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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沙其 -【撒愛相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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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4: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撒愛相公》  作者:沙其

瞧他老是一副溫文儒雅,愛當濫好人的模樣,
相比之下,仿佛她冷酷邪佞的氣質蠢斃了似的,
且他那沒啥脾氣,不知世事險惡,
從頭到尾一笑走江湖的傻鳥樣,
更是氣得她渾身的“冷血”無處發泄,
沒想到他還一臉無辜地直搖頭勸她說氣壞身子划不來?!
哇咧!他簡直就是老天爺下凡來惡整她的妖魔嘛!
好……好吧!既然如此,那她就來逗逗他,
看看他臉紅心跳、小鹿怦怦亂撞的糗樣過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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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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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5: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去是來同往。

  春元蹤跡誰知?

  除非問承黃鷗。

  百轉無人能角,  因風吹過薔薇。

  ——黃庭堅。清平樂。


  夜色深沉,山林里,萬籟俱寂,沉靜得仿似在醞釀些什么。

  山林小徑間樹影幢幢,一陣夜風吹過樹梢,刮得枝葉沙沙作響,高懸夜空的明月灑了一地昏暗不明的光,讓這片山域更加顯得神祕難測。

  這樣的時刻,應該是沒有人出來走動,可是足音卻從山道的另一頭傳了過來,兩道身影正并肩穿越林間小徑而來。

  只聽得那矮小的身影嘟囔的道:“都是你,爺,早要你上路了,偏偏你又愛耽擱,只顧著幫人,也不想想自己。”童稚的聲音里充滿抱怨之意。

  “阿硯,如此良辰,咱們就當作是在月下漫步,也別有一番風情。”齊軒清清朗朗的笑著。

  “風情?都要露宿野地了,還講啥勞什子風情!要是野獸出來,看你還管風情不管……”

  “你別窮緊張了,哪有這么巧的事。”

  “野獸要咬人,可不管什么巧不巧的,再說……”

  “等等,”齊軒突然打斷他的話,“你聽,那是什么叫聲?”

  也不等齊硯回答,便逕自撥開腳邊的草叢,向發聲處邁了過去。“

  “爺,你別多管閑事,爺……”齊硯邊喊邊追了過去。“

  “怕什么?你瞧,是只小狐呢!”齊軒彎下腰,“這只狐兒真可憐,落入陷阱了。”

  “算它倒楣。”齊硯原是漠不關心的道,在看到齊軒的舉動時,卻叫嚷了起來,“爺……你想干什么?”

  “這狐兒這么小就被獵人獵到,怪可憐的,我們就放它一條生路吧!”齊軒動手為它掰開陷阱。“

  “爺,你不要多事,依您的說法,難不成要教全天底的獵人都餓肚子了?”

  “旁的我管不了許多,可這小狐既然教我撞見了,也算是有緣。”

  他才掰松了陷阱,小狐馬上沖了出來,忙著要逃逸,卻因腳上的傷太重,才跑了几步,便委頓的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小東西,別怕。”齊軒急忙把小狐抱到懷里。

  小狐并不信任他,不住的掙扎著,齊軒連忙低聲哄著它。

  “爺,你看,你救了它,它還不領情呢!我說你還是省下這椿閑事吧!”

  齊軒不理會他,逕自掏出金創藥,一手努力的制著不讓它掙脫,另一手掏出手巾幫它把血抹淨,再為它上

  藥。

  齊硯忍不住咕噥道:“什么東西不好救,偏偏要救一只狐狸,人家說,狐狸最是奸詐狡猾,這種壞東西,有什

  么好救的?“

  “狐狸性雖狡詐,不過也極重恩義啊!”齊軒好脾氣的道,“你聽過的民間故事里,不是有很多說的是狐狸受

  報恩,化為人形,前去報答的嗎?“

  “那是說書人胡編的,我才不信呢!”齊硯哼了一聲,老氣橫秋的道。

  齊軒笑笑不語,繼續為小狐上藥。

  好一會兒,齊硯忍不住又道:“爺,依你說,狐狸極重恩義,難道終其一生也不會改變嗎?”

