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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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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嬌寵和離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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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0:34: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壞婆婆上門

        如今身邊有「保鏢」了,陸清菀更不可能委屈自己,想出門就出門,臨摹的幾幅字盡完成了必須交回文華齋換銀子,還有預計的幾張繡圖要送到錦織坊,總之禁足十日之後,她又回到正常的生活。

        搬進城裡好處真的很多,至少出門一趟不必耗上整個大白天,當然,還是要坐馬車,這是為了省時,而且大戶人家女子出門一定要坐馬車,雖然她不認為自個兒屬於這一類人物。

        這一趟下來,她的荷包一下子多了近五百兩,教她忍不住手癢,想要買買買。

        來到京城之後,她忙著適應這兒的生活,忙著籌劃未來,不管是攢銀子還是買鋪子買房,以至於沒有給孩子們添上一件新衣,今日來了錦織坊,正好可以買些新進的料子,給大夥兒做幾身衣服。其實比起上等的綢緞,她更喜歡細棉布,不過來了京城,還是不能只顧個人喜好。

        陸清菀挑布一向很快,什麼顏色適合什麼人,一個人兩身,不到一刻就買齊了,然後結帳走人。

        錦織坊的生意實在太好了,她不過是走得快一點,差一點又撞到人,還好她反應很機敏,趕緊退到一旁讓路,可是對方卻站在她前面不走了。

        這在鬧什麼?陸清菀微微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提醒道︰「我剛剛已經向夫人道過歉了。」

        「沒教養的野丫頭,見了人不會喊嗎?」王馥柔沒想到會在錦織坊遇見陸清菀,先前張明悅就是在這兒見到人,今日自己來這兒多多少少抱著這個念頭,不過她還是很意外竟然真的遇到了!

        聞言,陸清菀忍不住皺眉,「夫人,您可曾聽過這樣的話——善人從他心裡所存的善,就發出善來,惡人從他心裡所存的惡,就發出惡來,因為心裡所充滿的,口裡就脫出來。」

        「什麼?」

        「這個意思是說,一個人的心是黑的,說出來的話就是臭的,除非分不清楚好壞的無知之人,夫人是嗎?」

        「你這個沒教養的野丫頭!」

        王馥柔舉起手就要朝陸清菀臉上呼巴掌,陸清菀動作敏捷的跳到一旁,這一巴掌自然落空。

        「您這位夫人真是奇怪,幹啥一直罵人家野丫頭?」

        王馥柔冷笑,「不想認我,你就假裝自個兒得了失憶癥嗎?」

        怔了半晌,陸清菀仔細看了一眼,終於看出來了,她故意反問︰「夫人確定沒有認錯人?」

        此時先將布匹送上馬車的楚紅折回來,見狀,趕緊低聲在陸清菀身邊提醒道︰「小姐,這位是晉安侯夫人。」

        「晉安侯夫人……」陸清菀一臉遲鈍的反應過來,「好幾年了,夫人的變化太大了,我都認不出來。」

        這是在暗示她變老嗎?王馥柔恨恨的咬牙切齒,真的好想撲上去掐死她,五年了,這個丫頭比過去更令人痛恨!「連自個兒的母親都認不出來,真是好本事!」

        陸清菀輕輕敲了一下腦袋瓜,一副很困擾的樣子,「我記得您好像說過,我不配喊您母親,怎麼這會兒以母親自居?」

        王馥柔確實禁止陸清菀喊她母親,她恨不得陸清菀不要出現在她生命當中,當然不承認有這個女兒,即便是庶女。

        「原來是夫人得了失憶癥,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陸清菀嘲弄的一笑,這個時候才想當「母親」,以為這是外頭,可以拿身分壓她嗎?

        「你……」

        「夫人別生氣,生氣很容易忘了自個兒的身分,說了不該說的話,待事後後悔,形象也難以挽回了,您說不是嗎?」這個女人看起來真的很憎恨她,要不,怎麼不管不顧的在這兒鬧?

        沒錯,她要冷靜,可是王馥柔實在恨透陸清菀,控制不住自個兒的嘴巴,「你膽子真大,竟敢回來!」

        「我為何不敢回來?」頓了一下,陸清菀狀似疑惑的偏著頭看她,「難道因為有人設計誣陷我,我就只能躲得遠遠的嗎?」

        王馥柔的臉微微一變,這個丫頭是回來討公道的嗎?

        眼睛若有所思的微瞇,陸清菀走上前,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在北燕州幾度生死徘徊,好不容易活下來,如今我已看破生死,什麼都不怕了,欠我的,我一定會討回來,不過我這個人很有良心,我不會要額外的利息。」

        王馥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丫頭變了。

        「告辭了。」陸清菀行禮轉身走下臺階。

        「夫人,您還好嗎?」江嬤嬤上前低聲問。

        深深吸一口氣,王馥柔轉身走下臺階,「我們先回去。」

        上了馬車,王馥柔就壓抑不住火氣了,「那個丫頭是回來對付我的!」

        「夫人別急,四小姐並沒有證據,今日她只是想試探夫人。」江嬤嬤輕聲提醒,深怕王馥柔控制不住自己,脫口說了不該說的,這兒可不是晉安侯府的沉香院,馬車行駿速度不快,難保不會教外面的人聽見了。

        「若是她找到證據呢?」

        略微一頓,江嬤嬤搖了搖頭,「她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她沒有,但輔國公世子有啊。」

        「那就想法子讓輔國公世子成為不了她的助力。」

        「你是說……」

        「老奴認為輔國公夫人肯定不知道四小姐回京,還是跟著輔國公世子回來的,要不,她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王馥柔點了點頭,「是啊,她好不容易趕走陸清菀,怎麼可能容忍她再纏上她兒子?所以只要讓她知道陸清菀勾搭上她兒子,她就會想法子弄走陸清菀,一旦陸清菀離開京城,還怕對付不了她嗎?」

        「正是如此,不過夫人可別再跟輔國公夫人鬥氣了。」她家夫人跟輔國公夫人一樣,兩人都是爆竹,點個火就炸了,每次碰面,三言兩語就吵上了,然後因何見面就不重要了,最後不但正事沒辦成,反而塞了一肚子的氣。

        「她不激我,我會跟她鬥氣嗎?」當初侯爺用救命之恩要脅將陸清菀強硬嫁給楚蕭陵,就注定她和鄭玉安成為仇人……其實從一開始知道彼此,她們兩個就瞧不上對方。

        「夫人想藉輔國公夫人的手對付四小姐,夫人就要懂得忍氣吞聲。」

        王馥柔不悅的噘嘴,「知道了,我會忍她。」若大哥願意幫她,這會兒她就不用鄭玉安那個女人低頭了。

        江嬤嬤敲了敲車門,示意車夫轉往輔國公府,王馥柔也開始調整心情,一路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             *             *

        雙手交疊擱在石桌上,陸清菀將下巴枕在交疊的雙手上,兩眼無意識的看著前方,腦海不斷想著晉安侯夫人的態度,越來越肯定想謀害她的人是晉安侯夫人。

        原本晉安侯夫人就比起輔國公夫人更為可疑,可是這個嫡女從未在她出嫁之前痛下殺手,也是因為如此,她甚至覺得輔國公夫人的可能性更大,畢竟輔國公夫人為了逼她和離,使出那麼卑劣的手段污證,但今日看來,她覺得自個兒好像想偏了。

        「怎麼了?」楚蕭陵發現陸清菀很喜歡待在涼亭,即使天氣很熱,她還是覺得這兒最涼快,不像兩個孩子喜歡待在擺了冰盆降溫的遊戲間。

        陸清菀動也不動一下,雙眼繼續直視前方,「我在輔國公府遭到算計,你覺得誰的可能性最大?」

        自從決定回京討回公道,她就不時思索這件事,毫無疑問,矛頭第一個指向輔國公夫人,她下意識也認為如此,雖然扳倒她的是自個兒的大丫鬟、是晉安侯府的人,但意外發生在輔國公府,最後捅她一刀的婆子是輔國公府的人,輔國公夫人有主導這件事的絕對優勢。

        可是今日她不過臨時起意試探一下,晉安侯夫人竟然變臉,這教她不得不重新調整自個兒看事情的角度。

        「你有何想法?」楚蕭陵並未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真要追究,他直覺認為這是娘的手法,用晉安侯府的人捅刀子,出事後晉安侯府只能認了,不過娘是個有是非觀念的人,使用下作的手段對付陸清菀可能性不大,要不,娘早就找機會將表妹送到他的床上了。

       「我今日在錦織坊門口遇見晉安侯夫人……」陸清菀仔細道來兩人之間的交鋒。

        聞言,楚蕭陵已經認定當初設計污蔑陸清菀的人是晉安侯夫人,寧河村的盜賊應該也是她的手筆,至於人從哪來的,齊國公的可能性最大。齊國公最寵妹妹了,唯有他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幫著妹妹,不過這些盜賊跟寧王究竟有何關係?

        見他悶不吭聲,陸清菀坐直身子,瞪著他,「你幹啥不說話?」

        斂住思緒,楚蕭陵苦笑道︰「若真的是晉安侯夫人算計你,我會覺得膽顫心驚,我們鋪國公府竟然如此輕易讓外人在裡頭搞鬼。」

        陸清菀冷冷一笑,「輔國公府能讓外人在裡頭搞鬼,主要是掌中饋的女人擁有相同的心思。」

        輔國公夫人若沒有動了藉此將她趕出去的念頭,晉安侯夫人能不能算計成功還說不準……也許,晉安侯夫人就是看透輔國公夫人的心思,才會用這麼簡單的計謀,這是裡外心照不宣的默契。

        楚蕭陵替母親下意識的作為辯解,只能道︰「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陸清菀不客氣的潑他冷水,「你確定冬兒還活著?還有,那個粗使婆子呢?」

        「冬兒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至於粗使婆子,死了。」

        「我就說嘛,痕跡早就被抹去了,怎麼可能等著我回來翻案?」

        「你先別急,雖然冬兒暫時沒有消息,但是遭到滅口的可能性很小。冬兒的家人分散在整個晉安侯府,是家生子中的大家族,晉安侯夫人沒那個膽子卸磨殺驢,而且也沒這個必要,算計庶女只會壞了名聲,給晉安侯休了她的理由,不過休妻不是那麼簡單。總之,楚日已經透過春兒的兄長找到冬兒的家人,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消息了。」

        「晉安侯夫人怎麼敢找這樣的人合作?」這一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冬兒是你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鬟,她的指控最有殺傷力了。」

        「冬兒真的還活著嗎?」這是個現實的問題,如今她的清白盡在冬兒身上。

        「冬兒是你的丫鬟,她是聰明還是愚蠢,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略微一頓,陸清菀嘲弄的撇了撇嘴巴,「當然是個聰明的,要不,怎麼會跟晉安侯夫人合作擺脫掉我?反倒是春兒,就是個傻的,我們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還努力繡荷包換銀子買米糧。」

        「春兒確實是個傻的,你們日子過不下去,她也沒想過修書一封回京向自個兒的爹娘求救,只要她爹娘尋上晉安侯,晉安侯一定會派人送銀子過去。」他猜想晉安侯將春兒送到陸清菀身邊,肯定是考慮到春兒有家人在晉安侯府,而且是在晉安侯夫人管不到的莊子,卻沒想到人家一點也不明白他的苦心。

        陸清菀沒好氣的賞他一個白眼,「春兒又不識字,哪知道寫書信向爹娘求救?」

        怔愣了下,楚蕭陵失聲笑了,「晉安侯失算了。」

        陸清菀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他不是失算,是不夠在意。」她這位父親的態度令她相當不解,說他不關心女兒,當初送她來這兒可是盡心盡力,可是說他關心女兒,這幾年他又不聞不問,難道因為有春兒在,相信春兒遇到困難會寫信回京求救?她可不信。

        這會兒楚蕭陵還真的無法反駁,真正擱在心上,那是時時惦記、打探,哪用得著對方來信求救?

        「我早當自個兒沒有了爹娘,如今只盼著事情趕快落幕。」雖然她的口氣很平淡,但是教他很心疼。楚蕭陵伸手握住她的雙手,包裹在兩掌中間,放到唇邊深深一吻,「菀兒,你有我。」

        她真的不在意父母,因為她原本就是個外來者,可是一句「你有我」跨越了她始終保留的距離,徹底走入她的心。

        「你娘很不喜歡我。」她不知道自個兒為何迸出這一句,也許是想提醒自己,他們之間存在著許多問題,即使他們有一對將彼此緊緊抓在一起的寶貝。

        「除了你,我誰不要,而且你為我生下那麼可愛的龍鳳胎,我娘終究會讓步。」

        「若她堅持不讓步呢?」

        「我就請皇上賜婚。」

        陸清菀一時怔住了,怎麼也沒想到他直接搬出皇上,有皇上賜婚,不願意也要點頭,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情況。

        「放心,我娘從來拗不過我。」

        「她不肯真心接納我,我絕不回輔國公府,我可沒興趣看人臉色過日子,成日像個受氣包似的。」

        「我們可以跟我娘約法三章,若她不講理讓你受了委屈,我們就搬出國公府。」

        陸清菀無話可說了,因為不管她拋出什麼問題刁難他,他都會找到應對之策,對她,他看似不急,卻一次又一次用言行向她訴說一件事——他打定主意不放手。

        「你還是趕緊找到冬兒,我得先洗白了名聲,才有可能回國公府。」這是她給他的承諾,她願意為他重新回到輔國公府。

        楚蕭陵歡喜的唇角上揚,再次吻著她的手,然手轉為與她的雙手十指相扣,情深堅定的道︰「好,趕緊找回來,還你清白,我早一點將你娶回家,這一次,我們白首到老不分離。」

*             *             *

        鄭玉安一直覺得陸清菀已經離自個兒很遠了,她就是有一回到京城,也跟他們輔國公府毫無關係,一個有污點的女人不再有資格成為兒子的妻子,可是萬萬沒想到兒子自個兒將人帶回來,而且看樣子準備將人重新娶進門,瘋了嗎?

        這不可能,這是王馥柔要藉她的手對付陸清菀的詭計,可是,若非兒子將人帶回來,陸清菀一個弱女子怎麼有辦法從北燕州回到京城?

        無論王馥柔說什麼都不重要,她兒子說什麼才是真相,於是鄭玉安讓王嬤嬤親自去堵人,待兒子回府,第一時間將人請到玉和院。

        今日她沒有等太久了,一見到人,示意丫鬟婆子都退下,便迫不及待的問︰「你從西北帶回來的寡婦是不是陸清菀?」

        如今確定陸清菀的心意,楚蕭陵可不會再容許她冠上寡婦之名,「我還活著,她怎麼會是寡婦呢?」

        「她真的是陸清菀?」鄭玉安激動的尾音上揚。

        「是,她是陸清菀,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

        「你瘋了嗎?」鄭玉安無法相信,若不是腦子不正常,怎麼願意跟那個心思惡毒的女人扯在一起?

