悔,是關于你新進門的妻子。」邢務直神秘兮兮地說道。

    曹平羨瞄了眼他猥瑣的表情,幾年前還瞧著有些正氣,現在卻成了滑溜、投機的市井無賴樣。

    「你也不想她名聲不好吧,我可是得了消息,說儷娘溺水的時候她也在場,儷娘死因可疑……」

    「若是真查出什麼可疑之處,你早告官了。」曹平羨冷笑。「我最討厭受人威脅,忠伯,關門。」

    「是。」門房忠伯急急把門掩上。

    邢務直拍打著。「我還沒講完,不听你會後悔,別說我沒警告你。」

    「好狗不叫。」忠伯大聲嚷嚷。

    話語才落,就听得一陣雷響,似在應和他的話。

    曹平羨笑著搖頭。

    門外的邢務直踢了下大門。「你絕對會後悔的!」

    一沾上床,齊書容立即昏睡過去,什麼天大的事也不能把她吵醒,曹平羨一回房就見她睡得雷驚不醒,雨為眠。

    丙然是累壞了,今天剛過五更天就起來準備,她迷迷糊糊的連眼楮都睜不開,接著便坐著馬車一路晃到本家,然後開始見族中長輩,又跪又磕頭,把人折騰得不輕。

    在外人面前她一貫地維持溫和有禮,即使面對嘮叨的四嬸婆她也非常有耐心,只在他過去解圍後,泄憤地在他手臂上擰了下。

    他笑著撫開她頰邊的發絲。「母老虎似的。」

    她只要一難受,就不讓他好過,但他不以為意,只當她在撒嬌。

    不過原以為她會等他回房,再不經心地詢問方才找他的男子是誰,套他的話,以前儷娘便是如此,他總要不斷提醒自己,不是所有女人都與儷娘一個樣。

    爹娘感情一向好,祖父祖母也是伉儷情深,他很自然地以為自己也會如此,為了給他找合適的媳婦,母親百里挑一才選中儷娘。

    聰明又識大體的姑娘誰不喜歡,誰想卻是金玉其外。

    儷娘若是嫁進復雜的官商之家,定是如魚得水,說不準還能博得美名,她的手段在那兒都能加倍發揮,偏偏大材小用,嫁到小門小戶……即使過世一年多,兄長還能來找麻煩,思及此,他頓時感到怒不可抑。

    「嗯……嗚……」

    呢喃不清的吃語打斷他的思緒,齊書容翻身向他,枕頭底下的石頭在她翻身時跑了出來,曹平羨挑眉拿起圓潤帶著斑斕色彩的石頭,不禁莞爾,原本纏繞的怒火一下滅去。

    「你就這麼喜歡石頭?」他拉起她的手指,溫柔地撫著,黑眸定定地望著她,似乎想把她看穿。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蔥白的指尖上親了一下,低聲道︰「別讓我失望。」

    靜靜地注視她一會兒,曹平羨才起身到隔壁書房,齊書容猶不知,睡得十分香甜,直到一個時辰後,才悠然醒來。

    青柚听到動靜,走了進來。

    「大爺方才來過,見您在睡覺就到書房去了。」

    齊書容讓丫叢梳理後,端了兩碗甜湯到書房,曹平羨正在練字,她走到跟前去看,字體很有他的風格,剛正有力,頂天立地,前幾張寫得比較草率、飛揚,顯然心情較為紛亂……

    他完成最後一筆才道︰「請娘子指教指教。」

    她將食案放下。「指教可不敢。」

    她將喜歡的幾張排在一起,認真端詳,選的是楷書與行書,至于草書都被她丟到一旁。

    他表情訕訕,有種想毀尸滅跡的沖動,剛剛就應該拿火盆都燒了。草書他甚少練習,確實寫得最差。

    她猶不知自己的舉動刺傷了對方脆弱的心房,依舊認真地端詳,最後選了兩張爽利挺拔、骨力遒勁之作,也是他自己較為滿意的。

    「這兩張好。」她笑著說。

    燦爛的笑靨與真心的贊美,令他心情大好。「听說娘子的字寫得也不差。」

    「還行。」她謙遜地說了一句。

    那一閃而逝的得意神情沒逃過曹平羨的目光,他微笑地將她拉近,她不自在地紅了臉。

    「睡了一覺,瞧著精神多了。」他滿意地點頭。

    「最近太累了,我平時體力挺好的。」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他好笑道︰「午寐又不是什麼大事,瞧你緊張的。」

    她順著他的話語點點頭,決定就此拋開午睡話題,免得自己老感到心虛。

    「喝點甜湯吧。」她擺出一副賢良溫順的模樣。

    他拉著她一塊兒坐下,喝了幾口綠豆甜湯。「娘可告訴你方才來找我的是誰?」

    她搖頭。

    他也沒賣關子,直接說道︰「是儷娘的兄長。」

    儷娘的兄長?他來做什麼?而且婆婆還這麼不待見。

    齊書容疑惑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本不想與你談朝政,但他今天所求不得,怕會散出一些謠言,你心里最好有點準備。」她端正身子,一臉嚴肅。「什麼謠言?」

    「都是些老把戲,以前就傳出來過。」他頓了一下方又接道︰「說儷娘是讓人害死的。」

    齊書容恍然,以前在山東就曾有過謠言。「他求什麼?」

    「他希望我在呈給皇上的奏折中,將邢家的名字摘出。」他簡短解釋。

    齊書容明白了,但又疑惑。「散布謠言有什麼用,難道你會就範?」邢家就那麼幼稚?

    他微笑道︰「怕是還有後招。」

    齊書容腦袋一轉,憂心道︰「不會對你不利吧。」

    他搖頭。「調查的官員不止我一個。」

    見他神神秘秘的不說到底什麼案子,齊書容也不好多問。「相公出入還是小心些的好。」

    她關心的模樣,讓他心中一暖。

    「擔心我?」他揚眉問。

    他捉弄的表情與語氣讓她惱火。「不擔心。」

    他笑道︰「有時瞧著你挺聰明的,有時又挺孩子氣……」

    「你——」

    「我是褒可不是貶。」在她發火前他搶先說了。

    真狡猾。齊書容在心中腹誹一句,他有時可惡,有時又體貼,弄得人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她才不會同他說這些,免得又被取笑。

    見她又嗔又羞,眼波流轉,桃花似的雙頰更映得她嬌媚無比,曹平羨心中一動,體內的欲望騷動著,他就喜歡她惱羞的模樣,靈動又嬌艷,是以常常捉弄她。

    「來。」他牽著她的手,走入內室。

    「怎麼?」

    齊書容以為他想說什麼秘密,直到他將她拉上床,而且開始脫她衣裳,她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

    「你……大白天的……」她被嚇得不輕。

    「還是新婚,沒有人會說什麼的。」他低聲在她耳邊呢喃。

    「你……」她頓時滿臉通紅,使勁推他。

    他笑道︰「你怎麼老愛推我?」

    「大白天的,不好……」

    「昨晚我體諒你,現在換你體諒我一會兒。」他不容拒絕地拉開她的衣裳。

    「你……」

    他索性封了她的嘴,她生氣地拍打他的肩,曹平羨笑著吻得更深,雙手在她的嬌軀上游移。

    齊書容一開始還能抵抗,但在他的撫弄挑逗下很快便失去理智,不過她還是在他背上抓了幾下,發泄自己的不平,埋怨他的不講理與霸道。

    她感覺得出他有心事,甚至隱瞞了許多未說出口的話語,她原想再多問問邢家的事,他卻用了這樣的方式來堵她的嘴。

    實在太可惡了!

    她又抓了下他的背,沒想卻弄得他更加急躁興奮,齊書容讓他吻得幾乎快喘不過氣,身體越來越熱,直到激情將她淹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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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新婚頭幾天緊湊又忙碌的日子過去後,齊書容終于又領受到未嫁前的從容與愜意,老太太與婆婆都挺好相處的,不是會為難媳婦、成天就想著立規矩的人。

    每天早上婆媳三人加上姨母用完早膳,就各自忙活去了,老太太念經抄經,林氏則與妹妹林又芳一塊兒作伴。

    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她的,不管是賞石弄花、針蒂刺繡、寫字讀書……全由她安排,待曹平羨下衙回府後才全心伺候他一人。

    思及此,齊書容雙頰染上一抹桃紅,他這人可霸道了,更衣盥洗、研墨念書、下棋繪畫……全要她插上一手。

    賴嬤嬤瞧著十分歡喜,總說著︰「姑爺可真有心。」

    她不服說道︰「有心的是我。」

    他就出一張嘴,一會兒說累了,娘子給我念書;一會兒又說肩膀酸,給揉揉,她揉得累了,他就來鬧她,不規矩地往她身上招呼,弄得她又羞又氣他才甘心,他就是個惡劣奸詐的,齊書容紅著臉在心中嘀咕。

    賴嬤嬤瞧著她嘴上說不喜,表情卻是羞怯,眼神浮現惱意,卻又泛著一絲甜,不由在心中竊笑,姑爺生得一表人才,為人又和氣,哪個姑娘瞧了會不喜歡?何況還是自己的夫婿,即使婚前有怨言,可嫁了人,能依靠的只有丈夫,若為此嘔氣,那是傻子。

    齊書容自然不是傻子,她本就想好好與曹平羨過日子,新婚這段時間她也瞧出來了,曹平羨對她是極好的,雖然喜歡在口頭上捉弄人,卻不會管她什麼,她喜歡在屋里擺石頭,他便由她,偶爾鬧鬧小性子,他也不惱。

    兩人都是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的性子,相處起來自然水乳交融,和樂愉悅。

    這天婆婆與姨母帶她去串門子,官眷總要互相走訪、交際應酬,這點齊書容早有認知。成親已半月,婆婆總得將她介紹給其他官夫人認識,除卻此目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記得與姑娘們多聊聊,留點心眼。」婆婆吩咐道。

    出門前婆婆已同她提過,姨母的兒子顯貴今年已十五,是時候開始物色人選,若是瞧著好的姑娘,早點訂下來也省卻—樁心事。

    到羅府作客前,三人先到糕餅店買了幾盒京城最受歡迎的糕點與蜜果子,齊書容至今都沒機會上街閑逛,因此即使不需她親自購買糕點,她還是好奇地下車,打量街上的熱鬧景象。

    海記糕餅是京城最大的點心食鋪,應有盡有,櫃台前擠滿了人,齊書容當然不會親自去擠,是由府里的婆子去買的,她與青桂站在外緣看著人擠人。

    「少奶奶,看那狗,大得像馬。」青桂瞪大眼。

    齊書容也被嚇了一跳,那狗一身白毛,體型碩大,都到人的腰了,若是它咆哮地站起,準把人撲倒。

    街上的行人莫不朝著大狗望去,議論紛紛,忽然,一個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齊……齊姑娘?」