  “那倒也不盡然。狐狸重恩義,只要取得了它的信任,它將付出所有的忠誠,可是如果對方傷了它的心,它也會決然離去,毫不戀棧。”

  他說話的同時,正好為小狐上完了藥。收好瓶罐,他順手抱起小狐,道:“咱們走了吧!”

  上藥的當口,小狐似是感受到他的好意,漸漸停止了掙扎,最后索性蜷在他的臂彎間睡去。

  “爺,你要帶這畜生上路啊?”齊硯不快的叫了起來。

  “它傷得很重,無法自行走動,送佛送上天嘛!”

  “爺,你又來了,干什么這么濫好心。”

  “等它傷好了,我就會放它走的,花不了几天的時間。”

  “這更划不來了。我看這畜生的皮毛是白色的,應該是滿稀有的吧!這么著,咱們把它醫好了,再賣到市集去,應該可以拿到不錯的價錢。”說這里,聲音倒是興奮了起來。

  “你喔!有時間多看些醫書,別淨想些有的沒的。”

  “爺,你考慮一下嘛!總到得為自己打算打算,聽說白色狐皮滿值錢的。”齊硯不死心的道。

  “走吧!”

  “我說爺,你也克制一下好不好?當好人也不是這樣當法的,要幫人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底,咱們都快窮得餓肚子了你還不知節省,把錢全給了人,也不為自己的肚皮想想。”

  通往洛陽城的林間小徑上,齊硯背著包袱,邁著短小的步伐跟在齊軒身旁,一張俊秀的小臉板著,嘴里更咕噥著數落主人的“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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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仁慈

  東見吹柳日初長,兩余芳草斜陽。

  杏花零落燕泥香,誰損紅妝。

  寶篆煙銷龍鳳,畫屏無銷瀟湘。

  夜寒微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黃庭堅。畫堂春


  從剛剛離開吳家村,齊硯就不住的在齊軒耳邊嘮叨著他的濫好心,齊軒倒也好脾氣,未曾動過怒,只是笑笑的道:“老丈和婆婆比咱們更需要那筆錢嘛!老丈摔斷了腿,婆婆年紀又那么大了,也沒辦法干活兒,咱們要是不幫他們,他們恐怕連生活都會發生困難,更別說治腿傷了。”

  “他們需要,咱們就不需要啊!爺,你真得改改這濫好人的脾氣了,前些天為了救那只小狐,被獵狗追得沒處跑,也不見你收收濫好心,今兒個又把自己的家當全數給人,再這樣下去,咱們總有一天會餓死在街頭!”齊硯氣呼呼的鼓起了腮幫子。

  “你太杞人憂天了。”齊軒好笑的道。

  “你還說呢!眼下咱們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不是擺明了要餓肚子嗎?”

  “婆婆給了咱們一大包饅頭,咱們是餓不死的。”

  “那住的怎么辦?天都快黑了。”齊硯嘟著嘴說。

  “船到橋頭自然直,擔心那么多也沒用。”齊軒輕松的道。

  “船到橋頭自然直,要是直不了,你我只好跳海啦!”齊硯忿忿的嘟囔著。“有誰會相信名震天下的聖手書生,居然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說出去不教人笑死才怪。”