        「五年前的事,娘真的沒有半點猜疑,真的是她做的嗎?還是說,娘明明猜到有人在算計她,但只要能趕走她,索性將計就計?」楚蕭陵的口氣越來越重,陸清菀說對一件事,這場算計當中,娘可以算得上是「幫凶」。

        「你……你在說什麼?」鄭玉安不自覺的縮了一下,雖然口口聲聲說陸清菀心胸狹隘,但夜深人靜想起此事,心裡不是沒有懷疑,陸清菀的性子很軟,不敢爭不敢搶,說她推了燕兒,還真的難以相信,可是念頭一轉,她又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平日膽小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娘,兒子的妻子只會是陸清菀,不會有其他人。」楚蕭陵懶得多費唇舌,反正他會讓證據來說明真相,娘只要知道他的想法就夠了。

        怔了一下,鄭玉安激動的跳起來,「我看你真的是瘋了,什麼算計,這不過是她為了給自己脫罪找說詞,你還真的相信。」

        「我相信她,我心儀的女人是什麼樣子,我還不至於看不出來,就好比娘是什麼樣的人,當兒子的我還是看得出來,娘不會卑劣的主動去算計,但是娘會抓住人家送上門的機會成就自個兒的私心。」

        鄭玉安張著嘴巴想反駁又說不出話來,事實確實如此,當時她只是滿心歡甚的抓住機會逼走陸清菀,其中是否有疑點,在她看來,這是陸清菀的事,與她無關。

        「若是娘真心將菀兒當成媳婦,外人不可能算計得了。」

        「她是否遭到算計,這事要講證據,但是連最親近的大丫鬟都管不住,這就足以說明她的無能,她不配當輔國公世子夫人。」

        過去,楚蕭陵認同這個說法,因為對她無情無愛,只求她能夠勝任世子夫人的位置,可是如今想法不同,她是他想守護一輩子的人,她不能勝任,他就慢慢教她。

        「娘,她只要願意站在我身邊就夠了,其他的在我看來都不重要。」

        鄭玉安的臉都綠了,「你要為了她跟娘作對嗎?」

        「我以為娘會很高興,以後我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我不再孤單一個人。」

        兒子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她當然高興,可是,怎麼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鄭玉安惱怒的道︰「京城出色的女子那麼多,為何你偏偏看上她?」

        「因為她很好。」

       「她休想再踏進輔國公府!」

       「我可以請求皇上賜婚,但我更希望得到娘的認同。」楚蕭陵欠身行禮,隨即轉身走出去。

        一離開玉和院,楚蕭陵便低聲問楚日,「你去打聽一下,今日誰上門尋母親?」菀兒他們已經搬離莊子,應該不會再有他們的消息傳出來,可是娘反而確定菀兒的身分,這肯定有人刻意來娘這兒告狀,目的應該是想藉娘的手對付菀兒。

        楚日應聲轉身離開。

        楚蕭陵回到前院的書房,楚月也在,而且看起來很歡喜。

        「剛剛楚北送了消息進來,找到冬兒了。」為了找人,除了楚星,他們幾個全都動起來,一邊要透過牙行尋到那位買人的商賈,一邊要查探冬兒的家人,動靜又不能鬧得太大,可想而知查探的過程真的很辛苦,有時不免擔心人會不會早死了,還好,他們找到人了,人活得好好的,有兒有女,也就是有牽掛的人,不怕她死咬著不肯鬆口說實話。

        「人在哪兒?身邊還有誰?」

        「津州,她跟她丈夫,也就是她表哥開了一間米糧雜貨的鋪子,這間鋪子是靠章管事牽線—――合作的糧商……章管事專門幫晉安侯夫人管理嫁妝鋪子,還有,她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過得很不錯,」

        「津州到京城只有一日,不會太遠了,但又不是京城,再有章管事盯著,晉安侯夫人可以高枕無憂。」楚蕭陵的眼神越來越冷。

        「晉安侯夫人為何非要跟世子夫人過不去?」楚月想不明白。

        楚蕭陵倒不覺得這是問題,「你說,我娘為何對非要揪著「庶女」不放?」

        頓了一下,楚月有些明白了,「女人的心思總是教人摸不透。」

        這時楚日回來了,「爺,今日晉安侯夫人來過。」

        楚蕭陵冷冷一笑,「果然是這個女人,老是將別人當成傻子,以為可以將別人耍得團團轉,殊不知自個兒的尾巴早就露出來了。」

        「爺,雖然直接上津州逮人,立馬可以還世子夫人清白,但是若想查出那批盜賊的底細,我們還得仰賴晉安侯夫人。」楚月連忙提醒道,就怕主子急著對付晉安侯夫人,將更重要的事忘了。

        「我知道,無論她出於什麼原因容不下菀兒,今日不惜拉下臉面上門,就表示她對付菀兒的決心有多堅定,她一定會找機會說動齊國公再次動用那些盜賊。」因為晉安侯強行將菀兒嫁進輔國公府,他娘氣得直接言明不准晉安侯府的人上門,晉安侯夫人想進輔國公府的門肯定要受罪。

        「是,要不要直接派人盯著齊國公?」

        楚蕭陵想了想,決定道︰「還是兩邊都派人盯著,那些盜賊究竟是不是齊國公的人馬,只是我們的推測,還未證實,必須先確定才知道從何下手。」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楚日再次退出書房。

       「我去一趟富安巷。」楚蕭陵迫不及待的想將好消息告訴陸清菀。

       「爺,時候不早了,還是明日再去吧。」

        楚蕭陵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夜真的深了,可是……

        楚月忍俊不禁的噗嘯一笑,立馬得了一個白眼,不過他不在意,見到主子越來越生動孩子氣,感覺真的很不錯。

        楚蕭陵突然有些難為情,站起身道︰「你來陪我練幾招。」

        楚月一臉驚愕的瞪大眼睛,他只有挨打的分,怎麼練?可是主子完全不理會他的無言申訴,狠狠將他打趴在地之後還說「我們繼續練」,這根本是將他當成沙包好嗎?他後悔了。

        早知道不要阻止主子去富安巷。

*             *             *

         「你捏我一下,我真的不是在作夢嗎?」大清早還沒睡醒,就有好消息砸上門,陸清菀覺得整個人飄飄然的,太不真實了。

        楚蕭陵哈哈大笑,愛憐的伸手輕捏她的臉頰,「不是,真的。」

        「不會痛……不過,你真的找到冬兒了?」陸清菀還是覺得很不真實,雖然他一直強調冬兒遭到滅口的可能性很小,但唯有死人才會永遠閉嘴,晉安侯夫人怎麼可能留下這麼大的把柄?

        楚蕭陵點了點頭,低聲交代冬兒如今的下落,日子過得如何滋潤。

        「你想如何處置她?」

        怔愣了下,陸清菀搖頭道︰「我只想討回公道,其他問題不曾想過。」她並未感覺到原主心中有恨,只有受到冤屈的憂傷,原主不能理解安安靜靜過日子為何會招來無妄之災,她做錯什麼?其實,原主不是做錯什麼,而是沒有適應「輔國公世子夫人」的身分角色。

        「你不必心軟,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

        「我不是心軟,而是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只是受到的教育不同,習慣平等的思考模式,因此冬兒是人不是僕,在她看來冬兒罪不至死,甚至重重打個三十大扳,任由冬兒自個兒求生求死,她都做不到。

        「好,那就暫時不要想,我還得靠晉安侯夫人幫個忙,如今還不能逮人。」

        「幫個忙?」

        楚蕭陵又忍不住輕捏她柔嫩的臉頰,「時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這是機密的意思是嗎?陸清菀不是好奇心很旺盛的人,而且她懂一個道理——有時候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反正她只關心一件事,討回公道。

        「晉安侯夫人知道我回來了,難保不會擔心冬兒被揪出來,說不定會派人對付冬兒,你最好派個人保護她。」雖說晉安侯夫人算計庶女不是殺頭的死罪,但是在她看來,這個女人不太正常,難保她不會為了名聲殺人滅口,至少那個粗使婆子被弄死了。

        「放心,我有安排。」他倒不是擔心冬兒遭遇危險,而是怕冬兒跑了。

        陸清菀忍不住想嘆氣,「晉安侯夫人為何那麼討厭我?」

        「從小到大,晉安侯夫人待你如何,你應該比任何人還清楚。」

        「為了不讓嫡母關注我,我一直努力在嫡母面前當個不存在的人。」原主性子軟弱膽怯,有一大部分根源在此,說白了,就是習慣扮演弱小,不知不覺就成為這樣的人。

        聞言,楚蕭陵相當困惑不解,「我的庶妹總是絞盡腦汁贏得我娘贊賞,為何你不願意得到嫡母關注?」親事主要握在嫡母手上,庶女討好嫡母乃人之常情。

        「姨娘從小耳提面命。」其實八歲之前,原主一直有姨娘守護,不過姨娘身子不好,幾乎不出院子,比原主更像小透明,那時晉安侯對姨娘很好,沒有一個僕婢敢怠慢姨娘。

        這些是她斷斷續續從奶娘那兒打探的,畢竟原主關於生母的記憶很薄弱,她能挖到的訊息當然更有限。

        「晉安侯夫人對你的態度應該跟你姨娘有關。」

        陸清菀差一點翻白眼,這不是毫無懸念嗎?「我姨娘最識相了,從來不會跑到嫡母面前招人嫉恨。」

        「你姨娘不在晉安侯夫人面前晃來晃去又如何?侯爺只要將你姨娘擺在心上,你姨娘永遠是晉安侯夫人的眼中釘。」

        怔了一下,陸清菀苦笑道︰「是我糊塗了,有時候明明躲得遠遠的,本以為時間和距離會讓仇恨淡化,事實上它還深深的刻在骨子裡。」

        楚蕭陵移到陸清菀身邊,伸手將她圈進懷裡,「無論她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本不該牽連到你身上。」

        是啊,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與她何干?可是孩子從父母而出,他們的一切也傳承給她,不是她說一聲切斷就能切斷。這些終究只是她的猜想,真相如何,只能等水落石出的一日。

        兩人靜靜的待了半晌,楚蕭陵轉而道︰「明日就是文華齋的秋季拍賣會,你要去嗎?」

        陸清菀搖了搖頭,「不去,我只關心銀子。」雖然拍賣會報名最後一刻,她又突生靈感趕了一幅「四君子」——梅的傲、蘭的幽、竹的澹、菊的逸,配上四位君子,將他們巧妙的融于一幅畫當中,四位君子只見背影不見其人,但彼此的風采都不會被對方掩蓋,可她真的沒有那種一炮而紅的妄想。

       「我有銀子。」

       「我喜歡自個兒掙銀子。」無論什麼時代,陸清菀都堅持女人要經濟獨立,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少了底氣,很難活得瀟灑、理直氣壯。

        「我不會阻止你自個兒掙銀子,你喜歡就好,我的銀子還是你的。」

        陸清菀大大方方的回以一笑,「這個我喜歡。」

        「這就對了,以後凡事先問你自個兒喜不喜歡,莫要為了遷就別人讓自個兒受委屈。」他喜歡她的明媚張揚,如同她的畫,明明是日落時分,感受到的不是即將到來的沉寂,而是最後一刻的絢麗。

        陸清菀側過頭,開玩笑似的問︰「你也不行嗎?」

        楚蕭陵神情轉為嚴肅,非常慎重的道︰「當然,錯過一次就夠了,我不會允許自個兒錯第二次。」

        這個認真的男人真是帥呆了!陸清菀忍不住靠上去親了他一下,「我信你。」

        楚蕭陵彷彿被施了定身術,只能傻傻的看著她。

        「嚇到了?」陸清菀調皮的輕拍他的臉。

        楚蕭陵回過神來,纏纏綿綿的低聲道︰「太短了,好像在作夢。」

        「那你就當作夢好了。」陸清菀隨即就要站起來,可是楚蕭陵拉住她,不准她動。

        「我不要。」他很快的捧住她的臉,深深的吻下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討厭啦,你幹啥不遮自個兒的眼睛?」

        「你小聲一點……」

        「你比我更大聲。」

        當父母親熱時被孩子看到應該如何反應?陸清菀決定厚著臉皮當作什麼也沒聽見,推開楚蕭陵,起身走出涼亭。

        楚蕭陵更厲害,若無其事向兩個孩子招手,拉著他們閒話家常,陸清菀見了只能豎起大拇指說一聲,「了不起!」

*             *             *

        鄭玉安很清楚自個兒不是兒子的對手,與其在兒子身上軟磨硬泡改變他的心意,還不如直接殺到陸清菀面前,開門見山告訴她,輔國公府不歡迎她。

        從王馥柔那兒要到了陸清菀在富安巷的地址,鄭玉安便盛氣凌人的衝過來,可是還來不及興師問罪,她就被縮小版的楚蕭陵給震撼住了。

        「我娘親有下帖子邀請您上門嗎?」

        「還是,您有遞帖子給娘親,說您今日會上門拜訪嗎?」

        陸雲驥和陸雲蓉明明是兩個小蘿蔔頭,如今在場的大人都沒有他們兩個來得有氣勢,他們牢記娘親的教導,他們是這兒的主人,若是上門的客人不受歡迎,或者很失禮,他們可以理直氣壯的趕人,不必忍氣吞聲。

        鄭玉安不自覺的蹲下身子,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顫抖的問︰「你們爹娘是誰?」

        「我們的爹娘就是我們的爹娘啊。」

        「就是啊,這是什麼傻問題。」

        兩個小像伙很驕傲的抬起下巴,娘親說了,不能隨隨便便搬出爹娘,免得人家起了壞心思,他們爹娘可是很厲害的人,銀子很多哦。

        孫子轉個彎罵她傻,鄭玉安不但不生氣,還很高興。孩子真是聰明,不是她問什麼就答什麼,輔國公府嫡系後繼有人了!

        「你們的爹是不是楚蕭陵?」

        兩個孩子很有默契的看著彼此,然後手拉著手移到一旁商量。

        「哥哥,她怎麼知道爹爹的名字?」

        「你傻了,她事先打探過,當然知道爹爹的名字。」

        「她是來抓我們的嗎?」

        「不用怕,你忘了爹爹派了人保護我們嗎?」

        陸雲蓉側過頭看著守在不遠處的楚煙,楚荷,再看看鄭玉安後面的陣仗,實在很苦惱,「她們兩個會不會一眨眼就被碾壓了?」

        這個問題陸雲驥也很苦惱,楚飛、楚揚看起來好很多,這些天跟著他們練武功,他覺得他們好厲害,可是兩方的勢力好像有一點差距。

        「孩子們,我是你們爹爹的娘,是你們的祖母。」鄭玉安不知道兩個孩子在嘀咕什麼,只是滿心歡喜想抱兩個孩子,她盼了好多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著孫子出世,沒想到一下子得了兩個。

        陸雲驥帶著陸雲蓉往後一退,小聲說︰「她就是讓娘親受盡委屈的壞婆婆。」

        陸雲蓉驚愕的瞪大眼睛,「她要搶走我們嗎?」

        「不用怕,爹爹說了,沒有人可以搶走我們。」

        「你們趕快過來,祖母帶你們回輔國公府,以後你們就是國公府的少爺,小姐。」頓了一下,鄭玉安想到他們很可能不知道國公府,趕緊補充道︰「輔國公府可是京城最顯貴的四大家族之一。」

        兄妹兩個很有默契的再往後一退,陸雲驥懷疑的看著她,「娘說外面的壞人很多。」

        陸雲蓉點頭附和,「尤其那些看起來很慈祥的,其實一肚子壞水。」

        鄭玉安瞬間僵化,陸清菀怎麼教孩子的?

        「爹娘不在,我們不可以跟任何人走。」

        「對,京城到處都是拐子,一旦落到拐子手上,我們就再也見不到爹娘了。」

        鄭玉安覺得整個人都龜裂了,「我是你們的祖母,不是拐子!」

        「您真的是祖母嗎?」

        「我們又沒見過您。」

        龍鳳胎你一言我一語,鄭玉安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她是他們的祖母,但他們確實沒見過她。

*             *             *

        「國公夫人今日上門,為何不事先遞帖子?」陸清菀沒想到回家會遇到這麼混亂的景況,如今終於明白楚蕭陵為何說她應該有個管事嬤嬤,若是有個管事嬤嬤,這會兒不會是兩個孩子站出來以主人的身分跟輔國公夫人對峙。

        當然,對上輔國公夫人,管事嬤嬤無法下逐客令,奴僕也只能像眼前這樣站在兩位小主子身後護衛,但至少可以將不速之客引進花廳,而不是搞得好像準備械鬥的兩個幫派。

        「陸清菀?」事隔五年,鄭玉安差一點認不出來,眼前這個女子明媚張揚,完全沒有記憶中怯懦卑微的樣子。

        「是,國公夫人既然上門了,還請先到花廳喝杯茶。」陸清菀可沒有興趣在院子裡面跟她爭吵,回頭吩咐楚紅將輔國公夫人迎進花廳,另外吩咐楚英將兩個孩子送回遊戲間。

        雖然鄭玉安更關心孫子孫女,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擺平陸清菀,只好隨著楚紅進了花廳。

        陸清菀去了廚房,方知奶娘、春兒陪趙叔去了花市,因為昨日她嫌棄院子太單薄了,一點色彩都沒有,春兒便道這兩日找個時間上花市,也難怪輔國公夫人上門時不見他們的身影,而其他僕婢一聽見對方的身分,想著她是楚蕭陵的母親,不能得罪,只能一個個站在旁邊當觀眾。

        陸清菀親自備了茶點送到花廳,然後在輔國公夫人對面的圈椅坐下。

        「國公夫人今日上門有何指教?」陸清菀沒想到輔國公夫人會直接殺上門,雖然她回京的事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晉安侯夫人能派人圖謀她的性命,唆使輔國公夫人對付她也不奇怪,不過她以為輔國公夫人會委婉一點。

        「你怎麼有臉回京?」鄭玉安先聲奪人。

        「五年前我沒本事,明明遭到污蔑卻不能不隱忍,如今為了兩個孩子,我不想再忍、也不能再忍,欠我的公道,我當然要討回來。」

        鄭玉安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知道為了兩個孩子要剛強起來,這是一個好母親,不過僅止於此。