    齊書容轉頭,訝異地挑了下眉,真巧,竟然會在此遇上他。

    青桂驚呼一聲。「咦,萬公子?」

    萬錫銘愕然地望著齊書容縝起的發髻。「你……成親了?」

    「是。」她點了下頭。

    萬錫銘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隱隱有些失落。「我不曉得……」

    「父親說給你寫過信。」齊書容疑惑道。

    他又是一怔。「信,我沒收到。」

    「少奶奶。」府里的婆子已買好糕點。

    齊書容朝他點個頭,轉身離開,萬錫銘往前一步,卻又硬生生停下,看著她坐上一輛樸實的馬車。

    才上車,婆婆便問道︰「遇上熟人了?」

    「是父親友人之子。」齊書容規矩回道,當然不會笨得去說他曾住在自己家中一段時間。

    這段插曲很快被拋到腦後,因為到了羅家後,遇上更令她驚愕的人——魏瑩瑩。幸好青桂沒當場叫出來,想來方才遇到的大狗還有萬錫銘,已經讓她覺得京城是個神奇的地方,什麼事兒都可能發生。

    魏瑩瑩見到她也是一愣,可隨即用鄙夷的神情將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齊書容在心中嘆氣,她曾撞破過魏瑩瑩與曹平羨的「私會」,更別說魏瑩瑩覬覦曹平羨繼室之位,如今卻讓她得了,自然加倍恨上自己。

    幸好魏瑩瑩的母親涂氏也在,魏瑩瑩沒敢太放肆,只在涂氏熱烈地朝她打招呼時,冷笑幾聲。

    「沒想會在這兒見到你。」涂氏熱情道。

    齊書容回以淡淡的笑容。

    在羅家太太的介紹下,林氏、林又芳與涂氏打上招呼。

    很快地上了年紀的太太們湊了一塊兒,未出嫁的姑娘與年輕的新婦自成一圈,大伙兒先是聊些不著邊際、風花雪月的事兒,接著開始談到京城的流言八卦,後來話題一轉就繞到齊書容身上。

    「听說你與曹大人在山東就認識了?」一個姑娘問道。

    「與母親出去的時候見過幾次。」

    「她不只見過曹大人,還見過邢夫人。」魏瑩瑩冷不防插上一句。

    氣氛突然有些凝滯,齊書容卻不在意,當她見到魏瑩瑩的瞬間就一直在等她出招,因此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很多人都見過,是吧,魏姑娘。」

    當眾人同時望向魏瑩瑩時,她開始感到不自在,此時忽然有人問道︰「听說是你發現邢夫人投湖的?」

    氣氛比方才更加凝重,齊書容反問道︰「你听誰說的?」其實這事在山東不是什麼秘密,但為何連京城的閨房姑娘們都曉得此事?

    那姑娘一時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道︰「好多人都這麼說。」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失禮了,她也沒惡意,就是好奇罷了。

    「我也听過……」

    「是不是真的?」

    幾個姑娘小聲交談。

    定是有人特意散布,齊書容直覺地望向魏瑩瑩,見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齊書容只覺得好笑。

    「說這些做什麼?」一位女子打斷姑娘家的竊竊私語,她同齊書容一樣都已嫁為人婦。她談吐不俗,只是喜歡給人冷釘子,久了人家也不喜與她多談。

    「咱們去劃船吧。」羅家姑娘作為東道主,順勢轉移了話題。

    「好啊。」一個姑娘先附和,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應和著。

    不想劃船的人則留在詩邊,各自與熟悉的姊妹說話。

    魏瑩瑩走到齊書容身邊說道︰「我才到京城三天,可沒跟人提過你的事。」

    「嗯。」齊書容應了一聲,望著水波粼粼的湖面,其實她滿想知道還傳了什麼?

    魏瑩瑩瞥她一眼。「你不問我為什麼來京城?」

    齊書容正要開口,她卻冷哼一聲︰「假惺惺,目中無人。」

    發泄似的罵了兩句,魏瑩瑩也不解釋,一甩頭就走了。

    「怎麼罵人?」青桂叫了一聲。「你才目中無人。」她對著魏瑩瑩的背影說道。

    「青桂。」齊書容喝止一聲。

    她泄氣地低下頭。「我又沒說錯。」

    「說多少次了,別給小姐、夫人回嘴,要是個不饒人的,你還有命?」齊書容嘆道。「你以後若還想跟著我出來見識,就得學著,否則我以後都不帶你出來。」

    「知道了,我往後就把嘴封了,耳朵關了。」青桂捂著耳朵。

    齊書容好笑道︰「那我帶個啞巴、聾子不就成了。」

    「反正我說不過小姐。」

    「咱們再去找人說說話。」起碼得把人都認識了,否則姨母要是問起哪個姑娘好,她可答不上來。

    齊書容正想加入右邊賞花的幾位姑娘,剛剛仗義執言的少婦朝她而來。

    「方才多謝你了。」齊書容說道。

    「沒什麼。」陸婀華淡聲道。「我只是來告訴你,關于你的傳聞不少,你最好有個底。」

    見她要走,齊書容忙道︰「能不能告訴我大概傳了哪些話?」

    陸婀華審思地打量她一眼,見她沒有絲毫怒氣或不平才道︰「只說你與曹大人以前認識,接著邢夫人死了,你卻是證人,之後你嫁給了曹大人。」

    雖然陸婀華說的是事實,但怎麼听起來怪怪的……齊書容皺下眉頭。「可還有加油添醋?」

    「有,說你與曹大人早有私情。」陸婀華說話一向不拐彎抹角。

    齊書容臉色脹紅,青桂則是訝異地張大嘴。

    陸姬華拋下最後一句。「邢夫人是你推下湖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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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曹平羨一回府,就覺得氣氛不對勁,祖母笑盈盈的,母親沒什麼表情,姨母卻是一臉氣憤。

    「怎麼了?」他瞄了眼姨母憤怒的臉。

    「今天太沒意思了。」林又芳忙不迭地抱怨。「都成了別人閑嗑牙的話題,你媳婦臉都青了。」

    「在羅府听到什麼?」他昨天就曉得她們今日要到羅府作客。「有人給你們難堪了?」

    「那倒沒有。」林又芳說道。「只是看到她們那副指指點點的嘴臉,就受不了。」

    「你自個兒去問你媳婦吧。」林氏說道。「一路上回來都繃著一張臉。」

    「沒事,生氣也好,生氣也好。」老太太笑道,要是連這都不生氣,顯見心機太深沉,就不討喜了。

    「你們婚前就認識的吧?」林又芳忍不住問道。

    「怎麼?」

    「認識是無所謂。」這年頭哪有人婚前都沒見過面的,又不是盲婚啞嫁。「沒私情吧?」

    「好了。」林氏瞪了妹妹一眼。

    林又芳訕訕地閉了嘴,她都還沒使出殺手銅,就讓她鳴金收兵,太沒意思了。

    「去吧,去看看她怎麼了。」老太太出面緩頰。

    曹平羨離開時,還听得姨母叫嚷。「讓我說說有什麼關系,總歸都會傳到他耳里……」

    以往回到院子,妻子不是在刺繡就是看書寫字,偶有閑情逸致還會親自插瓶,修剪花卉,今天卻連人影都沒瞧見。

    「少奶奶呢?」

    「在迎雁湖。」青柚欲言又止。

    「怎麼?」曹平羨示意她有話直說。

    「奶奶心情不是很好。」她憂心忡忡地說。

    曹平羨點點頭,走了出去。

    遠遠地,就見妻子沿著湖邊走,偶爾彎下身,沒多久又起身直走,她在撿石頭。

    屋內的石頭並不多,也不大,就是小小的,她幾乎每個地方都會擺上一、兩顆,想到就拿出來賞玩。

    她無聊時還會把它們排成各式圖案,一會兒弄個小豬,一會兒排成小兔子,或者隨興弄成一堆,算是她的小嗜好,只要她沒打算在房里鋪一條石子路,他並不會多加攔阻。

    青桂見他走來,趕緊給主子通風報信,待他一走近,青桂立刻退到幾步外。

    「外頭風大,怎麼不進屋?」他以手背輕觸她冷涼的面頰。「小心受寒。」最近天氣多變,一會兒冷一會熱,容易受涼。

    「屋里悶才出來走走的。」她蹙眉。

    他握著她的手。「受委屈了?」

    她偏頭看他一眼。「怎麼知道我受委屈了?」

    「娘說你大概是听了什麼閑言閑語,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那你知道我听到什麼閑言閑語嗎?」

    他遲疑地搖了下頭,他在外頭也听了不少,但他不會笨得一一與她確認,不過徒增困擾。

    「外面說是我把邢姐姐推下湖的,因為我跟你有私情。」她脹紅臉。

    「這只是謠言。」

    「我當然知道,但我還是很氣。」她不悅道。「我已經很久沒這麼生氣了。」

    「你……」

    「我怎麼可能與你有私情!」她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

    原來她氣的是這個,他還以為是被當成殺人犯讓她憤怒,她計較的點還真是與眾不同。

    「你覺得跟我有私情比較嚴重?」他揚眉。

    她頷首。「事關名節,再說我那時根本不喜歡你。」

    听見這話,他頗不是滋味,雖然曉得她婚前並不想嫁給自己,但听到她直言不喜歡,還是覺得刺耳。

    「為什麼?」

    她匪夷所思道︰「你是有婦之夫,我喜歡你干麼?現在你知道流言多惡毒了吧,說我一個姑娘家不知檢點,勾引有婦之夫,還害死了元配,我是個毒婦、蛇蠍美人。」

    她的用詞莫名讓他發笑,但又不好在這時大剌剌地笑出來,免得惹惱她,他伸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中後,才放心露齒而笑。

    「你……」齊書容難為情地推他,現在可是在外頭,他怎地越來越大膽,讓人見了笑話。

    「過陣子謠言便會散的。」流言輩語都是如此,如風一般刮過,復又散去。

    齊書容豈會不明白,不過是憋著一口氣,無法朝婆婆、老太太抱怨,只能等他回來叨念幾句。

    「萬一母親跟老太太當真了呢?」她問道。

    「她們不會在乎這些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以為然,就算她不在意自己的名聲被詆毀,可有些人卻有不一樣的想法,無風不起浪,蒼蠅不鑽無縫之蛋,萬一婆婆也抱持這種想法,即使她說破喉嚨,對方也不會信的。

    「我娘跟老太太只在乎一件事。」他慎重道。

    「什麼?」

    「快點生下子嗣。」

    她的臉倏地燒紅,嗔惱地瞪他一眼。

    曹平羨笑著在她額上親了親。「我也老大不小了……」

    「為什麼你至今未有一子一女?」她不經心地問,其實她很早就想問了,可兩人才新婚,而她一直在摸索他的脾性,很多事都只能先擱在心里。

    她當然听過傳聞,邢氏身子不好,周姨娘又流了孩子,但邢氏一嫁進來身子就不好嗎?周姨娘又是怎麼流掉孩子的?