  齊軒仍是笑笑,并不說話。

  當今武林兩大神醫,北幻影,南聖手,這齊硯口中的爺,就是其中之一的“聖手書生”齊軒。

  齊軒雖以醫朮揚名武林,卻非江湖中人,他可是連一點兒拳腳功夫也不會,徹頭徹尾只是個文弱書生罷了。他是溫州人氏,父母早亡,與妹妹相依為命。三年前,他嫁出了唯一的妹子,沒了牽絆后,便把家產變賣,只身一人,以絕佳的醫朮謀生,逍遙自在的云游四海。他雖然醫朮精湛,但因淡泊名利,醫人無數卻從未招搖過,所以名氣不彰;不過,也合該是機緣,在過了一年后,他巧遇洛陽趙家庄二庄主,得知趙家大庄主于十八年前為仇家所暗算,四肢骨骼經脈俱斷,癱瘓在床,群醫束手無策。

  于是齊軒出手為他診治,花了三個月的時間,重新接好了他的斷骨經脈,也因此而讓齊軒名揚天下,博得了聖手書生的名號。

  對齊軒而言,多了個聖手書生的稱號,只有麻煩沒有好處,他一不求名、二不求利,偏偏醫好趙家庄大庄主后,慕名而來的人士不知凡几。

  說來那些來求診的人也不是真有什么病痛要他醫治,反倒弄得他頭痛不已,于是,更堅定了他隱姓埋名的決心!所以,雖然他醫人無數,但是受過他恩惠的人,大多不知道他就是聖手書生。

  至于那侍僮齊硯,則是齊軒在泉州碼頭撿到的。

  齊硯是個棄兒,—出生便被丟棄在碼頭邊,而后被—名老乞丐收養,可老乞丐在他五歲時便已過世。失去了依靠,齊硯為了謀生,可說是偷搶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碼頭附近的人視他如惡虎毒虫,于是管他叫阿厭。而齊軒之所以會遇到他,也是因阿厭扒走了他的銀兩。

  碼頭是龍蛇混雜之地,在其中長大的阿厭更是集眾家精華于一身,滿口臟話不說,個性簡直頑劣得教人頭痛。最初收養他時,齊軒為了凋教他的惡習,不知費了多少精神。

  阿厭無姓無名,于是齊軒為他更名叫齊硯,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總算找回了他少年本性中純真的一面。齊硯在復雜的環境中長大,雖然只有十二歲,卻早熟得嚇人,而齊軒與他雖名為主仆,卻從未真正拿他當下人看過,他們之間的情誼似父子、似兄弟,亦似朋友,所以齊硯卯起來時,同他說話便會沒大沒小的,就像此時。

  齊軒知道他嘗過挨餓的滋味,故而把金錢看得極重,況且,齊硯之所以會氣惱,多半是氣他不懂得為自己著想罷了!所以,他只是笑笑任齊硯發泄。

  齊硯還在絮絮叨叨地念個沒完,齊軒卻突然停住腳步,走在他身后的齊硯沒有提防,“砰!”的一聲撞上他的背,他“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捂住鼻子,嚷道:“爺,你走路就走路,干嘛突然停下來?害我的鼻子差點撞歪。”

  齊軒沒有理會他的抱怨,目光直盯著前面,問道:“阿硯,你看,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齊硯沒好氣的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三叉路口,一群農夫打扮的漢子圍成一圈,正爭吵不休;一旁裝著果菜的擔子傾倒在路邊,疏菜水果散了一地。

  齊硯只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的收回目光,懶懶的道:“大概是庄稼人起了爭執吧!這種時候最好別插手,省得惹來一身腥。”

  齊軒卻搖了搖頭,“不對,你聽,有人在痛嚎,好像受了傷。”

  “爺,你可別再多管閑事……”齊硯警戒的瞇起了眼睛,話還沒說完,就見齊軒已經邁開腳步朝人群走去。

  “爺。”齊硯大喊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得不認命的移動腳步跟上去。

  路口那群庄稼漢圍住的是一名年輕姑娘,彼此在爭執著,一旁還有一名大叔抱住了腿哀嚎,顯然是腳受了傷;可那姑娘雖然被一群漢子圍住,竟沒有一絲懼色,小巧的下巴還倨傲的揚起,露出一臉不屑。

  “你這姑娘好生無禮,不但踢翻人家的水果擔子,還踩傷了人,現在連賠句不是都不肯就想走了嗎?”

