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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璃澈 -【是非情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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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0: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璃澈 - 是非情奴

唉!這樣驚人的改變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野丫頭麻雀變鳳凰,搖身一變成了專屬的暖床丫鬟
表面上得到前所未有的深情愛戀,令人眼紅嫉妒
其實為了保有尊嚴,她總是偽裝自己故作矜持
畢竟是因為長得像「她」,才有機會成為替身
無論他付出多少真心,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即使深陷瘋狂的愛情裡,也得斷了奢侈的妄想……
可惡!她總是認為自己癡傻得好可悲
拋棄了原有的卑微身分,忘卻了真實的名字
扮演著模仿他人的尷尬丑角,滿足他的任何要求
一再承諾對他不離不棄,他卻吝於對她表態
自作聰明的走出他的地盤,企圖為他謀求幸福
殊不知他才是飽受折磨的人,愛在心裡口難開
獨自隱忍著天大的祕密,陪她這個愛情叛徒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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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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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0:52 |只看該作者
璃澈

  落下最後一個句點,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

  說實話,這個故事寫得很辛苦,寫到一半的時候,真的忍不住就要斷掉,覺得洛孝綺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難把握了,不管她表面上多麼堅強和驕傲,但是內心裡最深刻的還是那份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比不起。

  就是她這樣的心情讓我很難下筆,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她振作起來,去坦然接受屬於她的幸福。

  不過好在除了我這個笨蛋作者外,她還有個用生命在愛她的男人,不管他曾經表現得多麼粗魯霸道,甚至無理取鬧,其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固執而溫柔的等待她愛情的覺醒,讓她能夠一步步走出自卑,勇敢表達自己的感情。

  說起來,真的要感謝秦同學的耐心等待,以至於能夠讓這本書順利的完成,也要謝謝編編們能夠忍受我的折磨,一次又一次給我提出意見,讓我改正……咳咳。

  坦白講,每次寫故事的過程,本身也是一種交流,跟主角們對話之後,會發現自己的感情觀也有所改變,這算是共同成長的一種嗎?

  最後,謝謝大家能忍受璃澈這麼多的廢話,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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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雨含煙,庭院間的房屋被薄霧曖昧的籠罩著,所有的景物都是模糊一片,院中的小湖泛著陣陣漣漪,悄悄的迴旋,又悄悄的在岸邊擊碎。

  「洛姑娘,堡主回來了。」侍女低低的聲音在湖邊的涼亭內響起。

  斜坐在迴廊欄杆上的女子好像被驚醒,迷茫的睜開眼睛,如扇的睫毛輕輕飛起,看著身後的侍女,緩緩的蠕動水潤粉嫩的雙唇,「什麼?」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和天真,還有些意味不明的沙啞。

  「堡主回來了。」侍女低垂著眼睛,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喔!」原來她沒有聽錯。洛孝綺坐正身子,青蔥般的手指斂著衣襟,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洛姑娘,可要回房更衣?」侍女看著她不疾不徐的動作,忍不住出聲提醒。

  洛孝綺稍微不耐煩的抿了下唇,又轉頭看了眼湖面,終於點點頭,「也好,回去吧!」

  她站起身,連做幾個深呼吸,試圖掩飾微紅的臉頰,然後在侍女的陪同下,回到房裡。

  他回來了,是他回來了……她的心跳漸漸加快,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重複著這幾個字。

  看著眼前的幾套衣裙,洛孝綺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過是更衣,為什麼會覺得這麼麻煩呢?到底要穿哪件衣服去見他?紫色?會不會太悶?藍色?她好像有太多藍色衣服了,看起來很普通……

  抬起眼,看了看早已拿出來,掛在牆上的那條紅色裙子,洛孝綺習慣性的咬了咬唇。

  這是前些日子剛做好送來的,本來打算在他回來時穿給他看,但是現在她又改變主意了。她不能那麼輕易的讓他發現她有多想他回來,就像以前一樣,她可以繼續假裝,淡然的接受他的出現,接受他透過自己去看別的女人。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是嗎?

  洛孝綺一向以為只有故作矜持才是保有尊嚴的唯一方式,這個「一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已經不記得了,也許是當初被告知自己不過是個替身時,抑或是一次又一次的發現他落在自己背後、看不出思緒的深沉眼神時,總之,從那之後,她就習慣了這樣,明明很在意,明明很開心,卻要緊咬唇瓣,把所有的心情收起來,故作不知,只因為她是洛孝綺,是怒雲堡裡最特別的丫鬟。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是啊!她真不是普通的丫鬟,可是怒雲堡堡主欽點的……暖床丫鬟呢!

  一個丫鬟能有多大的造化,看看如今的洛孝綺就知道了,從村姑野丫頭一躍成為怒雲堡堡主的女人,這待遇可是讓堡裡所有的妙齡丫鬟銀牙咬碎也難以得到,偏偏她進怒雲堡不到三個月就做到了。不僅如此,她也因為身分升級,連帶的管起堡主所有的飲食起居,縱然堡主經常外出處理事情,可是他一旦回到怒雲堡,第一個要找的人必定是洛孝綺,兩人之間你儂我儂的深厚感情,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走到怒雲堡最大的庭院外面,所有的侍女、嬤嬤都自然的退到後面。

  在他的院落中,從來見不到別的女人。這對其他女人來說,也許是能顯示出她在堡主心中地位的象徵,但是對洛孝綺而言,是她被整個世界拋棄的預兆。

  她感覺到心跳如擂鼓,青蔥般的手指在袖子裡緊握成拳,偏偏還要露出最完美的笑容,向庭院外的侍衛點頭問好。

  訓練良好的侍衛回禮後,迅速讓出一條路。

  她看著幽深的石子路,穿著繡鞋的腳毫不猶豫的踏了上去。這條通往那個充滿誘惑又讓人無法自拔的地方的路,她不能躲避。

  儘管不斷的暗暗警告自己放緩步調,然而雙腳已經開始飛奔,三個月不曾相見,思念在看見前方書房半開的門扉時徹底決堤,無數的徵兆告訴她,他真的回來了!

  ※※※※

  主院的書房裡,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在案桌前批閱近日怒雲堡周邊的事宜紀錄,馬場多了幾匹品種優良的小馬,被皇家用三千兩黃金訂下三匹;果園豐收,入庫五萬兩白銀;礦山產量穩定……這些紀錄繁雜而無趣,卻關係著怒雲堡上下近萬人的生計,一點都不能有差錯。

  突然,他手中的朱紅狼毫筆頓住,然後放下,愣愣的看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雖然手邊需要批閱的文書堆得像山一樣高,但是此時似乎沒有什麼事能把他的注意力從扳指上移開。

  一切就好像昨日,她的手還握著他的拇指,露出嬌羞又迷人的表情,微偏著頭,偷瞧他的反應,嗓音甜膩的開口……

  「爺……」

  男人抬起頭,看見因為奔跑而臉頰緋紅的她,一道火焰瞬間從他的瞳孔燒進了胸腔,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語氣卻顯得平淡的說:「怎麼?有人在後面追妳?」明明不該是這樣,不過這已經是他能表現出來的最大回應。

  洛孝綺腳步一頓,臉色都快跟裙子一樣豔紅了。「沒有……」該死!她好像太激動了,不會惹他不高興吧?

  「綺兒,過來。」

  「喔!」她慢吞吞的走過去,試圖彌補剛剛的失禮。

  看著她的窘樣,他的眼裡醞釀了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單手托腮,「什麼時候做的紅裙子?」

  她語塞,剛才正在藍色和紫色之間糾結時,有個侍衛開口催促,告知堡主在書房想見她,讓她憂時把矜持和尊嚴全部踢到九霄雲外,穿上這條紅裙就來了。

  嗚……她之前一直保持的矜持又冷淡的形象在今天算是徹底被自己毀盡了。當然,那所謂矜持又冷淡的形象,恐怕也只是她自己臆想的。

  「是堡裡的繡娘說我的衣服太素,應該換個風格才做的。」早知道她就應該繼續素得像棵青菜才對。

  「很不錯。」

  「啊?」還在為了形象盡毀而暗自神傷的洛孝綺,沒聽清楚那句含糊不清的話。

  他搖搖頭,不再重複。

  「來幫我研墨。」

  她乖乖的過去,正要對他說什麼,看到他的左手無意識的轉著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眼角刺痛一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書房恢復平靜和沉默,洛孝綺一邊研墨,一邊觀察三個月不見的他。

  這男人從來都不是舞文弄墨的料,卻願意收斂一身的肅殺,像個書生一般拘謹的被案桌困住,只為了履行做為怒雲堡堡主的職責。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執筆的右手上,因為長年摩挲,扳指變得太過圓潤光滑,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想過將它換掉,據說那是「她」親手為他套上的。

  扳指說大不大,但是說小,又讓人看著覺得礙眼。墨玉反射著點點的光,從她眼前閃過,映襯著女子忽明忽暗的眸光。

  視線從扳指拉回到男人認真的側臉上,那張面孔說俊美無儔是有些過了,但是他令人難以忽視的冷傲氣質足以讓天下所有的美男子自慚形穢,更別說他高大偉岸的雄壯身形,雖然有別於現下世間推崇的文人清瘦身形,但健美的肌肉線條和強而有力的臂膀還是讓無數女人迷戀不已又不敢妄動。

  她深刻而殘忍的認識到自己的身分,如果不是長得像「她」,絕對不會跟他有任何的發展,所以她安分守己,默默的把自我吞噬,做一個完美的替身。可是她到底也是人,是個女人,還是個一被人寵就會昏頭轉向的蠢女人,她可以隱藏自己的性情、喜好、生活習慣,但是沒辦法藏起她的心。

  她不相信過了這麼久,他不會察覺不到她的心意,恐怕他是刻意無視,又或者完全不在意吧!即使她愛他又怎樣呢?她只是個不足稱道的替身罷了。

  秦梟這次沒再出神,文書批閱得很是順利。

  當洛孝綺研墨到手有些痠的時候,他放下文書,將她拉到懷裡,用獨有的手法按摩她的手腕。

  她順從的依偎在他寬厚的胸懷裡,用另一隻手在他的鎖骨上畫圈圈,不無埋怨的說:「爺一回來就忙著工作。」她笑著,感應到他的身體隨著她手指尖的動作而漸漸緊繃,惡作劇一般,輕輕的在他耳邊吹了口氣。

  「女人!」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她咯咯發笑,喜歡他被輕易的挑起感覺的樣子,那讓她有種莫名的滿足感。她是暖床丫鬟,滿足他的慾望是她的職責,然而這其中包不包括挑逗他,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有心「使壞」的時候,他從來都很配合。

  很快的,她就笑不出來了,小巧的下巴被人扣住,緊接著灼熱又霸道的呼吸奪走了她水潤朱唇間稀薄的空氣。

  洛孝綺總是想不通,秦梟那樣一個冷靜自制的男人是怎麼做到在瞬間把自己變得滾燙而危險?

  「唔……」

  唇瓣被他野蠻的咬了一口,有些疼,她因痛呼而微張的小嘴給了他可乘之機,唇舌徹底的被人攻佔。

  她的手無助的攀著他的臂膀,身子逐漸軟化,由著他用舌頭一遍又一遍的愛撫她的口腔內壁。

  也許是很久沒碰過女人了,秦梟的動作有些粗魯,拉扯著她脖子後的肚兜繫帶,力道大得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

  洛孝綺面上一窘,連忙推開他。這人,外衫還沒脫,就要搶她的肚兜,倒真是知道什麼是「釜底抽薪」!

  知道自己操之過急,秦梟非但沒有被拒絕的惱意,反倒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驟然停下動作使得他微微喘息。

  「弄疼妳了?」他的大手溫柔的撫過她頸子間被細繩勒紅的痕跡,「是我太急了。」

  洛孝綺胸口一窒,溫柔和甜蜜不可阻擋的湧上心頭,勉強笑道:「你剛回來,肯定還沒用膳,我讓廚房備上了,你看……」明明是自己先做出挑逗的動作,最後反倒成了逃兵。

  秦梟意味不明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也好。」

  她連忙退出他的懷抱,俐落的整理自己凌亂的衣裳,「爺請稍等,我去差人把晚膳送來。」

  「嗯。」看著她快步走到門邊,他忍不住嘆口氣,「綺兒……」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還是忍不住隱隱的期盼什麼。

  洛孝綺停下腳步,轉頭,對秦梟眨眨眼,「爺,有什麼話,咱們晚上再說也不遲。」

  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露骨,她紅著臉出去了,再也沒看留在身後的男人和案桌上略顯寂寞的書卷。

  ※※※※

  讓侍衛通知廚房上菜後,她沒有急著回書房,而是站在走廊上醞釀情緒。每次面對他,她都需要積攢大量的勇氣。

  綺兒……綺兒……多可笑,她現在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的。天知道現在這個冠著洛孝綺之名的女人以前是什麼名字,雲霞?彩霞?她搖搖頭,當她都想不起自己名字的時候,可以想見在這瘋狂的愛情裡陷得有多深。

  晚膳過後,洛孝綺伺候著秦梟沐浴。

  她的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手上拿著海綿,輕柔的擦他的背部,一時之間,房裡除了水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綺兒……」隔了好一會兒,秦梟似乎從這寧靜的氛圍中甦醒過來,拉住正揉搓著他的右肩的小手,「這兩日在堡中過得如何?」

  洛孝綺身子一僵,隨即笑說:「多虧爺還念著,奴婢過得不錯呢!倒是爺總在外面奔波,皮膚粗糙了不少。」

  「我是男人,哪有這麼多講究?」他有些不悅,鬆開手,「妳在堡裡沒遇到什麼非常談得來的友人嗎?」聲音似乎壓抑著什麼,帶了點難以察覺的小心翼翼。

  這回她可不是身子一僵這麼簡單,若不是秦梟背對著她,便能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駭。

  「爺,奴婢思念你都來不及,哪裡有什麼友人?」強行從喉嚨裡擠出聲音,洛孝綺發現今晚她第一次笑不出來。

  「喔!這樣豈不是我的罪過?」他突然站起身,走出木桶,低頭看著她臉紅紅的拿出白色布巾給他擦乾身體,眼中閃過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如果不是爺,奴婢哪裡有今日?爺是奴婢的恩人,怎麼說罪過呢?」她熟練的給他穿上寬鬆的浴袍,手指輕巧的在他胸前跳躍,很快的打出一個漂亮的小結。

  秦梟藉著室內的燈光,看著她柔柔的側臉,光線打在她的臉上,反射出珍珠般的光澤,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下形成一道陰影,雖然不是絕美,卻有種動人心魄的豔麗,一切都太過安逸美好,卻又脆弱得像一場夢,似乎連稍微深沉的呼吸都能將一室的夢幻打破。

  他不喜歡這種難以把握的感覺。

  「爺?」正在整理衣襟的雙手被他的一隻手握住,而她剛剛辛苦打出來的衣結被他粗長的手指一挑,又解開了。

  「不用打了,反正一會兒還要脫。」他不理會她臉上突然浮現的紅暈,長臂扣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就要進到裡間。

  洛孝綺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急切,只是單純的以為他很久沒碰女人,紅暈蔓延到了白皙的頸子,咬著唇,囁嚅道:「水還沒倒呢!爺,要不然你先進去休息,奴婢一會兒就去伺候你。」

  回答她的是不容置疑的橫抱,她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沐浴後的清香讓她有一陣的暈眩,羞怯得全身都泛起了淡淡的粉紅色。

  「這種事自然會有下人去處理,妳不用什麼都自己去做。」只需要照顧好他就行了。

  「爺……」這一聲嬌軟的稱呼轉到最後,成了銷魂的顫音。

  幽暗的內室,檀木製成的床榻大力的震動著,床簾翻飛,隱隱能看到男人健壯的背部和像藤蔓一樣纏著他腰間的白嫩小腿。

  青蔥般的手指緊緊的抓著身下的床單,洛孝綺無力的承受著體內巨物的橫衝直撞,雙腿之間的花液早已氾濫成災,身子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的洗滌,而他還沒打算放過她,大手將她的雙腿打開到了極致,迎著她不斷緊縮的內壁,直直進入。

  「呃……嗯……」她發出輕哼,努力的接受他再次造訪,然而下身還是因為經久的刺激,有了撕裂一般的痛感,「爺……你慢點……」她咬著唇,不斷的搖頭。

  秦梟看著身下女人痛苦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快意,將她的雙腿抬高,搭在他的肩上,果真放慢了動作,緩緩的擠進她緊窒的體內。

  當兩人完全貼合的時候,他停下動作,俯身逗弄她的兩團軟玉,殷紅的櫻桃在他的掌中愈發飽滿嬌挺。

  「綺兒,妳真是愈來愈不乖了。」

  可憐的洛孝綺現在身子已經疲累到了極點,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只得輕吟兩聲,也不知是在附和,還是抗議。

  秦梟勾起嘴角,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吻。

  她似乎有所感應,扭動了下腰肢。

  他犀利的眼睛燃起了暗火,抬起身,忽而沉下,繼續蠻橫的在她嬌嫩的身上烙下他的痕跡……

  良久,洛孝綺因為體力不支而昏了過去。

  秦梟喘息著從她的體內退出,低下頭,看著她因為剛剛的歡愛而雙頰緋紅、滿面春色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的吻上她微腫的雙唇。

  他吻得很輕、很柔,深怕一用力就會傷到她,舌尖緩緩的打開她的牙關,碰觸她柔軟的粉舌,癡纏了許久,才戀戀不捨的退開。

  「綺兒……」將她摟在懷中,他似無奈又似寵溺的嘆息一聲,再多的語言也抵不過呼喚這個名字時舌尖的柔情,唇齒間的纏綿和親暱只有他知道,而這份感情,他無法再教其他人知曉。

  ※※※※

  洛孝綺知道自己在作夢,熟悉的黑暗,熟悉的懸崖,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懸崖邊上,周圍很安靜,安靜到沒有一絲聲響。

  這個夢境,她不知道已經見過幾回,但還是有些顫抖的恐懼,在怕什麼?她不知道,明明是夢,即便跌落懸崖也不會死,不是嗎?可她為什麼還是從心底泛出一陣陣的寒氣?

  腳邊的小石子突然鬆動,嘩啦啦,幾顆石子滾下懸崖,卻聽不到落地的聲音,她一驚,想後退,身後卻有一雙手狠狠的將她推了下去。

  「啊……」

  床榻上,女人猛地睜開眼睛,掙扎著要坐起來,橫置在腰間的手臂像是有感覺,將她又摟緊了些,一隻大手輕輕的撫摸她光滑的背部,好像在安撫。

  「爺?」洛孝綺試著呼喚,聲音隱含著她自己都沒預料到的顫抖,心跳如擂鼓,覺得心臟都要從喉嚨跳出來了。

  「嗯?」秦梟翻轉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整個人嵌在他的懷裡,「作惡夢了嗎?」

  她搖搖頭,伸手環抱住他的身體,伏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翻湧的情緒漸漸的安定,「沒什麼,就是想爺了。」

  「傻丫頭!」他撫摸她柔軟的頭髮,溫柔的說:「睡吧!有什麼事,明日再想。」

  他的話裡總是有不同的含意,現在的她沒精力去想,只是點點頭,像小貓一般窩在他的懷中睡去。

  秦梟抱著她,卻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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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1: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次日,洛孝綺悠悠轉醒的時候,秦梟已經不在身邊了。

  兩個面頰通紅的小丫鬟站在榻邊,其中一人開口,「洛姑娘,堡主讓奴婢伺候妳更衣。」

  她自然曉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有些狼藉,只是不太願意讓別人看著她漱洗更衣,於是說道:「妳們先去歇著吧!我自己來就行。」

  她本來也是個丫鬟,哪裡敢要別的丫鬟服侍她?

  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束,又把床榻收拾一遍,她打開房門,外面早沒了那兩個小丫鬟的影子。

  平日這院落除了她以外,沒有別的女人,也只有她承歡後,秦梟才會令人放一、兩個丫鬟過來伺候她。

  洛孝綺時刻記得,她當初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進了這個院落,才被秦梟看中的,想必這些丫鬟也是想乘這個能在堡主院落逗留的機會得到秦梟的寵愛吧!