    他瞬間僵硬,低頭審視著她的眼。「你听到什麼?」

    她垂下眼。「生氣了?」

    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他嘆口氣。「沒有。」

    齊書容偷瞄他一眼。「你不生氣我才說。」

    他頷首。

    「他們說這兒煞氣重,所以留不住孩子。」見他皺下眉頭,她訕訕地收口。「俗話說一命二運三風水,我是不大信的。」

    「術士性喜蠱惑人心,全是無稽之談。」他直接下結論。

    「邢姐姐嫁給你的時候身子就不好?」她探問。

    「不是。」他搖頭。

    「那為何……」

    他拉起她的手腕,沿著湖邊走。「你很好奇?」

    她頷首。

    「怎麼突然在意起我跟她的事?」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

    「什麼事?」

    她搖首。「我也說不上來。」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後才道︰「你想知道我就說,她身子原就比別人弱一些,容易傷風受寒,但還算是康健的,是後來小產才傷了根本,身子時好時壞。」

    「為何小產?」

    「她胎象不穩,前三個月都躺在床上養胎,後來躺得悶了,便到園子走動,大夫也說下床走一會兒沒關系,誰曉得半個月後孩子還是沒能留住,她開始疑神疑鬼,覺得有人害她,我娘、老太太還有我都想要孩子,定不會對她下毒手,她就開始懷疑丫鬟、婆子,可丫鬟、婆子害她做什麼?大夫說她傷心過度,難免疑神疑鬼,反正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她像是听進去了,也沒再說什麼。

    「身子養了半年,總算是恢復過來,這中間她一直想讓瓊玉開臉,給我做通房,我原就有個通房叫常憶,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鬟,與我差不多年紀,因此便婉拒了,家里不過幾口人,弄一屋子通房做什麼,這事我以為就這樣過了,沒想半年後,常憶卻死了。」

    齊書容驚訝地望著他。「怎麼死的?」

    「儷娘說常憶摔壞了她母親送的玉扇,她一時氣不過讓人打了她幾板子,誰曉得常憶竟有了身孕……失血過多,大夫來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

    曹平羨敘述過往時,總像夫子講課,平平淡淡,無甚起伏地就把事情給說完了,唯有談到常憶枉死時嘆了口氣。

    齊書容正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他卻像沒事人似的又繼續說道︰「儷娘很自責,病了幾個月,她說對不起我,我讓她別想太多,常憶一直都有喝避子湯,沒人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齊書容點點頭,表示理解,嫡子未生下前,一般會讓通房或姨娘喝避子湯,但也不是絕對的,有些人家並不在乎庶子先出世。

    「過了幾個月,她又提讓瓊玉開臉的事,嫁給我快兩年,未能生下一兒半女,她良心實在不安,只求能快點給曹家生下子嗣,為了寬她的心,我答應了,沒多久瓊玉就有了身孕,儷娘欣喜萬分,立刻給她抬姨娘。

    「後來戶部的派令下來,儷娘想跟我一塊兒上任,她知道丟下婆婆與老太太很不孝,可她待在宅子里老想起以前流掉的孩子,我與祖母、母親商量,她們覺得這樣也好,讓她去散散心,包不準心一寬就懷上了。

    「誰想等我們到了山東,就听聞瓊玉竟然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來時已經沒氣了,後來瓊玉不吃不喝差點兒沒熬下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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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齊書容早曉得周姨娘的孩子沒保住,可听到最後還是惆悵地嘆了口氣。

    不管是妻還是妾,最大的依靠便是生下一兒半女,後半輩子便不愁了,何況胎兒都七個月成形了,對周姨娘的打擊不謂不小。

    說起來曹家還挺背運的,兩代單傳便算了,男主子連走兩個,留下兩個寡婦,好不容易兒子中了科舉,走上仕途,眼看似乎要興旺起來,誰想娶妻後卻連失三個孩子,最後媳婦還落湖死了。

    難怪會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一會兒說屋子煞氣重、風水不好,祖先沒積德,一會兒又說曹平羨是孤寡之命,更有人歸論咒術。

    即使大伙兒明面上不講,背地里也是議論紛紛,這也是為何本家那邊態度曖昧不明之故,照理說曹平羨是官身,他們應當熱乎地巴結才是,可態度始終不冷不熱,想來他們也擔心自己被拖下水,壞了運勢。

    「還想知道什麼?」他停下腳步,盯著一臉深思的妻子。

    她搖頭。

    他以手背觸踫她的臉,冰冰涼涼的。「回屋吧。」

    她頷首,想問他失去孩子難不難過,又覺得實在多余,誰失去骨肉不難過呢?

    想起父親失去母親時傷心落淚的模樣,她未加思索地說道︰「邢姐姐過世時,你哭了嗎?」

    他轉頭看著她,面露詫異之色,過了一會兒才道︰「為什麼問這個?」

    「我母親走的時候,父親哭得好傷心。」

    半晌才听他回道︰「沒有,我沒哭。」

    經過楊柳樹時,垂枝隨風拂過她的臉,沙沙的聲響像樂音,她听見自己問道︰「邢姐姐希望你娶邢家女嗎?」

    他沒回避她的問題,爽快點頭。

    「你為什麼不……」

    「你不是說過我不好擺弄?」他反問。

    說到此事,她終于能一吐當日怨氣。「偷听不是君子所為,我對你印象可差了。」

    他笑出聲,為她拂去柳枝,牽著她往前走。

    「那時我就覺得你這人陰險。」她皺皺鼻子。

    「我卻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姑娘,就是有點傻氣。」

    「我哪里傻氣了?」她不服,在人面前她可是溫良恭儉讓,挑不出錯來。

    他笑而不答。

    「你說啊。」她戳他一下。

    「說不上來。」他捏捏她的手,嚴格說起來她不是真傻,但她氣嘟嘟的模樣、孩子氣的行為落在他眼中就是傻氣,好比她不滿時喜歡擰他的手臂,下棋贏了他明明喜上眉梢,卻又裝作不在意,一副老僧人走、心海無波的模樣,令人發噱。

    幾尺外,青桂跟在後頭,表情疑惑不解,先前小姐還氣呼呼的,現在卻與姑爺有說有笑,賴嬤嬤說的果然沒錯,小倆口的事他們自己會解決,難道夫妻還能有隔夜仇?

    要是真記了仇,日子還怎麼過?少奶奶是個聰明的,她自有分寸,下人就別瞎操心了。

    包遠處,樹林內一個清瘦的身影望著說說笑笑的兩人,神色恍惚。

    以前姑爺與小姐也曾這般說說笑笑,那時感情多好……

    為什麼後來都變了呢?

    「姨娘,起風了,咱們回去吧。」身旁的丫頭說道。

    「嗯。」周姨娘失魂落魄地走著。

    另一頭,老太太听了下人回報,歡喜地露出牙來。「瞧,我說沒事的,兩個人沒吵沒鬧,馬上就和好了。」

    要是在外頭听了幾句閑言閑語,就鬧翻天,那還像樣嗎?林又芳不以為然地想道,要她說,齊書容還是少了幾分大氣。

    她的表情自然沒逃過林氏的目光,自家妹妹最大的缺點就是氣量小,見不得人好,怎樣都能挑出錯來。

    「對了,明兒個是不是顯貴回來的日子?」老太太問道。

    林又芳精神都來了。「是啊。」

    一觸及寶貝兒子,林又芳立刻把齊書容拋到一邊去,叨叨念念起天漸漸涼了,不知道有沒有多穿衣物,人是不是瘦了……

    回房後,齊書容熟練地給曹平羨換上居家服,曹平羨發現袖口多了一圈細致的花紋。

    「不過是常服,不用大費周章,小心傷了眼楮。」他叮嚀一句。

    「我知道。」他的關心讓她心中一暖,卻故意道︰「拿你的衣服來練手罷了,不是刻意繡的。」

    他莞爾一笑。「膽子越來越大,拿我的衣裳練手。」

    她得意的笑著,給他斟了杯茶。「今天出去,買了糕點回來,你也嘗嘗。」

    曹平羨垂下眼簾,盯著盤子上的點心,不經心地問道︰「在哪兒買的?海記?」

    「嗯。」除了送禮給羅府外,也讓婆子買了幾盒自家品嘗。

    曹平羨等了一會兒,見她自顧地品著糕點,只好開口說道︰「改天我再帶你上街品嘗美食。」

    她雙眼一亮。「好啊。」品嘗美食與否倒不重要,主要是能上街逛逛。

    「除了吃東西,可還有想逛的地方,或者有熟識的人在京城,也能順道拜訪。」他不經心地問,說來也巧,今天恰好有同僚在街上瞧見妻子與一名男子在海記糕餅前說話,回來後順口與他提了。

    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同僚不過順口提起,是他自己莫名在意,所以忍不住開口問了。

    熟識的人?魏瑩瑩嗎?敬謝不敏。「沒有。」

    她喝口熱茶,忽然挑起眉頭,怎麼突然提起熟識的人?是隨口提的,還是他曉得自己遇見魏瑩瑩跟萬錫銘……

    「今天倒是遇上一位熟人。」她閑聊地提起。

    他立刻道︰「誰?」

    「你也認識的。」她眨了下眼。

    他認識的?曹平羨皺下眉頭,齊書容應該不曉得他認識萬錫銘。

    「別賣關子了。」他捏了下她的手。

    她忽地朝他眨眨眼。「魏瑩瑩。」

    他顯然沒料到,表情有些錯愕,齊書容故意嘆氣。「因你之故,她對我頗有敵意。」

    他難得露出尷尬之色,伸手將她拉近。「敢消遣我?」竟然拿魏瑩瑩來開他玩笑。「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我說的是實情。」齊書容理直氣壯地說。

    「我與她可沒半分逾禮之處。」他挑眉。「那日不過是湊巧與她在林子偶遇,難道你真以為我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當然他也不是傻子,魏瑩瑩扭了腳自然是故意的,他不會笨得看不出來。

    齊書容當然曉得兩人無私情,否則魏瑩瑩早嚷嚷出來,弄得人盡皆知,只是難得能臊臊他,豈肯輕易放過這機會?

    「我怎麼曉得是真湊巧還是別有用意?」她揚起下巴。

    見她似笑非笑,一臉的捉弄得意,他捏了下她的鼻頭,眼神不自覺流露出幾許寵溺。「越說越離譜了,醋壇子都打翻幾壇了。」

    她朝他皺鼻。「你才打翻醋壇子呢。」

    原本想再逗逗她,听見這話他忍不住試探道︰「今天只見到魏姑娘一個人?」

    他的語氣與問話讓她心生警惕。

    丙然……她瞪他一眼,敢套她的話,想來他是曉得她見到萬錫銘了。

    她故意道︰「當然不止她一個,還有她母親。」

    他挑眉道︰「還裝傻。」

    「是你裝傻。」她回道。

    他撓了下她的腰,齊書容笑著扭開身子,嬌嗔道︰「做什麼,無賴!」

    見她笑靨如花,又羞又惱的模樣,令他忍不住親了一下,她忙地推開他。「還鬧,明明知道做什麼來套我的話。」

    「我不問你就不同我說了?」他問。

    「不說。」

    「為什麼?」他蹙眉。

    「又不是什麼大事。」她瞪他一眼。

    她的回答讓他露出笑,心頭雯時一軟,忍不住又是一番偷香竊玉,心里想問她是否喜歡過萬錫銘,卻終究沒問出口。

    知道了又怎麼樣,兩人都成親了,若是她說了他不喜歡的答案,不過徒增困擾,如此一想,便放寬心了。

    他拿起糕點,喂了她一口,她紅著臉說自己會吃,他笑著又喂她一口,齊書容原以為他會再追問,沒想他卻戛然而止。

    每次以為自己好像多了解他一點,卻又開始感到迷糊,齊書容感嘆道,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也不遑多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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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齊書容沒想過會再見到萬錫銘,所以當他跟著顯貴出現在廳堂時,她完全不曉得他想干麼,敘舊嗎?