  “就是啊!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又怎么樣,弄傷了人,照樣得賠禮。”

  “你們到底想怎么樣?”那姑娘翻著白眼,一臉不耐煩,“我又不是故意踢他的水果擔子,況且,銀子我也賠了,那錠銀子夠他賣上一個月的水果還綽綽有余,是他瞎纏著我不放,才會被我的馬踢傷,這怪得了我嗎?”

  “你……”庄稼漢們紛紛勃然色變,“你說這是什么話?老李不過是要你賠句不是罷了,哪是貪你的銀子!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老張活了這么大的歲數,還沒瞧過像你這樣蠻橫不講理的婆娘……”

  他話聲未斷,只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咻!”的一聲,竟熱辣辣的挨了一記馬鞭。

  名喚老張的漢子氣得滿臉通紅,捂著受傷的臉頰,不敢置信的瞪著她,“你……你竟敢胡亂打人?”

  那姑娘傲慢的揚起下巴,道:“你嘴巴不干淨,難道該打?我已手下留情了,再羅唆,就有你好看的。”

  她那目中無人的舉止與態度惹火了一千庄稼漢,紛紛叫罵了起來,若不是礙于他是個姑娘,恐怕早就有人

  亮出拳頭了。

  齊軒走近他們,問道:“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他這一開口,馬上有人拉住他,激憤的說:“這位公子,你評評理,這姑娘好生嬌蠻,她縱馬踢翻了人家的水果擔子不說,還踩傷了人,我們只不過是要她賠句不是罷了,他居然又耍起馬鞭子傷人,天底下哪有這般不講道理的女人!”

  “被馬踩傷了?你怎么樣?”齊軒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傷者身上,關心的問。

  “腳都踩斷了,還能怎么樣?”那人不平的道。

  齊軒不禁蹙起眉,“腳斷了?哪里斷了?這樣說不清楚,我是個大夫,讓我瞧瞧吧!”

  一聽到他是大夫,庄稼漢們雖然激動,倒也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齊軒才走到傷者身邊,還未蹲下身,便忽然聽到一個驚訝的聲音,“齊大夫,你怎么會在這里?”

  齊軒抬起頭來,只見面前站了一個紫衣少女,她正滿臉驚喜的看著他。

  他訝異的看著她,而后道:“趙姑娘,是你。”

  這少女正是趙家庄二庄主的獨生愛女趙諒貞。

  庄稼漢們見他們好像是舊識,便紛紛私語了起來。

  趙諒貞一臉興奮的奔到齊軒身邊,“齊大夫,你什么時候來到洛陽的?居然也沒通知我們一聲,爹爹和大伯

  都惦著你呢!“

  “真是倒楣到家了。”隨后跟來的齊硯咕噥道,因為聲音不大,只有齊軒聽見。

  相對于趙諒貞的興奮,齊軒倒是一如以往的客氣,“我也是剛到洛陽,這些事待會兒再說吧!我先給這位傷者看看腳。”

  “只不過是腳斷了,就要聖手書生醫治,這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嗎?”趙諒貞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樣。

  一聽她這么說,原本竊竊私語著的庄稼漢們又激動了起來,還叫囂出聲。

  齊軒皺了皺眉,正色道:“我是個大夫,我給人治病只管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有病痛在身,和他的身份地位、病情輕重沒有關系。”

  一見到趙諒貞,齊軒多少也猜出爭執的原因。兩年前在趙家庄替大庄主治病的那几個月,已足夠讓他知道  這姑娘究竟有多蠻橫不講理。

  他這么一說,立即贏來庄稼漢們善意的眼神。

  “這位公于說的是,就是有人仗著自己有几個臭錢,便自以為了不起,黑白無常要收入魂,可不管有錢沒錢。”

  “你……”趙諒貞瞪著那人,“你當我不敢教訓你嗎?”