  現在約莫是卯時三刻,秦梟還在練功,她得去準備茶水了。

  一路上,每個見到她的侍衛都會對她點頭致敬,或者稱一聲「洛姑娘好」。

  洛孝綺一一回應,沒有多做解釋。她的身分本來就尷尬,既不是侍妾,更不是正妻,但是要按照普通丫鬟的禮節待她,秦梟又會不樂意,所以現在怒雲堡上下都以「洛姑娘」稱呼她,其實說到底,她也就是個比較受主子寵愛的低賤丫鬟罷了。

  她將茶水備好,又拿出一件乾爽的衣袍,正在收拾間,秦梟滿頭大汗的走進來。

  「爺,你回來了。」她低眉垂目,乖巧的遞上毛巾,將他汗濕的長髮擦乾,又呈上茶水,按照慣例的詢問,「一會兒可是要去看看王夫人?」

  王夫人是秦梟的遠房姑母,因為他的生母體弱,便讓她做了他的乳母,雖然是個下人的職責,但也是堡裡為數不多的長輩之一。

  秦梟的生母去世過早,王夫人很快就憑藉哺育秦梟成了怒雲堡的重要人物,這其中除了那所謂的恩情以外,還因為王夫人的娘家曾經跟秦家有過利益關係,現在她娘家的勢力已經徹底衰落,不過秦梟在枱面上從不曾給過她難堪,甚至每次外出回來都會去王夫人那裡以示孝心。

  「嗯。」秦梟心不在焉的喝著茶。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啊,堡主……」

  秦梟的動作頓住,劍眉微微皺起。

  洛孝綺的注意力也被轉移,轉頭看去,正是早晨來服侍她的兩個小丫鬟。

  小丫鬟們見到衣衫半開,胸肌若隱若現的秦梟,連忙低頭請安,俏麗的小臉不禁泛紅。

  「來人!把她們趕出怒雲堡。」秦梟放下茶盞,指著兩個小丫鬟,臉上出現明顯的陰霾。

  「是。」侍衛一臉冰冷的走過來,抓著兩個小丫鬟的胳膊,就要拽出院落。

  也許是侍衛的力道過大,小丫鬟承受不起,大聲亂叫,「哇啊!堡主,奴婢知錯了,堡主饒命啊!」

  出了怒雲堡,她們可就沒有容身之處了,想到被趕出怒雲堡以後可能遇到的事情,兩個丫鬟哭喊得愈發淒慘。

  然而侍衛態度堅定,沒有一絲鬆動的意思。

  眼看她們就要被帶出去了,洛孝綺連忙看向秦梟,「爺,看在她們年幼的份上,你饒了她們吧!」

  她知道秦梟有某種潔癖,不願意在院落裡看到除了她以外的別的女人,這兩個丫頭沒有服侍她也就罷了,偏偏還要讓他碰見,這不是找死嗎?雖然她不喜歡她們想接近他的樣子,但是也不願意他在傭人的面前落下殘暴的惡名。

  秦梟看了她一眼,轉身,拿起她早先準備好的衣袍,「不要讓我再看見她們。」然後進入裡間。

  洛孝綺微微怔愣,轉頭,發現侍衛已經把兩個小丫鬟扔回地上,於是走過去,蹲下來,低聲撫慰,「下次記得要多注意些。」

  打從她見到秦梟,他就是這麼一副對女人敬謝不敏的樣子,她實在想不通,明明知道會被處罰,這些丫鬟怎麼還是要往刀口上撞?

  其中一個丫鬟的性子有些倔強,抹去淚水,看著洛孝綺,「為什麼妳就可以被堡主另眼相待?妳不也和我們一樣,就是個丫頭嗎?」

  她旁邊的丫鬟膽子小,被她質問的口氣嚇住,呆呆的看著洛孝綺。

  洛孝綺哪裡回答得上來,慌忙站起來,叫侍衛把兩個小丫鬟帶走。

  直到她們不情不願的離開,她才恍惚覺得這恩將仇報的戲碼很是熟悉。

  秦梟神清氣爽的走出來,攬住發愣的洛孝綺,「跟我一起去看嬤嬤吧!」

  她掩去眸中的神色,溫順的說:「是。」

  ※※※※

  冬香園裡,王夫人坐在樹下看風景。

  秦梟一走進來,她身邊的侍女倒是伶俐,對他躬身行禮後,貼近她的耳畔,輕聲提醒他的到來。

  「嬤嬤最近身子可好?」秦梟神色冷淡,問起話來的腔調與談公事沒什麼區別。

  有時候,洛孝綺都會忍不住懷疑,這是一個對長輩該有態度嗎?但她畢竟只是個丫鬟,這種話不敢多說。

  「梟兒來了,好久沒見你來嬤嬤這裡坐了。」王夫人年輕守寡,又因為懷過死胎,膝下無子,生平只哺乳了秦梟一個孩子,是以看見他的到來,尤其開心,老皺的臉上幾乎開出一朵花,笑咪咪的想拉他的手。

  秦梟素來防備極深,還沒被她碰到,就閃了開來。

  洛孝綺發現王夫人神色不對,連忙上前替秦梟解圍,「嬤嬤,這是堡主給妳帶來的水晶燕窩,妳要不要嚐一嚐?」

  王夫人原本有些尷尬,但是看見她說話,沒好氣的說:「放邊兒上吧!」轉而又笑看著秦梟,「你這孩子,總是給我帶這麼名貴的東西,我啊,什麼也不缺,就缺好媳婦兒跟我聊聊天。」

  秦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嬤嬤的婢女如此不稱職嗎?綺兒,改日給嬤嬤換個機靈點的婢女。」

  一旁的侍女身子一顫,連忙跪下,尚且不知禍從哪裡來,自己的工作就要丟了。

  「是。」洛孝綺向來對秦梟唯命是從,恭敬的回應一聲。

  王夫人的表情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看,卻也不好反駁什麼,只得轉移話題,「我這兩天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身邊沒個貼心的人服侍真不習慣,正好家裡有個外甥女,人挺乖巧的,我想讓她來怒雲堡幫幫我,梟兒,你是一家之主,你說,行不行啊?」

  感受到王夫人期盼的眼神,秦梟過了良久才開口,「既然是嬤嬤家裡的,秦家當然歡迎。等人到了,就讓綺兒安排吧!」

  王夫人有些沉不住氣了,「怎麼我家裡的人也要聽這個婢子的安排?」當初就是這個下賤的丫頭把她安排在離秦梟的院落最遠的冬香園,如今她的外甥女來,跟她一樣離秦梟遠遠的,那來與不來又有什麼區別?

  秦梟抿了口洛孝綺奉上的茶水,「我長年在外,堡內的事難以兼顧,所以這些都是綺兒在管。嬤嬤年歲大了,就安心休養吧!」他放下茶盞,自然的接受洛孝綺給他拭嘴,「今天還有別的事情,嬤嬤繼續看風景,我就不打擾了。」

  他的態度已經不能算好,這些年,王夫人自然也知道怎麼看他的臉色行事,只能擺出慈母的姿態,揮揮手,「去吧!小心身子就是。」

  秦梟轉身,洛孝綺跟在他的身後。

  「偶爾也讓你的寶貝侍女到我這裡坐坐,別總是藏著、掖著。」王夫人冷淡的開口。

  他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周身瀰漫著莫名的寒氣,頭也沒回的說:「自然。」

  冬香園外,早就有侍從拿著公文等候了。

  看著那厚厚的公文,秦梟皺起眉頭,側身看向洛孝綺,「隨我一起去書房。」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臉龐驀地泛紅,輕拍他一下,「爺,你又說笑了,書房可是辦公重地,奴婢哪敢去呀?」

  秦梟看著眼前小女人害羞的神色,嘴角微揚,一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薄唇覆蓋在柔軟的雙唇上,廝磨了一會兒,終於放開,「不去,嗯?」

  洛孝綺早教他吻得魂都快丟了,原本要開口答應,可是一想到她每次去書房的後果,不知怎地,舌頭就打結,下意識的掐了下自己的腿,清醒過來,嬌嗔的說:「爺,你快去吧!奴婢還得靠你養著呢!」

  大手揉了揉被她自己掐過的腿,看著她愈發紅潤的臉色,秦梟真想現在就跟她好好的繾綣一番,可惜侍從還在前面背對著他們「罰站」,而這個小女人也不肯服從他,他只得惡意的咬了一口她粉嫩柔軟的耳垂。

  「好,等我晚上收拾妳。」

  好不容易把那尊大神送走,洛孝綺臉上的紅暈未退,轉頭看著寫有「冬香園」匾額的大門。

  這回在王夫人的院子前打情罵俏,不知道又要被她說什麼了……

  王夫人身邊的侍女從門旁的花叢走了出來,看見洛孝綺,神情反倒先變得不自然,因為剛剛把她跟秦梟親密的戲碼看了完整。

  「見過洛姑娘。」

  「咳!什麼事?」洛孝綺用手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鬢髮,眼睛掃過侍女手中托盤上的藥,神色愈發冷淡。

  侍女注意到她的眼神,低下頭,「這是夫人要奴婢給姑娘帶的藥,要姑娘多多注意身體。」

  「喔!拿去我房裡吧!」

  「這個……」侍女欲言又止。

  「難道要我在妳家主子的門口喝藥?」

  「奴婢不敢,這就給姑娘把藥端去,姑娘請趁熱喝。」

  洛孝綺不再理她,拂袖而去,然而在外面轉了一圈,轉頭看見花園水池邊站立的某道人影,心裡一陣煩躁,徘徊幾圈,最後還是回到房間。

  不知那侍女沒有走還是又回來,等她到房間的時候,她還在裡面,冒著熱氣的藥放在桌上。

  「姑娘,請喝藥。」

  洛孝綺瞥了那藥一眼,「知道了,妳先下去,我喝完再喚妳。」

  侍女咬了咬唇,終於下定決心,「夫人交代,請姑娘顧著洛小姐的心情。」

  手指在袖子裡狠狠的抖動了下,洛孝綺神色緊繃,撇開頭,不再說話。

  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侍女行了個禮,然後退下。

  洛孝綺立在窗邊,心緒有如潮湧,難以平息。

  「她」是「小姐」,而她卻只能是「姑娘」,還是個早不是姑娘的姑娘……好諷刺,「她」已經不在了,為什麼還要她來扮演「她」?

  過了許久,洛孝綺才打開門。

  「帶著藥回盅去吧!」

  侍女小心的捧起藥盅,看了看洛孝綺,似乎確認什麼,最後才告退。

  洛孝綺的怒氣益發強烈,一直感覺周身悶熱,連忙推開窗戶透氣,結果抬起眼,看到剛剛在水池邊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院子的門口,怒氣在瞬間飆到頂點,她用力關上窗戶,快步走出房間。

  「姑娘……」那道身影看見她出現,眼睛亮了亮,正要走近她。

  「站住!」洛孝綺厲聲喝令,「你沒有活要幹嗎?來我院子做什麼?」

  那穿著棕色粗布衣裳的男子愣了一下,明亮的眼睛變得黯然,「前日姑娘沒有去荷塘,我以為姑娘身體不適……」

  怒氣讓她的臉蛋染上與羞怯相似的紅暈,深吸一口氣,「我那日出手救你,不過是不願堡主的威望在領地受損,讓你在堡內工作也是可憐你身無分文又無家可歸,你不要再做妄想了。」

  「可是……」

  「下去!」

  「姑娘……」

  回應他的,是巨大的關門聲。

  棕色身影在原地站立良久,終於還是緩緩的離去。

  隨著房門緊密的閉合,室內一下子暗了,洛孝綺呆呆的坐到床上,雙手抱膝。

  每次堡主回來,每次見到王夫人,都讓她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低賤。她是個極力模仿他人的丑角,也許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生活養尊處優,光鮮照人,可是內在的痛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愛他,愛那個給了她寵愛、給了她一切的男人,可是她也好恨他,恨他每次都用別人的名字稱呼她,恨他永遠把她當作那個似乎已經永遠逝去的女人。

  她還記得第一次跟了秦梟之後,就被當時還住在秦梟院落附近的王夫人叫去。

  「妳不過是像極了『她』罷了,不要因此忘記妳自己卑賤的身分。」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王夫人斜睨著她的眼神,像是看一隻螻蟻。

  「洛小姐是堡主最愛的女人,妳哪點也比不上她!妳現在也不過就是為了在堡主愛上別的女人之前,讓他洩慾罷了,看他從不給妳名分就知道了。別以為自己多嬌貴,還是那句話,別忘了妳的身分。」

  身分……打從秦梟要了她之後,她連身分都沒了,可還是那樣愛他,愛得好傻,真的好傻……

  她粗魯的用衣袖抹去眼淚,然而眼淚好像怎樣也擦不完,最終浸濕了袖子。

  驀地,一雙明亮的眼睛閃過她的腦海,那個下人是半個月前她在怒雲堡的領地採購,遇上因為飢餓而倒在路邊的他,順道救回來的。她救了他,而他也幫她從劫匪手中搶回重要的東西,為此他受了重傷,她則衣不解帶的在榻邊照顧他三天。現在想想,她一定是沉迷在他看她的眼神中了,那個看的是她,而不是什麼「洛姑娘」、「洛小姐」的眼神……

  可是她不能回應他,因為還卑微的愛著,因為還在期盼什麼奢侈的妄想,因為更怕秦梟不再寵愛她……雖然知道自己曾經照顧他的事情瞞不過秦梟,但她還是把那個人趕走了,亡羊補牢,不知是否已晚?

  ※※※※

  夜幕低垂,有侍衛過來知會洛孝綺,秦梟已經辦公回來。

  她連忙換上鵝黃色紗裙,那條紅裙在之後就被她拿去壓箱底了,胡亂擦拭了一下疲倦的面容,戴上他給她的珍珠耳墜,長長的青絲鬆鬆的綰了個髻。她知道,他最愛在她情動的時候拉散她如墨的長髮,與他的髮絲交纏。

  他在看書,雖然粗獷的身材容易讓人將他聯想成一個不識字的莽漢,但是只有跟他極為親近的人才知道,他除了批閱文書時十分認真以外,也很喜歡看些雜趣怪談,甚至偶爾興致來了,還能想出幾句應景的詩句。

  然而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同,洛孝綺剛剛踏進他的臥房,就感覺一股寒流傳遍了身體。

  他還在翻頁,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她隱隱感覺不對,卻也不敢臨陣脫逃,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爺,該休息了。」

  「綺兒,妳說,這奇異齋講的事是真的嗎?」秦梟的語氣很淡,絲毫沒有與人交談時該有的熱絡,微僵的口吻更像是在責怪書中荒誕的故事。

  「奴婢不知。」她喜歡看詩書多過這些雜書,不知道誰曾經對她說過,只有正統的書才有資格被人閱讀。

  「呵……這蠢書生還真以為癡等就能等到那蚌精女回來呢!殊不知蚌精女早已把他忘得一乾二淨,要在海裡跟別人生小蚌精了。」他又翻了一頁,臉上滿是不屑和鄙夷,卻還流露出讓人看不透的其他情緒。

  洛孝綺不曾看過這本書,自然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故事,只是書生跟美貌妖精的故事在民間流傳太多,只要略微思索,也是能猜出故事的大概。

  「哪會呢?既然書生跟蚌精女曾經相愛,蚌精女怎麼會忘了他?」她隨口應道,突然覺得屋裡的氣氛不對,抬起頭一看,發現他還保持著看書的姿勢。

  難道是自己敏感了?

  「爺,還是趕緊吃飯吧!那些書也跑不了。」

  把書隨手扔到案桌上,秦梟淡淡的說:「也罷,多看無益。」

  ※※※※

  洛孝綺全身虛軟,趴在秦梟厚實溫暖的胸膛上。

  這個人一向慾望強烈,每每不把她折騰到死去活來絕不甘休。

  她動了動身子,想翻身,換個舒服的姿勢,奈何腰背被一條強壯的手臂圈住,半點都動彈不得。

  縱然她已經要睡癱了,身下的始作俑者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她。

  「綺兒,這些日子妳有沒有想我?」他的聲音很輕,輕到不仔細聽,還真難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唔……」她的回應是一聲夢囈。

  秦梟滿足的撫摸她微涼的光裸背部,盯著她的睡顏,過了一會兒,微帶苦笑的低喃,「唉,是那個書生太傻,如果自己不做什麼,那蚌精女又怎麼能知道他的存在?」

  是了,他不是懦弱書生、她也不是蚌精女,即使不記得又如何?誰說重新來過不是上天額外的恩賜?可是他私心裡怎麼還抱持著某種熱切的……渴望?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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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後山狼群威脅領地安全,我選了個後院的下人去看守……

  洛孝綺擁著錦被,想到秦梟幾刻鐘前離去時在她耳邊說的話,不禁心生疑惑。

  她在府裡向來負責管理後院事務,後山可不在她的管轄範圍,他跟她說後山換看守幹啥?

  迷惑間,她完全沒有發現已然離去的人又返回,用極為愉悅的眼神打量春光乍洩卻渾然不覺的她。

  她滿佈吻痕的赤裸身子取悅了他,秦梟不動聲色的上前,將她輕輕的攬入懷中,「又在想什麼?」

  「呵……爺,你嚇到我了。」看清楚來人,洛孝綺忍不住嬌嗔。

  「這麼大了,還賴床,嗯?」書房還有一些雜事等著他去處理,可是秦梟就是不想放開懷裡的軟玉溫香,薄唇摩挲著她的頸子,聲音不期然變得沙啞,「也不知道給自己多穿些?」

  「好癢,爺,你別……啊!」本來想用手推開他,卻反而被他握住,身子一下就被人制住了。

  秦梟一手握著她的手腕,另一手環過她的腰肢,慢條斯理的輕撫著凝脂一般的溫潤肌膚。

  「爺……」洛孝綺臉紅不已,卻也掙脫不得,紅唇微張,只能吐出破碎的字眼,原本清澈的眼睛染上情慾,迷濛的看著身後的男人,「嗯……」

  他攫住她水潤的唇瓣,火熱的舌頭長驅直入,愛撫著她的口腔內部,與她的丁香小舌交纏。

  她舒服的喟嘆一聲,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幸虧健壯的長臂攬著她,否則她早就化成一攤春水,連骨頭都沒了。

  秦梟放開她的唇,讓她依偎在他的胸前,聽她在他的心臟前細細的喘息,良久才貼近她的耳朵,隱含著微微的笑意哄道:「起來,我帶妳去圍場。」

  她昨天累壞了,卻是再也受不得一點疼愛,他早想著找機會讓她出去鍛鍊身子,否則日子久了,她真的吃不消。

  自從進了怒雲堡,洛孝綺沒有跟秦梟一起出去過,就算是為數不多的幾次出門,也是一大堆隨從和侍女跟在身後,還只能在堡外不遠的城區行走辦事,十分無趣。現下聽到他提議去圍場,不禁讓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連忙點頭答應,彷彿害怕他會反悔。

  秦梟親自抱她去梳洗,給她找了一身水色長裙,左加一條白狐圍脖,右添一道皮質腰封,想想還是不滿意,最後帶了一件淺紫色的披風才算了事。

  圍場上風很大,他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裡的小女人,不禁苦笑。

  還說讓她鍛鍊呢!剛進圍場,瞧她在風中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他就心疼了,哪裡能鍛鍊得到她?