        「無論真相如何,我不會讓你回到輔國公府,你不配成為楚家的宗婦。」

        「我跟國公夫人的意見相同,我也不樂意回輔國公府。」她又沒有自虐的傾向,如今她活得多逍遙自在,幹啥進輔國公府那種規矩一大堆的地方?今日得知她兩幅畫賣了二千兩,她再添一點又可以買間鋪子收租金了,可開心了,想著過兩日要帶兩個孩子去皇恩寺寫生,如今她一點也不想回輔國公府。

        鄭玉安開言一怔,根本沒想到她不願意回輔國公府。

        「國公夫人與其在我身上花心思,還不如找楚蕭陵溝通。」

        「你放心,我會讓我兒子改變心意,但你必須將兩個孩子交給我。」

       陸清菀冷冷一笑,不客氣的道︰「國公夫人,那是我的孩子,不是您的孩子。」

       「你……你以為抓著兩個孩子不放,我就會鬆口讓你進輔國公府嗎?」

       「國公夫人想太多了,如今我們過得很好,真的不想委屈自己。」

       「你……你還是乖乖將兩個孩子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動手搶人。」

        陸清菀冷哼了一聲,「你搶了也沒用,楚蕭陵還是會將兩個孩子送回來。」

        鄭玉安張著嘴,一句話也反駁不了,若兒子只要兩個孩子,早在發現之時就將兩個孩子帶回輔國公府了。

        「我在這兒的日子真的過得很舒心,一直這樣過下去也不錯,倒是楚蕭陵,他可急了,國公夫人還是找他商量吧。」陸清菀隨即起身送客,「國公夫人請慢走。」

        其實鄭玉安想不管不顧的將兩個孩子帶走,但也知道不能來硬的,一旦鬧大了,輔國公就會成為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這個臉她比陸清菀還丟不起,這會兒只能生著悶氣離開。

        坐在門廊前的圍欄上,陸雲驥和陸雲蓉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腳丫子。「哥哥,那個女人會不會真的將我們從娘親身邊帶走?」

        「別怕,娘親絕對不會允許,娘親還說後日帶我們去皇恩寺作畫。」

        「可是,萬一她來硬的呢?你沒看見她後面跟了一大堆人嗎?那些婆子壯得跟牛似的,我們兩個加起來對付不了一個。」

        「你別胡思亂想,我相信娘親。」

        「我也相信娘親,可是爹爹的武功很厲害,若是爹爹幫她,娘親肯定打不過。」

        這會兒陸雲驥可苦惱了,「爹爹不會幫她吧,她可是欺負娘親的壞婆婆。」

        「你們在這兒嘀嘀咕咕說什麼?」楚蕭陵無聲無息的從後面靠上來,深怕他們受到驚嚇掉下去,同時張開雙手一左一右護著他們。

        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撇開頭,不過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這是怎麼了?」楚蕭陵左看看右看看,「爹爹獵了好多野兔、山雞,還有鹿子,準備今晚跟你們一起吃燒烤,爹爹還以為你們會很開心。」

        兩人咽了口口水,可是不肯回頭。

        「你們不說,爹爹怎麼會知道發生什麼事?」

        對哦!兩人同時轉過頭一瞪,哼一聲。

        「你們不要只知道生氣,說話啊。」

        兩人接著你一句我一句,將輔國公夫人找上門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楚蕭陵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溫和的道︰「祖母並沒有惡意,她只是很高興有孫兒孫女了,希望你們能回到輔國公府,我們一家可以團圓,不過你們放心,你們娘親不回去,你們也不會回去。」

        「她不喜歡娘親。」

        「對,她是壞婆婆。」

        略微一頓,楚蕭陵避重就輕的道︰「她對你們娘親有些誤會,因此對你們娘親不好,可是以後她會知道你們娘親有多好,她會改變態度。」

        兩個孩子同時挑起眉,「真的嗎?」

        楚蕭陵用力點點頭,「誰能不喜歡你們娘親?你們娘親美得像個仙子,又聰明能幹,難道你們不喜歡嗎?」

        「我們最喜歡娘親了。」

        「嗯,最喜歡娘親了,娘親最好了。」

        「爹爹呢?」楚蕭陵指著自己,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兩個孩子很用力的想了一下,陸雲驥不好意思的舉起右手,然後比了二,陸雲蓉立馬補充說明,「第二喜歡爹爹。」

        「真好,爹爹竟然能排第二。」楚蕭陵覺得進入他們的生活太短暫了,深怕自個兒為他們做得不夠多,如今得知在他們心中有了第二的份量,他很滿足。

        兩個孩子突然同時伸出手抱住他,一個抱脖子,一個抱腰。

        「怎麼了?」楚蕭陵可以感覺到他們的依戀,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

        「嗯,爹爹、娘親、哥哥和蓉姐兒。」

        「這是當然,我們一家四口再也不會分開。」楚蕭陵分別在兩人髮旋處輕輕落下一吻,抬起頭,正好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陸清菀溫柔的看著他們。

        陸清菀一直不放心兩個孩子,可是她說再多也消不去兩個孩子的不安,這個時候只有當爹爹的出面才能安撫他們的心,果然楚蕭陵三言兩語就讓他們放下今日受到的驚嚇。

        兩人對視了許久,楚蕭陵用嘴型對她說——

        「有我。」

        半晌,陸清菀點點頭,同樣用嘴型回應他——

         「我相信你。」

        楚蕭陵唇角歡喜的上揚,只要她相信他,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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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0:34: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身世真相大白

        楚蕭陵好幾日沒有回輔國公府了,說他有意避開母親也是事實,母親突然發現兩個孩子的存在,有開心,有興奮,恨不得立馬將兩個孩子帶回輔國公府,這種心情他可以理解,可是他不同意,母子勢必起爭執,不如讓她冷靜個幾日,再來好好溝通。

        躲了幾日,楚蕭陵一回府當然就遭到攔截,然後進了玉和院。

        「為何不告訴娘,你有兩個孩子?」鄭玉安的心情還是很激動,盼了這麼多年,她一想到一次兩個,其中一個還跟兒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都想哭了,心情怎麼可能平靜得下來?

        「兒子擔心娘太激動了,沒等兒子安排好了就衝上門,嚇壞他們。」楚蕭陵一臉「果然如此」。

        頓了一下,鄭玉安怯怯的道︰「我嚇壞他們了嗎?」

        「娘都要搶人了,他們能不嚇壞了嗎?」楚蕭陵的口氣帶著抱怨,還好菀兒在娘動手搶人之前趕回來,要不,他想安撫兩個孩子恐怕不容易。

        「……娘也不想搶人啊,可是那個女人不願意將孩子交給娘,娘還能如何?只能威脅她,教她乖乖將孩子交出來。他們是輔國公府的子嗣,娘怎麼可能讓他們流落在外?」

        鄭玉安一開始挺心虛的,越說越理直氣壯,把他們楚家的孩子帶回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無論娘有何想法,菀兒千辛萬苦生下他們,這些年他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再辛苦再艱難,總是有彼此相伴,如今我好不容易將他們帶回京城,娘一聲招呼也沒有打就出現,還說要帶走他們,他們甚至不認識娘,換成是娘,娘願意嗎?」

        鄭玉安張開口又閉上,那日確實衝動了一點。

        「娘莫要再提起帶走他們這種話,他們是我的孩子,但他們也是菀兒的孩子,甚至在孩子的心目中,娘親比我這個爹爹還要重要,過去他們沒有爹爹也活得很好,聰明又懂事,未來他們可以多了爹爹,但他們不能失去娘親。」

       「……那個女人偷偷將孩子藏起來,怎麼可以怪我們?」鄭玉安努力想維持氣勢,但是因為心虛,氣勢不知不覺就弱下來。

       「是我們將菀兒逼走的,不怪我們,怪誰?」

        瞪著他半晌,鄭玉安惱怒的道︰「你就是胳臂往外彎!」

        「她是我的妻子,我兩個孩子的母親。」言下之意,他胳臂向妻子彎很正常啊。

        「你們已經和離了。」

        楚蕭陵神情轉為嚴肅,「娘,我再重申一次,我的妻子只會是陸清菀,不會有其他人,娘不能接受,那就只能面對我孤獨一生的事實。」

        鄭玉安知道繼續揪著這件事也不會有結果,只好抓著另外一件事,「你還是先將兩個孩子帶回輔國公府。」

        「兒子剛剛已經跟娘說過了,兩個孩子不會離開娘親的身邊。」

        「他們是輔國公府的子嗣。」

        「他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外面,待我和菀兒成親,他們就會回輔國公府。」

        鄭玉安忍無可忍的跳起來,激動的指著楚蕭陵,「你……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娘,您冷靜一點。」楚蕭陵走過去,安撫的按著鄭玉安的肩膀,讓她坐下來。

        「我都要成笑話了,如何冷靜下來?」

        「兒子以為比起面子,娘更在意兒子是否有妻子有兒女,兒子是否幸福快樂。」楚蕭陵說得無比哀怨,其實他一直相信娘會讓步,因為娘最在意的還是他這個兒子,只是一輩子有數十年,若不想讓菀兒進門之後受委屈,娘對菀兒的態度至為重要。

        鄭玉安聞言一噎,比起面子,兒子當然更重要,可是……

        「若是娘真的拉不下臉面,兒子可以請皇上賜婚。」

        鄭玉安惡狠狠的一瞪,「你這不是讓皇上打娘的臉嗎?」

        楚蕭陵覺得很困惑,「我這不是讓那些喜歡閒言閒語的人都閉上嘴巴嗎?試問,誰敢對皇上的賜婚多說一句?!」

        最有意見的是你娘好嗎?鄭玉安忍不住揉著太陽穴,頭好痛,終於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去去去,別在這兒煩我。」

        「是,兒子就不打擾娘了。」楚蕭陵恭敬的行禮離開。

        見到兒子瀟灑的走人,鄭玉安差一點尖叫,這真的是她兒子嗎?天仙美女站在他面前眼睛眨一下都不會,如今竟然為了那個女人忤逆她……難道真的要讓那個女人重新進門?

        不行,五年前那件事沒弄清楚,她說什麼也不能容許那個女人重新進門,這不只是面子問題,還得爭個是非對錯!

*             *             *

        隔日一早,輔國公府的消息就悄悄遞進晉安侯府,王馥柔氣得直接摔了茶盞。

        「這個女人瘋了嗎?」王馥柔一直覺得鄭玉安的戰鬥力很強,輔國公府的後院向來熱鬧非凡,但是鄭玉安很有手段,壓制得她們一個個乖巧聽話,京城沒有哪家姨娘小妾如此安分,可說是京城一大奇事,如今她不但沒在陸清菀手上討到好處,反而態度出現鬆動,這像話嗎?

         「沒想到那兩個孩子是輔國公世子的孩子。」江嬤嬤覺得四小姐太幸運了,明明路走絕了,所有的人都認定她會死在北燕州,萬萬沒想到不但短短幾年就回來,還帶著一對可以讓她重回輔國公府的龍鳳胎。

        鄭玉安早盼晚盼就是盼著楚蕭陵趕緊有子嗣,陸清菀因此重回輔國公府還真有可能,不過……

        王馥柔不懷好意的挑了挑眉,「你說,兩個孩子真的是輔國公世子的孩子嗎?不是她撿來的,或者跟別的男人偷生的?」

        略微一頓,江嬤嬤小心翼翼的道︰「聽說孩子跟輔國公世子長得很像,要不,輔國公夫人怎麼可能一眼就認定他們是楚家的孩子?」

        王馥柔又想摔茶盞了,可惜丫鬟還沒有重新上茶。陸清菀離開輔國公府才發現有孕,這事確實很好作文章,可是今日並非陸清菀帶孩子回來逼輔國公府認下,而且孩子像極了父親,也難怪鄭玉安這麼挑剔的人一下子就認了。

        「鄭玉安真的會讓步嗎?」

        「輔國公世子的態度很強硬,輔國公夫人想要孫兒孫女,最後只怕會妥協。」平心而論,輔國公夫人比她家夫人頭腦還清楚,輔國公喜歡紅袖添香,輔國公夫人也不跟他吵,直接對付那些姨娘小妾,只要安分守己,她們就能過好日子;自家侯爺不好色,唯一喜歡的就是蘭姨娘,夫人為了跟蘭姨娘分庭抗禮,主動給侯爺塞女人,一個接著一個,結果蘭姨娘死了還霸佔住侯爺的心,侯爺甚至越來越不喜歡進沉香院。

        「鄭玉安也太沒出息了!」王馥柔惱怒的道。

        「輔國公世子二十五了。」

        王馥柔不是不能理解鄭玉安的心情,只是意難平,「兩個孩子要回來就好了,輔國公世子為何要重新迎娶她?那個丫頭就是個懦弱可欺的,輔國公世子難道不怕後院被她搞得一團亂?」

        江嬤嬤回想上次在錦織坊外頭見到的陸清菀,忍不住道︰「老奴覺得四小姐變了。」

        沒錯,那丫頭還威脅她……王馥柔難以接受的道︰「你是說,輔國公世子是不是為了兩個孩子,而是看上她?」

        「輔國公世子若只要孩子,還會爭不過四小姐嗎?」

        沉默下來,王馥柔知道自個兒不能再對鄭玉安抱期待了,而且一旦陸清菀回到輔國公府,她要動陸清菀就很難了,如今已經不同於五年前,輔國公世子有了先前的經歷,只怕會將陸清菀身邊圍得跟鐵牆似的,她想安插一隻貓進去都不可能。

        「夫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王馥柔終於下定決心,「看樣子,若想除掉那個丫頭,我還是要靠大哥。」

        「國公爺不是不願意幫忙嗎?」

         王馥柔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大哥何時拗得過我?」

         「可是……」

         「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大哥。」不過她也知道,這次可不能大張旗鼓,鬧出寧河村那樣的大事,只能借幾個人一用。

        江嬤嬤一點都不抱期待,齊國公成為文官,正是因為老齊國公看他性子懦弱,知道他不是上戰場的料,當文官不會有多大的成就,但至少能保命。

*             *             *

        陸清菀早有預感,輔國公夫人不是那種輕易罷手的人,而且當她明白來硬的毫無用處,她會懂得轉彎,換言之,這不是一個無腦的女人,至少在她眼中,輔國公夫人比晉安侯夫人更懂謀略。

        總之,她不敢小瞧她,因此見輔國公夫人動不動就上門叨擾,她只是看著,並未放在心上,該做什麼做什麼,反正別打孩子的主意就好了,當然,楚家母子在這兒遇上了,要爭吵還是坐下來說話,她完全視而不見。

        「娘,您怎麼又來了?」楚蕭陵最近總會生出一種錯覺,這兒是輔國公府的玉和院,而不是菀兒置辦的兩進院子。

        鄭玉安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放心,娘不會搶人了。」她要先跟孫兒孫女培養感情,這一招很有用,兩個孩子已經會喚她祖母了。

        「娘也搶不走。」他在這兒又加了兩個人,不過是躲在暗處沒有讓菀兒知道,菀兒不喜歡一堆人晃過來晃過去,她閒著無聊就作畫練字,或者陪兩個孩子讀書。

        鄭玉安又來氣了,怒目一瞪,「是是是,你厲害,我沒本事從這兒搶人。」

        楚蕭陵摸摸鼻子,趕緊讓人搬來茶具,親手為母親煮茶。

        「真是難得,好多年沒喝兒子煮的茶了。」鄭玉安並不喜歡喝茶,但是她喜歡喝兒子煮的茶,因為這段時間兒子會陪在她身邊。

        「這些年兒子一直在西北。」

        鄭玉安突然想起一事,「對啊,你一直在西北,陸清菀去了北燕州,兩地相距遙遠,你們如何遇上?」

        「我有事去了北燕州。」

        鄭玉安很了解兒子,若不是出於皇命,兒子不會無緣無故去北燕州,這事她不好多問,半晌,她只能似近喃喃自語的道︰「難道是命中注定嗎?」

        楚蕭陵明白母親的意思,見她似乎不再對陸清菀非常抗拒,忍不住問︰「娘為何不喜歡菀兒?就因為她是庶女?」

        「對,我就是討厭庶女。」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又不是她的錯,娘因此否定她,這對她會不會太不公道了?晉安侯夫人更是奇怪,甚至將手伸進輔國公府算計菀兒,完全不顧念菀兒是陸家的孩子,莞兒的名聲受損,難道陸家就不會受到牽連嗎?可是她一心只想滿足自個兒的私欲,完全看不見陸家還有好幾個沒成親的。」

        鄭玉安看了兒子一眼,然後靜靜喝著茶,待楚蕭陵以為母親什麼都不會說,她緩緩道來,「我最討厭王馥柔了,她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又囂張又自私,還好老齊國公死得早,要不她更無法無天了。」

        頓了一下,楚蕭陵點頭附和,「晉安侯夫人確實不是什麼好人。」

        既然打開話匣子了,鄭玉安當然不再為某人掩飾,「她對晉安侯一見鐘情,明知道晉安侯有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她還是纏著要嫁給他,晉安侯不喜歡她,她就設計,壞人家心上人的名聲,逼人家只能另嫁他人,這還不夠,她還算計晉安侯,爬上人家的床,真是一個心腸惡毒又下賤的女人!」

        楚肅陵倒是很意外,「這應該是很隱密的事,娘怎麼知道?」

        「她算計的是我最好的朋友。」鄭玉安只要想到流放西城的好友,當時還懷著身孕,如今只怕早就化成一杯黃土。

        「她是……」

        「她是華陽書院山長的女兒,鎮北將軍的嫡長媳。」

        楚蕭陵明白了,娘的憤怒不單因為晉安侯夫人的歹毒,更是因為痛失摯友。

        「兒子可以體會娘的心情,但這是你們上一代的恩怨,不該牽扯到下一代。」

        「你娘是個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什麼上一代下一代我可不管,我就是瞧不上王馥柔,她養大的孩子不會是個好的。」鄭玉安很理直氣壯,嫡出的都養不好了,何況是一個庶出的,王馥柔只會刻意養歪,不會用心教導,事實也證明如此,一個膽怯沒出息的庶女,如何配得上她的兒子?