    「這是我在國子監的同窗好友。」顯貴年方十五,眉宇之間仍顯稚氣,身量也不是太高,但容貌可親,笑起來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林又芳顯得十分高興,抓著兒子從頭到尾巡視一遍,確定沒有損傷一毫一毛才放過他,弄得顯貴極其尷尬,他求救的望向姨母。

    林氏斥責道︰「好了,顯貴每次回來你就發癲。」

    林又芳正欲辯駁,林氏瞪她一眼,瞄了眼萬錫銘,暗指還有外人在呢,給你寶貝兒子留點顏面。

    林又芳悻悻然地松開兒子,對萬錫銘道︰「我家顯貴受你照顧了。」

    「沒,顯貴可比我懂事。」萬錫銘謙遜道。

    「來。」林氏對外甥說道︰「見過你嫂子。」

    「大嫂。」顯貴打躬作揖。「沒能在大哥大嫂大喜之日回來,顯貴有愧。」

    「不用如此客氣,課業要緊。」齊書容微笑道,顯貴一臉孩子氣,說話卻像老夫子,令人發噱。

    「都是自家人,哪天見不都一樣。」林又芳立刻道。

    「怎麼瞧著有些眼熟?」林氏望向萬錫銘。

    「昨天在海記才遇上。」齊書容說道。

    「錫銘兄同我提過此事,沒想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顯貴顯得特別高興。

    「那是。」林又芳笑著附和兒子的話語。

    「其實輩是來補送賀禮的。」萬錫銘面露歉意。「世伯父對小佷多所照顧,我自來京城後,卻疏于聯絡,連義妹成親都不曉得,實在愧疚。」

    義妹?齊書容略一思考,便明白他的用意,怕是擔心造成婆家誤會,所以刻意如此說吧。

    「義兄言重了。」齊書容順著他的話語說道。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林氏終于開口說道︰

    「你們許久未見,定有許多話要說,不如與你義兄到園子走走,敘敘舊。」

    其實她與萬錫銘真沒什麼舊可敘,他雖曾寄宿家中,但他住外院,她在內院,平時根本不會踫面,吃食也刻意分開。李氏會讓下人特別準備膳食給萬錫銘,除非齊硯綬也在家中,否則是絕不會邀他入席的,主要是李氏想避嫌,並非世俗禮教不許可。

    做人繼室,李氏的最高準則是不刻意討好繼女,但絕不能落人口實、讓人非議,男女同桌而食、結伴出游都不是大事,可萬一不小心鬧出什麼事來,她第一個逃不過責難,指不定外人還會說她故意放任繼女與外男來往,心機狠毒。

    李氏雖不聰明,可明哲保身她還是懂的,而且奉行徹底,因此齊書容與萬錫銘說話次數寥寥可數,見面都有長輩在場。

    不過婆婆都開口了,齊書容也不好拒絕,連聲應是。

    「叨擾了。」萬錫銘朝林氏作揖後,才與齊書容退了出去,他們身後還跟了青桂與兩位婆子。

    齊書容就近在園子里漫步,為他介紹府邸的山石花卉,萬錫銘心不在焉地听著,一刻鐘後才終于說出心里的想法。

    「今天來此是我唐突了。」

    齊書容靜默不語,等他接下來的話語。

    其實萬錫銘有許多話想說,但見到齊書容後,又覺得言語已是多余,即使說了再多又如何,她已嫁為人婦,事實已無法改變。

    他想告訴她,雖然兩人沒說過多少話,但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還記得她吩咐廚房為他煮的姜湯,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讓下人給他多送些炭火……春天時他曾站在牆下,听她與瑞成嬉鬧的聲音……

    他想說信被姑姑扣了下來,因為姑姑希望他專心讀書,甚至私心想為他覓得更好的姑娘,作為一個輩,他無法為此責難、質問姑姑。

    去年科考,他原想著若是及第,便要讓人上門提親,偏科考那幾日受了風寒,名落孫山,對他打擊不可謂不大,哪有臉求親?

    如果他能早點堅定自己的心意,不執著非要求得功名後再提親,是否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所有的話全落在他的胸腹,燙著他的心,卻始終無法吐出。

    說再多又有何用?不過平添她的困擾,兩人是再無緣分了,他只盼她能過得好,而不是為自己求得一份諒解,再說又有何可諒解?興許她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過。

    對她而言,自己或許只是一個過客。

    心中的悵然非一言一語說得清楚,他干脆轉開話題。「世伯父的恩情我沒有一日或忘。」他誠懇道。

    「父親沒想過要你報恩情,義兄且放寬心,好好念書求取功名才是。」她去年便從父親那兒听到他科考失利。

    「有你的鼓勵,我定會努力的。」他發自內心地說道。

    因他的目光太過熱切,齊書容轉開視線,神情極為不自在,她如今已是有夫之婦,他又何必如此……

    察覺她的尷尬,萬錫銘急忙轉了話題。「瑞成今年也七、八歲了吧?怕是把我忘了。」

    「他還記得你。」

    「是嗎?」萬錫銘顯得很高興。「他提過我?」以前瑞成常來找他,他還曾教他念書。

    兩人說著過往的事,氣氛倒也不至于顯得太過冷清。

    只是齊書容開始覺得有些想吐,胸口也悶悶的,初時她還不以為意,接著胃開始痙攣,嘔吐的欲望越來越強,她的頭也開始發昏……

    「你怎麼了,臉色不對勁。」萬錫銘伸手扶了她一下,對著後頭幾步外的婆子喊道︰「快叫大夫……」

    胃部一陣扭轉,齊書容別開頭,吐了出來。

    「奶奶,你怎麼了?」青桂抓住已經開始作嘔的齊書容。

    「快請大夫。」婆子一把推開青桂。「讓開,我看看……」

    齊書容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實在太丟臉了,竟然在那麼多人面前……

    胃部又是一陣緊縮,她吐得幾乎要癱倒在地,甚至覺得無法呼吸,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

    周遭的人越來越多,聲音卻越來越遠,她想她快昏過去了,可身體的疼痛卻始終無法讓她昏死過去。

    莫名地,她開始感到恐懼,她要死了嗎?

    不能,她不要,她還有許多事想做,想和和美美地與相公過一輩子,為他生兒育女……她不能就這麼走了……

    雖然她一開始並不願嫁,可如今卻沒有絲毫不滿,她喜歡與他一塊兒下棋、練字、畫畫,念書給他听,為他做衣裳……

    他們會一起在園子里、在湖邊賞花散步,品茗聊天,她喜歡晚上入睡時靠著他的胸口,感覺他的溫暖與心跳,更喜歡他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帶著一絲寵溺。

    身體的疼痛令她蜷曲起來。

    相公,相公……

    她喃喃地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宛若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還是不肯答應在我死後娶邢家女兒為妻嗎?」

    「這話題我們已經談過很多次了。」

    「看在夫妻的情分上……」

    「我們還有情分嗎?」他嘲諷道。

    她的表情瞬間轉冷。「你真不肯答應我?」

    「我已經說過絕不可能答應。」

    「你會後悔的。」她冷笑。「本來看在夫妻一場,我想給你一些忠告,可你卻如此決絕,那我也沒什麼話可說的了,你走吧,我還想在廟里待上一夜。」

    他也不再多說,起身便走。

    「你會後悔的,不管你娶誰,她都不會活下來的。」

    最近曹平羨常想起最後與邢氏說的話語,尤其是最後的詛咒。

    與齊書容的日子過得越是平順,不知為何就越感到不安,從小到大每當他覺得事情開始順利的時候,災厄便接著降臨。

    拋開不吉利的想法,曹平羨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的茶香令人心曠神怡。

    嗯,這茶不錯,倒是能買些回去,妻子應該會很高興。

    「看來你這婚倒是結對了。」吳穎之審視地看著他嘴角的淡淡笑意。

    曹平羨挑了下眉。「什麼意思?」

    吳穎之與他是同窗好友,而且同年及第,他現在京城府尹練大人手下擔任推官一職,前途無可限量。

    「你最近心情都挺好的。」

    「我哪天心情不好?」曹平羨反駁。

    吳穎之笑道︰「成親前可沒見你一天到露牙給人欣賞。」

    「倒不知你如此注意我。」

    「呸,臭美啊你。」吳穎之吐他一句。「希望這次你真挑到個好的,別又把煞星迎回家里。」

    與邢氏成婚之初,曹平羨也曾有過好日子,整個人神清氣爽的,意氣風發,誰想半年後卻風雲變色,家宅不寧。

    「過往的事不提了。」曹平羨淡淡說道。

    「算我說錯話,自罰一杯。」吳穎之笑著喝口茶。

    兩人閑聊了會兒官場事後,曹平羨才又將話題轉到別處。

    「托你的事怎麼樣?可有異常?」自上次儷娘的兄長邢務直來找他後,他就一直讓人注意邢家的動靜。

    吳穎之搖首。「沒有什麼特別的。」

    曹平羨點了點頭,沒有自然是最好。「再過一段時間看看。」

    「我說你會不會太疑神疑鬼。」吳穎之說道。「這種人我見多了,也不過是嘴上說說,不敢真做什麼。」

    「我曉得,只是……」他又喝口茶後才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吳穎之正欲再說,無意間瞥見大街一頭急急跑來的身影。

    「下頭可是你家小廝?」他去過曹府幾次,有點印象。

    曹平羨往下一瞧,果然是自家府里的小廝。「阿興!」

    小廝眼兒一抬,頓時松了大氣,總算找到人了。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茶樓上,一進包廂便道︰「太太請您快些回府。」

    「出什麼事了?」曹平羨立即起身,若非急事,母親不會讓人來找他。

    小廝附耳說了幾句,曹平羨臉色大變,吳穎之立刻道︰「怎麼了?」

    「家里出了些事,我改日再找你。」曹平羨也沒客套,轉頭就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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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林氏已經許久沒有如此坐立難安了。

    媳婦的樣子不對勁,一開始听到下人說吐了,直覺便想到有身孕了,可不對啊,成親才半個月,還沒听過有人半個月就孕吐,一般是兩、三個月後才明顯。

    待她趕到,見媳婦吐得直不起身,林氏心中頓時生起不祥的預感。

    黃大夫一到,甚至不需把脈,單看齊書容又是吐又是痙攣,臉色白中發青,便道︰「快讓人拿了綠豆水或是吐劑過來。」

    林氏腦袋轟地一聲,身子晃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讓下人快去準備,先前賴嬤嬤見情況不對,早讓人備下了,這會兒端了一大碗出來。