  不過她拚命從披風下面往外看的好奇模樣,讓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不說鍛鍊,他是該偶爾帶她出來看看的。

  「要不要去遠處走走?」

  「可以嗎?」洛孝綺從沒見過這麼一大片草地,碧綠好似海洋一般蔓延到了天際,成群的漂亮馬匹在草地上奔馳,牧人悠長的笛聲是天地間最美妙的配樂,藍天白雲,宛如玉帶一般的河流,還有星星點點的羊群……真的是太美了,這樣的景色可是她在怒雲堡裡想像不出的。

  秦梟瞧她目不暇給,甚至連搭理他都有些困難,只覺得好笑,也不回答她,攬著她的腰肢,低聲要她坐穩了,隨即馭馬往遠處跑去。

  風聲颯颯,隔著披風,傳進她的耳朵,身邊的景色漸漸模糊成一片,她好像是乘著風在跑,真是刺激極了,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愛騎馬,原來騎馬是這麼一件瀟灑自由的事,她好想就這麼一直跑下去。

  當然,她忍不住臉紅的想,前提是,她身後一定要有那個雄偉的男人抱著她……

  ※※※※

  到了圍場附近一間修建用來打獵休息的茅草屋,秦梟將洛孝綺輕輕的抱下馬背。

  她實在是對周圍的環境太好奇了,穿著鹿皮靴子的小腳剛落地,就要去別處看。

  他伸出手,拉住她,「慢點,等我把馬拴好再去。」

  她不好意思的停下不安分的腳步,臉紅的低垂著頭,暗想自己剛剛約莫是有些踰矩了,不禁感到懊惱。

  他拴好馬,看到她一副乖巧的模樣,心中湧現柔軟,上前揉了揉她的頭,牽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溫聲說道:「走吧!」

  「嗯。」洛孝綺注意到他輕柔的動作,臉蛋更紅了。

  圍場傍著一座高山,而高山之巔卻是有名的往生崖。民間盛傳這是世間最高的懸崖,走上去就是站到往生之路的起點。

  她絲毫無法注意到腳下的路到底通往何方,一顆心全繫在自己被人緊緊握著的小手上。

  秦梟的手好大,而且掌間全是因為長年練劍磨礪出的粗繭,摩擦著她白嫩的皮膚,不知為何,竟讓她的一顆心像是在打鼓一般狂跳。

  他們有過很多次的親密,他們有著世間最無隙的關係,卻不曾這般如世間有情人一樣牽手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她忍不住抬起頭,看著他認真看路的側臉,一時之間竟然癡了。

  秦梟回頭顧著她時,看到她呆呆的模樣,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說:「怎麼?是看我太英俊了嗎?」

  洛孝綺回過神來,聽到他輕挑的話語,連忙撇開頭,臉上的紅暈卻不爭氣的蔓延到潔白的頸子下方,「真不知羞。」

  他眼中的笑意更甚,隱隱流露出璀璨的光彩,伸出另一隻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腮幫子,「到了再讓妳看個夠,現在先注意路,嗯?」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便聽到野獸的吼叫聲,完全是下意識的倒抽一口涼氣,緊緊握住他的手,「爺,那是什麼?」

  秦梟顯然也聽到了那聲嘶吼,粗長的眉毛皺了起來,「不怕,我們從另一邊走。」他拉著她走向另一條隱藏在草叢間的小路。

  路上荊棘滿佈,洛孝綺走得十分辛苦,不時得要依靠他的攬抱,才能往上走。

  終於到了山頂,山風獵獵,有如鋒利的刀刃擦過她柔嫩的臉頰,她忍不住用披風裹緊身子,哆嗦的問:「爺,這裡就是往生崖嗎?」

  因為是早春,崖頂尚有積雪,還有一棵乾枯的老樹顫巍巍的立在寒風中,她忍不住四下看了看,也沒再看到什麼好玩的事物,有些失望。

  這地方她聽說過,這裡曾經是很負有盛名的景點,可是後來被秦家圈了起來,做為怒雲堡圍場的後山依仗。從此往生崖就鮮少有人攀登了,據說也因此那些歌頌景色美麗的詩詞也少了許多,然而如今在她看來,倒不是因為秦家圈地讓那些詩人無處發揮,根本是這裡實在讓人寫不出什麼誇讚的話。

  秦梟握著她冰涼的小手,眉間隱隱有些鬱色,看著她的眼眸驀地變得溫柔,「嗯,往日總聽妳叨唸著要來看看,感想如何?」

  洛孝綺臉上一紅,沒想到他竟還記得她當時的玩笑話。

  那時候她聽到丫鬟們私下說往生崖曾有過一對情深意濃的情人居住,後來不知怎地,這對情人一夜之間沒了蹤影,隔天有獵戶上山,看到崖頂綻放青光,好像仙人降臨,便說那對有情人羽化成仙,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使得很多情侶慕名而來,希望這對情人保佑他們能跟自己的戀人白頭偕老。

  這本來只是一則小道傳聞,卻讓她記在心裡,因為剛剛被秦梟臨幸,還作著小女兒似的春夢,什麼掏心挖肺的話都想跟情郎講,幾次提出想跟他一起去往生崖看看,可惜他太忙了,總是抽不出時間,這件事就一直擱著,然後不再提了。

  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好傻,居然真的以為能跟這神祇一般的人物成為情侶,不過也幸虧她能夠及早認清自己的身分,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暗暗嘆口氣,她看著秦梟,笑說:「爺,你別取笑奴婢了,那時候奴婢不懂事,胡亂說的。」

  秦梟的眼睛閃了閃,隨即黯下,低聲喃喃,「是嗎?」然後抬起頭,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突然,旁邊的草叢一陣異動,他伸長手臂,把她攬到懷裡,一道黑影倏地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嗷嗚……

  竟然是一隻成年野狼,惡狠狠的盯著洛孝綺,喉嚨間隱約有咕咕的聲音。

  她被嚇到了。這就是剛剛吼叫的野獸嗎?她從沒見過眼神如此野蠻兇狠的獸類。

  秦梟蹙起眉頭,仔細辨別了一下周圍的氣息,發現只有一隻野獸,不禁微微瞇起眼睛。

  派人圍剿山上的獸群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平日他來也不曾遇到過野獸襲擊,怎麼這次竟然能如此「好運」的碰到落單的野獸呢?

  那隻野狼還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仍舊對著洛孝綺和秦梟齜牙咧嘴,前爪刨地,好像隨時都會衝過來,將眼前的人撕碎。

  兩相對峙,野狼率先放棄等待,飢餓讓牠更加嗜血,足有她半身高的身子一縱,撲向他們。

  秦梟俯身,一手攬住洛孝綺,另一隻手從腰間摸出隨身匕首,用力擲向野狼,野狼的脖子中刀,鮮血瞬間湧出。

  「啊!」看到這樣血腥的畫面,她感覺雙腿發軟,要不是他抓著她,她早已癱坐在地上。

  野狼尚未斷氣,痛苦的嗚咽著,眼神哀戚的看著她。

  「爺,牠……」洛孝綺身子一顫,不知為何,看著牠的眼眸,竟詭異的覺得似曾見過,只是……只是那是一雙婦人的眼睛。

  秦梟反轉她的身子,摟進懷裡,不讓她再看那隻野獸,然後隨手抬起一顆小石子,運氣丟過去,擊中野狼,讓牠跌落懸崖。

  他溫熱的手掌摩挲著她濃密的頭髮,聲音意外的輕柔,「沒事了,不過是個畜生。」

  洛孝綺驚魂未定,張開嘴巴,想要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秦梟話語間的不以為意和對於血腥的冷漠,讓她周身都寒冷了起來。

  這時,急促的跑步聲響起。

  她抬起眼一看,剎那間面色慘白。

  感覺到懷裡的人兒身軀瞬間僵硬,秦梟略微鬆開手,轉過身子,仔細一看,是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男子,握著長棍,赫然站在他們來時的路口。

  那男子的相貌還算端正,只是體格略顯單薄,比起身上的武夫打扮,他的模樣更像一個書生。

  秦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無法掩飾的驚慌神色,大手不自覺的使力,將她攬抱得更緊,帶著些許憐惜和壓抑的怒意,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小人陳山,見過堡主……洛姑娘。」那人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禮,眼眸清透,只是看向洛孝綺的時候,臉龐有些僵硬。

  秦梟冷眼看著他,「喔!想來你就是新來的看山人吧?」

  「正是。」

  洛孝輪突然一陣暈眩,覺得自己最不堪的事情被擺在面前,身後男人的呼吸綿長平穩,周身的溫度卻愈來愈低……他知道了嗎?是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想起早些時候他說的話,剛剛他詢問陳山身分的話根本是故意為之,陳山一個門房能來看守後山,還不是他下的命令?!

  接下來,秦梟和陳山的對話,她聽得恍恍惚惚,直到秦梟話鋒一轉,問他何時進怒雲堡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不能讓秦梟從別人的嘴裡問出她與陳山的事,她需要自己向他坦白,若是如此,她恐怕還能得到一絲寬恕,雖然她完全不確定秦梟會如何對待她這個「不貞」的奴婢。

  「爺,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洛孝綺怯怯的開口,用自己沒有發覺的希冀眼神看著秦梟。

  霎時,兩個男人停止說話。

  秦梟看向她,眼神很冷。

  由於山頂寒冷,她的嘴唇已經被凍得泛紫,雖然有披風,但到底還是瘦弱,禁不住烈風侵襲,身子一直顫抖。

  他似乎有話未說,最後還是頷首,「也好,今日是有些倉卒了。陳山,記著多看顧著這後山的野狼,莫要傷了他人。」

  冷冽的眼神意味深長的瞥了陳山一眼,秦梟佔有性十足的環著她,走過陳山的身前。

  陳山低垂著頭,恭送主子離去。

  洛孝綺因為心虛而腳步虛浮,無法再看他一眼,緊張的氣氛隱隱環繞。

  ※※※※

  幾乎一路無話,洛孝和秦梟回到怒雲堡。

  她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是當他將她抱下馬背時,依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他一語不發的轉身離去,她心中一陣慌亂,連忙出聲,「爺……」

  秦梟挑起眉頭,看著她,似乎等她說話。

  張了張嘴,話到嘴邊,洛孝綺又轉移話題,「今日爺多勞累,早些休息吧!」

  該死!她不是想說這個!她應該跟他坦白,說她沒有庇護那個叫做陳山的男人,說她沒有背叛他……可是為什麼說不出來?

  秦梟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速度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堡裡還有事要安排,妳今天受驚了,回去歇著吧!」不等她再說話,他大步離去。

  從此,洛孝綺失寵了。

  剛開始,當秦梟整日忙於公務,不再夜夜要她作陪的時候,她還沒有這項認知。然而漸漸的有陌生丫鬟進出他的書房,才讓她有些不安。直到最近王夫人的外甥女來到怒雲堡,對於這位嬌客的安排,他曾經命令她全權處理,可是當白瑤兒俏生生的站在他院落閒置的房間門口時,她說的是什麼?

  「是梟哥哥讓我住在這裡的喲!」

  那自然驕傲的神態和天生嬌媚的聲音,清脆而直接的刺穿了洛孝綺的心,強烈的失落感和不可名狀的劇烈刺痛淹沒了她。

  素來不愛與女人廝混在一起的秦梟,為什麼讓這個陌生的女人住在他的院落?雖然那個女人的房間離主房很遠,但到底是在一個院子裡了啊!憑什麼?她憑什麼?

  洛孝綺氣急,忍不住就想去找秦梟問個究竟,然而當她終於見到那個據說忙到昏天暗地的秦姓堡主時,眼前卻是那人與白瑤兒談笑的模樣。

  笑?他竟然在笑?

  她被深深的刺痛了,只覺得那笑聲是如此的刺耳,白瑤兒銀鈴般的聲音夾雜著男人低沉的淺笑,對於可憐的她來說,絕對是致命一擊。

  這個男人終於找到摯愛了嗎?他是要……拋棄她了嗎?

  默默的退出房間,洛孝綺的心情失落到了極點。

  白瑤兒生得明豔俏麗,和洛孝綺的淡雅清麗不同,若說洛孝綺是淺色的鳶尾花,白瑤兒就是嬌豔的紅牡丹……想不到相貌普通的王夫人竟然有這麼標緻可人的外甥女。

  現在怒雲堡的下人們都在暗地裡將這兩個女人做比較,白瑤兒一進來就住到了堡主的院落,而洛孝綺卻到現在連個侍妾的名分都得不到,尤其白瑤兒來的這些日子,洛孝綺甚至連堡主的衣角都沒見到,勝負似乎早就註定了。

  在堡裡看不慣洛孝綺受寵的丫鬟們都在幸災樂禍,一個農家出身的野丫頭能得到堡主臨幸已經很不錯了,竟然還妄想永遠在她們的頭上頤指氣使,真是自不量力!

  ※※※※

  這天,洛孝綺一如往常的在庫房對帳,才看了三本帳,就聽到外面一陣叫嚷聲。

  按理說,今天不是各房領取物品的時候,前些日子也沒見哪個院落遞上來缺乏物品的清單,怎麼會有人來吵鬧?

  她皺起眉頭,想打發身旁的丫鬟去問,結果門口陽光一暗,卻是有人大剌剌的走進庫房。

  「誰是這裡的管事?」來人是個年紀尚輕的小丫鬟,一身鵝黃色的紗裙,小小的頭顱仰得很高,大眼睛斜睨著房裡的人。

  洛孝綺放下筆,輕輕掩上案桌上的帳本,略顯不快的說:「妳是哪個院落的丫鬟?這庫房重地,豈能容妳說進就進?」

  她從沒見過這麼失禮的下人,庫房和怒雲堡堡主的書房對下人來說都是禁地,絕對不能隨便進出,這丫頭不但肆意闖入,臉上竟然沒有絲毫愧疚,好像還在埋怨沒人接待她。

  小丫鬟瑟縮了下,緊接著更加高昂的揚起頭,「我家主子想要兩匹新絹做開春的衣裳,你們還不派人給我家主子送去?」

  「妳家主子?」堡主什麼時候新添了這麼個丫鬟?洛孝綺的手指無意識的點著桌面,「哪個院落的?」

  小丫鬟上挑的眼角微微一掀,極其驕傲的說:「自然是暮秋院。」

  洛孝綺的右眼皮跳了兩下。果然是堡主的院落,可是秦梟會穿……絹製衣裳嗎?他的衣服大多經由她的手,由於怒雲堡靠著高山,深冬初春比較寒冷,衣服都是用上好的獸皮和厚質棉布製成,雖然材質很普通,但是非常適合怒雲堡的環境,加上棉布都是御用棉種產的棉花製成,那些金貴的棉種一年僅產不到百斤,所以在怒雲堡管轄的地區,富貴人家都習慣穿棉布衣裳顯示自己的實力……他怎麼突然想起用絹這種單薄的布料了?怒雲堡的庫房確實有不少絹布,可是那些東西大多用在縫製布簾上,花樣很少,顏色也十分素淡,做衣裳實在不妥。

  小丫鬟已然不耐煩,終是低頭對上洛孝綺的眼睛,狠狠的說:「喂,妳聽見沒有?」

  這丫鬟不認識她?洛孝綺意識到了什麼,後知後覺的想起怒雲堡前些日子來的那位嬌客。是了,現在暮秋院算得上新來的下人,也只有那位小姐帶來的丫鬟和小廝了。

  「妳家小姐要做新衣?」洛孝綺忍不住確認一下,滿臉的不敢置信。才剛來沒幾天就開始張羅做衣裳,雖然她受到秦梟的特別關愛,但是也太……積極了吧?

  小丫鬟柳眉豎立,「當然是我家小姐!妳別再婆婆媽媽了,趕緊給我布匹,小心我家小姐生氣,讓妳不好受。」

  洛孝綺氣急反笑,覺得自己跟個小丫鬟爭論實在有些幼稚,捺下性子開口,「現在庫房的絹布都是舊的,而且花色很少。小姐若是不介意,先用棉布做衣裳,改日我再命人去山下的布莊運幾匹上來。況且堡裡春寒很重,絹布不抵寒的。」

  「妳是看不起我家小姐嗎?竟然……竟然要我家小姐穿棉布衣裳!妳這個賤人,好大的膽子!」小丫鬟的耐心徹底消失,潑辣本色畢露,「告訴妳,我家小姐現在是怒雲堡的貴人,以後還是妳的女主子,現在要兩匹布就給我臉色看,等以後妳是不是還要對我叫罵?」

  這火氣來得莫名其妙,洛孝綺有些摸不著邊,但是聽到後來,方明白人家哪裡是要布,分明是立威來的。她忍不住揉揉眉心,試圖解釋棉布的金貴無果。

  這時,門外又傳來雜亂的聲音。

  往日冷清的庫房,今天倒像是個菜市場。

  「小玉,讓妳來要幾匹布,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又貪玩了?」少女施施然進門的瞬間,明媚的春光填滿了整個屋子。

  白瑤兒一身玫瑰色銀絲綢裙,身上掛著不知什麼動物的皮毛做的披肩,媚眼一斜,十分恰好的對上了洛孝綺的眼睛。

  「啊!洛姑娘……瑤兒不知道姑娘在這兒,冒犯了。」她話是這麼說,可是大剌剌進屋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

  小玉也不對著洛孝綺瞪眼跺腳了,小兔子一般跳到白瑤兒的身邊,搖著她的手臂,「小姐,妳說,不就是兩匹絹布嗎?她幹嘛要對我吼?小玉好委屈,咱們寄人籬下,到底不如家裡舒服,咱們還是回去吧!」

  洛孝綺嘆口氣,對這個還很小的女孩頗有幾分憐惜,如此小就會人前人後的變臉作戲,不知道長大會成為什麼樣子。

  白瑤兒聽到小玉的「哭訴」,皺起眉頭,無辜的看著洛孝綺,星子一般美麗的眼睛微微泛紅,「洛姑娘,我們主僕可是哪裡招惹了妳,妳竟然對我們有如此深的成見?瑤兒初次出遠門,規矩懂得不多,還請姑娘多多包涵。」不等她回答,白瑤兒便拉起袖子,做出拭淚的動作,「是梟哥哥說瑤兒的衣衫太過單薄,失了身分事小,可讓姨母難堪就是瑤兒的不是,所以瑤兒忖度再三,才想向姑娘討要布匹,沒想到……」

  洛孝綺只覺得眼前黑了一黑。那人何時曾對她提過這等貼心的事?那才是對情人說的體己話啊!她心心念念,幻想著秦梟對自己說的情話,竟全讓他說給了眼前這個女人聽……

  縱然心思千迴百轉,她還是強忍劇痛,溫聲開口,「白小姐,妳千萬不要見外,布匹的事是我考慮不周,只是現在堡裡的庫房實在沒有什麼好的絹布,小姐若是不嫌棄,還有些別的布樣,我現在讓人拿來供小姐挑選。」

  袖子下的嘴角微微上揚,白瑤兒的眼中還是一片水光,「會不會太麻煩姑娘?」

  洛孝綺乾笑兩聲,直接讓人去拿。

  白瑤兒挑了兩匹金絲錦緞和五匹斜紋綢,歡歡喜喜的走了。

  庫房又陷入一片冷清,洛孝忍不住攏了攏衣衫,不知為何,竟想起那日秦梟俯身為她繫披風時的情景,那人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頸子下跳動,指尖的薄蘭不時的輕輕刮著她嬌嫩的皮膚,還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如今真的都成了過去嗎?

  ※※※※

  白瑤兒造訪庫房的事原本已經告一個段落,可是沒幾天秦梟不知從何人口中隱說了這件事,突然將洛孝綺叫到暮秋院。

  曾經只有洛孝綺一個女人的院落,如今到處可以見到嬌俏的丫鬟,她們看見她,沒有往日敬重的神色,就連當初對她殷勤有加的嬤嬤也都當作看不見她一般照常做事。

  她被侍衛引領著走到秦梟的書房門口,鑑於上次偷看到秦梟和白瑤兒談笑的畫面,這回她敲了敲門,得到裡面的回應時,才慢慢的走進去。

  秦梟沒有批閱公文,而是站在窗邊,不知看些什麼。

  「堡主,你叫我?」洛孝綺咬了咬嘴唇。

  他的身形頓了頓,轉過身,撫摸著手指上的墨玉扳指,凌厲的眼眸直直望著她,「聽說白瑤兒去過庫房?」

  「是,白小姐想製作幾件開春的衣裳。」他的語氣平淡,讓她一時之間摸不透他的心思,然而想到他竟是因為白瑤兒才召見自己,心中一陣揪疼,隨即又驚覺自己踰矩了,她怎麼能抱怨主子?

  秦梟看著她低垂的腦袋,不知為何,嘴角竟微微上揚,走過去,毫無徵兆的挑起她的下頷,「看著我說話。」

  洛孝綺的眼睛微腫,嘴角抿得很緊,他的動作顯然嚇了她一跳,流露出驚詫的眼神。

  「爺……」她的聲音輕頭,婉轉淒然,帶有些許嬌氣。

  秦梟眼中的笑意更盛,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細嫩的臉頰,「怎麼?」

  她似乎沒有聽到他說話,微腫的眼睛閃爍著淚光,一邊叫道:「爺……爺……」

  那日白瑤兒離去,她一個人在房裡哭了好久,一想到眼前這人可能再也不會見她,想到他懷中有別的女子,她就感到撕裂般的痛苦。

  她是個替身,當他遇到所愛的人時,她就失去存在的價值……這些話她對自己說過無數次,可是當他真的不再見她的時候,無論她對自己做什麼樣的暗示,都沒辦法消除靈魂深層的恐懼和悲傷。

  秦梟鬆開手,感覺她柔軟的身子跌進他的懷裡,不禁暗暗後悔前些日子自己委屈了她,只是誰教這妮子不肯服軟,陳山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梗在他的喉嚨,不敢對她表現得太過強制,卻又不肯放過她,他只得將計就計,這幾天他也過得很辛苦。

  「爺,奴婢以為……爺不要奴婢了。」

  不一會兒,胸前的衣衫就被人弄得潮濕溫熱,熨得他心癢癢的,然而他不動聲色,只是低下頭,埋進她如雲的髮裡,聲音低沉的說:「我為什麼不要妳?」

  「因為……因為奴婢做了讓爺生氣的事。」洛孝綺還沒膽大到公然指責秦梟寵愛別的女人,只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不過話裡的怨氣十分明顯。

  「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麼還要做?」秦梟稍微鬆開手,懷裡的人卻反手緊緊的抱住他,眼中的笑意再也遮蓋不住,蔓延到了薄唇。

  「奴婢不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以下犯上,但是真的不想讓他再一次離她而去,臉上紅暈如霞,手裡卻不肯放鬆半分。

  不一會兒,她感覺他用力掙脫她細弱的手臂,心裡一沉,有些無望的想要抱緊他,無奈力道到底比不上這個長年習武的男人。

  「爺……」

  只一下,秦梟就完全擺脫了她,還容不得她有什麼心情,迅速抓住她的手臂,「過來幫我研墨,最近堡裡的事情太多,妳那些話回房裡再說。」

  洛孝綺俏臉一紅,顯然聽出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再也顧不得羞澀,只覺得自己能在他身邊,無論做什麼都願意。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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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1: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夜深了,主房的燈火熄滅,黑暗落進暮秋院眾人的眼裡。

  白瑤兒站在迴廊上,眼神陰狠的看著主房緊閉的房門。洛孝綺,好好的享受吧!這可是妳最後受他寵愛的時刻了。

  房中的喘息漸漸低落,秦梟終於從洛孝綺的身上翻下來,一把將受盡疼寵的女人摟在懷裡,輕輕的撫摸她沾滿細密汗水的光潔裸背,感到有些涼意,便將一早被人扔到旁邊的錦被裹到兩人不肯分離的身上。

  洛孝綺從剛剛的激狂中恢復過來,腦袋靠著他健壯的胸膛,她的青絲和他的頭髮糾纏在一起,落到她的胸前。

  「爺……」她的聲音微啞,撒嬌意味很濃。

  「嗯?還要?」秦梟似笑非笑的看著胸前面若桃花的女人,也許她自己還沒有察覺,自從白瑤兒讓她感覺到危機後,她對他的反應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壓抑被動,反而更加主動。

  她終於開竅了嗎?他的等待是不是終於到盡頭了?