        「娘,她又不是從小養在晉安侯夫人身邊。」

        「王馥柔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她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娘,這是偏見。」

        哼了一聲,鄭玉安堂而皇之的道︰「偏見又如何?反正我就是討厭王馥柔,連帶著不甚歡陸清菀,你能如何?」

        「我還能如何?」楚蕭陵故作無奈的嘆了聲氣,「我就等到娘發現菀兒的好,看見菀兒的出色,沒關係,反正孩子都生了,何時成親也無妨。」

        鄭玉安怒瞪著他,明明很生氣,卻又罵不出來。

        「娘,兒子真的不急,比起輔國公府,兒子更喜歡這兒,住得舒適,夜裡還有兒子的童言童語相伴。」雖然這兒沒有他的房間,但是他一耍賴,兒子就會收留他,菀兒惱他也沒用,他又不是睡她的床。

        鄭玉安嫉妒了,「你有本事將兒子女兒拐回家。」

        「我更想將媳婦兒拐回家。」

        鄭玉安不想說話了,喝茶。

        「娘,兒子有個問題,既然您那麼討厭晉安侯夫人,為何要同意兩家的親事?」

        「這要問你爹,也不知道他怎麼搞出一個救命之恩,背著我定下這門親事,我不肯鬆口,他就請你祖母出面,我就……」鄭玉安做出一個慫了的樣子。

        她最怕大長公主了,這個婆婆看似很好,從不拿婆婆的身分要求她,但卻百般嫌棄她,從裡到外,無一優點,每一處都不合她的意,可想而知,面對她的時候,她壓力多大啊。

        「什麼救命之恩?」關於救命之恩,楚蕭陵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放在心上,因為娶妻生子對他來說是一種責任,反正爹娘不可能拿他的親事開玩笑,是什麼原因真的不必太在意。

        「關於救命之恩,我也好奇,可是大概見不得人,你爹堅持不說。」鄭玉安不曾懷疑這個救命之恩是假的,這個夫君有許多不好,但是待她很坦誠。

        楚蕭陵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你不是認定她嗎?我看就是沒有救命之恩,你也不在意。」

        楚蕭陵點頭同意,不過他還是想知道,只要有可能跟菀兒扯上關係,他都要掌握,以便他更能仔細的保護菀兒。

        鄭玉安覺得跟兒子說話很嘔,說來說去總是繞到陸清菀身上,不說了,回家。

        見到母親突然起身走人,楚蕭陵怔了下,然後笑了,任性的娘親,不過什麼都擺在明面上也不錯。

*             *             *

        雖然是祖母一手帶大的,但楚蕭陵跟父親的感情還是不錯,即使他不喜歡父親在女色上面的不知節制。

        父親是個孝順的孩子,可惜風花雪月很擅長,拳腳功夫完全不行,無法繼承祖父的衣缽,所以他一出生,祖父就讓祖母將他帶在身邊,無論文還是武,他受到的教導都是最嚴格的,因為他必須早早代替父親撐起輔國公府。

        父親很心疼他,經常買一些小玩意兒給他,不值錢,但也展現出父親對孩子的愛,使得父親在他心中有了跟母親一樣的份量。

        「這不是我兒子嗎?」看到楚蕭陵出現在他的書房,輔國公興奮得跟什麼似的,跳過來跳過去,不停的繞著楚蕭陵轉圈子,好像要將他看得仔仔細細。

        「爹,別亂了。」楚蕭陵伸手拉住輔國公。

        「回京有些日子了,這會兒才知道出現,你爹我能不多看幾眼嗎?這可稀奇了,今日不知道吹得是什麼風,竟然將你吹來了。」輔國公看似成日忙著風花雪月,其實對府裡的情況很了解,沒法子,上頭有母親盯著,若是他敢過的糊里糊塗,母親肯定叫他搬到大長公主府,那會悶壞他了。

        「我有事,爹坐下。」

        輔國公在榻上坐下,隨口一問︰「你有什麼事?」

        「皇上有意在京營之外建一支龍虎隊。」寧王手上有兵可用大概剌激到皇上,皇上突然想建一支別人不知道的兵力。

        輔國公孩子氣的連忙伸手捂住耳朵,「你別說,你爹一點興趣也沒有。」

         「爹閉緊嘴巴就好了。」他也不知道為何什麼事都會告訴父親,也許是祖父留下來的習慣,祖父也是這樣,從來不會隱瞞父親,一開始他並不明白祖父為何要告訴父親?但祖父說,無論父親是不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他是輔國公,就必須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

        輔國公瞪他一眼,「你不說不就沒事了嗎?」

        「爹不要問不就沒事了嗎?」

        擺了擺手,輔國公決定跳過這個問題,進入主題,「說吧,今日怎麼想起你爹了?」

        「當初爹為何答應跟晉安侯府結親?娘跟晉安侯夫人從相識就互瞧對方不順眼,我們兩家結親不是結兩姓之好,而是結兩姓之仇。」

        頓了一下,輔國公不自覺的壓低聲音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娘。」

        楚蕭陵怔愣了下,「為了娘?」

        「菀丫頭的生母是你娘閨中密友的女兒。」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楚蕭陵的意料,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事要先從鎮北將軍說起。」

        楚蕭陵看著父親,靜待他慢慢道來。

        「鎮北將軍慕華德戰功赫赫,不只教齊人聞風喪膽,更是深得北方軍民愛戴,軍中甚至給了他一個封號——大梁戰神。先皇對他本就多有忌憚,又有人刻意在先皇面前挑撥離間,致使先皇對慕將軍動了殺心。」

        楚蕭陵不喜歡先皇,先皇說不上多昏庸,但也不是個明君,要不,不會給皇上留下難題,教皇上連修理個有野心的藩王都不行。

        「我記得是你出生的隔一年,大梁和齊國議和,兩邊暫時休兵,可是鎮北將軍在巡邊時遇到齊兵偷襲,只能出手迎戰,事後齊兵堅持他們並未偷襲,是鎮北將軍主動尋釁。」

       楚蕭陵直覺的道︰「有人在當中搞鬼。」

        「沒錯,可是口說無憑,凡事要有證據。總之鎮北將軍違背上頭命令,有意圖破壞兩國議和之嫌,不過看在鎮北將軍長年守護邊境有功,先皇最後只將鎮北將軍一家流放西城,而當時菀丫頭的生母剛剛診出有孕,此去西城孩子肯定保不住,為了孩子,秦氏求到晉安侯頭上,晉安侯當時還是世子。」

        半晌,楚蕭陵才反應過來,「菀兒不是晉安侯的女兒?」

        輔國公點了點頭,「菀丫頭是鎮北將軍的嫡長孫女。」

        楚蕭陵若有所思的皺著眉,「晉安侯夫人知道菀丫頭的身分嗎?」

        「當然不知道,若想待在晉安侯府,秦氏必須有個身分。」

        「也是,不過晉安侯夫人應該知道她的身分,怎麼會同意晉安侯納她為妾?包庇罪犯,這可是殺頭大罪。」

        「秦氏能活下來不全是晉安侯自個兒作主,這是經由太后得到先皇默許,所以明面上,還是有人頂著秦氏的身分去了西城。」

        「我明白了,秦氏可以說是正大光明的留在京城,但不能用原來的身分,只能當晉安侯的妾室,這事自然不方便告訴其他人。」

        「正是如此,除了晉安侯,這事只有我,還有你祖母知道。」楚蕭陵很快就想明白了,「唯一能出面請太后救人的只有祖母了,因此晉安侯找上爹,再由爹出面向祖母求救。」

        「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爹為何說是為了娘才定下這門親事?」

        「鎮北將軍府出事時,你娘急壞了,為了救秦氏四處討救兵,還哭得兩眼像核桃似的,當時我並不知情,直到慕家起程去了西城,我見她自責得喃喃自語才知道怎麼一回事。」說起此事,輔國公挺鬱悶的,他的夫人誰都求了就是不來求他。

        「娘怎麼沒想過找祖母幫忙?」

        唇角一抽,輔國公覺得好笑又難以理解,「你娘見到你祖母就像老鼠見到貓。」

        略微一頓,楚蕭陵清了清嗓子道︰「娘是個很明白的人。」

        輔國公挑著眉看了兒子一眼。

        「若祖母有心管教娘,娘的日子可想而知。」祖母足以稱為巾幗英雄,實在看不上母親,可是如同祖母所言,什麼鍋配什麼蓋,爹本事不大,配個太厲害的、心思太重了,爹的日子不好過。其實在他看來,娘很厲害了,至少後院很有規矩。

        這一點他感同身受,輔國公也不好意思再取笑自己的妻子。

        「爹,慕家有可能回京嗎?」

        「據你祖母所言,當今皇上看重武將,慕家回京不是不可能,但還是那個道理,必須證明當初齊國是在有心人指示之下出兵擾邊,換言之,鎮北將軍為奸人所害。」

        楚蕭陵仔細琢磨了一下,忍不住問︰「祖母可有說此事出自何人之手?」

        輔國公微微傾身靠過去,低聲道︰「你祖母認為是寧王揣摩聖意,導出這齣戲。」

        「寧王?」

        「寧王想要冀州當封地,若是鎮北將軍守著北邊,這手腳豈不是被綁著?」輔國公作怪的擠眉弄眼,大有「我不說你也明白」的意思。

        目光一沉,楚蕭陵不能不懷疑寧王早就在為自個兒不能承繼大統鋪路。

        「怎麼了?」

        楚蕭陵搖了搖頭,「沒事,我再找個時間跟祖母說說話。」

        「你不是每日都上大長公主陪你祖母用早膳嗎?」

        「這幾日有事。」

        輔國公想起府裡的傳言,對他豎起大拇指,「為了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寡婦跟你娘鬥,你真行啊!」

        「爹的消息太落後了。」楚蕭陵有些看不上眼的瞥了父親一眼,然後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很嚴肅的指正道︰「那是爹的兒媳婦、孫兒孫女,爹可不能再稱他們寡婦、拖油瓶。」

        輔國公一時反應不過來,待兒子走出書房,終於後知後覺的搞懂了,隨即而來的是歡笑聲,菀丫頭給他生了孫兒孫女了,這豈不是龍鳳胎嗎?了不起,太了不起,他要準備放鞭炮了……不過,這是怎麼一回事?

*             *             *

        「你該回去了。」陸清菀覺得自個兒太縱容某人了,他跟兒子耍賴,她不能不認,因為她想當一個尊重兒子的母親,可是他顯然不知道適可而止,今日竟然藉著一杯菊花酒跟她耍賴,真當她這麼好商量嗎?

        「我醉了。」

        「你只有喝一杯,我陪你在這兒坐了那麼久,那一杯醉意也早就散了。」

        「我真的醉了,為你醉了。」楚蕭陵直接倒下來,腦袋瓜枕在她的腿上。

        陸清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個男人會不會太囂張了?她伸手戳他的臉頰,像在跟孩子訓話的道︰「你別鬧了。」

        「沒鬧,真的醉了,好想抱著你。」這會兒他的姿勢無法抱她,索性抓她手,纏著她十指相扣。

        「……你醉了也沒用,我不會收留你。」陸清菀絕不允許自個兒心軟,免得教輔國公夫人抓住錯處,給她的名聲再添上一個敗筆。

        「你真小氣。」

        「我確實很小氣,你不喜歡,你可以去找大方的女人啊。」

        「不要,我只喜歡你。」

        「……甜言蜜語也沒用,我不會收留你。」陸清菀索性拍他的臉頰,「起來。」

        楚蕭陵轉過頭,面朝上看著她,眼神無比哀怨,見她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肯直視他,他不再掙扎的坐直身子,不過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京城不是有宵禁嗎?還是說,你的身分不受限制?」

       「凡是京城百姓都受宵禁規範,除非有求醫的特殊原因,但我想無聲無息從這兒回輔國公府並不是難事。」

       「……」好吧,人家是大俠,根本不是她這種人可以理解的。

       楚蕭陵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得意的看了她一眼,陸清菀決定不理他,起身準備走人,他伸手一拉,將她拉回來。

       「坐,我有話說。」

        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陸清菀坐回台階,「你有話直說,我不是那種承受不住的人。」

        「你聽說過大梁戰神鎮北將軍嗎?」

        楚蕭陵不會無緣無故向她提起某人,顯然跟她有關。陸清菀不自覺坐直身子,故作輕鬆的道︰「這個人聽起來很了不起。」

        「的確很了不起,可惜太了不起容易引起忌憚。」

        陸清菀明白的點點頭,右手指了指上面,就事論事的道︰「那一位不會喜歡太了不起的人,當然這不是他的錯,僕人蓋過主人的光芒,這教主人情何以堪呢?換成是你,應該也難以接受吧。」

        楚蕭陵覺得她的說法很新鮮又很貼切,不過他有必要糾正她,「那一位很賢明,不過他爹就差多了。」

        「這位戰神惹到的是……」陸清菀用嘴型吐出「先皇」兩字。

        楚蕭陵沒有點頭,而是直接道來鎮北將軍的遭遇,最後一家流放到西城。

        「西城是什麼地方?」

        「那是大梁西邊最荒涼最窮困的地區,大梁的罪犯都是流放到那裡。」

        略微一頓,陸清菀直接進入主題,「這位鎮北將軍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是你祖父。」

        陸清菀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晉安侯的爹應該不是鎮北將軍吧。

        「你並不是晉安侯的女兒。」

         雖然楚蕭陵沒有說明白,但陸清菀不難想像生母為何進入晉安侯府的後院,應該是為了保住當時還在腹中的她。

         「原來如此。」記憶中,蘭姨娘很喜歡跟原主說四個字——心存感恩,所以蘭姨娘可以在晉安侯的寵愛下成為透明的存在。

        「原來如此?」

        「以前有許多事不明白,如今豁然開朗,譬如,晉安侯用心安排我去北燕州,但又不是很在意我在那兒過得如何。」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難怪她在原主的記憶中看不到父親的身影,反倒是晉安侯夫人更為鮮明。

        「你娘和晉安侯是青梅竹馬,她是晉安侯的心上人,若不是遭到算計,她不會成為鎮北將軍家的媳婦。」

        陸清菀微微挑起眉,「算計我娘的人不會是晉安侯夫人吧。」

        「你猜對了。」

        這會兒陸清莞多少可以明白晉安侯夫人扭曲的心態,但還是不認同,自個兒有錯在先,怎麼好意思對人家的女兒喊打喊殺?她只有一句話,「這真是一本爛帳。」

        「我娘和你娘是閨中密友,當初因為不能救你娘,哭得可慘了,若知道你的真實身分,她肯定很開心。」

        「不必,我不想靠身分贏得認同。」這種不是出於真心的接納無法長久,若她真的想當輔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還是要靠自個兒的本事得到尊敬。

        「我的姑娘果然有骨氣。」楚蕭陵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能說什麼?她不是他的姑娘,他會配合的立馬改口,變成他的夫人,難道不是一樣嗎?