    「怎麼了,這是……」林又芳一時還沒弄清楚狀況。

    「是中毒。」大夫讓人壓著齊書容給她灌湯水。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一旁早已哭得泣不成聲的青桂,差點沒昏過去。

    「沒……沒診錯?」林又芳嚇得口齒都不清了。

    迷迷糊糊中,齊書容讓人灌下一碗又一碗的湯藥,隨即又如數吐出,胃如同在泥地里翻騰的泥鍬,攪得她痛苦不堪。地獄的酷刑也不過如此了吧。

    就在她覺得自己可能挺不過去,即將死去時,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逐漸遠去,熟悉又低沉的聲音在她身邊環繞。

    「書容,別怕,會沒事的。」

    「拿出你的蠻勁讓我看看。」

    耳朵癢癢的,有人在朝她哈氣,話語一句接著一句,她覺得既安心又委屈,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身子疼得蜷曲,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的,沒事的……」

    安慰的聲音讓她哭得更凶,她睜開眼楮望向熟悉的臉孔,他焦急的神情令她糾結的胃稍稍舒緩。

    「你會好起來的。」他啞聲道。

    肚子上多了一雙大手,暖暖地給她煨著,緩緩揉著,她嘆了口氣,軟軟地想說話,卻發不出聲來,喉嚨讓胃液灼得發疼發苦。

    嘴上踫了個硬物,她厭惡地轉開頭,將臉埋到一邊。

    「喝點水。」

    不喝,她咬緊牙關,喝了就吐,不喝。

    「書容,你喝點,喝完了就好了。」

    「騙……人……」

    「我沒騙你。」他撫著她發顫的身子,盡可能讓她舒服一些。「為我再喝一點,還有瑞成……」

    想到家人讓她淚水直流。「你真壞。」

    他抱緊她,心里比她還疼還焦急。「我壞透了,你得好起來再咬我,是不是?」他親吻她的耳朵。

    他竟然在這時對她說這種不知羞恥的話語,憤怒給了她力量,她想大聲責罵他,卻連多余的力氣也沒有。

    他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在她唇上親了下。「你再不喝,我用嘴喂你。」

    屋內的丫鬟、婆子全尷尬地轉開臉,齊書容羞惱地哼叫一聲,張嘴喝了一口,听得他低啞道︰

    「喝慢點,慢點……」

    齊書容想到自己生病時,母親也曾這般哄著她,心里的惱意退了幾分,忽然領悟到丈夫是真的在乎她,身體的不適似乎不那麼令人難受了。

    折騰了一日,到了半夜,齊書容總算好些,身子卻是虛軟軟地沒氣力,一睜眼就見他躺在身邊,雙眸輕閉,呼吸深沉。

    空氣中散發幾許淡淡的花香,沖淡她嘔吐了一日的氣味,她的胃仍然緊縮著,卻不再有想吐的欲望,謝天謝地。

    輕輕一動,他宛如假寐的獅子,警醒地睜開雙眼,見她已然醒來,黑眸盛著驚喜。

    「醒了?」他輕撫她蒼白的面孔。

    「嗯。」一出聲,嗓子干啞發疼,把她嚇了一跳,怎麼像個老婦的聲音?

    「喝點鹽水。」他坐起身子,將虛弱的她抱在懷中,胸膛抵著她的背,而後從床頭旁拿起事先備好的鹽水喂她。她搖首,折騰了一天,現在連喝水都怕。

    「不會吐了。」他哄著她。「你得喝點,否則要脫水。」

    雖然曉得他說的是事實,齊書容還是覺得痛苦,可為了好起來,也只能忍耐。

    待她喝了幾口後,他才開口問道。

    「還好嗎?」他輕柔地擦拭她額上的汗。

    「嗯。」她靠著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聲令她感到安心。「做你的妻子可真不容易。」

    他身體一僵。「不會再發生了,我已經把人給關起來嚴加看管。」

    「關誰?」她一臉茫然。

    「周姨娘。」

    她驚訝地望著他。「周姨娘?她怎麼會……」

    「她都招了,是她在你吃的東西里下了毒。」

    「她為什麼要害我?」若說她有苛待周姨娘便罷,問題是她們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曹平羨甚至省了她的問安,周姨娘整日關在她的院子里,偶爾才出來游晃。

    他澀聲道︰「說是給儷娘報仇。」

    齊書容幡然醒悟。「她也听到謠言了?」

    他點頭。

    「可誰說給她听的?」她還是覺得困惑,難道是周姨娘身邊的小丫頭?

    「問了她也茫然不清,反覆說著听來的。」

    「她哪兒來的毒藥?」齊書容又想到一處疑團,周姨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兒來的毒藥?

    「說是以前藏的。」

    「以前……」

    「儷娘留在府里的婆子給她的,孩子流掉後,她曾想過吞藥自盡。」他又是一臉的不自在。

    「你打算怎麼做?」她輕聲問。

    「我明天就把她送到莊子去。」周姨娘一直渾渾噩噩的,神智混亂,許多事都說得顛顛倒倒。

    先前他已通知她父兄來接她,可一來一往的需要時間,算算路程,也差不多要到了。

    見她沒吭聲,他繼續說道︰「依謀害之罪,殺了她也不足惜,可祖母說她是可憐人,自沒了孩子後,就沒好過,又總一個人關在屋里,喃喃自語……」

    「我知道,我沒要她死。」她痛恨周姨娘下毒,可雖然厭惡,卻沒想過要她償命,她從沒打殺過下人,也不想開這樣的例。

    「我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曹平羨嘆氣。

    「她與邢姐姐感情很好?」

    「嗯。」

    「為什麼失了孩子後,邢姐姐不把她接到山東?」她疑惑道。

    他忽然勾起嘴角,黑眸閃著亮光。「你覺得呢?」

    「你考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學生。」她將臉頰輕亮在他頸下。「你有好多事沒告訴我,我不喜歡這樣。」

    他撫摸她的頭發。「我沒有要瞞你什麼,若我知道周姨娘有歹心,絕不可能將她留在府里。」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姨娘下毒的事,大家都意外,怪不得他。

    「你想知道什麼?」他不解。

    想到今天自己所受的折磨,她豁出去地問了︰「你對邢姐姐什麼感覺?」

    她原是不想提這些的,人都走了,問這些做什麼,但今天發生的事讓她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可不想讓人白白害了,卻還弄不清緣由。

    她的問題讓他蹙眉。「你為什麼……」

    「不是說了我什麼都可以問。」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不用吃陳年舊醋。」他微笑。

    「我才不是吃醋。」她辯駁。「你休想轉移話題,蒙混過關。」

    「我哪敢。」他裝出一副懼內的模樣。

    她輕聲笑了起來。「不正經。」

    他在她微笑的眼楮上親了下後才道︰「我對儷娘已沒什麼感覺,所有的對錯是非在她走的時候,都已經結束了。」

    「什麼對錯是非?」她追問。

    他緘默地看著她。

    她低聲問道︰「周姨娘的孩子?」

    他點了個頭。「還有常憶的性命。」

    齊書容靠著他嘆了口氣,想起邢氏那縴細如幼童的手臂,即使已病得如此虛弱,她一雙眼楮仍然炯亮,如鷹一般,看著人時,如同古井,深不可測。

    有人將死之際,知道世上什麼也抓不住留不住,容貌上呈現的是一種幡然了悟的智慧與透澈。

    但另一些卻依舊拼了命的想攀取,即使在生命即將凋落之際,始終不願放手,妄求再抓住什麼,即使縴細的手腕上已戴不住玉鐲,卻仍緊緊扣在手臂上。

    「若我沒答應帶她去山東,或許周姨娘的孩子能留得住。」

    儷娘本已經放棄生兒育女的希望,但山東之行卻讓她再次生出冀望,因此……

    齊書容第一次听見他話語之中流露出的感情與懊悔。

    她嘆息道︰「不是你的錯。」

    他若知道會如此,又豈會讓憾事發生。

    曹平羨不發一語,只是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幸好你沒事。」他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情感與喑啞,雙臂緊緊地箍了她一下。

    這輩子他還沒這麼害怕過,如果失去她……不,他連想都不敢想的,曹平羨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里。

    他抱得她身子都疼了,齊書容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她抬手輕撫他的臂膀,仰頭望著他深邃的眸子。「我的命好著呢,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怎會有事。」

    「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

    「傻瓜。」她打斷他自責的話語。「還當自己是神仙呢,什麼都想得到。」

    她調侃的語氣讓曹平羨心里一松,他微微一笑,抬手撫過她的眉眼,啞聲道︰「可得記著你的話,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嗯。」她輕聲保證。「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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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佛堂的誦經聲從昨天起就沒有斷過,老太太念了快一天的經,撐不住時就讓人繼續誦下去,她在榻上稍作安歇。直到傳來少奶奶沒事了的消息,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林氏勸了婆婆幾次,擔心她累壞身子,老太太擺擺手。

    「沒的事,念經都念習慣了,哪有這樣不堪。」

    話雖如此,畢竟年紀大了,身子還是禁不住,疲累讓她一下老了好幾歲,林氏服侍老太太躺下,吩咐人細心照料。

    「別忙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老太太說道。

    「媳婦就在外邊歇著,您若有什麼事就喊我……」

    「我能有什麼事。」老太太好笑地打斷她的話。「丫頭婆子難道缺手缺腳非你不可了?別瞎操心了。」

    「是。」林氏只得應下,再爭下去,還不是耽誤婆婆的睡眠。

    她又細心地捂了被子,正要起身離開時,老太太說道︰「明兒個到廟里,添些香油錢。」

    「是。」

    「……順便給她辦場法事。」老太太疲倦地閉上眼。「讓她快快投胎去吧,恩恩怨怨的誰能說得清。」

    「是。」林氏依舊乖順地應著。

    老太太又念了幾句,才真正睡下,林氏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婆子仔細看著後,才疲累地出了老太太的院落。

    若讓她拿主意,法事第一個就省下來,她寧可把錢丟進溝里,也不想給那女人半點好處,請道士來捉鬼,她還花得甘心。

    若不是邢氏從中搞鬼,自己起碼有兩個孫子了,不會至今膝下猶虛,她不注意流了孩子,就疑神疑鬼以為有人害她,誰要害她?當這兒是哪兒了,深宮內苑還是祖宅的大宅院?

    自個兒娘家妻妾相斗、家宅不寧,就以為別人家里也腥風血雨?使的都是什麼下流手段,她不害臊,自己都替她沒臉。

    老太太給的丫頭,乖巧懂事,打死她都不信常憶會去偷東西,還趁她與老太太到廟里上香,私自把人給打殺了,弄得—尸兩命。

    當時她就看透了,邢氏心量太小,妒心又重,不管是避子湯失了藥效,還是常憶藏了私心,子嗣都是大事,豈能讓她說滅就滅。

    若平羨還有其他兄弟,她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邢氏明知曹家已兩代單傳,自己身子不好,又不許旁人生,是想把曹家這一支血脈給斷了嗎?