  「才不是!」聽到他調笑的話語,她好不羞惱,小手握拳,想捶打他。

  他握住她的小手,細細親吻。

  「嗯……」他的愛撫讓她發出如同被順毛的小貓咪一般的呻吟。

  「那是什麼?」秦梟不放過任何一個她清醒得足以應對他所有挑逗的時機,手指從她嬌嫩的小手順著手臂一路滑到她的胸前,輕輕的逗弄她的軟玉。

  「爺……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洛孝綺伏在他的胸前,忍不住問道。他對她避而不見是其一,但是今天跟他在書房裡研了半天的墨,她也能看出他這陣子確實有很多公事。

  「年初事情都不會少。」秦梟回應,「偏偏妳這妖精還不給我省心。」

  「人家哪有?!」她不安的扭動了下身體,想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還有什麼?一併說了,不要扭來扭去。」箍著不安分的細腰,他用萬分開恩的語氣說道。

  「嗯……那奴婢說了,爺不許生氣。」

  「不生氣。」

  「也不許笑話奴婢。」

  「好,妳說。」

  他痛快的語氣讓她有些懷疑,大眼睛忍不住偷偷的瞄了他一下。

  「規矩這麼多,還說不說?」

  被他察覺到,洛孝綺乖乖的又窩回他的懷裡。

  「爺,」她執起他的手掌,無意識的撫摸他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絲毫沒注意到他眼中愈來愈濃郁的溫柔。「爺……你打算怎麼招待白小姐?」

  如果白瑤兒不來,她恐怕還意識不到自己其實是個很會嫉妒的人呢!先前嫉妒那個傳聞中的「洛小姐」到難以自抑的地步,現在又嫉妒這個明豔嫵媚的白小姐,只希望秦梟不要把她當成妒婦才好。

  秦梟逸出低沉的笑聲,胸腔上下振動。

  她知道他果然笑話她,忍不住從他的胸前溜下來,「爺,你說過不笑話奴婢的。」

  他可不願意讓懷裡的軟玉溫香溜走,雙手緊握住她的纖腰,確定她安穩的待在他的臂彎裡。「難道我現在招待得不好?她可是住在我這個堡主的院落裡呢!」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洛孝綺的心裡就不住的冒酸水,「誰說讓她住在這裡了……」

  「好了,不要吃醋,再吃,堡裡就沒醋燒菜了。」他親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在得到小貓一般微弱的抵抗後,又忍不住笑出聲。

  「我……我才沒有吃醋。」她一急,連常掛在嘴邊的「奴婢」兩字也省了。「只是覺得爺的院落一向重清靜,我怕她打擾爺休息……」

  「喔?這麼為我著想?」

  洛孝綺有些心虛,撇開頭,「爺要是有別的想法,就算了。」

  好吧!她的妒婦本質徹底暴露了,剛剛那番話連她自己回想起來,都能聞到一股噴鼻的酸味。

  秦梟安撫似的摩挲她的小臉,「乖綺兒,白瑤兒的事,妳不要多想,有我呢!」

  她身體一顫。他……是不是不願意她提白瑤兒?難道他真的愛上了那個女人?苦澀的滋味瞬間溢滿嘴巴,她裝作不在乎的點點頭,「喔!」

  知道佳人一定誤會了,他也沒有多做解釋,有些事情現在還不適合說破,白瑤兒還是放在眼前讓他安心一些。

  低頭看著裝睡的洛孝綺,秦梟忍不住吻上她甜美的櫻唇,尤其他已經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滋味……

  ※※※※

  這天,洛孝綺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齊,走出秦梟的臥房,注意到白瑤兒的房門緊閉著,不知道是還沒起來,或是已經出去了。

  自從跟秦梟言歸於好後,她便夜夜留宿在他的房裡,他果然很忙,有時候甚至會辦公到深夜,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益發甜蜜的心情,在白瑤兒的刺激下,她不再壓抑自己的愛慕,反倒是愈發大膽的在他的面前表現她對他的依賴。

  兩人的柔情蜜意平息了怒雲堡前一陣關於女主子的猜測,不過洛孝綺已經不在乎了,她現在很煩惱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經把心捧到那人的眼前了,怎麼還不見他的回應啊?

  好吧!她的愛情是卑微且不求回報的,可是秦梟哪怕只是說一句對她有好感之類的話,都會讓她歡欣雀躍、喜極而泣,奈何這人只會在床上逼迫她一次又一次的承諾對他不離不棄,自己卻吝嗇得不肯給她一句表態。

  她現在很煩惱,想要兩情相悅的心情已經蓋過一切了,無暇顧忌其他,一心只想著怎樣才能撬開他的嘴巴,聽他說句情話。

  又看了一眼白瑤兒緊閉的房門,洛孝綺出去準備行李,外地的產業有了突發狀況,秦梟又要外出查看,這一出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對她來說,以前他外出從來不曾讓她表現得多麼不捨,至少沒有讓外人發現,可是現在已經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回來又走而無動於衷了。

  男人的家業高於一切,她嘆口氣,認命的為他張羅事宜。

  雖然那傢伙很上道的提議帶她一起去,可是她還沒忘自己在堡裡的工作和那個住在暮秋院的客人。

  不喜歡白瑤兒是一回事,然而待客之道可不能廢,否則會讓外人看笑話。

  唉!她好想跟他一起出去喔……

  ※※※※

  車隊整裝待發,秦梟帶著洛孝綺去冬香園與王夫人話別。

  王夫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癱軟的坐在樹下,抬起眼皮,看見秦梟到來時,也沒有往日那般殷勤,反倒把臉撇向另一邊。

  「嬤嬤的身子還舒服嗎?」秦梟坐定,冷淡的問。

  王夫人哼了一聲,「託你那個侍女的福,老婆子我現在吃好喝好,還能活個百八十年。」

  秦梟呵呵笑了,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感情,「聽嬤嬤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幾天我要去建南一趟,那是嬤嬤的家鄉,嬤嬤有什麼要我帶的東西嗎?」

  王夫人看了他一眼,「我現在說的話,你還聽?我老了,還是不要多管閒事吧!瑤兒,我們回房。」她不給秦梟絲毫面子,轉過身去,任由一旁的白瑤兒將她攙扶起來。

  洛孝綺這才注意到白瑤兒,她一改往日鮮豔的裝束,一身素淡的錦緞長裙,頭髮鬆散的綰成髻,只不過她的相貌太過豔麗,這樣清雅的服飾穿在她的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白瑤兒隨意的撩了下垂落耳畔的髮絲,白玉也似的手臂裸露出來,皓腕上的墨玉手鐲更是映襯著她玉質的肌膚。

  洛孝綺還沒來得及感嘆這冰肌玉膚的美人,旁邊的秦梟身形一動,拉住白瑤兒的手。

  「秦堡主……」白瑤兒訝異的輕喚一聲,嬌軟的聲音隱含著魅惑。

  洛孝綺也驚訝的看著秦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妳的金鐲是哪裡來的?」他緊皺眉頭,毫不放鬆的捏著白瑤兒的手臂。

  「啊!好痛,秦堡主,請放手,你弄疼我了。」白瑤兒的手臂顫動一下,眼看他毫無放手的意思,這才說道:「這是……這是我一位友人贈送的,是我的心愛之物。」

  秦梟滿臉異色,眼眸中波濤洶湧,盯著那墨玉金鐲良久,「妳這位友人生得什麼模樣?」

  「是位女子,相貌嘛……」

  洛孝綺還在想發生了什麼事,就見白瑤兒一雙媚眼略帶惡意的看向自己。

  「說起來也巧,我那位友人跟洛姑娘極其神似。」

  洛孝綺心裡一沉。跟她長得很像?

  「爺,到底怎……」

  「妳不要騙我。」秦梟粗聲打斷了洛孝綺的問話。

  「啊!我絕對不敢欺瞞堡主,那位友人自稱雲綺,和我在建南結緣,臨別時,她將手腕上的金鐲贈送給我,說這是千年墨玉,天下只得一塊,打成了兩件飾物,其中一件是這個鐲子,另一件就是北方怒雲堡堡主手上的扳指。」白瑤兒急切的說。

  洛孝綺倒抽一口氣。扳指……那不是那個洛小姐給他的……她看向白瑤兒手腕上的金鐲,原本墨色的玉在陽光下變得清透,裡面的花紋如水一般隱隱流動。她曾經在不知情的時候仔細端詳過秦梟的扳指,材質確實跟這手錫是一模一樣的。

  天下唯一的玉石打造而成的兩件飾物啊……

  「她在哪裡?」秦梟有些喘息的發出質疑。

  洛孝綺暗暗感到心驚。她?原來……她還活著?

  白瑤兒搖搖頭,惋惜的說:「我也不曉得,雲綺姊姊將鐲子給了我之後,就離開建南了。」

  「你莫要再找她了。」此時王夫人也出聲了,「既然你現在已經寵幸了別的丫鬟,你們之間的約定也正式作廢,找到她不過是徒增傷心罷了。」

  白瑤兒怯怯的看著秦梟,「堡主若是喜歡雲綺姊姊給我的這只鐲子,就拿去吧!想來雲綺姊姊跟堡主也是有淵源的,她當時常常對月嘆氣。」

  秦梟的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厭惡的推開白瑤兒的手臂,轉身便走。

  「你找不到她的。」王夫人對著他的背影說話。

  ※※※※

  洛孝綺的心緒有如一團亂麻,看著前面快步奔走的男人,想起王夫人說過的話──

  既然你現在已經寵幸了別的丫鬟,你們之間的約定也正式作廢,找到她不過徒增傷心罷了。

  寵幸丫鬟,一定是在說她了。原來當初秦梟不肯讓丫鬟入房伺候,是因為跟人做了約定,那他為什麼還要寵幸她呢?他明知那是破壞約定的行為,卻還做……自己真的有那麼像那個人嗎?

  一想到秦梟剛剛的臉色,她就有些害怕,那冷厲的神色好像是要當場把白瑤兒劈成兩段。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是要去找洛小姐嗎?建南,王夫人的家鄉,也是他這次外出辦公要去的地方。他一定會把她帶回來吧?到時候……

  洛孝綺突然呻吟一聲,閉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剛剛亂想太多,現在竟然有些頭痛。

  等她勉強睜開眼睛時,眼前早已沒了那個剛健的身影。

  「爺……」

  她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就要面臨這樣的不堪嗎?

  「怎麼回事?」

  近在咫尺的聲音讓她一驚,方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停在她的身邊。

  「頭痛?」秦梟皺著眉頭,彎下身子,不由分說的抱起她,一隻手碰觸她光潔的額頭,輕輕揉撫,「好些了嗎?」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躲開他的大手,趴伏在他寬闊的肩頭上,卻說不出半句話。

  「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他嘆了口氣,「先回房歇息一下吧!」

  「爺,你還要趕路。」濃重的鼻音透過他的棉布長袍傳出來,洛孝綺卻絲毫沒有脫離他懷抱的意思。

  「喔!今日先不去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辦。」秦梟說得毫不在乎,甚至態度轉變很快,抱著她走回他的房間。

  儘管摸不著頭緒,她依然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

  原本以為這次頭痛不過是很普通的身心疲勞,然而令洛孝綺想不到的是,這頭痛活生生的折磨了她三天三夜。

  她在秦梟的榻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腦袋像是要炸了一般,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白瑤兒手腕上的那只鐲子,墨色的玉石在她的眼前熠熠生輝。

  清晨,頭痛終於有了減輕的趨勢,她緩緩的睜開眼睛。

  這幾天因為頭痛,她總是緊閉雙眼,因此此時眼前還是模糊一片,微微動了下身子,感覺腰上環著一條手臂。

  「爺?」她小心的開口。

  「嗯,醒了?」秦梟低下頭,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她,「綺兒,頭還痛嗎?」

  洛孝綺不明白他的眼眸為何那般明亮,好像在期盼什麼事情。在他如炬的眼神下,她也只敢怯怯的搖搖頭,「已經不痛了。」

  「喔……不痛了?那就……好。」他的眸子突然變得黯然,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再休息一下吧!妳這幾天受了很多苦。」

  看著窗外開始發白的天色,她忍不住詢問,「爺,奴婢躺了多久?」

  他的手頓住,「妳這貪睡的丫頭,已經賴在床上三天了。」

  「三天?」洛孝約不敢相信,「爺,你不是……不是要去建南嗎?」他怎麼還會在她身邊待了三天?

  「那邊已經安排人去了。」

  她狐疑的看著他。公事可以讓別人幫忙,可是……她還沒忘記那天他見到白瑤兒手腕上那只金鐲時驚詫的樣子,他不去找那個洛小姐了嗎?

  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她握住他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那爺不去找……嗎?」

  「妳記得?」秦梟猛地收緊手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問:「妳記起來了嗎?」

  「什麼?」她看著不知為何突然狂喜的男人,「記得什麼?」她不覺得自己忘掉什麼東西了呀?

  「是嗎?還沒有記起來啊!」他的情緒再度低落,喃喃細語。

  洛孝綺徹底胡塗了,她自認記性很好,怎麼現在他好像在盼著她想起什麼?

  「爺,你到底在說什麼?」

  「算了,妳休息。」他起身下榻,「我去看看公事處理得如何了,妳先躺著休息,等一下我讓人為妳熬些清粥。」

  她滿臉困惑的看著這個表情變幻莫測的男人。她……說錯了什麼嗎?

  ※※※※

  這時,冬香園也不平靜。

  「姨母,妳說這樣能讓堡主注意我。」白瑤兒舉著左臂,上面赫然纏了幾圈白紗,「結果那個粗人竟然差點把我的手腕捏斷,現在還讓那個女人躺在他身邊。」

  她憤恨不已,自己耗費了多大的力氣,竟然還無法撼動洛孝綺在秦梟心裡的地位,這讓她無法接受。

  「不應該啊!」王夫人對外甥女的抱怨充耳不聞,喃喃自語,「那天她確實是跳了崖的,這可是我親眼所見,雖然後來她被梟兒救了回來,但是我也讓人趁梟兒不在時將她帶到堡外解決了。難道……這個洛孝綺真的是她?」那個下人沒把她做掉?

  「姨母,妳在說什麼?誰是誰?」白瑤兒蹙起眉頭,不滿姨母對自己的忽視。

  王夫人依舊沒搭理她,兀自想著自己的事情。按照秦梟的性子,他不可能放任這條線索流失,她沒忘記當初那個女人跳崖後,他瘋狂的模樣,可是為什麼前幾天他看到那只失而復得的金鐲時,沒有自己去建南找人?王夫人有些想不通了。難道秦梟知道建南根本就沒有那個人?不,不可能的,她相信自己的眼線一定會除掉那個女人,她絕不可能還活著。

  「瑤兒,看來我們不能只從梟兒的身上下手了。」王夫人正色道。

  當初有了那個野丫頭,她沒辦法讓秦梟看中自己家的女孩,現在那個野丫頭已經死了,又冒出一個低賤丫鬟……哼!既然那個丫鬟敢壞她的事,就別怪她心狠了,之前既然能把那個小賤人整死,現在她也不怕再加上一個。

  王夫人閉上眼睛,又想起曾經見過的秦家領土地圖,那足以與朝廷媲美的廣闊領土和驚人財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得到它們,那些只能屬於她,屬於他們王家的,那是她哺育秦梟所應得的回報。

  ※※※※

  「他到底想讓我想起什麼呢?」洛孝綺坐在院子裡,為秦梟繡衣服,還不住的想著前兩天發生的事。

  她沒有什麼想不起來的事情啊!從小到大,她的記憶也沒有脫節,他在期盼什麼?

  她死活也想不通,低垂著頭,繼續繡著秦梟外袍上的花紋。

  「啊!他是不是把我當成……那個人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個小廝快步過來。

  「洛姑娘,洛姑娘……」

  「怎麼了?」洛孝綺抬起頭。秦梟今天剛好有事要去外面的圍場,不在堡裡,會出什麼事?

  「洛姑娘,今天有一批皮毛進庫,可是堡主帶著管事和帳房去圍場了,沒有人清點,怎麼辦?」

  洛孝綺微微愣住,以前她是不管這種活計的,充其量會在帳房確定入庫以後去看看,以便什麼時候會用到,然而今天堡裡重量級的人物都去圍場了,留在堡裡能說話的人也只有她。

  思索了下,她對小廝揮手,「你先下去吧!我馬上就過去。」接著她又轉身,看向駐守庭院門口的侍衛,「你現在去圍場,看看董帳房是不是還在忙?若是他不忙的話,拜託他先回來一趟……如果堡主問起來,就說有批皮毛提前到了,讓帳房過來清點一下貨。」

  「是。」侍衛領命,快步離開。

  洛孝綺放下手裡的衣服,起身準備去招呼運貨商。

  不過,今天怎麼會有成批的貨呢?又不是規定的交貨日期……

  載貨馬車一般是不會停在怒雲堡宏偉的正門前的,是以她一路曲曲折折的拐到偏僻的側門。

  皺起眉頭,看著空曠的側門兩邊,她納悶著,怎麼連半個侍衛也沒有?秦梟就算是出去做事,也不會把守門的侍衛調走啊?

  她心存疑惑,小步上前,打算要推開朱紅色的木門,手指剛剛碰觸到門板,就聽見身後的草叢傳來一陣窸窣聲。

  大吃一驚,她連忙回頭,還沒看清楚人影,就被一塊麻布摀住口鼻。

  「唔……唔……」

  因為驚嚇過度,她連吸了幾口氣,只覺得眼皮沉重,身體虛軟,很快便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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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妳這個小賤人,秦家收留妳,那是妳的福氣,別妄想再得到秦家女主人的位置!」銳利的女聲劃破了黑暗。

  「看看妳無能的哥哥是什麼德行,還敢跟我家梟兒稱兄道弟,你們也太不識趣了吧!」

  「這是五兩銀子,拿著它走人,別讓我再看到妳出現在秦家,這也是梟兒的意思。」

  刺耳的聲音在洛孝綺模糊的意識裡不停的旋轉,直讓她覺得頭痛難耐。

  那聲音愈來愈大,說出口的話也愈來愈難聽,直到所有的聲音漸漸低下,一聲怒吼傳來──

  「好沒教養的野丫頭,居然還敢跟我叫囂!」

  「啊……」洛孝綺猛地睜開眼睛,大口的喘息。

  那聲音帶著明顯的惡意,在她的耳邊圍繞,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她搖搖頭,像是要把那聲音甩開。

  「好痛……這是什麼地方?」

  當耳邊終於歸於寂靜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全然黑暗的房間裡,濃濃的乾草味夾雜著發霉的氣味,讓她忍不住咳嗽。

  她是被扔到了哪裡?

  「唔……嗯……」細微的呻吟從角落發出。

  「誰?」洛孝綺嚇了一跳,寒毛都立了起來。「誰在那裡?」

  「嗯……」又是壓抑的呻吟聲。

  她皺起眉頭,眼睛已經漸漸的適應了黑暗,掙扎著起身,往聲音的來源走去,「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姑……娘……」嘶啞的聲音終於凝結成詞語。

  「你……陳山?」洛孝綺不確定的問,看到房間角落的乾草堆旁趴著一個人,雖然看不太清楚他的樣子,可是直覺告訴她,那就是幾個月前她無意中救下的名叫陳山的男人。「是不是你?」

  「姑娘……姑娘……」男人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正是應該看守後山的陳山。

  「你怎麼了?」她急忙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別……姑娘別過來。」陳山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洛孝綺的聲音不自覺的拔高,就著高處換氣窗透進來的光線,看到陳山趴跪在地上,身體不停的顫抖,臉頰不自然的泛紅,好像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你生病了?」

  「姑娘……」

  「讓我……」她的手剛碰觸到他的手臂,就被他揮開,然而她的指尖還是感受到了他異常灼熱的體溫。「你發燒了?」

  陳山拚命的喘氣,看到眼前朦朧的女子身影,那是他埋在心底的美麗,他傾盡全部去守護的人,此時她就那樣無辜的在自己身邊,用她純淨美好的眼睛看著他……她純淨美好的眼睛……

  下腹一陣悶痛,再次讓他呻吟出聲。

  不行,他不能玷汙那份純淨,她是他永遠不可觸及的,是絕對不能褻瀆的美好……

  雖然不斷的這樣想著,但是陳山在閉上眼睛的剎那,眼前浮現的還是洛孝綺清麗的面龐和玲瓏的身段,她的胸部柔美而堅挺,腰肢纖細,雙腿修長……她一定不知道,每次她穿著略緊的衣裳時,身體的每一寸曲線都會被勾勒出來,那是足以讓天下所有的男人血脈僨張的動人身段啊!