  “敢,你怎么會不敢。”說話的是齊硯,他翻了一下白眼,口氣滿含譏諷地道:“憑你趙二小姐的本事,這種仗勢欺人的‘小’勾當,怎會做不出來呢?我看就是殺人放火,你也都敢。”

  他這一開口,趙諒貞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神情十足的鄙夷,“是你啊!阿硯。沒想到你還待在齊大夫的身邊,像你這種不知身份的下人,若是我趙家庄,老早被趕出去了。”

  齊硯則是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幸好爺和你們趙家庄是完全不同的主子,既不仗勢欺人,也不會自以為了不起,才容得下我這等不知身份的下人。”

  “你……,”說到耍嘴皮子,養尊處優的趙諒貞哪會是從小在碼頭混大的齊硯的對手,三兩下就被齊硯氣得一張俏臉通紅,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怎么樣?”齊硯瞪了回去,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滿是倨傲不馴。

  “你……算了,看在齊大夫的份上,我懶得同你計較。”趙諒貞破天荒的忍下胸口中那口氣,把臉轉向一旁,悻悻然的說。

  他們這頭吵得快翻了天,另一頭齊軒早已蹲下身,給傷者好好的診查了一番;那人的小腿脛骨的確是被踩斷了,看來頗為嚴重。

  他輕輕蹙了蹙眉,喚來剛剛與趙諒貞吵完架的齊硯,拿出藥箱,先接好斷骨,再取出夾板固定傷處、上藥,包扎妥當。

  那傷者原是痛得冷汗直冒,不過在齊軒巧手的醫治下,痛疼減輕不少,終于能開口說話了,于是連聲向齊軒道謝。

  人是趙諒貞傷的,但傷卻是齊軒醫治的,庄稼漢們雖然對趙諒貞的言行舉止余怒未消,但見兩人認識,看在齊軒的份上,也不好再與趙諒貞計較。

  臨走時,其中一人還不忘對齊軒道:“大夫,你是個讀書人,斯文有禮,可有些女人既驕且悍,你還是避遠些好。”  .

  那人雖是附在齊軒耳邊說話,但趙諒貞仍聽到了,不禁氣得杏眼圓睜,又想發飆,但那一票庄稼人早走遠了。

  齊軒轉向她,淡笑道:“庄稼人說話直率,你就別計較了。”

  “反正是無知的鄉下人,和他們計較也是浪費力氣。”趙諒貞數落完,旋即又對齊軒燦出一臉笑容,“看在齊大夫的份上,我就不同他們計較了。對了,齊大夫,你是什么時候到洛陽來的?怎么我一點消息都沒聽說?若非今日碰巧遇見你,恐怕還不知道你來洛陽了。”

  齊軒—笑:“大庄主休養得如何了?令尊可好?”

  “大伯還不是老樣子,那次的傷已讓他無心管事,整日就待在佛寺里,我娘說他是看破紅塵了,就差沒出家而已。至于我爹娘,還是整日忙著做生意,一天里難得碰—次面。前些天我爹娘才提到齊大夫你呢!難得今天便碰到你,這下你非得到我們庄子作客不可,否則我可沒

  辦法向我爹娘交代。“她嘰嘰呱呱的說著,拉著齊軒便要往趙家庄方向走。

  男女授受不親,趙諒貞這舉動也稍嫌孟浪了些,齊軒不自在的抽回手道:“在下是要趕往京城,這才取道洛陽。還要忙著趕路呢!趙姑娘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那怎么成”趙諒貞大發起嬌嗔,“就憑你聖手書生和趙家庄的交情,到洛陽不上咱們庄子盤桓几天,不是太見外了嗎?齊大夫若是不答應,那可就是看不起我們趙家庄了。”

  這頂大帽子一扣下來,讓齊軒不由得皺起眉頭,“趙姑娘言重了。實在是因為在下急著趕路,原來就沒打算在洛陽停留,改日若經過洛陽,必定登門拜訪。”

  “誰知道你的改日是哪日?”齊軒的一再拒絕,讓趙諒貞不滿了起來。“人家好意邀請你,你就只是推三阻四的,可是嫌諒貞人微言輕,請不動你?”