        「待你回輔國公府之後,我還是會向我娘坦白,我娘一直放心不下流放西城的好姊妹,知道她有個女兒,我娘會很安慰。」

        陸清菀點頭同意了,「這是應該的。」

        「我已經派人去西城打聽鎮北將軍一家人的消息,不過我想,應該有很多人暗中幫助,想必他們在那兒的日子不會太艱難了。」

        頓了一下,陸清菀忍不住問了,「他們有機會回京嗎?」

        「除非能證明這是一場針對鎮北將軍的陰謀。」最好還能證明陷害的人是寧王,皇上為了收拾寧王,給寧王多添一道罪名,自然願意將此事搬到檯面上,當然,這絕對不是先皇的錯,先皇最多只是遭到寧王矇蔽。

        「這個應該很難吧。」

        「總是有個希望。」楚蕭陵不敢向她保證什麼,皇上都還沒下定決心扳倒寧王,鎮北將軍是否有機會脫罪真的很難說。

        陸清菀明白此事的困難度,事隔二十幾年了,想討回清白不容易,就好比她,才相隔五年追查起來就不容易了,還好冬兒活著,要不,污點只怕永遠洗不掉。

        楚蕭陵握住她的手,「不要想太多了,至少知道敵人身在何處,為何揪著你不放。」

        「知道了,你該回去了。」陸清菀可沒忘了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楚蕭陵瞬間僵硬,怎麼還是回到原點?

        陸清菀見了咯咯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聲晚安,起身回房,當然,她看不見他哀怨的目光,看不見他的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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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0:35: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婆媳都不一樣了

        沒有兒子童言童語相伴的夜晚,楚蕭陵可以想像有多鬱悶,明明差一步就可以抱著某人睡覺……好吧,這只是他的幻想,不管如何,她就在隔著堂屋的另一邊側間,晚上作夢不小心晃過去就能見到……

        總之,今晚他不但沒有達到目的,還被某人趕出來,早知道如此,他一開始就緊緊抱著兒子的大腿。

        楚蕭陵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一回到國公府,一屋子的人等著他——跟蹤齊國公的人終於有收獲了。

        「確定了?齊國公手上真的有一隊兵馬?」這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楚蕭陵覺得陰霾一掃而空。

        楚辰笑著點點頭,指著攤在書案上的輿圖,津州明石山附近一處用朱砂圈起來的地方,「前天晚上我親眼見到,子時一到,他們魚貫而出,左右兩腳皆綁上沙包,然後上明石山訓練,直到寅正回來,為了確定他們真的住在那兒,昨天晚上我又守了一夜,還是一樣,子時練,知道寅正回來。」

        「他們有多少人?」

        「我算了一下,大約有兩百人。」

        楚蕭陵搖了搖頭,「兩百不多,沒必要偷偷摸摸。」

        楚月拿起筆,蘸了朱砂,看了一眼輿圖,飛快的在幾個地方畫圈圈,「這些全是齊國公名下的莊子,若是每個莊子都藏了兩百人,這就有一千以上的兵馬,而這些只是最近京城的兩府,其他地方應該還有,不過也不可能太遠了,不好控管。」

        楚日輕輕吹了聲口哨,「齊國公手上的兵馬真多!」

        楚蕭陵倒是有不同看法,「這些兵馬若是老齊國公留下來的,算起來不多。」

        楚月點頭附和,「老齊國公深得先皇信任,執掌百萬雄兵,他手上絕不可能只有區區一兩千名兵馬。」

        楚辰抓了抓頭,「若是如此,老齊國公其他的兵馬呢?」

        靈光一閃而過,楚月唇角微微上揚,終於想通了一件事,不由得望向楚蕭陵,顯然楚蕭陵也想到了,兩人同時道——「寧王。」

        怔愣了下,楚日恍然一悟,「原來如此,難怪他們的作戰模式一樣。」

        「老齊國公終究捨不得不管寧王。」楚月有一種說不出的惋惜,老齊國公明明是純臣,既然忠君,那就堅持到底,為何在死後犯下這樣的錯?

        略一沉吟,楚蕭陵有些感慨的道︰「老齊國公也許捨不得糟蹋他的兵馬,畢竟齊國公是文官,那些兵馬在他手上沒有多大的價值。」

        「也是,換成是我,也會想方設法給他們尋更好的出路。」楚月的心情已經轉為老齊國公做出這樣的決定不容易吧。

        「不過,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凡事要講證據。」若想在皇上面前指證,他好歹要有根據。

        「我們能找出齊國公的兵馬,還怕找不到寧王的兵馬嗎?」楚辰覺得這事很簡單,跟縱的對象換人而已。

        楚月搖了搖手,「你就是能查遍寧王名下的莊子,確定每個莊子都藏了一兩百個人,又能如何?你不要忘了,寧王就是擁有兩三千的兵馬也無可厚非。」

        「寧王的兵馬不可能全部藏在莊子。」在楚蕭陵看來,寧王和齊國公對待兵馬的態度一定不一樣,寧王會用兵,齊國公只能守著,換言之,老齊國公死了那麼多年了,寧王手上的兵馬很可能增加,齊國公的只怕流失不少。

       「不管如何,我還是先查一下莊子,確定莊子上藏了多少兵馬。」楚辰不肯輕易放棄這條線索。

        楚蕭陵擺了擺手,此事隨他高興。

        「爺,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調查寧王手上的兵馬是否與老齊國公有關?」楚月道。

        「我正想找祖母聊聊,說不定她老人家知道老齊國公的事。」

        「晉安侯夫人和齊國公還要繼續盯著嗎?」主子沒下令之前,楚日不敢將派出去的人收回來。

        「繼續盯著,晉安侯夫人不會輕易收手,而她能求助的人只有齊國公。」

        聞言,楚日想到那日見到的畫面,不由得笑了,「晉安侯夫人派她的管事嬤嬤三天兩頭走一趟齊國公府,煩得齊國公府的門房一見到那位嬤嬤直接關門。」

        楚月不難理解,「寧河村的事情鬧得太大了,齊國公不敢再出手,深怕一個不小心將自個兒曝露出來。」

        「這樣最好,我還怕他受不了晉安侯夫人的糾纏。」

        「其實齊國公這個人挺怕死的,他應該不會不知輕重。」

        楚日突然對齊國公生出同情,「難怪他只能躲晉安侯夫人,不敢迎面而上,晉安侯夫人的戰鬥力還真不是尋常人能應付得了。」

        楚蕭陵覺得齊國公是自找的,「晉安侯夫人還不是他們寵出來的。」

        「齊國公最後還是會妥協吧。」

        楚蕭陵也認為如此,齊國公不敢出手,可是拗不過晉安侯夫人,最後只能借人堵住她的口。

        「總之,叫你安排的人盯緊一點,晉安侯夫人沒什麼耐性,不會拖太久了。」

        楚蕭陵轉身往外走,「好了,早點睡,明日一早爺要去大長公主府陪祖母用膳。」

*             *             *

        楚蕭陵並不喜歡大長公主府的早膳,祖母重視養生,吃食講究清淡,對他這個喜歡吃肉的人真的很為難,不過最近為了菀兒他們,飲食不能不調整,套句菀兒的話——

       「飲食要均衡,單吃肉對身體不好。」若想待在那兒,他就只能配合他們。

        食不言是用膳禮儀,可是跟著菀兒他們吃了一段日子,他覺得用膳不配話語少了些生氣,飯菜也少了些滋味,一頓飯吃下來,他連自個兒吃了什麼都不記得。

        「你還是早點將人娶回來,以後由他們母子三人陪祖母用早膳。」大長公主好笑的看著孫子,這個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她還會不了解他嗎?人在這兒,心不在。

        怔愣了下,楚蕭陵不好意思的道︰「祖母都知道了。」

        「若是有心,還有祖母不知道的事嗎?」雖然只有一牆之隔,但大長公主不會主動關注國公府的事,孩子長大了,她必須尊重他們,不過她手下有本事的人可多著,見了國公府的人問幾句,國公府的事十有八九就傳到她耳中,若察覺到不對勁,她就會讓底下的人前去查探。

        楚蕭陵一直很敬愛祖母,祖母是個慧敏的女子,很少插手兒孫房裡的事,這是尊重,因此她什麼都看在眼裡,看得也很透徹,但往往保持沉默。

        「改日孫兒讓菀兒帶兩個孩子過來向祖母請安。」

        「聽說男孩子跟你一個模子印出來。」

        楚蕭陵笑著點點頭,「是,娘見了,心都軟了。」

        大長公主聞言哈哈大笑,「你娘就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這會兒想必急於讓他們母子三人回國公府吧。」

        「娘有此意,但又不肯答應我們成親。」

        「你娘拉不下臉面,除非你能證明當初是她錯了。」

        「這事不急。」

        大長公主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看樣子,你已經找到證據了。」

        「是,待時機成熟再來處置。」

        大長公主明白的點點頭便不再過問,孫兒是個有主意了,自有道理,也是因為如此,五年前明知道那個意外有貓膩,她也不吭聲,和離在當時對彼此都好,沒想到兩人能再度重逢,還真應了那句——姻緣天注定。

        「祖母熟識老齊國公嗎?」

        「老齊國公是先皇的伴讀,跟祖母也算得上青梅竹馬。」

        楚蕭陵有些意外,「原來老齊國公是先皇的伴讀。」

        「他伴著先皇一起長大,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先皇能不信任他嗎?」大長公主不屑的冷笑,「他跟先皇一樣是個糊塗的,跟你祖父差遠了。」

        這一點楚蕭陵非常認同,祖父聰明睿智,可惜不長壽。「祖母,孫兒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請教您。」

        「什麼事?」

        「老齊國公執掌百萬雄兵,手上不可能沒有自個兒的兵馬,可齊國公是文官,不可能管他的兵馬,他病逝之後,兵馬去了何處?解散嗎?」

        「老齊國公手上確實有自個兒的兵馬,那是一支很厲害的鐵騎隊,花了老齊國公大半輩子的心血,怎麼可能解散?雖然齊國公是文官,但手上也需要可用之人,老齊國公不可能不留給他,當然留不可能全部,齊國公不是個有本事的人,全給了他是糟蹋,老齊國公明白這個道理。」

        這跟他的預料一樣,「老齊國公留了一部分給齊國公,另外一部分呢?」

        「這要看先皇的意思。」

        「先皇?」

        「老齊國公訓練出那麼厲害的鐵騎隊,若沒有先皇默許,可能嗎?」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無論先皇多信任老齊國公,一旦老齊國公手上的勢力過於強大,先皇還是會擔心他生出反意。」

        「先皇有好幾個兒子,一旦老齊國公跟其中一個結盟,只要不是承繼大統的人選,都有可能危及江山社稷。」

        「若是如此,老齊國公就不可能將鐵騎隊留給寧王。」

        略微一頓,大長公主搖了搖頭,「這就難說了,只要關係到寧王,先皇的腦子就不管用,凡事問他的心。」

        「先皇終究沒將皇位傳給寧王。」

        「那是太后壓著,幾個掌權的親信都不站在他這一邊。」頓了一下,大長公主進一步解釋道︰「此事說起來要怪麗太妃娘家不給力,而老齊國公權力又太大了,寧王非嫡非長,沒佔到優勢,還令人忌憚,當然得不到支持。」

        「祖母認為,先皇礙於情勢無法將皇位傳給寧王,但有可能因為私心要求老齊國公將手上的鐵騎隊留給寧王?」

        「沒錯,雖然先皇默許老齊國公養出一支鐵騎隊,但也不可能容許這支鐵騎隊無限制的擴大,換言之在先皇眼中,這支鐵騎隊還不足以成為下一任皇帝的威脅,先皇因為私心留給寧王也無妨。」

        「如此說來,老齊國公的鐵騎隊留給寧王可能性很大。」

        大長公主微微挑起眉,「出了什麼事?」

        楚蕭陵看了侍候祖母的女官瑛姑一眼,瑛姑立馬了然的退出房間,守在門口,接著他低聲道來明峰鎮的滅門血案、他的發現,最後到皇上的態度。

        「孫兒不知道,皇上究竟是畏於寧王手上的保命遺詔,還是另有原因?」

        大長公主輕輕嘆了聲氣,多少能夠理解,「皇上不是先皇屬意的繼位者,心裡難免沒有底氣,顧慮就多了。」

        「難道真要等他造反嗎?」

        「皇上大概覺得他沒有本事造反吧。」楚蕭陵想想如今窩在京城的寧王,還真教人生不出危機感。

        「若是皇上知道鐵騎隊的存在,皇上會收拾他嗎?」
   
        「這很難說,鐵騎隊再厲害,那也不是千軍萬馬,若沒有其他勢力支持,他難以成事,更別說皇上遠比先皇賢明,沒有起兵造反的理由。」

        「先皇顧忌自個兒有好幾個兒子,皇上不也一樣有好幾兒子嗎?」結盟可以有很多種方式,寧王只要利用手上的鐵騎隊攪得幾位皇子內鬥,然後他坐收漁翁之利,也不是不可能。寧王一開始可能放下野心,但隨著手上的鐵騎隊越來越強大,歇息的野心也會再膨脹起來。「皇上可能還沒意識到幾位皇子漸漸長大了。」

        「所以,不但要讓皇上知道鐵騎隊,還要讓皇上看見鐵騎隊隱藏的危險。」

        「其實,皇上未必對你的提醒毫無所覺,只是皇上行事更為謹慎周全,知道鐵騎隊的存在是一回事,還要知道身在何處,他們有多大的作用。」

        沉吟半晌,楚蕭陵忍不住問︰「祖母,孫兒是不是可以對此事置之不理?」

        「為人臣子,忠君愛國是你的責任,何況你還牽掛著慕家。」

        聞言怔了下,楚蕭陵難為情的道︰「祖母看出來了。」

        「昨日你爹在此跟祖母話癆了一個上午。」

        楚蕭陵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爹就是這個樣子,三天兩頭總要來跟祖母話癆一頓,就怕在外頭說錯什麼,讓祖母過過耳。」

        「這是你爹的優點,有自知之明。」大長公主拍了拍他的手,「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若有需要,祖母手上有不少人可借你一用。」

        楚蕭陵歡喜的應了,有祖母的人如虎添翼,想做什麼都不用畏首畏尾了。

*             *             *

        連續查了幾日,楚辰在寧王名下的莊子毫無所獲,那些莊子全部連著田地,種植糧食,住在莊子上的皆為寧王府的奴才,就是有幾個身形剽悍的也都是莊子管事的孩子,說白了,就是吃太好了,養得高大健壯。有時候會住進一小隊的侍衛,不過這是從寧王府來莊子上操練的。

        「寧王的兵馬不藏在莊子,那藏在什麼地方?」雖然早猜到寧王不可能將全部兵馬藏在莊子,但是一個也沒有,這不只是出乎楚蕭陵的意料,而是錯愕。

        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楚辰天馬行空的道︰「寧王會不會直接讓他們在冀州落草為寇?這不但可以訓練,還可以掙銀子填飽肚子,多省事啊。」

        楚日的臉微微扭曲,忍不住對楚辰豎起大拇指,「你行!」

        楚辰得意的揚起下巴,「你不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嗎?」

        楚日眨了眨眼睛,張著嘴硬擠出話來,「我若是寧王,我會仔細考慮這個提議,一舉兩得,挺不錯的,只是從此要提心吊膽,深怕不小心被東北大營剿了。」

        頓了一下,楚辰遲疑的道︰「若是寧王跟東北大營勾結呢?」

        楚日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可能嗎?楚月很有耐心的為他解答,「東北大營有三位將軍,雖有主次之分,但是他們都有直接上書皇上的權力,其中有制衡之意,最重要的是,東北大營的上將軍是皇上一手提拔上來的,可以說是皇上的親信,他應該不會包庇盜匪。」

        「我們在北燕州時,東北大營為何為了幾個盜匪潛入蒼茫山就派兵進駐衙門?」

        「北燕州知府出面求助,東北大營不能不管,不過也只是派出幾十個人。」

        楚蕭陵點頭附和,「寧王勾結北燕州知府還有可能,至於東北大營,寧王的手應該還伸不進去,不過彼此還是會給個面子。」

        楚辰摸了摸鼻子,「我還是覺得寧王的兵馬應該放在冀州。」

        「這一點我倒是贊同。」楚月道。

        楚辰驚訝的瞪大眼睛,「你也認為寧王將兵馬藏在冀州?」
  
        「對,我若是寧王,我也會將兵馬藏在自個兒的地盤上,再說了,冀州的鐵礦還要寧王的兵馬盯著。」

        楚蕭陵想到什麼似兩眼一亮,「商隊!」

        楚月很快就跟著反應過來,「沒錯,雖然運送武器是秘密,商隊不會有幾個人知道真相,但是運送的過程更為要緊,真要遇見盜匪,貨物遭劫,這不就完了嗎?」

        「還有鏢局。」

        「是啊,商隊需要鏢局護送,如此一來,全都是自個兒的人,更好掌控。」

        「可是,怎麼可能全部以商隊、鏢局的形式藏在冀州嗎?」

        楚日覺得這太不合常理了,「而且,這也太冒險了。」

        「若是商隊和鏢局,當然不會全部藏在冀州,有可能整個北三府都有,他們不會只是賣武器給齊國,他們甚至有可能進入齊國做買賣,或者遠到江南、西北做買賣,這一路上還可以打探消息,與各地官府、世家建立關係,難保將來沒有用上的一日。」

        楚日無由來的打了一個冷顫,「這也太可怕了!」

        楚蕭陵略一思忖道︰「我想這些商隊不會離冀州太遠,避免出事退回冀州不易,至於鏢局,當然是跟著商隊。」

        楚月想法一致,「我覺得不會超過北三府——冀州、北燕州、青州。」

        楚蕭陵隨即拿筆蘸墨,在攤開的紙上分別寫下冀州、北燕州、青州,「我們不但要查清楚這幾個地方的商隊、鏢局,他們的成員,買賣的物品,而且一定要弄清楚每支商隊行商路線,隨行的是哪些商隊,從這當中找出寧王擁有的兵馬。」

        「爺,我們的人大部分還在西北,單靠京城這些人就是三個月也完成不了。」楚月隨即指著冀州,「這兒是寧王的地盤,因為鐵礦的關係,寧王的人肯定盯得很緊,我們只怕進到那個地方就會引起注意。」

        楚蕭陵再三琢磨道︰「你帶上楚辰前往青州,查清楚青州的商隊就可以了,至於冀州和北燕州,我請祖母幫忙。」

        「大長公主?」楚月有點遲疑,大長公主許久不過問外面的事,她手上還能有多少人可用?