  「陳山?」

  手臂上突然感到冰涼的碰觸,是她白玉般的小手,他不止一次幻想過將那雙手握在手中,一定是柔若無骨的銷魂。

  「陳山?陳山?!」

  明明是急切到驚慌的語氣,聽在此時的陳山耳中,卻是難以言喻的誘惑勾人,他想到今天造訪他的那個女人說的話──

  「你是不是想得到洛孝綺?放心,我會給你一個機會,那裡人鬼不知,你可以讓她為你做任何一件事,任何的事喔!」句尾上挑的音調好像已經看出了他深藏的骯髒心思。

  他本來是拒絕的,可是那女人竟然命人給他灌下了一大碗茶水,並把他扔到這個地方,而當他在烈火焚燒中清醒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個夢寐以求的女人……他夢寐以求的女人沒有任何防備,她怎麼這麼傻,居然還敢在這時候接近他?她又不是沒經歷過男人,還是說她也受到那個女人的勸說,來跟他……

  洛孝綺還想再看陳山的狀況,卻見到趴在地上的他突然直起身子,一雙充血的眼睛直盯著她。

  「你……」那滿是慾望的眼睛讓她感到本能的恐懼,「你……你別過來!」

  可惜陳山已經徹底失去理智,聽不到她說的話,他眼中只有她驚懼的神色和微微發抖的櫻唇,泛著水光的紅潤雙唇像是一朵將要綻放的花苞,等待男人的採擷。

  「救命啊!」她大叫一聲,轉身向後跑,然而跑沒幾步就被身後的男人抓住,緊接著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推倒在地上,「你放開我,唔……」

  陳山迫不及待的堵住她的嘴巴,像是貪婪的野獸,不斷的啃囓柔嫩的唇瓣。

  好噁心!洛孝綺氣得眼淚都飆了出來,被別的男人親吻的感覺好噁心。

  她拚命的捶打他,躲避他的侵犯,可惜微弱的力道撼動不了他分毫。

  怎麼辦?要被他玷汙了,為什麼還沒人來救她?

  洛孝綺絕望的扭動、掙扎,即便用盡各種方法,外衫還是被陳山撕裂,扔到了一邊。

  「放開我……啊……」

  ※※※※

  門被大力的端開,渾身散發出戾氣的男人跨進柴房,銳利的雙眼掃視著房裡的一切事物,最後定格在蜷縮在乾草堆旁的女人身上。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破碎了,原本是裡衣的白布條掛滿了她的身體,青絲凌亂,一張小臉幾乎隱藏在黑暗中。

  剛剛僕人傳話,說孝綺跟一個小廝在柴房裡廝混,現在照這慘狀看來,情況比他預想的慘烈得多……秦梟的眼眸因為暴怒而微微瞇起,全身的怒氣都化作可怖的殺意,霎時柴房裡的氣溫又降低幾度。

  明明早上還在他的懷裡巧言歡笑、親暱歡愛的女人,如今卻幾近裸露的趴在地上,正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秦梟閉了閉眼,胸口因為糾結著怒氣而隱隱作痛,只有她受辱的模樣才能讓他勉強壓下怒氣,知道現在最主要的是安撫她。

  可是為什麼每次都要在她受到難以彌補的創傷時,自己才會有所發覺?

  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代替她承受任何一個劫難……

  他穩住心神,緩緩的走向她。

  洛孝綺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不停的打哆嗦,嗓音沙啞卻尖銳的嚷道:「別過來!不許過來!」

  秦梟無視她的警告,不顧她的掙扎,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綺兒,是我,別怕,看著我。」

  她怯怯的抬起頭,嘴唇抖動兩下,然後發出聲音,「爺?」

  「是我。」

  「爺……爺……」剛剛經歷了太過殘酷的事情,讓洛孝綺情緒失控,有些恍惚。

  秦梟安撫的輕拍她的背部,身上那股戾氣非但沒有散去,反倒愈發濃烈,瞇起眼睛,看到不遠處倒在地上的陳山,瞳孔緊縮,但是到底顧忌著懷裡的人兒,撫慰的動作依舊輕柔。

  他已經竭力控制住自己,沒有當場發作,只因為她在無意識的呼喚過他之後,就昏了過去,蒼白的臉色和滲血的背部讓人看了驚心。

  秦梟打橫抱起失去意識的洛孝綺,轉身走出柴房,命人把陳山捆綁起來之後,就頭也不回的帶著她回到暮秋院。

  ※※※※

  「和別的男人偷情耶!真看不出她是這樣的女人。」

  丫鬟們的竊竊私語,無法阻止的傳進房間。

  「是啊!是啊!堡主對她那麼好,她居然還這麼做,簡直是太不知好歹了。

  「妳說,堡主會不會把她趕走?」

  「最好是這樣啦!這種人留在怒雲堡裡有什麼好?被全堡的人看到那種場面,真是羞死人了。」

  「我要是她,早就咬舌自盡了,不曉得她是怎麼到現在還賴在堡主的房裡不肯走的。」

  「唉!人家這叫做人至賤則無敵……」

  匡啷,木梳從手上滑了下來,摔到地上,登時斷成兩截。

  洛孝綺緊咬著下唇,看到銅鏡中憔悴得有些不堪入目的面孔,恍惚覺得這一切非常熟悉,也許她早就在心裡預演過無數次這樣的情景吧!

  沒身分的丫鬟哪裡有福分承受高貴之人的寵愛?那天秦梟帶她回去時,有很多人圍在柴房的門前,但是礙於周圍侍衛的阻攔,沒有走上前。她知道因為秦梟的緣故,自己不堪的模樣沒被其他人看到,不過還是有不堪的流言傳了出來,只是不知為何變成了偷情……罷了,不論是強暴還是偷情,都足夠教人羞憤欲死。

  然而這還不是她最難以承受的,最令她感到痛苦的是已經沒有辦法再面對秦梟了。

  無論事實如何,在眾人的眼中,她已經是個失貞的女人,這樣的她恐怕永遠也得不到救贖吧?

  他是那樣尊貴的人,原本她的身分就受到別人的詬病和蔑視,現在又遭遇這樣的侮辱,哪裡還有資格得到他的親近和寵溺?

  洛孝綺推開銅鏡,站起身,環顧四周。

  她不知道秦梟為什麼到現在還讓她睡在他的房間,雖然在她自我厭惡的情結下,他們沒有像以前那樣同床共枕,但是睡在這裡還是讓她覺得不安。

  每晚,秦梟擁抱她的時候,會想什麼?有沒有想過她特別的髒?有沒有想過她是個不貞的女人?

  帶著惡意的臆想,讓她不可抑止的跌進了自己設下的圈套,已經走不出去了。

  秦梟走進房間,看到洛孝綺披散著有些乾枯的頭髮,蜷縮在床榻和牆壁之間的角落,身旁凌亂的堆積著不同的東西,然而沒有一樣東西尖利到能要了她的命,不禁嘆口氣,目光柔和的向她走去。

  「綺兒,別坐在地上,涼。」

  細小的臂膀抖了一下,洛孝綺抬起瘦削的小臉,無神的眼睛瞅著他冷峻的面龐,乾澀的嘴唇微啟,「爺……」聲音沒了往日的婉轉清脆,帶著痛徹心扉的嘶啞,「爺……奴婢無顏見爺了……」

  「先起來,」秦梟不悅,不由分說的把她拉起來,「好好休息,不要亂想。」

  約莫是今天又有什麼閒話讓她聽見了,真的應該要好好的管教府裡那些下人。

  他扶著有如行屍走肉的洛孝綺來到床榻旁,讓她躺下。

  「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他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吻,又吻了吻她的睫毛,動作無比溫柔。

  洛孝綺這兩天精神壓力極大,在他刻意放柔的語調裡,漸漸撐不住,沉入夢鄉。

  秦梟幫她蓋好被子,確定她的呼吸均勻而冗長後,撿起散落床榻邊的器皿燈台等東西,走出房間。

  「繼續看好她,有任何動靜,及時向我通報。」他壓低聲音,看著侍衛,「把這些東西扔掉,不要再讓我看見它們。」

  他站在房門前,雙手負在身後。

  昨天陳山就已經招了,雖然他之前便猜到了事實,可是一經確認,心裡還是有些異樣。

  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一個原本善良可親的人變成現在這副面目可憎的樣子?

  ※※※※

  王夫人坐在冬香園大廳的八仙椅上,啜了口侍女奉上的綠茶,然後略微不快的放下茶盞。

  「那個女人還沒被趕走?」

  「是啊!姨母,不只如此,現在堡主還讓侍衛看守著暮秋院主房的大門,別說丫鬟和小廝了,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白瑤兒氣急敗壞的說,一想到昨天她以探視為由去主房,卻被侍衛擋住的場面,就氣得牙癢癢。

  那個下作的狐狸精,事情都鬧成這樣了,竟然還霸著堡主,太可恨了!

  王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瑤兒,那天梟兒去柴房的時候,妳沒在場吧?」

  「我哪敢?我可是謹遵姨母的囑咐,半步都沒離開暮秋院。」

  「那就好,只要咱們不說,梟兒是不會懷疑到咱們頭上的。」

  「姨母,妳真是多慮,那天的場面,小玉都跟我說過了,堡主當時臉都青了,哪裡會懷疑?」

  王夫人搖搖頭,秦梟是她看著長大的,如果他親眼看到洛孝綺與別人交媾,就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即便洛孝綺不是自願的又怎樣?到底還是把身子失了,不是嗎?可是現在陳山雖然被關起來,但還是活著的,洛孝綺更是被他放在自己的院落裡看護著,這一切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秦梟並沒有相信洛孝綺背叛他,而且在伺機等著什麼……

  她看著焦躁的外甥女,露出不為人知的笑容。

  反正這些事情都不是她親手做的,秦梟就算有心追查,也不會查到她身上。

  「瑤兒,梟兒明日會在外院的大廳開例會,要一直待到晚上,這期間妳務必進到梟兒的房間,去會會那個女人。既然從外面帶不走她,就讓她從裡面走出來。」

  白瑤兒點點頭,「我明白。」

  ※※※※

  難得安穩的睡了一覺,洛孝綺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經大亮。

  她有些遲疑的推開窗戶,眼前赫然是一片春光,池塘邊的柳樹長出了嫩嫩的青芽,美麗的景色讓她近日來陰霾的心情稍微得到了釋放,嘴角終於不再下垂。

  然而當她看到兩個丫鬟向這邊走來時,連忙關上窗戶。

  目前,她還是不敢面對其他人。

  不一會兒,兩個丫鬟來到主房門前。

  侍衛盤問了她們的來意,隨即打開門,讓她們走進前廳。

  洛孝綺還是躲在內室,不願意去看那些人,彷彿十分篤定她們看她的眼神一定隱含著嘲諷和不屑。

  「洛姑娘,早膳準備好了,請用膳。」

  依照慣例,丫鬟們說完話後就應該出去了,然而洛孝綺卻沒有聽到腳步聲和關門聲,偏偏今天她的心情好些,也有了胃口,正覺得奇怪之際,一道身影突然闖進內室。

  「妳?」她後退一步,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的人。

  白瑤兒露出委屈的表情,「洛姊姊不願意見我嗎?」

  坦白說,確實不太願意,雖然她跟白瑤兒沒有什麼尖銳的正面衝突,可是總能感覺到白瑤兒對她若有似無的敵意,加上她現在的境遇如此不堪,更是不願意看到白瑤兒純真嫵媚的模樣,這會讓她自慚形穢到無地自容的地步。

  「白小姐多慮了,只是奴婢的身子不大舒服……」

  「姊姊的事,我都聽說了,我也不是愛嚼舌根的人,自然不會破壞姊姊的清白,只是太擔心姊姊,才假冒下人來看姊姊。」說著,白瑤兒還不忘咬牙切齒的加一句,「那些色膽包天的下人真是可惡!」

  洛孝綺呼吸一窒,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面前說出當時發生的事,她感覺體內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手腳瞬間冰涼。

  「啊……是啊!多謝白小姐的關心。」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可是天知道她在附和什麼,那天的情景不斷的在她的腦海裡轉來轉去,成了整日折磨她的夢魘。

  「洛姊姊,」白瑤兒握住洛孝綺的手,「妳千萬不要放棄,送我這只鐲子的那位姊姊對我說過,這世上最不能放棄的就是勇氣,遇上這種事情,雖然是大不幸,但是姊姊不也得到一個很好的教訓嗎?經過這番磨礪,相信姊姊一定會變得更加堅強。」

  洛孝綺癡癡的看著她手腕上通體墨色的玉燭,那是世上僅有的一塊稀有玉石打造而成的飾物,那是……秦梟跟那個女人的定情信物吧?她聽著白瑤兒鼓勵她的話,突然覺得怯懦的自己是多麼的卑微,曾經痛恨自己做了那個女人的替身,可是現在看來,她連做那個人的替身都不配!那得是多麼堅強的女子才會說出的話啊!而她遇到事情就縮在殼裡,掩耳盜鈴,實在是可笑得可以。

  「白小姐,妳說得對,是奴婢淺薄了……」她訥訥的說,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那只鐲子,「我是多麼的無知啊!」

  白瑤兒笑著執起她的手,「別叫得那麼生疏嘛!我初來怒雲堡,給姊姊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太對不起姊姊了。我決定今天就搬到姨母的冬香園,姊姊若是願意,可以隨時找我,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姊姊。」

  洛孝綺虛弱的笑了笑,「哪裡,白小姐是怒雲堡的貴客,我怎麼敢說麻煩?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妳見諒。」

  白瑤兒眼睛彎彎的看著她,「洛姊姊,妳真的是怒雲堡的好管事呢!時時刻刻想著怎麼招待客人,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她看了眼窗外,「啊呀!跟姊姊說了這麼久,都忘了時間,我一會兒還要去照看姨母。」

  她放下洛孝綺的手,邁步走到門前,然後像是想到什麼,又回到洛孝綺的身邊,貼近她的耳朵。

  「姊姊,聽說那個下人還被關在地牢裡,不過估計也活不了幾天了,相信堡主一定會還姊姊一個公道。」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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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2: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秦梟剛走出議事廳,便意外的看到了不知道在一旁等了多久的洛孝綺,他略感驚奇的迎過去。

  「綺兒,妳怎麼出了房間?」

  洛孝綺勉強笑了下,「這幾天奴婢讓爺擔心了。」她低下頭,直瞅著他的墨玉扳指,「奴婢給爺賠不是來了。」

  看到她走出房間,秦梟應該是高興的,可是不知為何,聽到她這麼說,他總有揮之不去的不安。

  「沒什麼,妳肯出來就是好的。」

  幾乎是瞬間,他耳邊似乎響起了隱約的聲音──

  梟……你肯回來就是好的……

  這記憶深處的聲音讓秦梟的身形頓了頓,看著她不肯正視自己眼睛的樣子,非常疲累的嘆了口氣。

  坦白說,相較於她柔順乖巧的模樣,他更希望她會向他發脾氣,會無理取鬧,會埋怨他當時的遲到。可是她沒有,一逕乖乖的守在一邊,等他伸出手,才會帶有羞慚意味的回應他。這種類似生疏的防備讓他難以招架,他試過用盡一切寵愛她,讓她知道他不在意發生在她身上的事,然而那樣只會讓她面色修白,瑟瑟發抖,好像她真的認定自己是他不貞的女奴。

  秦梟也知道自己性情暴躁,但是不曾強迫她做她不願意的事,為什麼她要對他這麼疏遠?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洛孝綺跟著秦梟回到暮秋院,白瑤兒真的搬了出去。

  她看著白瑤兒曾經住過的房間,想到她早晨說的話,那個女子如此高貴可敬,她卻搶了她的情人……她是多麼的可恥啊!

  ※※※※

  「爺?」這夜,洛孝綺主動提議要幫秦梟擦拭身子,她細心的用棉布擦著他的長指,眼睛不離那枚扳指。「她……是個很好的人吧?」

  秦梟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目光觸及她柔白的指腹和墨玉扳指相接的地方時,神情瞬間溫柔許多,「很堅強的一個人……跟妳一樣。」

  她微微愕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然而她沒有反駁他,而是泛起了令他心旌蕩漾的絕美笑容。

  「奴婢怎麼能跟她相提並論呢?」

  秦梟握住她的小手,用手背摩挲她細嫩的面頰,「不要把自己想得太淺薄,這世上誰都比不上妳。」

  洛孝綺抬起頭,和他對視,盈盈水眸裡滿載情意。她不曾懷疑他對她沒有感覺,只是太多時候他看她的眼神過於複雜,讓她猜不透,即便他對她有幾分真情在裡面,恐怕也是基於他對那個女子的深厚感情,她有自知之明。

  秦梟的眼睛有如深潭,沒有半點波動。

  她眸光一閃,接著低下頭,繼續幫他擦拭身體,半晌才又開口,「奴婢哪裡都比不上她。」

  「妳不要總跟自己過不去。」他微皺眉頭,不知為何,有些惱怒。

  「是。」她沒有反駁,低低的應了一聲。

  ※※※※

  夜深了,洛孝綺服侍秦梟更衣,思忖再三,決定問出心裡的疑惑。

  「爺,你打算怎麼處理……陳山?」

  沒想到她會再提起那個名字,秦梟微微瞇起眼睛,「暫時不做處置。」有些事情,他還需要那個人。

  「喔!」這樣也好,畢竟那個人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傷害,而是在最後一刻靠著傷害自己來維持清醒,也不肯靠近她,這也是秦梟當下以照顧她崩潰的情緒為第一優先,並未當場暴怒得殺了他的原因。

  「等這段時間過去,再把他驅逐出去吧!」秦梟看了她一眼,「妳不要多想,現在好好的休養才是最重要的。」

  洛孝綺點點頭,順勢偎進他的懷裡,「爺其實不用顧慮奴婢,是奴婢總給爺添麻煩。」

  秦梟攬著她,過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同時害怕嚇到她,聲音很輕的開口,「綺兒,如果有一天……妳發現我傷害了妳,會怎麼做?」

  她的心中刺痛一下,閉上眼睛,「爺那麼做,自然有爺的道理。」這是她應有的覺悟,不是嗎?

  他在她的頭頂嘆口氣,兀自喃喃,「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原以為事情順其自然就好,可是現在看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了,而這一次,他不能再坐以待斃。

  「綺兒,無論發生什麼事,妳一定要留在我身邊。」

  洛孝綺抬起頭,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迫使高大的男人彎下身子,微微顫抖的柔嫩嘴唇貼上他的薄唇,臉上泛起了情潮,雙眸緊閉,細細的吮吻。

  秦梟的身體一震,竟然失神片刻。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羞怯得似乎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的手臂微微使力,將她提起,讓她更緊密的與他接吻。

  誘人的粉舌試探的滑到他的唇邊,剛要退卻,就被他咬住。

  原本輕柔的吻漸漸的沾染上了情慾,變得熱烈。

  秦梟和洛孝綺像是剛知曉人事的少年少女,急切的褪下對方的衣服,動作粗魯,沒有絲毫耐性。

  他埋首在她的肩窩,她就含住他的紅果,他揉弄她的軟玉,她安撫他的灼熱……兩人誰也不讓誰,擁吻著倒向一旁的床榻,甚至連床簾被弄壞都毫無所覺。

  他終於佔了上風,以力量的優勢將她壓制在身下,啃囓著她嫩白的胸脯,大手揉弄她的私密部位,直到她完全濕潤,昂揚的烙鐵才毫不猶豫的攻城掠地。

  她悶哼一聲,但不示弱,雙腿緊緊的纏著他的勁腰,扭動著柔軟的腰肢,似乎要拚盡力氣,讓他為她發狂。

  這是一場早已註定的戰爭,男人和女人之間永遠沒有和解的可能,只要他稍微鬆懈,她就會後來居上,溫柔早就被拋諸腦後,現在充斥的是掠奪和霸佔,他們就像兩頭褪去偽裝的野獸,在寂靜的夜裡瘋狂的撕咬對方,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印痕……

  ※※※※

  房間裡濃郁的歡愛氣息還沒有散盡,地上散落著衣物和布料,女子的繡鞋踏過一地狼藉,在梳妝台前站定。

  如瀑的黑髮披散開來,絲質襯裙撫過她滑嫩的肌膚,隱約可見她白玉一般的身子上滿是青紫,那正是昨夜激狂後留下的痕跡。

  秦梟囑咐下人不許吵她後就走了,她甚至沒能跟他說上一句話……不過,罷了,還能說什麼呢?從今天起,這個男人就不會再是她的了。

  洛孝綺抬起手,撫著右頰,鏡裡的女子也摸著相同的位置,而她,也不再做另一個人的影子了。

  揚起淒美的笑容,她想更好的愛他,用自己的身分、自己的生命去愛他,也許卑微,也許低賤,但那是她的心情啊!