  “趙姑娘……”趙諒貞堅持的態度直教齊軒傷透了腦筋,不知該怎么回答她才好。

  一旁的齊硯無奈的看著齊軒。這呆頭爺,聰明一世,就是在感情上遲鈍了些。齊硯雖然年紀小,可從小在復雜的環境下長大,什么場面沒見過,趙諒貞那點心思根本就瞞不過他的眼睛,這高傲的美女絕對是鐘情于爺,她之所以說起話來話鋒尖銳,全是因為惱齊軒不懂她的情意。

  趙諒貞嬌嗔的斜睨了齊軒一眼,又道:“我不管,這回好不容易讓我遇著了齊公子,你非得同我一道回趙家庄去盤桓個几天不可。”

  “這……多謝趙姑娘的美意,只是……”

  “只是什么?”趙諒貞不悅的沉下臉,“齊公子當真這么不賞光?這么瞧不起我趙家庄?”

  “趙姑娘莫要折煞在下,實在是因為在下趕著到京中去探望舍妹,尋不出時間。”

  “齊公子分明是推托。”趙諒貞更加不悅了。“令妹人就在京城里,又不會跑掉,晚個几天去見她也不會怎么樣。”

  齊軒皺起眉來,“趙姑娘,你就別為難在下了,我和舍妹一別就是三年,連我的小外甥出世至今,都沒能給他送個保命鎖片去,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送保命鎖片?這還不簡單,等一回趙家庄,我就馬上命人去辦這件事,看你要送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

  “趙姑娘,我……”

  “嗤!”的一聲輕笑,藉著空氣的振動傳了出來。

  趙諒貞大喝:“誰?是誰鬼鬼祟祟的在那兒偷聽人家說話?快出來!”

  “誰偷聽你們說話了?我在樹上睡我的覺,是你們自己跑到樹下來大吵大嚷的,擾了我的好眠,還敢說我偷聽你們說話,這不是作賊的喊捉賊嗎?”

  嬌媚甜膩的聲音慵懶的由他們頭頂上傳了下來,地上的三個人同時抬起頭,參天古樹枝葉濃密,完全遮住那說話者的身影,唯一能看見的只是由枝椏間垂落的白色裙裾。

  趙諒貞首先喝道:“誰?下來!有膽子偷聽別人說話,難道沒旦子以真面目示眾?”

  “下來?你叫我下來,我就非下來不成嗎?”那聲音又柔又膩,雖然帶著調侃,卻仍像要酥進入骨子似的。

  “少耍嘴皮子,不然我饒不了你。”趙諒貞厲聲喝道。

  “哎呀,我好怕喲!”話雖如此說,但那柔媚的聲音里可沒半點懼意。“下來就來下來羅!”白影一閃,只見—名女子翩然由樹上躍了下來,滴溜溜的轉了個圈,方才站定。

  來者是一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女子,一張臉蛋艷若桃李,舉手投足間全是說不出的風情,只是眉字間隱隱看得出藏著了抹邪氣,看來并非正道中人。

  “哇!是個大美人耶!”齊硯吹了聲口哨,卻被齊軒瞪了一眼,要他不得放肆。

  白衣女子也不臉紅著惱,只笑吟吟的溜了齊硯—眼,“小兄弟,多謝贊選啦!”