    年輕時她與丈夫恩愛扶持,偏自己兒女緣淺薄,即使心里難受,她還是讓丈夫給丫鬟開了臉,盼著再生下幾個孩子,旺盛香火。可丈夫忙于政事,又對男女之欲淡薄,甚少去通房那兒過夜,她說了丈夫好幾次,他卻只讓她放寬心。

    「兒女事講求緣分,你不用掛懷,娘也理解的。」

    沒想,他就這麼走了,想起丈夫,林氏眼中泛了淚,當時真想就這麼跟著他去了。

    就因自己與丈夫感情甚篤,又遇上個好婆婆,對于媳婦房中的事她不想插手,免得壞了小倆口的感情,她心中再急,也沒催過邢氏,只讓她放寬心好好養身,可常憶的事讓她生了警惕,她終于開始暗示子嗣的重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後來邢氏給瓊玉開了臉,讓其順順當當大了肚子,當時她還想自己錯怪媳婦了,若瓊玉這胎生了男丁,她就不再插手媳婦房內的事,甚至放手讓小倆口去山東過日子,說不準換個地方,孩子便一個個來了。

    誰想竟會……一憶及那成形的男嬰在她手中活活斷了氣,林氏咬死媳婦的心都有了,這輩子她沒這樣恨過一個人,當天她就作了一個決定,這毒婦不能留,否則曹家定要毀在她手里。

    後來兒子捎信回來,說邢氏水土不服,她立刻派了嬤嬤過去,只吩咐一句︰邢氏的病永遠都不能好起來。

    至今,她沒後悔做了這事,就算邢氏的鬼魂來索命,她也不怕,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留在身邊太危險了,兒子在山東時她日夜睡不安穩,就怕那毒婦喪心病狂連兒子也給害了。

    唯一沒料到的是這女人死了還能作怪,實在可恨。

    周姨娘真是豬油蒙心了,竟然會做出如此蠢事,若不是老太太不願再造殺孽,一碗湯藥下去便解決了,于禮于法都找不到錯處,敢謀害主母的妾,于法當誅。

    「咱們家的閑言閑語已經夠多了,才新婚就弄出人命,會落人話柄。」

    老太太表明了態度,她與兒子只能遵從,若因此能換來日後的平安,她也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林氏望著天,舉手拜了拜。

    「相公,你可要保護咱們家……要有什麼罪,就讓我來受吧。」

    才夸下海口說自己不會有事,齊書容當晚就作了惡夢,夢見自己落了水,身上水草纏繞,動彈不得,邢氏漂浮在旁,冷笑地望著她。

    「你以為逃得過嗎?還早呢……」她猖狂地笑了起來,發絲在水中漫舞,縴細的身子在水中扭動著。

    她掙扎著幾乎要滅頂,湖里的魚兒開始游向她,啃咬她的肚子,她疼得叫了出來……

    「書容。」一雙大手搖晃著她。

    「啊……」她驚醒過來,一張焦急的臉對上她的眼。

    一見到熟悉的面孔,她本能地抓著他的衣裳,閉眼喘了幾口氣。

    「作惡夢了?」

    安撫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旋即落入溫暖的懷抱,他熟悉的氣息鑽入鼻中,令她感到安心,急促的心跳漸漸緩和下來。

    「沒事了。」他輕撫她的背。

    她苦笑。「我還以為自己膽子挺大的。」

    以前看邢氏落水後被撈起來的蒼白模樣,也不曾作惡夢,卻在今日睡得不安寧,實在沒道理。

    「夢到什麼?」

    「在水里不能呼吸。」她小聲道︰「邢姐姐在旁邊笑。」

    他低頭凝視她,表情憂慮。「今天的事把你嚇著了。」

    她點頭又搖了下頭。「我也不知道。」嚇是有嚇著,不過那是因為胃腸絞痛,疼得想打滾,不是因為想到邢氏。

    其實她與邢氏沒什麼交情,說的話十個指頭都數得出,實在沒道理夢見她。

    「你可曾作過關于她的噩夢?」她問道。

    「沒有。」

    她瞄他一眼,這人是沒心沒肺,還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是她一定無法安穩入睡。

    「你就不怕她趁你睡覺的時候,一刀刺了你。」她做個猙獰的表情。

    他先是一怔,旋即悶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是說真的。」齊書容蹙眉。

    「你的話沒道理,她殺我做什麼?」曹平羨笑著反問,邢氏不過是內院中典型的妒婦,心量狹小、容不得人罷了,又不是殺人狂。

    齊書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我也不曉得,許是我被今日的事嚇到了,把她想成了妖魔鬼怪。」

    他的手心沿著她的背輕撫,安慰道︰「儷娘是有些偏執,有些小聰明,也善于說話、蠱惑人心,可我是個記仇的,人家騙了我一次,我絕不會再信第二次,她打死常憶後,我就對她起了厭惡之心,她自然也明白,于是將瓊玉推到我這兒,她們主僕感情好,我想她總不至于對瓊玉下手,後來帶她去山東,也是希望瓊玉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沒想到竟還是讓她得手。

    「出發前我曾囑咐母親,我們前腳一走,就讓她立刻把瓊玉身邊的丫鬟、婆子全換掉,瓊玉跪下來替她們求了情,娘一時心軟答應了……」

    齊書容嘆口氣,千算萬算,總還是有出錯的時候。

    「儷娘總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這世上就沒有天衣無縫的事。」他扯了下嘴角,為官這麼多年,他還沒踫過查不出的案子,重點是聖上給不給查、該查到什麼程度?

    就算都查好呈報上去,皇上還得看看一干涉案的官員,哪個能動哪個不好動,七扣八扣下來,在旁人眼中就是個難破的懸案。

    一個後院真要徹查,有什麼難事?就算沒有真憑實據,難道對方的習性自己不清楚?

    「想事情不能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經驗老道地說了一句。「否則會陷入對方的思緒陷阱里。」

    齊書容心中一動,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在腦中一閃而過,但很快消逝,她也沒細究,只斜眼瞧他。

    「受教了,曹大人。」

    他莞爾一笑,低頭在她耳邊輕咬。「你就是個不饒人的。」

    她害羞地將臉埋在他胸膛里,過了一會兒才好奇問道︰「你就不怕我也成了那樣的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凝視她清澈的雙眸,表情認真地問道︰「你會嗎?」

    她搖了搖頭。「不會。」

    他勾起笑,眼中閃著星光,俊逸的模樣讓她莫名地紅了臉,唉……怎麼自己越來越受他影響呢?

    她靦腆懊惱的模樣取悅了他,他低頭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摩拿。「我信你。」

    她喘著氣,羞怯地偏過臉。「你對我這麼有自信?」

    他促狹道︰「不是,我的運氣不可能這麼背吧。」

    她瞠大眼,瞪著他。「原來你是賭運氣?」

    他笑著以手指輕撫她的眉眼。「難道你要我疑神疑鬼?」

    起初他也會疑心,但後來便想開了,日久見人心,與齊書容相處得越久,他的信心也越來越強,她只要心里不滿就會讓他曉得,不似邢氏藏得太深,越是心里在意卻越裝作不在意。

    「那也不是。」她不悅地蹶了下嘴,起碼他應該說點好听的話,像是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她人品高潔、蕙質蘭心、出淤泥而不染……

    想著想著,齊書容自己都笑了,原來自己也與一般女人一樣,喜歡听虛華的甜言蜜語。

    兩人在婚前對彼此都不甚熟稔,當時他還是有婦之夫呢,若真說出「我對你一見傾心」的蜜語甜言,自己怕也是不信的。

    「笑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不告訴你,讓你猜去。」她笑著打個呵欠。

    原本還想鬧她幾句,見她疲累地打著呵欠,他軟下心來,擁著她溫柔地說道︰「睡吧。」

    這次中毒事件,身邊的人個個飽受驚嚇,賴嬤嬤覺得自己有失職守,青桂嚇得半死,哭得死去活來,如喪考妣,還要齊書容這個病人出言安慰,最後是青柚看不下去,把人攆回房。

    對外,曹家一律說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上吐下瀉,連顯貴都不讓知道,大夫自然也不會多嘴到處亂說。

    經此一難,齊書容元氣大傷,滋膩難化之物全不得食,才兩天的時間,原本豐潤的臉,掉了好幾兩肉,下巴都尖了。

    起初齊書容還刻苦忍耐,可吃了一天半的白粥,寡淡無味不說,全身還軟綿綿的生不出氣力來,令人沮喪。

    「我不想再喝粥了。」她蹶著嘴轉開臉。

    曹平羨好言好語說道︰「明天就能吃些肉末……」

    「不吃,不吃。」她孩子氣地將被子拉過頭。

    如今在他面前她也不遮不掩了,想耍性子就耍性子,任性耍賴全都來。

    他好笑地搖搖頭,對賴嬤嬤說道︰「去炖些肉末,炖爛點。」

    「可是……」

    「你看她還能拉被子耍脾氣,像是有事嗎?」曹平羨忍不住調侃。

    賴嬤嬤悶笑道︰「是。」

    齊書容拉下被子,朝他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高興了?」他故意挑眉。

    齊書容笑笑地點頭,自中毒一事後,橫亙在她與曹平羨之間,某個說不清的結忽然被解開了,原本想慢慢適應彼此,探探對方的底,她索性豁出去了,自己原就不是溫良賢淑的性子,不如讓他早些適應的好。

    先前兩人小打小鬧的,他也從沒說過什麼。

    若連在他面前都要隱藏自己,扮作賢良模樣,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她不是無理取鬧、任性驕縱之徒,卻也不是和順溫馴之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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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喝著曹平羨遞過來的蜂蜜水,齊書容心里也和了蜜似的甜。

    曹平羨倒沒她想的那樣多,之前就見識過她擰人咬人的功夫,自然曉得她拗起來是什麼模樣,他喜歡她言語表情中流露出的情感,令他歡喜。

    青柚走進來說道︰「大太太與黃姑娘來探望少奶奶。」

    「請她們進來。」她趕忙躺好。

    曹平羨才掖好被子,黃絡媛與黃裕春正好入內,雙方見過禮後,曹平羨便道︰「你們聊,我去書房。」

    他一個男人留在這兒也說不上話,不如到隔壁書房去。

    曹平羨步出內室後,黃絡媛憂心地望向齊書容。「怎麼突然生病了?」

    「只是吃壞肚子,沒事。」齊書容虛弱地笑道。

    「這是我特地到廟里求的平安符。」黃裕春熱誠地拿出求來的符。

    「謝謝你。」齊書容微笑地接過。

    黃絡媛審視她白中帶青的面色,心中有些驚怕,她就說這宅子不吉利,才嫁進來不到一個月就成了這樣。

    「大夫怎麼說?」

    齊書容咳了咳,黃絡媛不動聲色地退了幾步,帕子捂著鼻口,深怕給傳了病氣。

    「沒事,休齊幾日就行了。」齊書容扯出一抹笑意。

    黃絡媛卻是不信的,原本醮著齊書容端莊大氣,體態圓潤,是個有福氣的;現在卻一臉病氣,吃壞肚子能弄成這樣?