  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鏡子裡的人好像在哭泣,豆大的眼淚滾過她的面頰,不能逃避的心情,她不需要偽裝的愛情,想讓那個男人記住她,無論用什麼方式。

  「洛姊姊,妳真的準備這麼做嗎?」白瑤兒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向身旁沉默的人,「妳真的要離開怒雲堡?」

  「嗯。」洛孝綺微微笑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要找雲綺姊姊嗎?」

  「是啊!為了堡主,我一定要找到她。」洛孝綺拿出白瑤兒交給她的畫像,這是她前天拜託白瑤兒繪製的。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畫像上的人與自己有九分像時,她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世上真的有與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呢!

  「可是,為什麼?」白瑤兒依舊睜著無辜的大眼睛,「難道洛姊姊真的是雲綺姊姊的姊妹?」

  怎麼可能?洛孝綺失笑,她的家就在怒雲堡領地裡的一個小村莊,怎麼會跟那位小姐是親戚?

  她忍不住想到家裡的父母和三個年幼的弟弟,說起來,她好久沒有回家看他們了。自從她大病初癒後,直接被怒雲堡的人招走,已經很久不曾見過她的家人了。

  還記得當初她纏綿病榻時,母親總會到她身邊,給她講些小時候的趣事,讓她不再感到寂寞和恐慌……咦?她為什麼會感到恐慌?

  「姊姊?姊姊……妳在想什麼?好出神喔!」白瑤兒嬌聲呼喚。

  洛孝綺回到現實,「呃……沒什麼,就是想到家人而已。」嗯,當時生病,心情不好,會產生恐慌也是很正常的,對吧?「妳剛剛說什麼?」

  白瑤兒嘟起嘴,「人家是問姊姊,為什麼要去找雲綺姊姊?」

  「為了……」洛孝綺想了下,「給人幸福。」

  決定了,找到雲綺後,她就要回家照顧爹娘,用餘生好好的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洛孝綺回頭望了一眼巍峨雄壯的怒雲堡,緩緩的登上馬車,卻忽略了白瑤兒在她身後露出的詭譎笑容……

  「馬車走了?」王夫人坐在大樹下閉目養神,佈滿皺紋的手拍打在藤製搖椅上。

  「是,姨母。」

  「嗯……暮秋院那邊知道了嗎?」

  「堡主開完例會後回來,就會知道了吧!」白瑤兒勾起嘴角,妖冶之色盡顯。「不過,到時也已經晚了。」

  ※※※※

  洛孝綺自袖子裡拿出墨玉手鐲,那是白瑤兒交給她的「信物」。

  金鐲晶瑩剔透,放到陽光下,能看到裡面紋路的流動。

  她將沁涼的金鐲貼著面頰,溫潤的觸感讓她不禁想到秦梟的扳指,果然是出自同一塊玉石,多麼相配的一對飾物啊!

  洛孝綺忍不住將手鐲套在腕上,墨玉的色澤與白皙的肌膚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輕撫著鐲子,恍然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難道她也曾經戴過類似鐲子的飾物?

  陷入沉思的她沒有注意到馬車已經駛離了主幹道,走向另一個地方。

  突然,嘶鳴聲破空傳來,強烈的顛簸撼動了馬車,洛孝綺趕緊扶著把手,才沒有跌倒。

  「怎麼了?」她探出頭,看到隨行丫鬟慘白的臉色,心中一緊,「發生了什麼事?」

  「姑……姑娘,馬兒受驚了。」

  「什麼?」洛孝綺這才發現車夫不知何時已經跳離馬車,那丫鬟膽小,死命的抓著木框,錯過了跳車的機會,受驚的馬匹瘋了似的奔向山上。

  這不是去建南的官道!她驀地瞪大眼睛。這……這是通往往生崖的山路!

  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洛孝綺伏在車窗上,完全沒有辦法動彈,一面強行抑制嘔吐的慾望,一面思考解決的辦法。

  馬匹跑得很快,照這個速度,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就會到達崖頂,在此之前,怎麼才能讓馬停下來?

  她的腦海閃過秦梟冷峻的面孔……不能,不能在這種時刻倒下,她還有事要去做啊!

  強忍住胸口的苦澀,她艱難的趴下來,爬到馬匹和車廂連結的地方。

  只要把掛鉤卸下來就可以了!

  她咬緊牙關,試圖扳動排靠在馬鞍上的掛鉤,然而掛鉤緊緊相扣,以她微弱的力道,完全沒辦法挪動分毫。

  難道要跳下去?

  她看著四周,全是尖利的石頭和可怖的荊棘叢,若是跳下馬車,難保不會直接滾下山崖。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洛孝綺的注意力回到掛鉤上。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她抽出一把匕首,奮力的砍著和掛鉤相連的木條,一定要在到達崖頂之前,把木條砍斷。

  很快的,崖頂已經近在眼前,她的額頭冒汗,什麼都想不到了,只是不停的揮舞著匕首,好像在與生命搏鬥。

  她還不能死!她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她還沒有對他說……她愛他。

  幾乎在最後一瞬間,木條終於斷裂,然而另一邊還連在馬匹身上。

  來不及了!她的瞳孔驟縮。

  在馬匹瘋狂的嘶鳴聲中,馬車飛出懸崖。

  洛孝綺只覺得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

  又作夢了!洛孝綺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作夢。

  又是懸崖邊,她已經不知道夢見過幾次這樣的情景,同樣的懸崖,同樣的心痛和恐慌。

  只是與往日不同,這個夢更清晰、更真實,好像她正在經歷著。

  「呼……呼……」

  好累。她皺起眉頭。怎麼會這麼累?

  感覺快要跑斷腿了,她不想再跑了,可是腦海裡有道聲音催促她,跑啊!快跑啊!小心後面的人就要追到了。

  她試圖邁開腳步,可是雙腿像是灌了鉛,幾乎抬不起來,她真的跑不動了。

  「妳要到哪裡?」

  爺?洛孝綺聽出來人的聲音,櫻唇微張,說出口的話卻是帶著顫音,「梟……」

  那人的身影投射到她發抖的身上,她忍不住後退兩步,鞋底已經觸及崖邊,幾顆石子滾下山崖。

  秦梟皺起眉頭,語氣沉重的開口,「過來。」

  她聽得出來,他非常生氣,也知道自己應該過去,她從來不曾違背他的命令,然而夢中的自己似乎不願讓他靠近,在他伸手就要碰到自己的時候,突然閃躲開來。

  他的動作一滯,銳利的眼眸瞇了起來,不再隱藏怒氣,「綺兒,過來。」

  洛孝綺搖搖頭,很痛苦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梟,你放了我吧!」

  秦梟一把抓住她閃躲不及的手,手指上的扳指深深的陷進她的手腕。

  「有什麼話,咱們回家說,這裡太危險了,乖。」明明已經怒到極點,偏偏他還強迫自己露出溫善的面孔。

  她用力的甩動手臂,想要擺脫他的箝制。

  秦梟深吸一口氣,「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妳說給我聽。」

  她一語不發,繼續抗拒他。

  「有人欺負妳了?」

  她緊抿著唇,依然不說話。

  「誰又對妳說那些荒誕的事了?」

  「梟……堡主,你放我走吧!」一逕的沉默不能解決事情,洛孝綺終於出聲,隨即因為手腕傳來劇痛而哀號,「啊……」

  「妳叫我什麼?」秦梟咬牙切齒,大手略微施力。

  「堡主,你是我們的堡主,不是嗎?」

  他還要再說什麼,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堡主,崖邊太危險了。」趕來的侍衛們看見這樣的場景,都嚇白了臉色。

  「梟兒!梟兒,不要莽撞行事啊!」王夫人的聲音尤其淒厲。

  洛孝綺的耳朵被震痛了,咬了咬唇,從牙縫擠出聲音,「堡主,放手吧!」

  「妳……」秦梟抓著她手腕的手又加大幾分力道,「休想!我秦梟人看上的,誰都別想讓我放手。」說著,他想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

  她像是完全受不了一般,大叫出聲,「你何苦折磨我呢?耍我很好玩嗎?很有意思是不是?秦堡主,是我傻,真的相信你說的那些鬼話,真的以為你會愛我……是啊!你是愛我,可你也愛那些嬌客,不是嗎?堡主,你如此高貴,奴婢高攀不起。」

  只有她才知道,夢中的自己完全是在逞口舌之快,卻還希冀著什麼,然而看到那人臉上一閃而逝的驚駭,連那一點點的希望也破滅了。

  她的臉上沒有往日的笑容,一根一根的掰開他的手指,墨玉扳指在她的皓腕上留下一塊紅痕。

  「堡主,放了我吧!你真的不缺我一個。」這個人是多麼的優秀,她早已知曉,是她起了獨佔他的貪念,是她把自己逼上了絕路,現在這樣的結果,她認了。

  既然他做不到為自己守身,那麼不如讓她離開,卑微的、懦弱的離開,趁她現在還有這個勇氣,趁她還沒有被愛他的心情逼瘋……

  「綺兒,妳一定是誤會了。我們回去……回去慢慢說,好嗎?」從來不曾驚慌失措的秦梟竟然口拙。

  她該為自己能給他帶來這麼大的震撼而感到開心嗎?

  洛孝綺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微微上揚的嘴角,他現在這麼驚恐的看著她,害怕失去她,那麼以後他也會用同樣的表情看著另外的女子吧?

  她是個身分卑賤的女人,永遠也忘不掉王夫人無意中說出口的話,她說她只配給他暖床,也許她會得到他一時的寵愛,卻永遠也不可能獲得他的愛情……以前她不相信,一意孤行,妄想飛上枝頭,現在終於明白了。

  秦梟看著最愛的女人露出那讓他心驚的笑容,就像往常一樣,輕輕的偎進他的懷裡。

  她終於要跟他回去了嗎?

  他剛鬆了口氣,抬起手要環抱她,就感覺她後退一步,猛地將他推開,原本已經踩在崖邊的繡鞋完全騰空……

  她就那麼笑著,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洛孝綺感到夢中的自己在快速的下墜,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她搞不懂了,只感覺呼呼的山風擦過她的耳邊,周圍的景色已是一片模糊,就在她以為要墜落到谷底的時候,一團黑暗包圍了她。

  ※※※※

  夢境再轉。

  「梟……」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洛孝綺感覺自己的嘴巴不斷的張合。

  她睜開眼睛,看見一身錦袍的秦梟坐在身邊,凌厲的雙眸沒了往日的冷酷,正略顯柔和的看著她,她嬌笑著偎進他的懷裡。

  「梟,你回來啦!綺兒好想你呢!」

  他寵溺的撫摸她的髮絲,「乖,這次給妳帶了好東西回來。」

  她噘起嘴巴,「人家什麼都不要,就想早點回來陪人家。」

  他失笑,抬起她嬌小的下巴,印下一個柔柔的吻,「看過之後再說吧!」

  他還是不肯給她一個承諾……洛孝綺開心的情緒一下子變成了失落。

  「嗯?」秦梟沒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

  「沒事,什麼禮物呀?我好期待。」她收斂失落的神色,笑咪咪的鑽到他的懷裡,撒嬌的說。

  他從旁邊的石桌上拿起一個木盒,遞給她。那盒子是名貴的檀木做的,拿在手裡很沉。

  在他的注視下,洛孝綺緩緩的打開盒蓋,裡頭躺著兩件飾物。

  「耶?金鐲?戒指?」

  她拿出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不禁皺起眉頭。好大,根本套不住嘛!

  「哈哈……傻丫頭,那是扳指,是戴在拇指上的。」秦梟掐了掐她水嫩的臉蛋。

  「可是戴在拇指上也太大了。」她試了兩次,不得不放棄,低頭看見他放在自己腰間的大手,一把抓起來,將扳指套上去。「梟,你騙我,這明明是給你訂做的,怎麼說是給人家的禮物?」

  她小姐不依啦!怎麼他戴著那麼合適?

  秦梟挑起好看的眉頭,順手拿起盒子裡的金鐲,戴在她的手腕上。

  「這是給妳的,貪心鬼。」

  洛孝綺的手腕從來不曾戴飾物,只因為她的皮膚太過白皙,普通色澤的飾物戴上去,非但不能顯出她皮膚的嬌美,反倒掩蓋了原本美麗的膚色。然而這只鐲子戴在她的手腕上,渾然天成一般,她舉起手臂,對著陽光,看著裡面水流一般的紋路。

  「啊!這個好漂亮喔!」她看得心喜,毫不吝嗇的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個香吻,「謝謝梟。」

  低頭看到他拇指上的扳指,她又頑皮的握住他的拇指。

  「梟被我用扳指套住了喔!以後梟就是綺兒的人了。」

  「鬼靈精。」秦梟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夢中的洛孝約就這麼笑靨如花的伴在秦梟的身邊,然而有時候她又在暗自飲泣,凌亂的片段和忽然變化的心情,在夢境中纏繞著她,終於將她徹底的拖入黑暗。

  這不是混沌意識裡無法破除的黑暗,而是一個閉塞的房間,夢裡的她抱著雙膝,坐在繡榻上,身上穿著單薄的青色衣裙,抬起巴掌大的小臉,上面滿是淚痕。

  她發生了什麼事?

  洛孝綺無從得知,只是腦袋裡不停的迴響著話語──

  他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強烈的意識像是一道詛咒,讓她難以抑止的頭痛,在劇烈的痛楚中,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躺著,不停的喘氣,那夢境太過真實,好像她真的經歷過……不對!她明明是山下村裡土生土長的,怎麼會跟秦梟有這麼一段前緣?

  洛孝綺搖搖頭,這才開始注意自己所在的地方。

  粗糙的瓦房,屋裡有灰塵滿佈的破舊傢俱,牆壁上掛著掉色的財神畫像……一切的一切怎麼那麼像……

  「姊,妳醒了!」十歲左右的少年端著木盆走進來,歡快的大叫。

  「浩……浩昌?我怎麼回家了?」她記得她是要去找那個在建南的洛小姐,只是不知為什麼,馬車奔向往生崖,在馬車要墜崖的前一秒,她昏了過去。難道她沒有摔死?

  「姊,妳還說呢!山上獵戶把妳帶回來的時候,爹和娘都快嚇死了。」浩昌皺起眉頭,「妳不是在堡裡當大小姐嗎?怎麼跑到山崖上了?」

  洛孝綺搖搖頭,面露苦澀,「浩昌,爹和娘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們。」

  「妳別動,雖然妳沒什麼大的毛病,但是臉龐和背部都是傷痕,娘還特地跑到縣城請郎中。姊,我不問妳怎麼會變成這樣,不過妳要是在堡裡過得不好,就回來,我們都不希望妳受苦。」浩昌說得認真,是真的看不得怒雲堡堡主這般對待他心愛的姊姊。

  這個姊姊漂亮得像個仙女,剛來到他們家時,經常給他們兄弟三人講故事,老二和老三尚在襁褓中,可是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安靜下來,她還幫娘給他們縫補衣服,她的繡活比娘厲害得多,縱然她不是他們的親姊姊,可是浩昌覺得她比親姊姊還好。那個堡主卻不懂得愛惜她,還讓她差點墜崖!要不是今天獵戶恰巧在山上,他這個薄命的姊姊就要魂歸故里了。

  浩昌怎麼都想不明白,爹娘為何那麼狠心,將這個天仙似的姊姊送進怒雲堡那個吃人的地方?

  聽了他的話,洛孝綺柔柔的笑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該懷疑這樣的家人。

  那個夢一定是她多想了,爹娘和三個弟弟永遠是她的親人呢!

  「浩昌,你姊姊醒了沒?」身材瘦小的婦人緩步走進房間,隨即大叫出聲,「哎呀!雲霞,妳可醒了。」

  「娘,」雲霞,對了,她的原名就是雲霞。洛孝綺閉上眼,這名字是多麼的……陌生啊!她曾經一度忘了這個名字。「孩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傻孩子……」婦人摩挲著她的頭髮,「一會兒藥熬好了,妳趕緊喝下,把身子養好,有什麼事,咱們也好商量。」

  「嗯。」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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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洛孝綺待在村子裡休養,在她娘有意的遮掩下,根本不知道秦梟為了找她,差點把天給掀了。

  也幸虧秦梟來村子裡搜人的時候,浩昌帶著洛孝綺出去放羊,順便散心,才沒被逮住。

  當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她爹不住的抽煙袋,整個屋子瀰漫著嗆鼻的煙味,而娘則在一旁抹眼淚。

  「爹?娘?你們這是怎麼了?」她放下為兩老帶回來的野花,擔心的問。

  余嬸看了丈夫一眼,發現丈夫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哽咽的說:「妳在堡裡受了委屈,我能不著急嗎?」

  她今天見到那隊兇狠的侍衛,差點嚇到沒命,想到孝綺一直以來都是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她就不安,如果當初老頭子沒有因為賞銀將她供出去,該有多好。

  想到那時候一向膽小的丈夫竟然從後山背著一個女孩回來,余嬸仍覺得像是昨天才發生的。

  女孩的身上滿是傷痕,一張小臉慘白無血色,若不是還有氣息,她真的以為丈夫背回了一具屍體。

  後來多虧女孩命大,自己活了過來。

  當時余嬸剛生下一對雙胞胎,完全無暇照顧她,哪知這姑娘怎地懂事,氣色才剛好些,就幫她帶孩子,照顧浩昌。

  余嬸也不是客氣的人,知道女孩記不清身世,為了留下她繼續幫自己照看孩子,張口就編出一套母女的戲碼。

  唉!要不是老頭子貪錢,她還真捨不得這樣懂事的女兒哩!

  洛孝綺露出甜甜的笑容,依偎在這個略顯老態的婦人身邊,「娘,妳真是水做的,我現在不是出來了嗎?只要娘不嫌棄,女兒再也不離開了。」

  余嬸聽了這話,當下號咷大哭。

  洛孝綺愣住,不知所措。

  余叔放下煙袋,敲了敲桌子,「雲霞啊!不是爹心狠,而是妳也知道,咱們村子都是靠著秦爺的,妳這樣的行為屬於私逃,犯了當下人的大忌,要是秦爺怪罪下來……」

  洛孝綺面色一怔,不自覺的咬了咬嘴唇,「是,是我欠考慮了……爹。」

  這時,余家的破門被人用力的撞開。

  她下意識的回頭,驀地臉色變得慘白。

  竟是秦梟!

  秦梟一臉陰冷的怒意,緊盯著洛孝綺,一步接著一步,好像踏著她可憐的心跳聲,走到她的面前。

  「爺……」

  秦梟抱起她,像扛麻袋一樣扛在肩上,然後走了出去。

  「爺,你放我下來。」他的沉默讓她心驚,掙扎著要雙腳落地,可是身下的男人絲毫不理會她,只是擺在她腰間的手更加用力。

  她抬起頭,向爹娘求助,卻發現兩老都撇開頭,不忍看她。

  ※※※※

  秦梟扛著洛孝綺,走回怒雲堡。

  她受盡顛簸,喉嚨有些乾澀,想要嘔吐,等他像扔沙袋一樣把她扔到暮秋院內室的軟榻上時,她的臉色已經有些青紫了。

  「妳怎麼了?」剛要用冰寒入骨的口氣訓話,秦梟卻眼尖的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好,「臉色怎麼這麼差?」

  也許是太過難受,她沒能張口回答。

  想到她私自離開他身邊,想到她竟然放走了陳山,一陣無名火就在他的胸口燃燒,「別以為再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就會放了妳。洛孝綺,妳給我聽著!」他蠻橫的拎起她的衣襟,灼熱的氣息噴灑著她纖細的頸子,「這輩子,妳都別想走出這裡一步。」

  洛孝綺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掙扎著抬起頭,泛紫的嘴唇顫抖了幾下,「爺,你誤會了……」

  「誤會?」秦梟雙目赤紅,露出殘忍的笑容,「我還真的是誤會了,誤會妳肯死心塌地的跟著我,結果呢?妳鐵了心要從我身邊逃開,是嗎?這裡就那麼不堪,讓妳一刻也不願意待下去,拼了命也要私逃出去?」

  他又想到之前侍衛稟報陳山逃獄,惡毒的話語差點脫口而出,但到底還是不忍心她惡夢重續,硬生生的將話吞回肚子裡。

  他不想讓她再受苦,也不想再次失去她,那樣苦痛的經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足夠教他強悍的心理防線全盤崩潰。

  他想讓她想起他想得發瘋,但是也不想傷害她,讓她墜入永世的黑暗。

  難道愛上他,信任他,依靠他,就這麼難?讓她幸福和讓她跟自己在一起永遠是對立的?