  “不客氣。”齊硯也頗得意的回應。

  “你是什么人?”趙諒貞喝問。

  “你又是什么人?”那白衣女子慢條斯理的反問。

  趙諒貞揚起了下巴,頗自得的說:“趙家庄二小姐。”

  “趙家庄?二小姐?”女子揚起了眉。“趙家庄倒是聽過,不過,我只聽過一個趙大小姐趙雅,據說是洛陽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無所不精,還算是一號人物,至于二小姐——沒聽過。”

  趙家庄的大小姐趙雅是大庄主所收養的女兒,在名聲、才情上,都遠勝趙諒貞這個二庄主的嫡生女,趙諒貞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把她和趙雅相提并論,對她而言,趙雅只不過是趙家庄收養的閑人,哪能和她相提并論呢!

  偏偏旁人看重趙雅遠遠勝過她,這使她對趙雅更是恨之入骨,而白衣女子所說的話正觸著趙諒貞的痛處,只見趙諒貞臉色一變,怒道:“看你這不正經的模樣,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白衣女子聳了一下肩,笑吟吟的道:“我可從來就沒說自己是好人,可是再不濟,霸王硬上弓這種事,我可是不做的。我總道霸王硬上弓的霸王指的是男人,不意剛剛卻見著了個女霸王,強迫人家公子同她一道回去,真是有趣極了。嘻嘻!”說著,不禁掩嘴一笑。

  “你……你不干不淨的在說些什么!”比口才,趙諒貞顯然差了一大截,再加上齊軒方才的拒絕令她困窘,氣得她渾身顫抖不已。

  “我說錯了嗎?還是你覺得用投懷送抱這種字眼比較適合?”白衣女子笑吟吟的朝她眨了眨眼。

  趙諒貞被她的挑釁激得一張俏臉漲得更紅,怒道:“你說這等輕薄話,你到底羞也不羞?”

  “你霸王硬上弓都不羞了,怎么樣也輪不到我啊!”  白衣女子秋波一橫,清脆的笑語洋洋灑落在林間。

  “你……”趙諒貞老羞成怒,卻說不過那白衣女子,于是斥道:“你找死。”長鞭一甩,直卷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輕巧的一旋身,邊避過她的攻擊,邊笑道:“趙姑妒,你這三腳貓的功夫最好收起來,別丟人現眼,就連你們趙家大小姐趙雅都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是你。”甜媚的聲音中,充滿了輕視的意味。

  趙諒貞原本只是想給她一個教訓,此刻被她這么一  激,面子拉不下來,怒氣更盛,喝道:“趙雅做不到的事,我趙諒貞未必就做不到。你到試試!”手一抖,長鞭夾帶著雷霆之勢划向白衣女子的臉。

  “趙姑娘,請住手。”齊軒皺著眉喊。

  趙諒貞只當作沒聽見,攻勢未緩,長鞭直直逼向白衣女子的門面,發似非划花她的臉不可。

  白衣女子輕巧的向后一仰,致使長鞭落空。交手間,她竟還有興致朝齊軒擠眉弄眼,“公子,你擔心的是我,還是她?”

  那白衣女子大膽的行徑讓齊軒不由得紅了臉。

  白衣女子頗覺有趣,嘻嘻一笑,更想逗他,“這樣就臉紅啦!”

  “不要臉。”趙諒貞怒氣更熾,心動殺機已現,一鞭接著一鞭,招招都像要置入于死地。

  一個連連進逼,一個頻頻閃避,剎那間,林子里只見—紫一白的身影交錯飛舞。

  齊軒雖不懂武功,但見趙諒貞打得氣喘吁吁,一張臉漲得青紫,動作也愈來愈遲緩;可白衣女子卻大氣也不曾喘上一口,身子輕飄自在,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也知道這—場爭斗,擺明了是白衣女子贏了,而且,以她臉上那股似笑非笑的調侃樣看來,趙諒貞能撐這么久,恐怕還是她有意相讓,故意逗著她玩呢!

  又過了几招,白衣女子輕輕一笑,道:“趙二姑娘,你還想打嗎?我看還是省省力氣吧!”