        楚蕭陵明白他的想法,「祖母身分特殊,看似不過問外面的事,事實上她手上的產業一個也沒有結束,不只是朝堂上的事、地方發生的事,甚至是幾個鄰國的內政,祖母還是緊緊盯著。」

        「大長公主手上到底有多少產業?」楚辰忍不住好奇的問。

        楚日沒好氣的賞他的腦袋瓜一巴掌,「大長公主的事是你能過問的嗎?」

        「我好奇不行嗎?」楚辰摸著挨打的頭嘀咕,「大長公主的產業以後不是要交到爺手上嗎?」

        「我可沒想過祖母手上的產業。」祖母是皇家公主,關注的人事物更多,而他畢竟是武將,更關心的是邊境的動蕩。

        「爺光風霽月,我呢,俗人一個。」

        楚日笑著挑起眉,「不錯嘛,這次倒是用對詞了。」

        楚辰嘿嘿一笑,「這不是近墨者黑嘛。」

        頓了一下,眾人同時搖頭,有志一同,「這個人不禁誇啊。」

        楚辰傻不隆冬的摸了摸頭,「不對嗎?」

        「近朱者赤。」

        「近朱者赤……這不是跟近墨者黑一樣嗎?跟你們在一起久了,我也被同化了,朱色還是墨色又有什麼差別?」楚辰真的覺得不需要在小細節上頭計較。

        這次眾人同聲一嘆,對一個黑的可以視為白的人來說,真的沒有多大差別。

        「好了,楚月和楚辰明日回去整理一下,明日一早就出發,你們手上的人全部帶上,原則上十日聯繫一次,若察覺到有人盯上你們,寧可不要送消息出來,待楚星回來,我會讓他過去接應。」

        楚星是大夫,成日帶著幾個徒弟四處看病採藥,他們的身分不會引人懷疑,又深受百姓尊敬,還擅長易容,關鍵時刻,唯有他有本事脫身。

        楚月和楚辰應聲領命。

        楚蕭陵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還早,便帶著楚日出門去大長公主府。

*             *             *

        陸清菀覺得自個兒瘋了,為何答應陪兩個孩子來輔國公府?因為輔國公夫人生病了,想見寶貝孫兒孫女,她不放心他們單獨回輔國公府,只好跟著一起回來,可是,她可以要楚蕭陵來接兩個孩子,幹啥點頭答應自個兒送他們過來?若是輔國公府的人不提出要求,她絕對會等到楚蕭陵……算了!

        不管如何,她沒想到自個兒會這麼快走進輔國公府,還是被人家恭恭敬敬的迎上門,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世子夫人、小少爺、小小姐來了。」王嬤嬤很熱情的在二門迎接他們。

        她不是世子夫人,她是前世子夫人。陸清菀懶得糾正,人家願意喊她一聲世子夫人,這是她的榮幸,她若有意見,不但得不到高看,還會落個「惺惺作態」之名。

        兩個孩子東看看西看看,單純好奇,不羨慕也不嫉妒,陸清菀對眼前所見毫無興趣,原主的記憶有玉和院的影子,這些景物她很眼熟,原主可能很抗拒這個地方,連帶她的感覺也不太好。

        鄭玉安一看到孫兒孫女,便歡喜的招他們過去,抱著他們喊著大寶貝小寶貝。

        陸清菀見了唇角一抽,這是生病的人嗎?

        「王嬤嬤,趕緊讓小廚房送點心過來。」鄭玉安太開心了,裝病的事立馬拋到腦後。

        若知道這一招可以輕易將人弄回來,她早就使出來了,不過沒關係,成功了比較重要,當然,她還要將人留下來。

        兩位小朋友很困惑,你看我,我看你,祖母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生病的人?

        「你別站著,坐吧。」鄭玉安看了陸清菀一眼,覺得她越看越順眼了,是因為她再也沒有以前怯懦卑微的樣子嗎?她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凡事直來直往,對於恨不得將自個兒縮得不見蹤影的人實在受不了,在她看來,懦弱又毫無主見最討厭了。

        陸清菀很樂意坐下,不知道要在這兒待多久,她又沒受過訓練,無法久站。

        「祖母,您哪兒不舒服?」陸雲驥很自然的舉起右手探一下祖母的額頭,再轉到自個兒的額頭,溫度一樣。每次他生病,娘親都是這樣子測量,兩邊熱度一樣就是沒生病。

       「祖母,天氣越來越冷,您要好好照顧自己。」陸雲蓉也湊上去摸一把,結果溫度也一樣,祖母應該沒生病啊。

        鄭玉安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果然是楚家的孩子,多聰明伶俐啊!

        「祖母有很多人侍候,倒是你們兩個,侍候的人不多,又是貪玩的年紀,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著涼了。」鄭玉安恨不得立刻給他們配置足夠的丫鬟婆子,但是富安巷的兩進院子太小了,再住幾個進去就會鬧哄哄的,問題陸清菀身邊的丫鬟婆子都還不夠人數,她也不好往孫兒孫女身邊放人。總之今日她得將他們留下來,最好就此住下來,丫鬟婆子人數不足的問題就好解決。

        「我們很乖,不貪玩。」

        「對,我們是乖寶寶,不貪玩。」

        「是是是,祖母的大寶貝、小寶貝最乖了。」

        小廚房送來兩個食盒的點心,鄭玉安示意兩個孩子跟王嬤嬤去吃點心,她免不了關注起陸清菀,見她優雅的喝著茶,有些訝異,這個女人真的變了。

        鄭玉安清了清嗓子,隨口一問︰「兩個孩子是不是應該送去學堂了?」

        陸清菀放下茶盞,用帕子壓了一下唇角,不疾不徐的道︰「世子爺說了,明年過完年就送他們去學堂。」

        「早早就安排好了,倒是有心嘛。」

        這不是應該的嗎?若是沒記掛在心,這兒肯定要挨罵了。陸清菀笑盈盈的道︰「世子爺覺得兩個孩子有一起學習的同伴較好,要不,我給他們啟蒙就夠了。」

        鄭玉安怔愣了下,「你給他們啟蒙?」

        「是,我的學識還行,再教個一兩年,待他們六七歲再上學堂就行了。」若不是同意孩子應該有一起學習的同伴,她很樂意再放養他們一兩年,小孩子應該有一點童年時光,可是前幾年他們的日子過得太苦了,他們真的沒享受到多少童年時光。

       「……」鄭玉安完全被震住了,陸清菀是變了,但如此自信滿滿還是超出她的預料,不過真是越看越順眼,甚至有點滿意,輔國公世子夫人本該如此光彩奪目。

        「不知國公夫人可還有指示?」陸清菀實在沒辦法睜眼說瞎話,問候國公夫人的身體如何,人家明明好得很,還是自動自發當自個兒是前來接受訓斥。

        半晌,鄭玉安終於找回聲音,「你喜歡吃什麼?」

        「……我不挑嘴,可是口味偏辣。」陸清菀差一點反應不過來,今日是人家請他們上門,若是不留他們下來用膳就急著送他們離開,好像太失禮了,國公夫人問她飲食上的喜好倒是不奇怪。

        「你喜歡吃辣的?」鄭玉安實在太意外了,雖然從來沒有了解過她,總覺得她應該吃得很清淡,反正就是跟她不是同一種人,這會兒竟然發現跟她一樣。

        「是,我喜歡吃辣的,一餐沒有辣菜就吃得不香。」她最想吃的是麻辣火鍋,可是孩子還小,只能用大骨熬湯當鍋底,怪沒滋味的。

        「我也是,菜色再豐盛,少了辣菜,其他的一點滋味都沒有。」鄭玉安很高興遇到一個志同道合的。

        陸清菀笑著點頭應是,不過這是什麼情況?她們怎麼轉眼之間成了同好?好吧,這總比遭人橫眉豎目來得好,但感覺真的很怪,今日來這兒之前,她明明做好了遭到冷待的心理準備,下人的表現會含蓄一點,國公夫人就不會客氣了,可是瞧瞧,從下人到主子,態度全部大轉彎。

        鄭玉安歡喜的喚兩個孩子過來,請他們點菜,然後轉頭吩咐王嬤嬤通知廚房今日午膳的菜色,尤其要準備幾道拿手的辣菜,今日有人陪她吃辣菜,她一定胃口大開。

        雖然再次踏進輔國公府,但陸清菀可不會在這兒過夜,她又不是真的世子夫人,不好住在主人的地方,不過住在客房也不對,她不是客人啊。

        可是,國公夫人是個拖延高手,用完午膳,換成逛園子消食,再來午睡,醒來上荷花池劃船,在八角亭作畫練字,接下來就到晚膳時間……總之,三拖四拖,他們母子三人硬是被留下來了。

        面對眼前情況,陸清菀還迷迷糊糊,今日不但來了,還住下來了,這合理嗎?

        不合理,但事情就是發生了。

        陸清菀有一種預感,晚上肯定睡不好,果然,兩個孩子睡到踢被子了,她兩眼還睜得大大的,索性翻身下床,套上斗篷,來到院子,學孩子爬到圍欄上。她覺得挺冷的,便縮著脖子拉緊斗篷,兩隻腳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一會兒抬頭望月,一會兒左右打量院子。

        「你什麼時候嫁給我?」楚蕭陵從身後抱住她。

        嚇了一跳,陸清菀惡狠狠的回頭瞪人,「你幹啥嚇人?」

        楚蕭陵覺得很無辜,「這兒是輔國公府,尋常人很難避開侍衛來到這兒。」

        「若不是尋常人呢?」

        「如今算得上太平盛世,不會有人夜闖輔國公府。」

        陸清菀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太平盛世也不可能沒有殺人放火偷盜這樣的事,要不,怎麼會有盜賊闖入寧河村?」

        楚蕭陵一時舌頭打結了。

        「你確定我如今真的沒有生命危險嗎?」

        「我派了人暗中保護你。」

        這種感覺不是很好,陸清菀一臉彆扭的左看右瞧,「他們也在這兒嗎?」

        「我在這兒,他們就出去了。」

        換言之,他們之前在這兒是嗎?陸清菀還是提不起勁,「想到有人在旁邊盯著,我就渾身不舒服。」

        「基本上他們只是遠遠盯著,不會讓你感覺到他們的存在,最重要是你出門在外時,他們會就近保護你。」

        「這件事何時可以解決?」

        「快了。」

        「好吧,我信你,我真的不想成天被人家盯著。」

        頓了一下,楚蕭陵提議道︰「若是你搬回輔國公府,我就可以撤掉暗衛。」

        「我們已經和離了。」

        「我們可以再成親。」

        陸清菀先是一怔,隨後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不會以為今日我來了輔國公府留下來過夜,我們就可以成親了吧。」

        「難道不是嗎?」忙了一日趕到富安巷,聽見她一早就帶了兩個孩子來輔公府「探病」,而且還留在國公府過夜,他開心得想大叫了,這不就表示娘已經接受她了嗎?

        「你還是先問過國公夫人吧。」他娘對她的態度確實有所轉變,但是接納她當媳婦恐怕沒那麼容易,國公夫人很看重顏面,自己庶女的身分是她心中一道雜以跨越的鴻溝……

        教她當楚蕭陵的小妾,國公夫人絕對立馬笑呵呵的點頭應了。

        「我娘為了讓你們來國公府,連假裝生病這種事都幹得出來,這就足以說明她對你的態度變了。」

        「你怎麼會認為國公夫人裝病?說不定國公夫人真的病了。」

        「我娘壯得跟頭牛似的。」

        咳!陸清菀被口水嗆到了,誰會說自個兒的娘壯得跟頭牛似的?

        「真的,我娘很少生病,昨天我見她臉色紅潤,精神可好了。」

        「我看得出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她覺得輔國公夫人的個性挺不錯,不會隱藏、壓抑,這樣的人不容易生病。

        「所以,她為了讓你們回來真的是放下自個兒的面子。」

        好吧,確實是拉下面子,不容易啊!不過陸清菀還是要說清楚,「她是為了孫兒孫女,可不是為了我。」

        「沒有你,哪有兩個孩子?你跟兩個孩子是一起的。」

        這個道理她豈會不知?她會隨兩個孩子來國公府,國公夫人當然知道,因此說國公夫人為了她拉下面子也沒錯,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國公夫人改變心意了。

       「你不想趕緊嫁給我嗎?」楚蕭陵好哀怨的將臉埋在她的頸窩。

        見狀,陸清菀覺得好笑,可是也有更多的心軟,「我也希望我們一家趕緊團圓,不過還是要你娘點頭應了這門親事,以後我進了國公府才有底氣。」

        今日下人對她的恭敬是表面的,依然沒人願意往她前面湊,她也不在意,若真的又成了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這就不是她在不在意的問題,一個不受奴才敬重的主子很難做事,她沒有興趣當個有名無實的人。

        抬起頭來,楚蕭陵據理力爭,「對我娘來說,今日的表現就表示她贊同了。」

        「贊同就說出來啊,不清不楚很容易引來揣測,嫉妒的人、不服氣的人……只要是想踩一腳的人都能藉此污蔑、潑髒水,最後連國公夫人都會覺得是我厚著臉皮黏上來,並非她默許。」

        權貴大戶人家何以亂七八糟的事層出不窮,這是因為人多,而人人都有自個兒的心思,心思多了能不生事嗎?

        略微一頓,楚蕭陵嘆了聲氣,「我想得太簡單了。」

        「你是男子,忙著在外面做大事,你就是知道內宅會有一些魍魅魍魎,也不會當一回事。」戰場上打得再硝煙彌漫,那也不是你的戰場,你不會真的放在心上,換成是她,不也一樣嗎?

        楚蕭陵很快就想明白了,世子夫人若只是個名分,一點意義都沒有,她應該得到的是真正的地位!

        「我一定會讓我娘點頭應了這門親事,還會讓我娘催促我們早日成親。」

        陸清菀笑著點點頭,突然覺得自個兒的反應太急切了,有點害羞的臉紅了。

        楚蕭陵見了情不自禁的靠上去,兩人的唇舌瞬間纏在一起……

*             *             *

        陸清菀看著手上的帖子,簡直傻眼了,晉安侯夫人給她下帖子?這玩什麼把戲?暗搏不成,直接擺在明面上嗎?這會不會太蠢了?還是說只要她死,就是得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名聲也無妨?