  秦梟冷峻的面孔因為極度憤怒而有些扭曲,粗壯的手臂暴出青筋,但是仍然捨不得傷害她一分一毫。

  他瞇起眼睛,冷冷的放下緊抓她衣襟的手,「無論如何,妳已經失去自由了。

  「爺……」洛孝綺支撐著有些虛弱的身體,攔住打算離去的他,「爺,你聽我解釋。我沒有私逃,只是……」該怎麼說才好?出走?不。那麼,出去辦事?她咬著唇,深深覺得不論哪種說法,都很難讓人接受,只能嘆口氣,「總之,陳山跟我沒有關係,我走的時候,沒有見過他。爺,你相信我。」

  「我太相信妳了。」秦梟推開她,不忍看她益發難看的面色,撇開頭,「這些話,留著說服妳自己吧!」

  「爺……爺……」她抓著他的下擺,「爺,我真的沒有私逃啊!那種事……我怎麼會……」

  「那妳要去哪裡?嗯?單純要回家探親?妳還記得妳的家嗎?妳還記得我?」

  洛孝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秦梟,像一頭憤怒的野獸,惡狠狠的盯著她,好像要將她撕碎。

  他的恨意那麼明顯,冷冽的目光讓她打哆嗦,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甚至不知道他如此猛烈的恨意到底從何而來,即使他現在撲過來,掐斷她的脖子,她都不會感到驚恐。

  「我只是想……找到她……幫你……」她察覺到自己鬆開手,雙腿疲軟,完全站不起來。

  「妳要找到誰?在妳的記憶裡,到底還有誰這麼幸運能讓妳記著,讓妳不惜離開我也要去找?」秦梟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女人,如果他捨得的話。

  他簡直是瘋了一樣讓她留在自己身邊,明明知道她的狠心,明明知道留下她只會讓他受傷。

  難道一切不能重新來過?他努力了那麼久,她還是懼怕他,躲著他,甚至一有機會就要逃走,而他呢?除了一遍又一遍的把她追回來,圈起來,警告她不許逃以外,還能做什麼?

  很無力,真的很無力,秦梟這輩子沒有這麼無力過。

  他俯下身子,冷冷的看著她,「從過去到現在,妳寧願相信外人,也不肯信任我,是嗎?很好……哪怕妳那個貪便宜的爹把妳賣給了我,賣了兩次,妳也要放棄我而選擇他們?」

  洛孝綺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這就是奴婢,不是嗎?沒有人身自由,沒有保障,她是一個奴婢啊!她沒有選擇誰的權利,只是這次踰矩了,妄想以自己卑微的力量為主人謀求幸福,多麼可笑啊!

  沒有秦梟的許可,她能走出怒雲堡的範圍嗎?

  不,沒有秦梟的許可,即便是她的雙親,也只會將她送回這裡,這是必須的,是身為下人所應該遵守的規矩。

  但是她不想讓他誤會她,她從來沒有逃走過……

  秦梟覺得自己是傻了,一直等她回話。他還在期望什麼?這個女人在他身邊,沒有一天不想著逃走,無論是清醒時還是服了藥之後,她要離開他的信念就好像是樹根深深的紮在她的心上。

  他輕輕的揮開她拉扯著他的下擺的小手,根本就沒有力道的拉扯,為什麼還要在他的面前裝模作樣,假裝她很在乎他,離不開他,讓他有所希冀?

  洛孝綺暗自咬牙,都做到這一步了,她不介意讓自己更難堪,比起秦梟的嘲笑,她更懼怕他對她的誤會。

  被甩開的小手再次攀上男人的衣擺,怯怯的,依舊沒什麼力道。

  「爺,奴婢知道爺對奴婢的好,全是因為那位小姐,」她感到他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擠出一絲苦笑,但是沒打算止住,「奴婢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位小姐,爺跟奴婢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高興過……所以奴婢想,也許找到那位小姐,爺會高興。是奴婢擅離職守,隨便爺處置。」

  「自……自作聰明的女人!」秦梟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結實的肌肉隱隱顫動,連聲音都有些不穩,低下頭,一把撈起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女人,「妳以為她在哪兒?」

  「建南……」是,她是自作聰明,這也是女人的大忌,她一向是個懂規矩、知進退的女人,不過這次是她錯了。

  「誰說在建南的?是哪個該死一萬遍的笨蛋?」要不是因為他,那個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的笨蛋,現在又怎麼會在他面前用著他永遠也想像不到的方式在氣他?!

  瞧,那個女人又在躲他了,低垂著頭,完全承受他的怒氣,一副小媳婦受委屈的樣子,讓秦梟覺得自己是逼良為娼的混蛋。

  他倒是希望她吼出來,對他發脾氣,用她比貓大不了多少的力氣砸他。

  好吧!他暗自承認,也許他是有某種受虐傾向,但是顯然的,她委屈的模樣更輕易的撲滅了他剛剛的怒火,他覺得因為她一番話就開心得想要笑出來的自己是個白癡。

  不過這是一個進步,起碼她願意把事情說給他聽了。

  秦梟抓著洛孝綺,她的面色還沒有恢復正常。

  「好好的待在這裡,不要胡思亂想,」他有些抑制不住抽搐著要往上揚起的嘴角,只好強行板著臉,「別再跟自己過不去。」

  顧不得她羞紅的臉色,迅速把她剝得只剩下肚兜和褻褲,然後幫她蓋上錦被。

  洛孝綺眼眸含淚,拉著他的手,「爺不生我的氣了?」

  「哼!我現在沒心情跟一個病人生氣,等妳睡覺醒來,咱們再算帳。」他用誇張的憤怒口氣說道。

  她吞嚥一口口水,不太敢再次招惹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原本以為會很難睡著,畢竟這兩天在鄉下家裡都過得很好、很舒服,但是直到睡在秦梟的床上,她才不得不承認,只有這裡才能讓她完全的放鬆,睡意很快的席捲了她的意識。

  她真的嚇壞了。秦梟撫摸著她光滑卻蒼白的臉頰,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好像他剛剛真的在欺負她,他們總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各自生氣,卻沒有人肯坦露自己的心思。

  他低下頭,忍不住在她的額頭印下一記輕吻。

  自作聰明的女人,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秦梟的手伸進衣襟裡,摸出墨玉手鐲。

  她總是很隨意的把這只鐲子丟掉,而他總是跟在她的身後將它拾回來,如果他沒有早早發現,那麼這只世上獨一無二的鐲子就要跟馬車殘骸過一生了。

  他將手鐲鄭重的套在她的皓腕上,拇指上的扳指輕輕的碰到手鐲,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次絕對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把金鐲丟掉,他要牢牢的套住她。

  ※※※※

  當洛孝綺清醒時,猛然有些不大適應眼前的景象,她又夢見自己成為秦梟身邊的那個少女了。

  夢境混亂而嘈雜,她根本記不得多少,但就是無法忘懷自己或輕微或劇烈的心痛,好像真的痛在她身上。

  她掀開錦被,起身下床,隨手披了件衣服。

  外面應該是晚霞滿天,絢爛多彩,只可惜太過烈豔,反倒讓人捕捉到了一種絕望的餘味。

  她點燃燭火,有些昏暗的室內緩緩的亮起橘色燈光,打開門,院子裡沒有人,彩霞綻放完畢,天空已是一片清冷的深藍,隨著季節的變化,院子裡原本蕭瑟的樹木已經有了一層新葉,夜幕還在不斷的加深。

  看著院子裡熟悉的景色,她的腦海卻不斷的閃現相似的場景,微皺眉頭,覺得有些暈眩。

  「現在在哪兒?」幾不可聞的聲音從她的嘴裡發出,隨即微微一怔,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說出這樣的話。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

  洛孝綺下意識的回頭,看見秦梟朝自己走來,剛毅的面孔出現了柔軟的線條,就著漸漸發出的月華,溫和的注視著倚在門邊的她。

  「爺……」粉唇微啟,吐出那個熟悉的字眼。

  「外面冷,怎麼不多穿點?」他的薄唇輕輕的落在她的眼瞼上,吻去春露。

  她的胸口發脹,呼吸急促,感覺到他把大氅裹在自己的身上,屬於他的麝香味道將她團團包圍,幾乎喘不過氣。

  她想起睡前他們的那場爭吵,驚然有些不確定秦梟的意思,「爺,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本來牽著她的手走進屋裡的男人側過臉,看著即便他緊緊抓著,卻怎麼也不肯正視自己的洛孝綺,「妳說呢?」

  恍惚又看到夢中他一臉溫柔的對她露出寵溺的笑容,夢境與現實,她有些分不清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低垂著頭,用柔嫩的臉頰蹭了蹭,模樣乖巧又討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樣的舉動,只是隱約覺得這樣會讓他消氣。

  「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秦梟高大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還沒緩過神來,就對上她霧氣瀰漫、飽含柔情的雙眼,當下丟盔棄甲,難以抵抗,胸口隱隱作痛。

  「綺兒……」

  她想起來了嗎?她記得他了嗎?

  激烈的情潮洶湧翻騰,讓他幾乎溺斃。

  夜幕完全降臨,屋裡只有昏暗而曖昧的燭火,洛孝綺無意識的想到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情形,只不過那時她是一個人坐在房間的角落,用思念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真真切切的看到他,摸到他。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秦梟,似乎想透過眼神向他傳遞什麼心情,突然胃部一陣痙攣,發出咕嚕的聲音,讓她羞紅了臉。

  秦梟自然聽到了,薄唇微微抿起,似笑非笑的將她帶進屋裡。

  「我已經讓下人溫過晚膳了,等一下就送來。」

  她點點頭,臉上的紅霞未退,細心的幫他換上舒適的衣服,纖指在男人的下頷跳躍,不時撩撥著他頸子間的凸起。

  秦梟半瞇著狹長的眼眸,藉著燭光看她。

  空氣裡流動著曖昧的情愫,一時之間兩個人都不願意打破這難得的靜默和溫存。

  洛孝綺將男人的外袍收好,也將自己身上的大氅掛在掛鉤上,轉身,看到男人追尋的目光,立刻落落大方的走過去,在他結實健壯的手臂微微張開時,偎進他的懷裡。

  「爺,你聽說過『夢回』嗎?」她不再問他生不生氣之類的蠢問題,因為他已經用眼神和行為回答了她,腦袋擱在他寬厚的肩頭上,貪婪的吸收他綿長溫潤的氣息,忍不住提出另一個問題。

  輕撫著她背部的大手頓住,就連肌肉也有瞬間的緊繃,秦梟的心跳狂亂,呼吸有些紊亂。

  「聽過,怎麼?」他低沉的聲音隱含著難以壓抑的激動。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個,那是一種藥嗎?」事實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會想到一些陌生的事物,然而那些從來不曾聽聞的東西出現在她的腦海時,卻又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比如夢回。

  「是一種酒。」他調整一下姿勢,更加親密的攬抱著懷裡的女人,長指劃過她嬌嫩的面頰,眼神格外柔軟,只是緊抿的嘴角洩漏了他痛苦的情緒。

  「喔!」她不甚意外的回應,好像早已知道那就該是一種酒。「爺,那酒是什麼味道?」她想進一步確認自己是否真的見過那個東西。

  秦梟的手指停在她小巧的下巴上,輕輕一抬,強迫她對上他的眼睛,水眸有些羞澀,卻還是鼓足勇氣與他對視,那模樣豔麗得讓人心驚。

  他托著她的後腦勺,緩緩的低頭,薄唇貼著她的紅唇,力道輕得不可思議,是安撫,又似乎是更親密的纏綿。

  洛孝綺受寵若驚,面頰緋紅的接受,甚至生澀的回吻,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直到細細的嬌吟從相貼的唇瓣間傳出。

  「我不知道。」他回答。

  她無暇顧及,小手緊緊的攀著他,腦袋有些混亂,更無法將這句話和她之前的問題聯繫起來。

  直到下人敲門,他才減緩了力道,但仍流連在她有些紅腫的唇上,不肯離開。

  「爺,」迫不得已,她從膠著的唇齒間呻吟出聲,「有人……」而且她真的餓了。

  秦梟沒說話,只是用大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亂的頭髮,將她放下,起身去開門。

  他沒有讓下人進來,而是親自接過托盤,再關上門,將兩碟青菜、一碟雞肉和一碗小米粥放到桌上。

  洛孝綺沉睡的時候,秦梟因為不放心,請了大夫來看過,大夫只是說她心事太多,休息不夠,多休息就好,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囑咐秦梟讓她多吃清淡的食物,而那碟雞肉純屬讓她嚐味道……或者說是秦梟的個人趣味,他一直都認為不能吃肉是做人的遺憾。

  「爺今天換胃口了?」洛孝綺知道秦梟嗜肉,每每跟他一起用餐,總是大魚大肉,雖然會膩,但是從不曾說過什麼,畢竟怒雲堡地處北寒,多食肉有助於禦寒,是以她並沒有對他為她準備的晚膳抱什麼希望,甚至做好了「全肉宴」的心理準備,面對如此清淡的飯菜,反倒讓她有些不適應。

  「妳不喜歡,就吃雞肉吧!」他看了那兩碟青菜一眼,坦白說,他覺得讓自己的女人吃不到肉是對他本人的一種侮辱。

  「不會,我喜歡吃青菜。」她笑咪咪的說。他不在堡裡的時候,她就像修行一樣吃毫無油水可言的齋飯,除了愛吃以外,可能在潛意識裡就想為眼前這個無肉不歡的大男人多積善德。

  得知他已經用過晚膳後,洛孝綺才開始用膳。她的動作優雅矜持,倒不是做作,而是一種長年形成的習慣。

  秦梟大剌剌的坐在她身邊,不時用備用的筷子替她夾菜,他很少做這種略帶卑微的貼心行為,但是今天的她讓他的心情格外好,也許是因為她說要為他找到幸福,也許是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從剛才開始就不再用那個刺耳的「奴婢」做自稱了。

  只不過他還是很在意她提到夢回的事,但是捺下性子,沒有問出口,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確定自己唐突的動作會不會驚嚇到她,不敢輕舉妄動。

  吃飽之後,洛孝綺又忍不住覺得有些睏倦,轉頭看了看秦梟,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已經耍賴似的軟倒在他的懷裡。

  雖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做這樣踰矩的動作,但內心深處就是篤定他不會拒絕她,按照以前的慣例,他甚至會放下手中的工作來呵護她、疼寵她……不過那個以前是什麼時候,她有些記不清了。

  儘管只有一瞬間,可是秦梟不會承認自己的心跳幾乎停止,她在自己懷裡賴皮的神態是那麼親暱、那麼熟悉,完全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他緊攬著她纖細的腰肢,薄唇湊近她柔嫩的耳朵,輕聲說著他曾經說過無數次的話,「小賴蟲,又要我抱嗎?」

  長睫微顫,她索性耍賴到底,小腦袋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支吾著說不清楚話語。

  他伸出手,想問她什麼,最後還是輕輕的將她的髮絲撥到耳後,將她抱到榻上。

  洛孝綺睡意正濃,但還是勉強睜開眼睛,拉住他的手,「爺,我想明天見見我娘,這次給爹娘添麻煩了……」

  「我派人去接她來,妳不要自己再去山下。」秦梟皺起眉頭,但還是答應了她。

  「嗯。」臉上的笑意加深,她實在不想這麼快睡著,還想多跟他說話,可惜敵不過睡意,很快的進入夢鄉。

  他吹熄燭火,將床簾放下,側身躺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恬淡的睡顏,幸福到覺得胸口發痛。

  他拉高蓋在兩人身上的錦被,非常享受與她呼吸相聞、親密無間的氣氛。

  這幾日發瘋似的找她,他也沒怎麼休息,雖然沒讓自己的疲憊表現出來,但到底身體不是鐵打的,精神一旦鬆懈,強悍如秦梟也很快的放縱自己沉沉入睡。

  ※※※※

  清晨,洛孝綺感到微微的寒意,忍不住蜷縮身子,偎近旁邊的熱源,然而那熱源似乎不想讓她好睡,不停的騷擾她的頭頂、臉頰,直至頸子、敏感的鎖骨……

  「爺?」她不堪騷擾,不情不願的睜開眼睛,嗓音甜美的嬌嗔,「別鬧了……」

  睡了一晚上,她的身子有些軟,即便使勁推拒身上的胸膛,也撼動不了他半分。

  「乖綺兒,妳繼續睡,」當初怕她有心理陰影,秦梟好久都沒有碰她,前幾天那場激烈的歡愛不但沒有解決他這些日子以來的飢渴,甚至讓他更加貪戀她的滋味,若不是大夫說她需要休息,昨晚他就把這個磨人的傢伙拆吞入腹了。

  這讓人怎麼睡?雖然極不情願,但是在他嫻熟技術的逗弄下,洛孝綺的身體做出了最原始的反應,依附在他的身下,忘情的吟哦。

  他知道自己所有敏感的地方,有力的手指或輕或重的撩撥她沉睡的慾望,讓她難以應對,卻又期盼不已。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當他緩慢的推進時,她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柔軟的胸脯貼著他滾燙的胸膛,不管經過幾次,他的巨大都讓她無法適應,若非他的大手緊扣著她的臀部,她真的沒有勇氣完全敞開自己,迎接他。

  似乎發現了她的不適,秦梟難得的放柔了動作,緩慢卻有力的熨燙著她的柔軟。

  溫柔的廝磨帶來的快感比野蠻的衝撞更教人震撼,她幾乎要溺斃在他舒緩、輕柔但又無法抗拒的寵愛裡,因為發不出聲音,只能用急切的喘息表達受到的刺激,情到濃時,甚至啜泣出聲。

  他愛極了她隱忍的表情,顧不得自己已經疼痛難耐,仍舊用慢條斯理的節奏引發身下女子的輕喘和嬌吟,直到她緊窒的甬道開始顫抖,才恢復他一貫的作風,強悍的入侵,至死方休……

  ※※※※

  當余嬸戰戰兢兢的走進暮秋院時,洛孝綺還沒有梳洗完畢,然而讓娘親乾等著,絕對不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事情,是以她吩咐丫鬟帶余嬸去院子旁邊的房間,自己則以最快的速度將身子打理清爽,再急忙趕過去。

  「娘,久等了。」她命人遞上茶點後,便讓下人們離開房間,雖然心裡有疑問,但是不知如何開口,思來想去,只能以這句話當作開場白。

  看著洛孝綺尚未消腫的紅唇和頸子間隱約的青紫痕跡,已為人妻幾十年的余嬸當然明了她是因為什麼才沒能及時來看自己,只是沒有說破,和藹的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看見妳得到堡主的寵愛,娘就放心了,哪裡計較這些?」

  洛孝綺覺得手臂有些僵硬,下意識的將手抽了回來。

  余嬸毫無所覺,逕自說道:「一大清早聽管事急急忙忙的催促,說妳要見我,怎麼見到了也不說話?」

  「娘,我是想問……我到底是不是妳的女兒?」實在想不到怎麼問才不傷母親的心,洛孝綺索性直接問出口。

  自從她決定為秦梟找到幸福以來,總是被一些凌亂的幻覺困擾,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有理由相信以前那個懸崖夢境是一切的開端,可是娘說她自小多病,不曾出過遠門,後來被怒雲堡招攬下人的管事相中,才得以進入堡裡當丫鬟,然後遇到秦梟。

  遇見陳山和野狼那次,按理說,應該是她第一次去往生崖,但是總感覺夢中陡峭的懸崖就是往生崖;娘說她從小待在山下村裡,不曾外出,但是她的夢裡總是有江南的石橋和小巷,這是怒雲堡方圓五百里絕對見不到的景象,然而她就是沒道理的認定那些風景是絕對存在的;還有,也是最重要的,娘說她是被怒雲堡的管事相中才進來做丫鬟,之前也不曾見過怒雲堡的主人,可是為何她的夢裡會有秦梟的身影,而那身影在每個有夢的夜晚漸漸的變得清晰……

  她沒辦法再欺騙自己那是臆想,尤其是想到為何自小多病的自己會被怒雲堡的管事相中,做了丫鬟這點,即便怒雲堡財大氣粗,不拘小節,但是也不至於會做這種擺明虧本的買賣……她想不透,也理不清,不得已才想找娘詢問,被自己的孩子質問是否為親生,這絕對是對爹娘最致命的傷害,但是她已經忍不住了,混亂的記憶常常讓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甚至有時候會記不得自己是誰,娘說她的名字是什麼來著?她又忘記了……

  余嬸臉色刷白,「妳……妳想起了什麼?」

  眼前的婦人一直對自己極好,這樣突兀的問法果然傷了她的心,洛孝綺不得不將自己的心事全盤托出,希望得到諒解,也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余嬸在聽完她的話之後,猛然站起來,「妳怎麼可以懷疑……懷疑我們?啊?我們含辛茹苦的把妳養大,妳……我算是知道自己養了什麼樣的東西,以後妳也不要回來了,我不認妳這樣的女兒!」她說得顛三倒四、模模糊糊,然後慌慌張張的離開。

  洛孝綺不禁有些驚愕,直到涼風從敞開的門吹了進來,才露出苦笑,端起仍然冒著熱氣的茶盞,輕輕的啜了口,只覺得滿口苦澀。

  原本以為自己有個幸福的家,現在才知道那是真正的幻覺……無論怎麼避免,都無法避開這個結局,家不家,親不親。

  秦梟說她的「爹」賣了她兩次,如今看「娘」的反應,縱然她不知道箇中內幕,想必也是確有其事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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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2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送別」了余嬸,洛孝綺決定去看一看白瑤兒,畢竟當初是她幫助自己離開怒雲堡,雖然那個車夫沒有辦事成功,但是自己既然回來了,就要跟人家打聲招呼,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十分期待的想知道,那輛馬車到底是怎麼回事?白瑤兒見到她還活著會是什麼表情?