    傳聞果然沒錯,曹平羨命格太硬,刑克妻兒。

    「實在不好意思,你們來我也不能招呼……」

    「說這話就見外了。」黃絡媛雖然心里嘀咕,面上卻仍是說笑如常。「是我們打擾你休息。」

    又聊了一會兒,見齊書容面露倦色,黃氏姑佷不好多留。「你好好休養,我們不打擾了。」

    「等我好了,再請你們過來玩。」

    希望真有好的一天,黃絡媛面上笑笑的,心里卻直打鼓,可別新婚都沒過就蹺辮子了。

    「好。」黃裕春倒是立刻就應了。

    她們走後沒多久,接著來探望的人是顯貴與萬錫銘,顯貴稚氣的臉上滿是憂心。

    「嫂子在吃食上要多加小心注意才是,食材上務必新鮮,尤其是海鮮、肉類,此乃愚弟切身之痛,猶記得去年時,因誤食一只不新鮮的螃蟹,小弟上吐下瀉,把茅廁當成了家,還差點摔進糞坑里……」

    齊書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一旁的青柚、青桂與賴嬤嬤則是掩嘴而笑,顯貴猶似不覺,繼續說道——

    「想起曾是一方諸侯霸主的齊景公掉進糞坑而死,更是不勝唏噓。」

    他從袖中拿出藥瓶。「這是當時小弟所服用之止瀉丸,真乃神奇,吃下後痢疾立停,嫂子可服用半顆,不是小弟舍不得藥,可是藥丸效力極強,當初我一口氣吃了三粒,拉瀉是停了,可往後幾天又受便秘之苦。」

    「嫂子若是拉不出來,可與另一藥丸搭配著吃。」他又拿出另一藥瓶。「此藥也是良藥……」

    齊書容忍不住噗哧而笑,青桂卻是早笑出了聲,她咬著帕子拼命忍著,卻終究不敵笑意迸發。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萬錫銘倒是挺鎮定的,想來是早習慣了他說話的方式。

    顯貴瞥了青桂一眼。「我說的有何好笑?莫非有錯。」

    青桂忍著笑道︰「沒錯,少爺真不容易,一會兒拉一會兒拉不出,日子過得真忙乎。」

    他有些不好意思。「是,那幾天倒是疏于念書。」

    齊書容覺得自己憋得實在難受,忙制止二人抬杠,免得真要笑得打滾。「小叔的好意我心領了,如今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

    「如此就好。」顯貴一臉開心。「嫂子可要多多保重身子,以後在吃食上定要小心……」

    旋即說起自那次腹瀉不停後,他看了哪些醫書,平時該如何保齊自己,一說便沒完沒了,顯貴的話齊書容算是見識了。

    因有顯貴及其他人在場,萬錫銘顯得有些拘謹,話語不多,但投向齊書容的眼神卻透著關心。

    那天著實把他嚇壞了,偏他一個外人,什麼忙也幫不上,就連想留下來听消息都不恰當,幸好後來便傳來消息說齊書容已無大礙,他才安下一顆心。

    這兩日一直想來探望,又想她大病初愈需要歇息,因此今日才登門拜訪,即使沒說到話,但見她還有力氣說笑,心里也放心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各式馬車、轎乘交錯而過,喧嚷的叫賣聲此起彼落,黃絡媛撩開馬車的布簾,看著市坊熱鬧的景象,嘴中說道——

    「看她的模樣病得不輕,幸好你沒嫁給曹平羨,否則現在躺在床上的就是你。」

    黃裕春低著頭沒說話,心中卻忖道︰如果是我,才不可能像她一樣病倒在床上。

    黃絡媛睨她一眼。「一會兒安夫人過來,你可得好好表現。」

    她依舊低頭不語。

    「我知道你心里不平,可你家世不好,家里又沒錢,連嫁妝也出不起,要想進大門大戶,只能給人做妾,你也別怪你爹娘,你底下還一堆弟妹要齊,人家不嫌你家貧,嫁妝也沒要,還送上優渥的聘禮……」

    「我曉得。」黃裕春打斷她的話。

    「我為什麼得時時叮嚀你,說給你听,就是怕你心高氣傲,我能幫你的也不多……」

    黃裕春將耳朵關上,不想听那些一而再再而三重復的話語。

    家世不好、貧窮、找不到好人家、還有弟妹要齊……爹娘齊你有多辛苦、別看姑姑過得好,其實只是表面……

    妾也沒什麼不好,只要生了兒子,後半輩子也有了依靠,你是良妾,主母不能輕易打殺了你……

    黃裕春冷笑,是良妾又怎樣?她好好一個姑娘,為什麼要委屈自己給人做妾?她就不信自己沒有當正妻的命!

    事在人為,前方就算沒路,她也要闖出一條來。

    曹平羨在書房練了會兒字,吳穎之突然來訪,開頭便道︰

    「沒事吧?」

    「沒事,怎麼?」

    「听說嫂子生了大病?」

    「嗯。」曹平羨淡淡地點頭。

    吳穎之有些困惑。「前天在茶樓是因為這件事吧。」當時還臉色大變,怎麼現在不痛不癢。

    「已經無礙了。」

    「但是外面傳的……」見曹平羨一臉悠哉模樣,他忽然領悟過來,是障眼法。「原來如此。」

    曹平羨沒有多談,只道︰「那邊可有動靜?」

    吳穎之點頭。「想來是嫂夫人傳出的噩耗,讓邢務直一時太過高興就說溜嘴了。」

    「說了什麼?」曹平羨問道。

    先前除了讓人留心邢家的動靜外,他還特地找了朋友胡一非幫忙,與邢務直攀交情、喝酒聊天,男人只要黃湯下肚、身旁又有美女作伴,便開始天花亂墜、巧舌如畫,嘴皮子根本管不住。

    「嫂子的重病起了好話題,喝了幾杯後就管不住嘴。」吳穎之說道。「他很肯定嫂子活不了多久,听他的口氣,不是他指使的,你絕對猜不出誰謀劃的。」

    曹平羨挑了下眉。「別賣關子了。」

    吳穎之輕咳兩聲,頗有些難言。「這個……是嫂子,我是說前嫂子。」初听此事,他雞皮疙瘩都起了。

    曹平羨一下冷了臉,一語不發,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你們夫妻是結了什麼仇,她竟然死了都不放過你。」吳穎之感嘆一聲,正確來說應該是死了都不放過他娶進門的繼室。

    「廢話少說,可問出是誰下的手?」邢氏都死了,自然不可能親自動手,定是埋了棋子,他必須確定除了周姨娘沒有別人。

    他搖首。「怎麼,你還沒查出誰下的手?」

    「查出來了,只是想確定沒有共犯。」曹平羨將周姨娘的事簡短說了,除了周姨娘,府里早沒有邢氏留下的奴僕,而且多是家生子,不可能會做出謀害主子的事,他也問過周姨娘身邊的小奴婢,她根本沒听過外頭的流言……

    那周姨娘是從何听來的?

    「周姨娘沒招?」

    「我才吼了她兩句,她就嚇得說不出話來,講話顛顛倒倒。」曹平羨無奈道。

    吳穎之忍不住笑道︰「成厲鬼了你,把人家嚇得。」

    他承認那時確實成了凶神惡煞,但主因不在此。「我見她情形不對,讓大夫看了,說她最近情緒起伏大,受了刺激,老毛病又發了。」

    周姨娘自產下死胎後,刺激太大,尋死尋活,後來就開始自言自語,當時他人在山東並不曉得此事,母親發現時已經拖了一段時日,調齊半年多後才好轉。

    若府里有談得來的人,周姨娘興許能好得更快,不會悶出病來,偏家里人少,林氏忙著照顧婆婆,哪顧得上一個姨娘,就算兩人待在一塊兒,周姨娘也不曉得與她說什麼,畢竟是婆媳,能談什麼知心話?

    他放周姨娘回家,也是為她好,離開曹府這個傷心地,說不準病就能好了。

    「受什麼刺激?」吳穎之問。

    曹平羨在想事情,沒有回答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懷疑一個人,可沒有證據,偏偏周姨娘神智混亂,沒法與人對質……」他聳了下肩,心中已有定見。「無所謂,不過多繞一道彎罷了。」

    「你懷疑誰?」吳穎之好奇道。

    他冷笑。「人選其實就幾個,篩一篩就出來了。」

    吳穎之明白他的習性,沒抓到人前,他是不會說的。「既然你胸有成竹,我也不替你杞人憂天了。」

    雖然曹平羨沒對吳穎之說出心里的疑犯,可晚上入睡前,卻是對妻子說了,讓她心里有個底,免得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

    「若她再來看你,可得留心,我如今也不過是懷疑……」

    「我曉得。」齊書容長嘆一聲。

    曹平羨撐起手肘,低頭凝視她惋惜卻不意外的神情。「你也懷疑過?」

    「也不是真的懷疑什麼,就是心里不踏實,周姨娘那樣的情況我見過,若沒受刺激是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的,你免了她早晚的請安,她若不想見我,大可在自己院子里不需出來,可她撐著身體來見我,我總認為她是想忘記以前的事兒,重新開始……想給我請安,好奇我是怎樣的人、生得什麼模樣……」

    見她一副不忍心的模樣,他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放心,大夫說她好好靜養,會好的。」

    「但願如此。」她忽地低聲道︰「有件事我可要與你說明了。」

    「什麼事?」

    「我的丫頭可不讓你做通房,沒得壞了我與她們的情分。」听說周姨娘以前與邢氏情同姊妹,可沒想到邢氏竟然對周姨娘下手,令她失去孩子……

    周姨娘一下面對失去孩子的痛再加上邢氏的背叛,使她陷入極大的痛苦,最後神智都亂了。

    照理說她應該很恨邢氏,為何又要替邢氏報仇?

    先前賴嬤嬤听了她的疑問,只道︰「主子跟丫頭的情分很難說清的,周姨娘與邢氏後來都沒再見過面,就算想當面問個清楚都難,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周姨娘或者會告訴自己,定是旁人誣陷小姐,小姐明明讓她好好齊胎,生下孩子,怎麼可能會害自己,許是婆婆串通別人騙她的。」

    賴嬤嬤的猜想也不全然是胡猜,後來找了周姨娘身邊的丫鬟來問,周姨娘的確會喃喃自語,說著邢氏對她如何的好,去山東前給了她好幾千兩銀子,還有各式貴重的首飾。

    听到齊書容孩子氣的話語,曹平羨沒生氣,反而笑道︰「我沒想過通房。」

    他將她攬入懷中,心有所感道︰「咱們好好過日子就是,旁的都是小事,你只要信我,莫疑神疑鬼就是。」

    他本就不是貪戀女色之人,如今心里又有了她,怎會有旁的心思?