        「小姐,你要去嗎?」春兒擔心的道。

        陸清菀將帖子遞給春兒,讓她看清楚內容,然後很無奈的說︰「她邀我上皇恩寺給祖母祈福,我能不去嗎?」

        「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去啊。」陸清菀冷冷一笑,「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為何?當然是抓老虎啊。」

        春兒不懂這些,只知道兩個字——危險,「明明可以避開,小姐為何要迎上去?」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說白了,她就是懶得再跟那女人周旋。

        「可是……」

        「早死早超生……」

        「呸呸呸!壞的不靈!壞的不靈!」春兒趕緊跺了三次腳,好像這樣才能擺脫剛剛的詛咒。

        見狀,陸清菀咯略略的笑,又覺得這樣好像太不道德了,連忙伸手拍了拍春兒的肩膀。「別擔心,我的命很硬,她想對付我沒那麼容易。」

        春兒還想說什麼,卻看見楚蕭陵走過來,連忙低聲道了一句「世子爺來了」,便快步走下涼亭,匆匆向楚蕭陵行了禮,轉身回房間做針線活。

        「天氣越來越冷,你怎麼不待在屋裡?」楚蕭陵走進涼亭握住她的手,還好,只是微涼,倒也不冷。

        「我不喜歡悶在屋裡,外頭的空氣比較舒服。」

        「兩個小家伙倒是喜歡待在屋裡。」

        「我給他們安排功課,他們正在練字。」陸清菀對兩個小家伙深表同情,他們的爹誤會他們了,若不是她拘著,他們更想在園子裡面寫生,雖然如今景色凋零。

        確認兩個孩子不會突然跑出來打擾他們,楚蕭陵神情轉為嚴肅,「我得到消息,齊國公答應借幾個人給晉安侯夫人,這幾日她可能會有所行動,你要當心。」

        陸清菀將手抽回來,然後將石桌上的帖子推過去,「你猜對了。」

        怔愣了下,楚蕭陵伸手翻開帖子,目光一沉,「她還真是迫不及待。」

        「人終究是借來的,當然要速戰速決。」

        「她真的不太聰明,心急了就容易犯錯。」

        「我也覺得她很蠢,可是……」陸清菀頓了一下,提出另外一個見解,「也許,她認為事情曝露出來,她也可以抽身。」

        「謀殺還可以抽身?」

        「我只是一個和離的庶女,還不是親生女兒,我死了,晉安侯會追究到底嗎?好吧,晉安侯可能為了扮演好父親的身分,不得不追究,但是若發現與晉安侯夫人有關,他真的會讓晉安侯夫人以死謝罪嗎?」

        陸清菀搖搖頭,嘲弄的唇角一勾,「不會,為了晉安侯府的名聲,他甚至要幫忙掩護,正因如此,晉安侯夫人明知道自個兒很蠢也無所謂。」

        略一思忖,楚蕭陵同意道︰「晉安侯確實會掩護晉安侯夫人。」

        「其實,只要晉安侯坦白我不是陸家的孩子,晉安侯夫人說不定就會收手。」

        「這是欺君之罪,晉安候不會輕易坦白。」

        「你不是說這是先皇默許的嗎?」

        「先皇默許,但當今皇上可不見得會認下。」半晌,陸清菀明白的點點頭,「晉安侯不確定皇上的態度。」

        「只要鎮北將軍沉冤未雪,晉安侯絕對不會主動道出你的真實身分。」略微一頓,楚蕭陵接著道︰「也許他說了,晉安侯夫人還不相信。」

        聞言,陸清菀不由得苦笑,「除掉我已經成了晉安侯夫人的執念。」

        「我猜,她很可能將你當成你母親。」

        嘆了聲氣,陸清菀很無力的往桌上一趴,「這麼說,我真的只能跟她硬碰硬嗎?」

        「你小心著涼。」楚蕭陵連忙將她拉起來。

        「難道沒法子阻止她嗎?」

        「唯一能阻止她的就是晉安侯,可是要晉安侯相信她的執念,單靠冬兒不夠。」

        陸清菀略微一想就了解了,冬兒可以指證晉安侯夫人,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晉安侯夫人是壞了她的名聲,並未殺死她,晉安侯不會因此就認清楚晉安侯夫人想要置她於死的執念。

        陸清菀看了帖子一眼,「這次我做好了準備,可以逃過一劫,但是下次她改變策略,直接殺個我措手不及呢?」

        「所以,這一次我們要抓到她意圖刺殺你的證據。」

        陸清菀微微挑起眉,「她派來刺殺我的人?」

        楚蕭陵點了點頭,「她只是向齊國公借人,這些人不會對她死忠,一旦落在我們手上,想要敲開他們的嘴巴太容易了。」

        「有他們指證,晉安侯就不能不處理晉安侯夫人。」

        「對,不過他會如何處置,這就很難說了。」

        「我明白,他還是會將家族的考量擱在最前面,但他也會阻止晉安侯夫人。」

        「這是當然,你可是輔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他總要給輔國公府一個交代。」

        雖然不滿意,但是這樣的結果在她意料之中,這是一個權勢更勝於法治的時代,有權有勢的人想殺人就殺人,奴才的命不是命,若她還好好活著,那更是輕輕放下。

        「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說不上委屈,只是覺得不舒服。」

        「相信我,她的日子不會好過。」楚蕭陵保證。

        「眼前還是先拿到證據比較重要。」陸清菀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目光轉向帖子,不知晉安侯夫人會如何出手。

        「你不必擔心,我會事先做好安排。」不過,楚蕭陵還沒等到晉安侯夫人出手,倒是先拿到北三府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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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0:35: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證據確鑿受報應

        皇上仔仔細細看著楚蕭陵呈上來的資料,越看越膽顫心驚,雙手不由得微微顫抖,沒想到他以為的紙老虎竟然深藏不露,正在積攢足以撼動大梁的本錢,真是他的好弟弟!

        楚蕭陵當作自個兒不存在,並未關注皇上臉上的表情,因為不看也知道皇上的心情,皇上沒放在心上的好兄弟正一點一滴擴大自個兒的勢力,不難想像震撼有多大,還好發現得早,如今滅了不需要耗費多少人力,再晚個幾年,引發的震蕩可就大了。

        許久,皇上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聲音很輕很冷,「父皇竟然容許老五擁有這麼強大的兵力。」

        楚蕭陵也不明白先皇的心思,這留下來的隱患有多大,先皇不知道嗎?不,先皇知道,但因為私心,視而不見,也或許認為幾千兵馬不足以撼動大梁江山。

        「你是不是覺得朕太自以為是了?明明皇家沒有兄弟情,朕總想維繫兄弟之情,可笑極了,不是嗎?」

        「微臣倒不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個兒行事的一把尺,皇上顧念兄弟之情,寧王更看重的是自己。」皇上站在天下之主的高度,胸懷天下,怎能不顧念兄弟之情呢?寧王深怕皇上有一天揮刀,想方設法給自個兒增加實力,野心隨之膨脹,這樣的結果在意料之中。

       「是朕太想當然耳。」

        是啊,皇上這個天下之主願意對百姓仁慈,這是恩典,百姓豈能不感恩戴德?楚蕭陵當不能直言,有些話皇上能說,臣子說不得。

        「不,是朕太小看他了,養在京城富貴窩的閒散王爺,本以為沒幾年就能養廢了,殊不知他只是蹈光養晦,暗中積潰力量。」

        「微臣也感覺不出來寧王的野心。」

        「你在安慰朕嗎?」

        「微臣所言屬實,幾次上酒樓、茶館、書鋪,皆可聽見幾位皇子、幾家權貴的事跡,唯獨沒有寧王府的事,想必寧王府在眾人眼中可有可無。」

        「朕怎麼聽說五弟好色?」

        頓了一下,楚蕭陵不好意思的一笑,「微臣所言有誤,微臣所謂的事跡是好事,不是這種不好的名聲。」

        皇上微微挑起眉,「朕還真不知道自個兒的五弟如此厲害,竟然可以讓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毫無威脅。」

        楚蕭陵也覺得很厲害,但他不能當著皇上的面誇贊。

        沉澱下來,皇上收拾紊亂的思緒,稍作整理,首先要確認的是,「除了這三十支商隊和十五個鏢局,還有沒有發現其他隱藏的勢力?」

        「目前沒有,不過每一支商隊有六七十人,三十支商隊就有近二千人,而每個鏢局有兩百人,十五個鏢局就有二三千人,再加上寧王府的侍衛隊,還有分散在各地連絡處的侍衛,可能有六七千人。」

        六七千人說起來不多,但是寧王一旦有機會就藩,再擴大募兵,很快就能擁一倍兩倍,若是再勾結東北大營的駐軍,這就是一隻雄踞大梁北方的猛虎。

        皇上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不能不說還好發現得早,因為幾個皇子漸漸長大了,為了得到寧王支持坐上龍椅,他們可能私下跟寧王達成協議,同意寧王就藩……他必須承認老五盤棋下得好。

        「你知道嗎?朕的幾個兒子竟然只有老四沒跟他交好,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得到他給的好處。」皇上對楚蕭陵在北燕州的調查並未置之不理,不過是讓近衛再細細調查,尤其關於寧王妃與皇子妃的合夥,沒想到「金玉饌」這樣的合夥關係多著,幾乎每個皇子妃都有,可是他並未完全放在心上,因為這樣的合夥在京城很平常,如今看來裡頭大有文章。

        果然如他所料,皇上即便沒有下定決心處理寧王,也不可能對攤在面前的消息視而不見,皇上只要有心調查,祖宗八代都能挖出來。

        「寧王是幾位皇子的叔叔,皇子與寧王親近倒也不奇怪。」皇子四處拉攏尋求支持是很正常的事,實在不必為此就認為他們勾結在一起。

        皇上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好心。」

        「微臣就事論事。」

        「放心,朕不是父皇。」皇上對幾個兒子的看法取決於他們的表現,不像先皇,先看皇子的母親,再看皇子,後宮凌駕於朝堂,能不幹下糊塗事嗎?

        皇上確實不是先皇,但是楚蕭陵不可能為了拍皇上的馬屁就貶低先皇。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皇上自有主張。」

        「這是場面話,朕想聽真心話。」

        略一思忖,楚蕭陵提出自個兒的想法,「商隊遇到盜匪是常有的事,一一擊殺不是難事,可是無法同時擊殺就會驚動寧王,他們必然立馬由明轉暗,如此一來,想再找到人就很難了。」

        皇上想了想道︰「同時擊殺不是不可能,只要事前確定這些商隊的行縱,做好周密的安排,倒是調動兵馬很容易引起注意,就怕還來不及出擊就被察覺了。」

        「練兵。」

         兩眼一亮,皇上擊掌道︰「對啊,練兵!」

        「微臣以為採取行動之前最好先困住寧王,萬一擊殺露了風聲,至少下面這些小將小鍋一時之間很難尋到主子查探消息。」寧王將兵馬藏在北三府,原是安全上的考量,可是離自個兒太遠了,難免鞭長莫及。

        「困住他很容易,盜賣武器給齊國,這是通敵賣國。」這件事皇上已經派人查過了,事情確實如楚蕭陵所言,皇上的人親眼看著貨物運到齊國人手上,隨後又潛入礦區查探,發現每隔幾日就會有鐵礦被偷偷運出來,送到一處打鐵鋪,製成兵器,最後再交給商隊。

        「皇上已經查清楚了?」

        「不久之前查清楚了,只是朕還沒想清楚如何處置,你又給朕送來這些。」皇上拍書案上的資料。

        「微臣來得正是時候。」

        皇上點了點頭,「朕不會把這個禍患留給子孫。」

        「皇上別忘了齊國公手上也有鐵騎隊。」楚蕭陵提醒道。

        「寧王的事一解決,他就會自動將手上的兵馬交出來。」

        楚蕭陵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齊國公是個膽小鬼,老齊國公的鐵騎隊分了一部分給寧王,他肯定知道,寧王出事,他擔心皇上接下來要對付他,必然趕緊將兵馬交出來。雖然他相信,只要拿出證據向晉安侯施壓,晉安侯就會看管晉安侯夫人,不過齊國公沒有兵馬更省事。

*             *             *

        這一日,陸清菀依約去了皇恩寺給祖母祈福,這一趟肯定不平靜,不過她不擔心,相信楚蕭陵會做好萬全準備,因此她很平靜,直到回程坐上馬車都什麼事也沒發生,讓她得生出疑惑——難道她想太多了嗎?

        可是馬車還未駛動,她又被楚蕭陵的屬下請下來,請她上後面的馬車。

        後面哪來的馬車?她搭乘的不是最後一輛嗎?

        陸清菀還沒想清楚,原本要搭乘的馬車就走了,過了大約一刻,還真的來了一輛馬車,於是她跟兩個丫鬟上了馬車,最後平平安安的回到富安巷。

        陸清菀有一種懵了的感覺,這是什麼情況?本以為好歹有一點點火花,結果什麼都沒有,等於戲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有這種事嗎?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拋到腦後,她還是先去輔國公府接孩子。雖然楚蕭陵的情報顯示不會危及兩個孩子,但是當母親的不能不多想一點,最後還是決定送她到輔國公府,確保兩個孩子的安全。

        待她收拾妥當,準備出門接兩個孩子,楚蕭陵來了。

        一見到她,楚蕭陵第一個反應是將人摟進懷裡,很緊很緊,恨不得揉進身體裡面。

        陸清菀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的伸手回抱他,「沒事,我甚至連個影子都沒瞧見,更別說驚嚇了,是不是晉安侯夫人改變心意了?」

        「那個女人的性子很執拗,怎麼可能改變心意?」

        「她出手了?可是,我什麼也沒看見啊。」

        楚蕭陵鬆開緊箍的雙手,牽著她的手走到涼亭坐下,「你原先搭乘的那輛馬車被動了手腳。」

        陸清菀唇角一抽,「她不覺得這樣的手段太粗劣了嗎?」

        「她打算讓人將你逼落山崖,齊國公派來的侍衛卻覺得直接對馬車動手腳最省事,說不定他們還不必出面。雖然晉安侯夫人從齊國公那兒借了人,但齊國公不敢再像上次一樣派出精兵,只給了兩名國公府的侍衛,還再三交代他們,盡可能不要直接動手,意外就要像意外。」

        陸清菀忍不住笑了,「齊國公大概是怕兩名侍衛沒辦好事,反而將自個兒暴露出來,拖累他吧。」

        楚蕭陵點頭附和。「齊國公是文臣,國公府的侍衛大部分中看不中用,身邊幾個高手他又捨不得借給晉安侯夫人。」

        一時之間,陸清菀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感覺好像一場鬧劇。

        楚蕭陵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們可能想的很簡單,我們和離了,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付你太容易了。」

        頓了一下,陸清菀語帶自嘲的道︰「原來我在別人眼中如同一隻螻蟻。」

        「不是,在強大的力量面前,每個人都是螻蟻一樣的存在。」

        聞言一怔,陸清菀隨即笑了,「我一時想岔了,越有權有勢的人,越容易犯了目中無人的毛病。」

        這一點楚蕭陵深有同感,無論晉安侯夫人還是齊國公,他們出生在大梁最顯赫的家族之一,當年老齊國公可以說是大梁第一紅人,先皇對他的寵信連後宮的妃子都比不上,這樣的家族有驕傲的本錢,看別人當然都是螻蟻。他們沒想過老齊國公死了,先皇駕崩了,最大的依靠早就沒了,局勢在變,他們再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本錢。

        「也多虧我在他們眼中是螻蟻,要不,他們卯足全力來殺我,我只怕招架不住。」陸清菀故作慶幸的拍了拍胸口。

       楚蕭陵抗議的捏了捏她的臉頰,「我會保護你。」

       陸清菀賞他一個白眼,「你能時時刻刻不離我左右嗎?」

       「我的女人還保護不了,我算什麼男人。」楚蕭陵驕傲的揚起下巴。

        略微一頓,陸清菀同意的點點頭,「今日若不是你,我還真的只能像螻蟻一樣由著他們捏死。」

        「這件事很快就會有結果,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

        「他們有幾個?人在哪兒?」

        「兩個,就近關在莊子上,楚日親自看著。」

        人家真的很小看她,竟然只出動兩個人,陸清菀懶得在這上頭糾纏,以後那個女人別再來煩她就好了。

        「冬兒呢?」

        「我已經安排人上津州請他們一家進京做客,我的人會事先跟她溝通,只要她好好配合說出真相,保證不會追究,還會讓晉安侯保下她。」

        「這樣最好,她不過是個奴才,我並不想為難她。」

        楚蕭陵根本不想放過這種背主的奴才,不過這是晉安侯府的事,與他無關。「我們什麼時候去找晉安侯?」

        對於這個名義上的父親,陸清菀沒什麼感情,原主也是一樣,畢竟不是親生女兒,晉安侯始終無法做到全心全意的付出,也難怪北燕州的日子再苦,原主從來沒想過送書信回京求救。「我去就好了。」

        「你不必擔心,我們不是真正的父女反而讓我更自在。」沒有親情牽絆,她就只是個受害者,公道討回來就好了。

        「好,但是你要記住,名義上你們是父女,而且晉安侯於你有恩。」

        「我知道,我會當個稱職的晚輩。」陸清宛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有心當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做一半還能算好人嗎?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安排,應該今晚就可以見到人了。」

       陸清菀點頭應了,感覺整個人變輕鬆了,沒了那個莫名其妙的敵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             *             *

        一日、二日、三日……為何至今沒有消息送進來?