  她走在迴廊上時,怒雲堡的大管家秦安迎面而來,他是一個頗有才華的年輕男子,因為避嫌,她跟他接觸不多,只知道他僅聽從堡主一人的命令,是怒雲堡裡除了秦梟外,最有權威的人。當然,她算是異數,不能混為一談。

  這位相貌平平的大管家向來負責管理堡外的產業,今天怎麼會回來?

  打過招呼,秦安側身,讓洛孝綺先過,臉上的表情沒有分毫變化。

  她早就聽說他禮遇女眷,對所有的女子都溫和有禮,但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照顧女子的人,還是讓她忍不住側目。

  當她走過之後,秦安沒做停留,帶著身後的幾個人趕去別處,看方向應該是大廳,現在秦梟在那裡和其他管事商議事情。

  視線落到了他身後的人們,除了四個身穿「秦」字印記侍衛服的侍衛以外,還有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站在四人中間,那人低垂著頭,看起來沒有精神。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向後看了一眼,立即被他身後的侍衛推著往前走。

  她見過他!這是洛孝綺對那男子相貌的第一個反應。那個長得像老鼠的男人,她真的曾經在某個地方見過他。

  霎時,幾個畫面從她的腦海閃過,就像一枚翡翠鑰匙打開了記憶的閥門,這異常眼熟的男人面孔讓她大腦深處幽閉已久的記憶復甦……

  ※※※※

  大廳裡,秦梟面無表情的看著冷汗涔涔、不敢直視他的瘦小男人。這個像老鼠一樣的傢伙讓他整整找了一年,現在總算是識得了此人的廬山真面目。

  「供詞都收好了嗎?」他邊問邊端起茶盞,平穩的語氣裡有讓人聽不出來的暗潮洶湧。

  一旁的秦安微微欠身,「一切都按照堡主的吩咐做好了。」

  「喔!」秦梟點點頭,「綺兒見過他了嗎?」

  「路上遇見了,洛姑娘好像沒什麼反應。」

  秦梟沉吟一會兒,再次點頭。

  秦安順從的退下。

  微風從外面吹了進來,秦梟抬起右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熠熠閃亮。

  太久了,他等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

  那些曾經深埋在怒雲堡裡的過往,終於在夜晚的黑幕下悄悄的泛起──

  「……舍妹洛雲綺,雲綺,這位是怒雲堡的堡主,秦梟公子。」青衫公子為兩人做介紹,舉手投足頗有書生氣息,只是無論怎麼遮掩,衣服上的補丁都能輕易的暴露在他人的面前。

  秦梟冷眼看著這個有求於他的窮酸書生和他身後的少女,感覺有些煩躁。

  他接掌怒雲堡以來,最煩的就是這種還人情的場合,若不是他父親當年給母親尋醫治病時欠了府衙老爺一份人情,現在也不會聽從那夫人的安排,在一場宴會中見這對兄妹。

  明明是山窮水盡,哪怕是籌錢做些小營生也能過得比現在好,為何寧可賣掉親生妹妹,也要去京城考取功名?

  秦梟真的無法理解這窮書生的想法,表面上說得好聽,是讓妹妹在怒雲堡做事,等他回來,私底下早就把賣身契託夫人送給他了,今天說得實在點,就是「驗貨」,所以說他秦梟最看不起的就是這些表裡不一的書生,他們為了自己的目的,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比商人還骯髒齷齪。

  對面的洛雲綺微微低下頭,像是知道大哥帶她來見這人是什麼意思,非常懂事的向秦梟行禮,「雲綺見過秦公子。」

  「毋需多禮。」生硬的語調說著客氣的話語,秦梟發誓,他看到那女孩偷偷的打了個寒顫,不過沒有改變態度的想法,這小姑娘要怨,就去怨她那沒本事的哥哥,他是商人,可不是慈善家。

  「呵呵……秦兄說得是,雲綺以後還要承蒙秦兄照顧。她從小就會繡花、裁剪,很多繡活都得到過鄉紳夫人的誇獎,而且她的手藝也很好,做菜最在行,就是擦桌掃地這些粗活也幹得來……」

  洛雲綺悄悄的撇開頭,不忍心聽哥哥在這個貴公子的面前推銷自己。

  秦梟之前聽府衙夫人說過這對兄妹的事情,他們家曾是當地有名的書香門第,奈何家道中落,除了讀書以外,別的什麼都不會,兄妹倆的日子過得比尋常村人還苦。那哥哥說是一家之主,力氣比女子大不了多少,根本幹不了農活,適逢科舉考試,他說什麼也要進京趕考,希望揚名天下,可惜就是將兩人住的茅草屋賣掉,所得的銀兩當作盤纏還不夠,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的身上。洛雲綺比他好的地方就是認字讀書,還擅長繡活,一些鄉紳夫人在洛家衰敗之前多跟她交好,只要她有新繡品問世,一定會前來購買,這是兄妹兩人存活至今的唯一依仗。

  唔……想必府衙夫人就是透過這小姑娘的手藝識得這對兄妹的吧!

  如今這當哥哥的是鐵了心要憑藉科舉考試立足於世,方才託那些鄉紳夫人的關係才聯繫到了他,秦梟看著兩眼放光、口若懸河的書生,忍不住想著,如果自己表示看不上她,他們下一步的「宴會」地點是不是就要去勾欄院了?

  為了還清人情,宴會結束,秦梟就讓小廝帶著洛雲綺回他們臨時居住的宅院。

  雖然是透過關係進入怒雲堡,但秦梟還是按照規矩,把洛雲綺交給管事安排,自己因為剛接手產業,外務纏身,把人帶回就直接奔去了南方,期間再也沒聽人說起那個丫頭。

  秦梟看不起書生,卻不得不承認這算帳記錄的事情,府裡沒個書生真不行,他整理到頭都大了,才把外面產業的產值估量出來,這還不包括怒雲堡周邊的圍場、牧場,還有跟朝廷之間的利益往來,府裡能做這些細緻活兒的管事都用上了,人手還是不夠,現在又是趕考的時候,全天下的書生都在準備科舉考試,要找人,還要考察品行,接著還要有足夠的時間熟悉事務,談何容易?

  「堡主,後院又有夫人遣丫鬟來了。」小廝看著面目帶煞,實在稱不上好心情的主子,小聲的說。

  除了外面的事情打理不完外,後院的雜務也是主子一大心病啊!雖然怒雲堡的主人不多,但到底還是有些女眷,偏偏後院的管事無能,三番兩次在發月銀和分東西的時候惹惱那些女人,總是要堡主親自出面才能擺平。

  「為什麼堡主就不能像老爺一樣,早早娶個夫人來掌管後院呢?女人的事情還是得女人去解決才行。」小廝忍不住嘀咕。

  不料他沒掌握好音量,所說的話恰好傳入秦梟的耳朵。

  「秦廣,你說什麼?」

  「沒……堡主,小的什麼都沒說。」秦廣連忙否認。堡主現在正在氣頭上,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殊不知秦梟心裡也是連轉三圈,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幾個月前見到的那個書生。

  他還記得府衙夫人說這書生的家原是書香門第,有這樣出身的小姐,多少也能識字、懂規矩吧?

  不管秦廣的反應,他直接讓他把人帶過來。

  那是秦梟第二次見到洛雲綺,不知道是不是世家小姐的規矩,直到在房裡等得不耐煩的他暴喝出聲,飆出髒話,她小姐才慢吞吞的進來。

  他不是世人傳說中不識字的莽漢,但是不表示願意耗費幾天的時間去查閱庫房裡還剩多少匹布,後院的家眷又需要什麼器物,更別提這裡面還牽扯到複雜的規矩,稍有差錯,就會出問題,雖然不至於搞垮他的怒雲堡,但是也能讓他的耳根子得不到清靜。

  偏偏他找來的那些管事、帳房都很沒用,對大宅院裡的規矩知之甚少,如果讓秦安管教,又會耽誤了外邊的事情。

  「妳識字嗎?」有些鄉紳官府家的小姐可是將「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不知道誰說的混蛋話執行得相當徹底。

  「略知一二。」洛雲綺吞了吞口水,謙虛的說。家裡是書香門第,哥哥繼承家業必須讀書不說,她身為洛家的小姐,也是要熟讀四書五經的。

  秦梟自然知道時下文人之間盛行的那些謙虛的習性,面對那些繁雜的帳本,他大爺的耐心正式告罄,也懶得再說廢話。「背一段九章算術出來。」

  九章算術?她呆住,雖然她的祖父是著名的數學大師,但是不表示她也要吧!現在不是更流行作詩和填詞嗎?學算術能得到那些文人雅士的稱讚、皇上的褒獎?

  「怎麼?九章算術都沒聽過,還敢大言不慚的說知道一二?」發現自己或許對這個大小姐抱持過大的希望,秦梟忍不住皺起眉頭。

  洛雲綺覺得受到了侮辱,「堡主只說識字,我便答略知一二,然而九章算術偏重術數,恐怕天下文學泰斗也難有能將之背出的人。」

  一旁侍奉的秦廣刷白了臉色,趕緊準備開溜。大管家秦安不在,現在有個不要命的丫鬟敢跟正在氣頭上的堡主嗆聲,他還是跑遠點為妙。

  「聽說妳的祖父是洛紹顯?」出乎意料的,秦梟非但沒有發火,反倒語氣趨向平和。

  「正是。」洛雲綺揚起下巴,深為自己的祖父感到驕傲。

  「有在術數上造詣極高的祖父,卻連九章算術這算術巨著也背不出來,妳不覺得慚愧嗎?」

  她皺了下眉頭,自小就被迫熟讀四書五經,算術是真的沒有接觸過,想起曾經有人問她哥哥,為何不繼承祖父的事業?自家素有神童之稱的哥哥回道:「術數非正道,焉與聖賢並論。」一時之間還被鄉里傳為佳話。

  「算了,識字總比不識字強,妳可知道在府裡每個輩分的月銀如何分配?」

  剛剛才感到一些挫敗的洛雲綺連忙抬起頭。這個她知道,當初娘親為了培養她成為未來夫婿的賢內助,曾經專門教她關於分配的問題,哪怕她未來的夫婿娶到第十九門姨太太,她都能將一切吃穿用度打理好。

  聽到她的回答,秦梟的臉色難得的好了些,「從今天起,妳去幫董帳房做事,不懂的事情,多向前輩請教,如果做得好,會給妳加月銀。」

  洛雲綺很驚訝,按理說,她是秦梟花五十兩白銀買來的丫鬟,他管她吃住就好,哪裡還有給她月銀的道理?然而現在看來,她不但有了月銀,以後還會有加錢的可能,這讓她忍不住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他很懂得用人,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子便看輕了她的才華,雖然他看起來粗獷魁梧,很沒有文化,但是還算有點內涵。

  她向他道謝,並準備告退。

  這時,秦梟又開口,「回去好好的研讀一下術數,別讓人說洛大師生了兩個算術草包。」

  呃……收回前言,他還是一個不解風情,只會賺錢的莽漢。她作的詩能讓縣上第一才女自嘆弗如,怎麼到他的眼裡,就成了草包?真是氣死人了!

  ※※※※

  洛雲綺正式幫董帳房做事之後,才發現秦梟根本是一開始便算計好的。

  她哪裡是在幫忙,現在幾乎所有遞上來的帳本都要她親自過目才行。什麼不懂的要請教前輩,那個搞不清乳母和姨娘用度規格的董帳房能有一天不問她那些幼稚到死的問題,她就阿彌陀佛了。

  忍無可忍之際,她索性將董帳房趕到一邊喝茶逗鳥,自己拚死拚活的趕帳本、簽單子,原本董帳房還有心跟她學點什麼,整天圍在她身邊轉,後來看她如此盡職,也不曉得跑到哪裡逍遙去了。

  「最近內務管得不錯啊!」例會上,秦梟翻著帳本,隨口說道。

  「哪裡,幹了這麼久,總不能沒有進步吧?」董帳房笑說,沒有絲毫愧疚之心的把功勞往自己的身上攬。

  秦梟瞟了一眼董帳房身後低頭不語的洛雲綺,他還記得她當日在書房裡大放厥詞的模樣,看起來精神充沛,甚至自傲得有些過分,怎麼現在縮在角落,好像恨不得所有的人看不見她?在帳房工作很委屈嗎?反正現在董帳房也學出了門道,讓她回去原來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發現自己放過多的心思在「不必要」的人身上,他咳了一聲,開了另一個話題。

  結果例會結束,他還是沒有成功的收斂自己放在那個小丫鬟身上的心思,乾脆腳跟一旋,去帳房看看。

  雖然這種小事完全可以交由下人去辦,但他就是想親眼看看那個丫鬟到底過得怎麼樣,至於為什麼沒有細想,也許是怕人說他暴虐成性吧!他忍不住自嘲。

  然而進了帳房,他發現坐在案桌後的不是董帳房,而是那個教他心神不寧的小丫鬟,不禁奇怪的發問,「董帳房呢?」

  「喝!」洛雲綺正在算術,被這聲音一打岔,剛算好的數字就忘掉了,還得重來。「出去了。」

  她繼續埋頭苦算,甚至沒注意到來者何人。

  秦梟有些驚訝。這丫頭是故意的還是怎樣?居然無視他這個大老爺!

  「丫頭,妳……」

  「閉嘴!我忙著呢!」被人干擾的感覺很不好,她現在也養成了怪脾氣,算術時被打擾會一改往日溫順的模樣,兇相畢露。

  董帳房愛居功,因此在這方面,他是半點也不敢得罪這個替他立功的小姑奶奶。

  秦梟發現她是真的沒有認出他,忍不住好奇的繞到她的身後,看她在忙什麼。

  這一看不得了,火光立刻出現在他的眼裡,「現在的帳本都是妳在算?」

  那他給錢請那些帳房是幹什麼?扔著玩嗎?

  「不是讓你閉嘴嗎?呃……」洛雲紛拿起毛筆,似乎想扔到他的臉上,一抬起頭,才看清楚自己吼的不是平日那個有老鼠膽的董帳房,而是剛剛才在例會上見到的秦家大爺。

  秦梟發現現在的大家閨秀都有變臉的癖好,遠的不說,他前些日子見到的那個州府千金,表面上溫雅嫻靜,骨子裡卻乖張可怕,動不動就砍下人的手腳;近的就看他眼前這個丫頭,那日見她也只是漲紅著臉為自己辯駁,現在倒有了暴力傾向,要拿筆丟他。不過比起那個令人厭惡的千金來說,這個丫頭顯然沒有讓他產生厭惡的感覺,甚至覺得有趣,瞧她的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不知道在動什麼鬼心思。

  「堡主……我不知道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洛雲綺起身,將筆放下,趕緊賠罪。

  「膽子倒是不小啊!」秦梟冷哼一聲,順勢坐在她剛剛讓出的椅子上。

  「雲綺有眼無珠,還請堡主恕罪。」

  這話活脫脫就是董帳房的名言,他突然發現,這丫頭不是沒從董帳房的身上學到東西。

  他低下頭,查看那些帳本,「這些都是妳在核對?」

  「呃……董帳房會再核查一遍。」董帳房除了愛居功以外,對她確實不錯,不但月銀照付,有時候還會讓他的夫人給她貼補一些別人關照不到的東西,最近他還有意將自己的獨子介紹給她,她雖然拒絕了,但還是心存感激,現在能遇到這樣的人已經是老天開眼,她自然不能害他。

  「哦?」秦梟翻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帳本,「我怎麼不知道現在我府上的帳房和丫鬟是一家親啊!董帳房的字也終於練得這麼娟秀了嗎?」

  洛雲綺冷汗涔涔,「堡主明察秋毫。」

  他瞇起眼睛,細細的打量她,正要開口,董帳房恰巧遛鳥歸來,籠子裡的鳥兒叫得歡喜,他滿面春風的開門,看見屋裡的人,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

  「堡主,這全是小人的主意,過錯都在小人,千萬不要怪罪綺兒啊!」

  他家娘子也為這件事跟他鬧過幾回,說他貪圖丫頭的功勞,不知廉恥,但確實是雲綺讓他把功勞全攬在身上的呀!她說她一介女子再有功勞,也得不到重用,不如將功勞給他,他也許還能升個職位,多賺點月銀,給他媳婦添些胭脂。哪料到職位還沒升,就教人抓住了馬腳!

  不過他人好是好,還算明理,見事情敗露,連忙把罪責都歸到自己的身上。

  洛雲綺也開口說全是她一個人的意思,跟董帳房沒半點關係。

  看著眼前兩個人爭相為對方辯白,秦梟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是虐待過他們還是怎樣,幹什麼看見他就跟看見瘟神一樣,一個個露出這樣慷慨就義的表情?

  最後他十分不悅的走出帳房,什麼話也沒說,腦袋裡全是那丫頭的樣子。

  他給了她安定的生活,讓她不至於被自己的親哥哥賣到青樓,她應該對他感激涕零才是,現在居然為了那個小小的帳房對他說什麼以死謝罪……媽的,他又不是殺人狂!還有,董帳房叫她什麼?綺兒?他這個大老爺都沒他叫得親密,那丫頭也真敢應,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寡廉鮮恥啊?

  ※※※※

  沒過兩天,在董帳房哀怨的神色下,秦梟的口令終於來了,讓他去牧場做事。

  雖然是外調,但職位一下子升了三級,月銀也跟著水漲船高,董夫人連誇是洛雲綺的功勞,歡天喜地的跟著丈夫搬出怒雲堡,在牧場紮了根。

  可憐洛雲綺依舊一個人頂三個人的在帳房賣命,不但沒有名分,還常常跟那個陰陽失調的大爺碰面。

  她不禁納悶,這位年輕的大爺不是很忙嗎?怎麼那麼有閒心,天天在她眼前晃三圈?雖然他的理由都很正當,行為也沒什麼不妥,但他就是能給她帶來非常大的壓力,讓她的工作進度嚴重落後。

  這個現象不但讓她本人叫苦連天,也引起了怒雲堡裡資格最老的王夫人的注意。

  那位以堡主乳母自居,又跟秦家有千絲萬縷關係的老夫人,聽說堡主天天鑽進帳房裡,跟一個小丫鬟搞曖昧,就坐立不安,非得要見見她不可。

  然而洛雲綺應付秦梟就已經很辛苦了,哪裡還有精神對付這個老夫人?每次丫鬟來傳,她都以工作繁忙為由拒絕,完全不知道老夫人因為她的無禮而氣到跳腳。

  偏偏當事人秦梟毫無所覺,只不過看她實在辛苦,就撥了兩個小丫鬟到帳房,想到過幾天又要外出,見不到她,他心裡一陣煩躁,卻也沒有細想。

  然而在秦梟不知道的另一面,洛雲綺對他的照顧完全沒有領情。

  「雲綺姊,今天的帳本也看完了嗎?」

  秦梟撥的那兩個丫鬟,端茶倒水沒問題,幫忙算帳就差多了,洛雲綺忍不住埋怨,當初他怎麼不給她撥個識字的小廝?但是這話也只敢說給自己聽,要是傳到那位大爺的耳朵裡,又會是一陣冷嘲熱諷,她算是怕了他了。

  「嗯,帳目比以前清楚多了,看得就快些。」洛雲綺笑咪咪的接過茶水,清香撲鼻而來。

  丫鬟用袖子掩著嘴,笑道:「我剛剛還跟香兒說,莫不是堡主今天沒來,讓雲綺姊能夠安心的算帳?」

  洛雲綺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是喔!說起來,堡主有段時間沒來了。」怪不得這陣子耳朵清靜不少。

  叫做萍兒的丫鬟翻個白眼,「雲綺姊,堡主外出可是大事,妳就是再愛把自己埋在帳本裡,也該聽說的啊!況且堡主離開之前,不是特地來向妳道別嗎?」她們這些丫鬟可是嫉妒死眼前這個女人能得到堡主的注意。

  洛雲綺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

  完全不能怪她健忘啊!那陣子庫房新來了一批貨,裡面有進口香料,各個院落的人都爭著搶著要拿一份,她忙著按照輩分將香料分下去,哪裡顧得上別的事?

  說起來,還有點不愉快,那個王夫人明明就是堡主的乳母,卻一直享有老夫人的待遇,她規規矩矩的按照老嬤嬤的規格辦事,竟被王夫人的丫鬟訓了一頓。

  這件事還得等秦梟回來,找他問個清楚才是。她知道大宅院裡有很多私下的規矩,如果秦梟真的把王夫人奉為親生母親,她還得給老人家賠禮道歉。

  萍兒看著她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暗示又白搭了,索性不再說話,收了茶杯走出去。

  她還當身分特殊的雲綺姊能得到堡主的寵幸呢!那樣的話,她也有可能成為堡裡數一數二的丫鬟。現在看來,這個女人根本就在狀況之外,腦袋裡都是帳本,指望她幫自己一把,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她要努力,趁堡主來帳房的時候,得到他的好感,就算成不了侍妾,當個受寵的覺也不錯,最起碼不能讓香兒搶先,那小丫頭精得很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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