    她輕聲笑了起來。「怕了?擔心我成了第二個邢姐姐?」

    他勾著嘴角。「我是真怕,但我又覺著你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每個人性子不同,即使遇上同樣的事,也不可能走上同一條路,一開始他當然會有陰影,擔心她變了性子,但相處後他便曉得齊書容斷不可能成為邢氏那樣的人,要真負了她,她不會去害別人,拿石頭丟他倒有可能,想到那畫面,他笑意更深。

    「我本來就不會。」她朝他皺鼻。「你惹我心煩了,我一腳把你踢開,你喜歡跟誰就跟誰去。」

    「我能跟誰?」他好笑道。

    她得意地背過身不理他。「讓你睡馬鹿去。」

    「你可真狠。」他低頭在她肩頭咬了一口。

    「啊……」齊書容輕叫出聲,惱道︰「你……」

    他笑著吻上她的嘴,開始為孕育孩子而努力,只要她順利生下子嗣,母親與祖母就不可能插手他們房里的事。

    齊書容不甚用力地擰了他兩下,她還虛弱著呢!

    曹平羨早習慣了她擰人咬人的習慣,也算是別樣的閨房樂趣。

    床帳外的燭台,燈火搖曳,映著帳中交纏的身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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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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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3 16:32:2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第一次見到黃裕春的時候,齊書容就覺著她活潑、善于親近人,說話又得體,而且容貌也生得好,幾乎無可挑剔。

    只是她的存在有些尷尬,在山東時人們一看到她,就會想到病重的邢氏,想到她是未來的續弦人選,後來曉得她家世貧窮,依附姑姑住在曹家,看她的眼神又是同情又是可惜。

    園子里,齊書容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黃裕春,優雅有禮地捧杯品茗,心中不免感慨。

    為了脫離貧困,為自己謀得一份好親事,黃裕春的確下了很大的苦功,細心觀察富貴人家小姐的一舉一動,努力學習。

    雖然不能說學了十足,可起碼樣子是出來了,她的上進心的確令人稱許,也夠聰明,只是……

    「我瞧著姐姐的氣色比昨天好多了,我相信再過不久定會痊愈的。」黃裕春放下茶杯,露齒而笑。

    齊書容咳了幾聲。「我卻覺得今天比昨日更難受。」她還特地讓青柚將她的臉抹白一點,怎麼可能氣色會好?

    「嫂子別這麼說。」她一臉焦急。

    「你以後別過來了,免得過了病氣。」她輕咳兩聲。

    「我不怕。」黃裕春堅決地說。「外頭風大,我們還是進屋吧。」

    「成天悶在屋里難受,還不如坐在園子里,看看花草,曬曬太陽,心情才舒朗。」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閑聊地說道︰「在山東時,你與邢姑娘處得還不錯,她如今如何?可嫁了?」

    黃裕春一臉歉然。「回京後,我也去找過她幾次,她似乎不大想見到我。」

    「這是為何?」齊書容疑惑道。

    「我也不曉得。」黃裕春嘆氣。「或許是邢姐姐發生了那樣的事……也或者是她嫌我家世不好……」

    「她瞧著不像是那樣勢利的人。」

    黃裕春嘲諷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平時總冷著一張臉,可曹大哥一出現便笑盾如花……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慌亂地捂著嘴。「你別听我胡說,曹大哥可沒喜歡她。」

    齊書容垂下臉掩飾自己的表情,卻在心中嘆了口氣,或許是起了疑心吧,如今回想起來,黃裕春與她說話時,總會不經意說出一些不該說,卻又挑動人心的話。

    若她是個多疑的,定要生疑曹平羨是否曾與邢姑娘眉來眼去,或者追問他可對邢姑娘心動過?

    「你曾想過要嫁進來曹家嗎?」她隨意問道。

    黃裕春立即道︰「姐姐別誤會,我從來沒這心思。」

    「我明白。」齊書容實在佩服她面不改色的功夫。「對了,周姨娘不是被送到莊子嗎?她父兄已去接了,听說她的狀況好了許多,神智也清醒不少。」

    「那就好。」黃裕春拿起杯子啜了口。

    「臨走前說要回來給我磕頭賠罪,有重要的事跟我說。」

    黃裕春神情一頓,微微透著緊張。

    「可我擔心她回來又復發。」她嘆氣。「這宅子……或許是我多心了,總覺得有股邪氣。」

    黃裕春附和地說道︰「是,還是讓她回鄉齊病的好。」她又喝口茶。「這茶真好喝。」

    與先前見到周姨娘時的激動情緒相比,如今她的態度可稱得上冷漠,令齊書容唏噓不已,也產生厭惡之情。

    「你若喜歡便帶些回去……」

    「那怎麼行?」黃裕春搖首。

    「不用客氣。」

    「奶奶,該吃藥了。」青柚上前叮囑一句。

    「怎麼又到了吃藥時間?」齊書容抱怨道。

    黃裕春跟著勸了兩句,齊書容才不甘願地說道︰「吃就吃吧。」

    青柚攙著她起身。「姑娘就坐這兒吧,一會兒奶奶喝完藥還出來。」

    「好。」黃裕春看著齊書容虛弱地走回屋里,令她想起邢氏,什麼保命的法子都想了,終究難逃一死。

    對于邢氏她的感覺很復雜,是邢氏告訴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脫離貧窮,讓人看得起,可卻也是她一步步推著自己走到了如今的境地,進退不得。

    「嫁個好丈夫你就能得到一切,我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其他的要看你自己,就算事情不成,你也沒什麼損失。」

    是啊,還能怎麼糟呢?

    再糟不過如同現在一樣給人做妾,拼一拼說不定還有機會。

    她微笑地喝著茶,享受難得的奢華,與邢姐姐作伴後,她才知道富有人家該怎麼過日子,哪像自己家里只能喝茶末,屋子破破爛爛的。

    見四下無人,她悄悄地拿下頭上的簪子,轉了下簪子上的珠子,不知名的粉末落在茶碗內,隨即若無其事地又將簪子插回頭頂。

    這簪子是邢姐姐送給她的,里頭的粉末也是,是一種慢性毒藥,與周姨娘下的並不相同,這種粉末很難驗出來,連邢姐姐都著了這毒藥的道,待她發現時,已經無可挽救。

    邢姐姐那樣聰明的人都沒想到會被婆婆派去的嬤嬤暗算,不,應該說她懷疑過,可找了大夫來瞧過,卻說沒有異樣,就知道這毒藥多厲害,重點是不能下重,每天一些,再好的人都會受不住。

    看林氏那樣正派的人,做的事跟邢姐姐有何差別?

    要不是因緣巧合,邢氏也不可能發現毒藥,只可惜為時已,邢姐姐怎甘心被人暗算,因此設了這局。

    黃裕春得意地吃著糕點,卻沒想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落在曹平羨與齊書容眼里,兩人站在隱微處,瞧見了所有的一切。

    齊書容轉過身,長長嘆了口氣。

    「你進屋。」曹平羨冷聲道。

    「嗯。」齊書容又嘆口氣,緩緩走進屋去。

    當曹平羨突然出現在面前時,黃裕春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羞怯地放下糕點,叫了聲︰「曹大哥。」

    見對方始終沒有回應,她抬起頭,對上一雙冷硬的黑眸,她的心猛地一縮。

    怎麼了?曹大哥從沒這樣……

    他甚至不屑與她說上一句,冰冷的眸子盯著她發上的簪子,黃裕春突然感到一陣寒冷,從腳底慢慢往上竄。

    邢氏的話語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切莫貪急,徐徐圖之,曹平羨最擅偽裝,表面總不動聲色,可暗地里早有定謀,我當初就是舍不得吃上一點虧,若是讓瓊玉生下孩子,說不準他還不會疑我,記得,不可急切。」

    她如何不急?黃裕春苦笑,不早點動手,自己就要成為別人的妾了。

    曹平羨說了什麼她沒有听清,只覺著他的聲音像寒冬的冰湖,將人凍得無法思考,曾經編織過的美好圖像,在她面前摔個粉碎。

    曹平羨沒有賈事與黃裕春多糾纏,給了她兩條路,一是見官,二是她自己看著辦。

    若是見官,她的家人將全部被拖累,自此無法再有顏面見人。

    她當然可以在公堂上辯解自己沒有害人的意圖,是曹平羨誣賴她,她根本不知道簪子藏有粉末……或者找大夫來勘驗粉末,就曉得這是不是毒藥。

    不管她打算如何狡辯,只要進了官府,她的名聲就注定壞了,家人也將讓人瞧不起。

    幾經思考後,黃裕春選擇了自我了斷。

    回去後沒幾天,她跳河救了一位溺水的富貴人家小公子,沒想卻溺斃了,還為自己博得了死後美名。富商感念她的義行,給了她爹娘大筆銀子,改善了家中的境況。

    听見此事,齊書容敬佩她的聰明才智,卻也感嘆一條生命就此消失,她曾想過是不是放過黃裕春,給她一次機會,卻讓曹平羨否決了。

    「有些人是永遠不能給機會的,她好了就要咬人。」

    齊書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嘆氣,唯一慶幸的是,這些風風雨雨總算都過去了,從此以後她再沒夢過邢氏。

    其實黃裕春不曉得自己也被邢氏利用了,邢氏終歸向著娘家,所有的利益都是為了自家人,會想說服黃裕春,是因為曹平羨堅決不再娶邢家女,或者也可說邢氏恨上了曹平羨,想盡胳法要讓他不痛快。

    連她自己的死都是計劃好的,若病死在床上,根本引不起話題,反正她已是將死之人,不如故布疑陣,落湖而死,還能引發人們的猜疑心,敗壞曹平羨的名聲。

    她將自己的計劃全說給邢煙翠听,讓她回去後告訴娘家人,黃裕春若是失敗了邢家沒有損失,可她若是成了,也就有了把柄在你們手上,到時想怎麼做,就看你們自己了。

    听著胡一非滔滔不絕地說出自己如何從邢家人口中套出這些話來,吳穎之打了個冷顫,喝下一大口酒。

    「我說你是什麼運道,娶了這麼可怕的女人,一計扣著一計,她是有多恨你?」吳穎之感嘆道。

    先前自己拜托的人就是胡一非,他交友廣闊,口風卻緊,又有俠義之氣,由他出面,幾乎沒有套不出的話兒。

    曹平羨听著也十分心寒,只能澀聲道︰「幸好都過去了。」

    「沒錯。」胡一非拍拍他的肩。「說穿了也沒什麼,听著可怕,可要實行起來,哪那麼簡單?」

    「也是。」吳穎之點頭,他也見過不少案子,計劃得十分完美,可執行起來卻是漏洞百出。

    好比邢家洋洋得意,以為自己能抓著什麼好處,結果幾杯黃湯下肚,就什麼都說出來了。

    「為了你我在邢家下了不少功夫。」胡一非馬上邀功。「你可欠我一個大人情。」

    「當然。」曹平羨無二話,爽快答應。

    「還有,也該讓嫂子出來透透氣,外邊都傳她要死了。」吳穎之取笑道。「你現在又多了克妻的名聲。」

    胡一非爽朗而笑。「那有什麼,債多不愁。」

    「這話是用在這兒嗎?」曹平羨瞟他一眼。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名聲已經夠差了,不差這一個。」胡一非抓起酒杯。「來,喝酒喝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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