        王馥柔感覺越來越不妙,坐不住的站起身,走過來又走過去,萬一事跡敗露,查到她頭上……不對,若真的有個萬一她也不怕,一個和離的庶女,侯爺再氣也不會追究到底,這關係晉安侯府的名聲,侯爺說不定還會幫忙掩護。

        沒錯,這件事她不是早就想清楚最壞的情況嗎?她不怕抽不了身,最壞就是讓那個丫頭生活在京城,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終有一日她會除掉那個丫頭。

        既然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她就等章管事送消息進來就好了,可是……王馥柔揉了揉一直跳個不停的眼皮,忍不住問︰「嬤嬤,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應該不會吧,老國公留下來的兵馬可是最厲害的。」老齊國公是奴才們心目中無人能敵的存在,老齊國公的兵馬教南邊的蠻人聞之喪膽。

        是啊,那一次那丫頭若非突然搬離寧河村,已經死在鐵騎隊手上了。

        「你去章管事那兒一趟,看看這幾日京中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江嬤嬤還沒應聲,大丫鬟珍珠就快步走進來。

        「夫人,剛剛墨竹過來傳話,侯爺請夫人去前院的書房。」

        王馥柔感覺心跳漏了一拍,「……你可有問他什麼事?」

        「奴婢問了,墨竹什麼也不肯說,奴婢就問墨竹,侯爺今日心情好嗎?墨竹說跟平日一樣。」雖然知道侯爺的親信不可能洩漏侯爺的事,可是當奴才的總要試著打探,免得主子怪罪下來。

        王馥柔知道珍珠已經盡力了,倒也沒有責備,連忙讓珍珠重新為她更衣打扮,然後帶著江嬤嬤去了前院的書房。

        進了書房,王馥柔感覺一股寒意襲來,屋內明明有炭盆,為何她有一股進入冰窖的錯覺?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是因為陸成曦冰冷的眼神,他不曾用這樣的眼神看她,雖然他對她厭惡至極……沒錯,他厭惡她,她算計他後,他覺得她心腸惡毒又下賤,可是,他為何始終看不見她愛他的心?

        王馥柔微微抬起下巴,擺出強悍的姿態,「侯爺有事?」

         「菀丫頭究竟哪兒惹到你了?」晉安侯真的很討厭王馥柔,可是成親之後王馥柔一直表現得很好,庶子庶女也平平安安出生了,他想,外面對她的評價可能有所偏頗,他應該試著接納她,沒想到這都只是假象。

         「……我不懂侯爺的意思。」

         「你派出去的人如今在我手上,你還要裝傻嗎?」晉安侯氣壞了,恨不得將茶几上的茶盞砸過去,這個女人又可惡又愚蠢,而這個女人竟然是晉安侯夫人!

        「……我派出去什麼人?」
   
        「齊國公府的兩名侍衛就敢對上輔國公世子?」晉安侯冷冷一笑,「沒有聰明的腦子沒關係,但要知道安分。」

        過了一會兒,王馥柔才反應過來,「齊國公府的兩名侍衛?」

        晉安侯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齊國公是什麼樣的人,你這個妹妹還不了解嗎?他膽小怕死,若非你糾纏不休,他連兩名侍衛都捨不得借你。」

        大哥借她的不是鐵騎隊,而是齊國公府的侍衛……王馥柔感覺兩腳發軟,連忙伸手扶著椅子的把手,在椅子坐下。

        晉安侯懶得跟她廢話,直接讓墨竹送上罪狀教她畫押。

        王馥柔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

        「你不識字嗎?」

        王馥柔低下頭看了,先是腦子一陣空白,接著激動的跳起來,急忙的揮掉那張罪狀,「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冬兒如今在人家手上,你說有沒有關係?」

        「……誰是冬兒?」

        「不認識?」晉安侯氣笑了,「除了奶娘他們夫妻,還有春兒,菀丫頭身邊的丫鬟都是你安排的。」

        「……我哪會記得這麼些小事?」

        「他們夫妻開鋪子的銀子是你拿出來的吧。」

        「……什麼鋪子?」

        「津州王記雜貨鋪。」晉安侯嘲弄的唇角一勾,「夫妻兩個都不姓王,卻取名王記雜貨鋪,這是怕人家不知道真正的東家是你嗎?」

        「……因為鋪子取名王記雜貨鋪,你就認為跟我有關嗎?」

        「你咬著牙不肯認罪有什麼用?既然已經找到冬兒了,這件事就禁不起推敲,你怎麼會以為可以撇清關係呢?你以為皇上栽培提拔輔國公世子,只因為他是大長公主的孫兒嗎?不,那是因為他有腦子,要不,你以為西北的軍功是人家白白送給他的嗎?」晉安侯好笑又不屑的搖著頭,這個女人的腦子真的非比尋常,可是他的一生偏偏教她算計了,他如何不怨?

        「……這是你的錯,人明明早就死了,你還老是在那丫頭身上尋找她的影子,我將她趕得遠遠的,有何不對?」王馥柔惱了,直接豁出去將一切說開。

        「你喜歡胡思亂想,那是你的事,別找理由給自個兒脫罪,她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秦思蘭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只是每次看到菀丫頭,他就會自責。

        王馥柔恨得兩眼冒火,「她有什麼好?為何你從來看不見我?」

        「她什麼都比你好,可惜她從來不屬於我。」

        王馥柔的怒氣瞬間停滯,半晌,她不確定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她可不是你,她是個謹守本分的好女人,既然嫁進鎮北將軍府,她至死都是鎮北將軍府的人,若非為了腹中孩子,她不會想方設法留在京城,這也是她夫君的意思,對他們來說,這個孩子得之不易。」成親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孩子,他們是為了孩子不得不分開。

        王馥柔再度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的道︰「你騙人。」

        「我沒必要騙你,她一直是我名義上的妾室。雖然這件事是先皇默許,但當今皇上若是不認,這就是欺君之罪,為了晉安侯府,我不能說,可是你……算了,若是你不怕欺君之罪,你就說出去。」晉安侯示意墨竹將罪狀撿起來,重新遞給王馥柔,「好了,你趕緊畫押,還有隨我前往輔國公府道歉,說清楚五年前的真相,還給菀丫頭清白。」

        王馥柔直覺想拒絕,但嘴巴一張,卻忘了自個兒要說什麼,此時腦子還一片混亂,怎麼也沒想到陸清菀根本不是侯爺的孩子。

        「菀丫頭在莊子住了五年,你就去莊子住個五年,不必去北燕州,待在通州就可以了,好好反省冷靜,別再像個無知的愚婦。」晉安侯顯然知道她接下來的反應,連忙抬手阻止她,「你最好接受我的安排,落在輔國公世子手上,你別想他會輕輕放下。」

        頓了一下,王馥柔還是不放棄的問︰「這些都是真的嗎?」

        「我有必要騙你嗎?我倒寧可菀丫頭是我的孩子。」他有過幻想,蘭兒最後會心軟接受他,他們能有自己的孩子,然而待在京城的她卻繫結在心,早早就死了,留給他的只有無限的思念。

        「你……」

        「我錯了嗎?若不是你的算計,我們的日子會如此難熬嗎?」晉安侯擺了擺手,不想浪費唇舌了,「畫押吧。」

       王馥柔呆坐了許久,終於在她的罪狀上畫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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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0:35:3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緊緊相繫的心

        雖然清白找回來了,危險解除了,可以隨意上街了,陸清菀卻反而不愛出門,正好京城飄起入冬的第一場大雪,她更是不出門的日日陪著兩個孩子在遊戲間消磨時間,讀書、作畫、玩遊戲……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外面發生的事彷彿離她好遠好遠,而且接下來她要準備過年了。

        如今她是閒人一個,楚蕭陵給她安排了一個管事嬤嬤,有管事嬤嬤張羅過年,她只要瞧上一眼,確定要不要添上什麼,當然她什麼也沒添,人家比她還老練周全,哪用得著她湊熱鬧?

        既然很閒,她又全新投入畫繡圖,沒什麼比掙銀子來得重要。

        過完年,兩個孩子開始準備入學,她又掙了置辦一間鋪子的銀子,因為她開始為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設計衣服——獨一無二的衣服,她一件就可以賺上三四百兩,荷包不快速膨脹都不行。

        兩個孩子的入學手續不用她操心,但他們的書包就是她的差事,也是她的專長,兩個斜背的書包沒花多少功夫,書包外面分別在右下角的地方繡了公仔版的陸雲驥和陸雲蓉。

        「小姐……」春兒大呼小叫的跑進書房。為了讓兩個孩子有一個更專門的遊戲間,進了京城之後,陸清菀就將遊戲間和書房分開來。

        「怎麼了?」陸清菀放下手上的針線活,接過楚紅遞過來的溫濕毛巾,擦拭雙手,再將毛巾交給楚紅。

        「寧王府被包圍了。」

        陸清菀剛剛碰到茶盞的手一僵,生活在這樣的時代,最怕就是這種事了。

        「你可知道什麼事?」

        春兒張開嘴巴,頓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太清楚。」

        陸清菀彷彿看見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回京之後,這丫頭反而沒有在北燕州的穩重,感覺好像多養了一個孩子,當然她很樂意,春兒跟著她在北燕州受苦,做針線活貼補家用不曾有過一句怨言,因此春兒對她而言不是丫鬟,而是妹妹。

        陸清菀伸手摸了摸春兒的頭,「你已經是大姑娘了,再過兩年就要成親了,以後遇到事情要先搞清楚狀況。」

        「奴婢問了,可是沒人知道啊。」

        陸清菀看了楚紅一眼,「你知道嗎?」

        楚紅搖搖頭,「奴婢沒聽說這個,倒是聽說三月皇上要舉行大規模閱兵,因所有的軍營都練兵,世子爺也不例外。」

        陸清菀知道最近楚蕭陵一直待在軍營,可是她以為跟他的新差事有關。

        「皇上以前有過大規模閱兵嗎?」

        「皇上倒是不曾有過大規模閱兵,但每年春闈的前一年,皇上都會舉行京城地區的閱兵,今年正好皇上即位十年,皇上想要擴大閱兵乃在情理之中。」

        陸清菀點頭表示明白,也不再追問,心想過幾日見到楚蕭陵再問清楚,沒想到晚上楚蕭陵就來了。

        「我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陸清菀絕對沒有抱怨的意思,仔細想想,他不但「消失」得有點久,還許久不曾提起成親的事,好像有沒有成親都沒關係……

        輔國公夫人肯定覺得無所謂了,如今想見孫子孫女,她直接派馬車過來接他們母子三人,多方便啊,幹啥一定要他們回輔國公府?

        楚蕭陵歡喜得唇角上揚,「想我了?」

        「……你想多了,我忙得很。」

        「小騙子。」楚蕭陵靠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大騙子。」陸清菀惱怒的反過來咬他一口。

        「我們下個月二十成親。」

        「……嗄?」

        「這是我娘挑的日子,我娘等不及了,盼著你能早早進門,以後府裡的中饋交給你,而她專心含飴弄孫,當然你得趕緊再生一個,畢竟驥哥兒和蓉姐兒白日要上課,娘得再有個孫兒或孫女幫忙消磨時間。」他比她娘還等不及,可是這些日子忙得焦頭爛額,他就是再心急也找不出時間成親。

        半晌,陸清菀才反應過來,「你娘知道我的真實身分?」

        楚蕭陵搖了搖頭,「你不是不說嗎?」

        「我不是不說,只是希望她打心底接受我。」

        「這段日子她老是派馬車過來接你們回輔國公府,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她的態度變了,她真的喜歡你嗎?」他要求楚日牢牢掌握她和國公府的情況,避免過去犯的錯誤再次發生,若有人敢讓她受委屈,他會加倍討回來。

        「我感覺不出來,不過她確實越來越像個慈愛的長者。」當著兩個孩子面前,輔國公夫人也不好意思給她臉色看,再說了,她們兩個都愛吃辣,一說到吃,絕沒有冷場,只是因此說輔國公夫人喜歡她,她可不敢,太厚臉皮了。

        「我娘不是送了你一對兔子玉雕嗎?」

        「是啊,我屬兔,驥哥兒和蓉姐兒屬猴。」

        「這是我娘表達喜歡的方式,因為在意你,她會留意你的生肖。」

        陸清菀不知道如何反應是好,輔國公夫人的習慣還真是特別。

        「你只要等著嫁進輔國公府,其他的我娘會安排。」

        陸清菀有一點懵了,「這樣……可以嗎?」

        「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一輩子守護你,這就夠了。」

        「甜言蜜語。」不過,陸清菀笑得好甜。

        楚蕭陵伸手將陸清菀拉過來,讓她坐在他大腿上,他將她抱得緊緊的,「真好,我們終於要成親了。」

        是啊,他們終於要成親了……陸清菀突然想起一事,連忙拉開他,「等一下,我差一點忘了,聽說寧王府今日被包圍。」

        「是啊,通敵賣國,今日還從寧王府搜出了不少與齊國權貴往來的書信,其中也有當初算計鎮北將軍的事。」

        陸清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還假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也搞不懂寧王為何要留著這些書信,可能太久了,他忘了銷毀吧。」

        「慕家的人會回京嗎?」

        「鎮北將軍的冤屈都洗刷了,慕家人當然可以回京,我猜他們應該會返回祖籍青州,皇上有意安排慕家的人進東北大營。」因為寧王的關係,整個北方大清洗,皇上需要熟悉齊國的將領來鎮守北方。

        「這麼說,我沒機會見到他們了。」即便是原主都跟慕家的人沒有感情,更別說她了,可是有親人的感覺還是很好。

        「他們回青州會先進京謝恩,你會見到他們,不過……」楚蕭陵略微一頓,坦白道來,「當初冒充你娘的丫鬟一到西城就病死了,慕家很難承認你的身分。」

        聞言,陸清菀不由得苦笑,「所以我還是晉安侯的庶女。」

        「嫡女也好,庶女也罷,你是獨一無二,無人能夠替代。」楚蕭陵再次將她緊緊摟住,「你是我的妻,我摯愛的女人。」

        「甜言蜜語,不過,我喜歡。」陸清菀伸出手回抱他。

        「以後我天天說給你聽。」

        「我想天天見到你好像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我不在的時候先欠著,回家的時候我立馬補上。」

        「還有這樣的事?」

        「只要你喜歡,有何不可以?」

        這句話她更喜歡,她忍不住獎勵他,雙手轉而捧著他的臉,深深吻下去,很快被動轉為主動,主動變成被動,可是誰主動誰被動,此時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兩顆緊緊相繫的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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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0:35:53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佟的墾丁遊記

        剛剛放暑假,佟就跟著家人朋友去了墾丁。

        墾丁很熱,可是佟很幸運,碰到熱帶性低氣壓攪局,炎熱的墾丁反而變得很舒爽,是一個適合出遊的好天氣。

        第一天晚上,佟去了龍磐草原看野生的梅花鹿,此時方知梅花鹿竟然是夜行性動物,三更半夜騎著沙灘車在看不見盡頭的草原尋找梅花鹿的身影,這對佟這個視力很差的人是一種極度的壓力,何況佟從來沒有騎過沙灘車,草原起起伏伏,有時候都會懷疑自個會不會翻車,好幾次佟都覺得自己會迷失在草原裡面,即使後面有個「領隊」看著。

        佟很慶幸這永生難忘的草原之旅,沙灘車後面載著國中生的外甥女,她超級冷靜,每當佟嚇得以為自己會飛出去的時候,她總是告訴佟——

       「慢慢來,你可以做得到,不用怕」

        佟覺得我們的身分好像對調了,總之,人的性格在這種時候想藏也藏不住。

        雖然佟的視力很差,無法將梅花鹿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借助手機,還是可以看到那一群又一群的梅花鹿。

        保持距離,牠們會由著我們欣賞,我們甚至還遇到排成一排的梅花鹿,屁股對著我們好像要讓我們拍照,不過,沙灘車一靠過去,牠們就集體跑了,然後我們繼續前進,尋找下一群梅花鹿。

        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草原之旅,回來後佟全身都軟了,直言永生難忘,跟佟在希臘騎驢子的經驗一樣,當下覺得自己可能走不到終點,盼著行程趕緊結束,可是結束了,回味無窮。

       來到了墾丁,佟竟然沒有玩水,只是在海邊讓打上來的海浪浸濕雙腳,前前後後只有一二十分鐘,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不過佟搭了船去看海底的魚,可是暈船暈得很嚴重,看不到三分鐘就只能閉目養神,另外,佟還去賽車,挺有意思的,當然,最後就是兩隻手酸痛的下場。

        難得佟這次的後記寫得夠長,我們下次再聊。

        P.S.走過二十五個春夏秋冬,創造無數的浪漫,新月二十五歲了,佟的創作生涯也有二十五年了,佟很開心在這個大家庭裡面跟著艱難的大環境成長,盼著我們一起努力、堅持下去,再走過更多的春夏秋冬,創造更多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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