  “今兒個我若不好好教訓你這妖女一頓,我就不叫趙諒貞!”她向來心高氣傲,從來就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這七個字怎么寫,說著,手上的長鞭甩得更疾,非要爭出個高下不可。

  “喲!罵人啦!”

  “妖女就是妖女,還罵不得嗎?我就偏要多罵几句!你這不知恥的妖女,說不定還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雜種呢!”

  齊軒皺起眉,這趙二姑娘也未免太沒分寸了,怎么可以這般胡亂罵人。

  白衣女子的俏臉在一瞬間沉了下來,卻又在眨眼間回復正常,“蒙你趙二姑娘這般抬愛,我若不顯一下妖女的手段,可不是太對不住你了嗎?”

  也不見她抬手動腳,彈指間,趙諒貞的長鞭已落人她手里,銀光在她手中一閃,一把短刀抵在趙諒貞的臉頰旁。

  趙諒貞尚未搞清楚狀況就已繳了械,臉頰旁還抵了一把短刀,姑娘家最是愛美,這變化嚇得她花容失色,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剛剛你的一招一式不是要取我性命,就是要划花我的臉,來而不往非君子,你喜歡我從哪里下手?先在你臉上划個花,還是雕只鳳?”冰涼的觸感在趙諒貞的臉頰旁抹來划去,力道雖輕,卻讓趙諒貞怕得險些昏了過去,哪還說得出話來。

  “不回答?”那白衣女子以柔媚的聲音懶懶的道:“不回答就是由我決定羅!那好,我就先划朵花吧!你喜歡牡丹,還是百合?”

  齊軒見狀,又蹙了蹙眉,向前一揖道:“姑娘,請手下留情。”

  “爺,你又何必多事?依我說,這趙姑娘是咎由自取,你就別管這檔閑事了。”齊硯一臉等著看好戲的風涼狀。

  “阿硯。”齊軒瞪了齊硯一眼,又轉向白衣女子,懇切的看著她。

  自衣女子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倒好心,人家趙姑娘都不說話了,你又何必多事。”

  “你……你殺了我好了!是好漢就別這樣折騰人。”好不容易從喉嚨找到聲音的趙諒貞顫著聲道。

  “我可不是什么好漢。”白衣女子仍是笑吟吟的,“再說,我現在對殺人沒什么興致,倒是比較想雕龍畫鳳。”說著,又拿著短刀在趙諒貞臉上比來比去。

  “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齊軒勸道。

  “你說的倒好聽,我想饒人,人家還不想饒我呢!況且,我這是在幫你解決麻煩耶!你不是不想去趙家庄嗎?我解決了她,你就不用為難了。”

  齊軒輕蹙眉,嘆口氣,“和趙姑娘的性命比起來,我上不上趙家庄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責嘖,聖手書生還真是了不起,仁心可佩。”白衣女子眼睛滴溜溜的一轉,嘴角含笑,“沖著你這句話,我就放了她。”她收起短刀,松開手。

  趙諒貞沒想到她這么輕易就放了自己,一時間倒是  愣任了反應不過來。

  “怎么?還不走啊?難道真要我在你臉上雕花不成?”

  白衣女子睨了趙諒貞一眼,調侃的道,還伸手輕輕拍了拍趙諒貞的臉。

  趙諒貞這才如夢初醒,再也不敢嘴硬,急忙奔到齊軒身后,神情仍是一臉驚慌。

  “真是可惜,這么驕蠻的姑娘,應該受點教訓才是。”齊硯咕噥著。

  趙諒貞因驚駭過度,一時忘了回嘴,倒是齊軒轉回頭,警告的瞪了齊硯二眼。

  白衣女子又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似乎覺得頗為有趣。

  “對了,”一笑后,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道:“齊公子,你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可別忘了。”

  齊軒一怔,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正待要問,忽然聽到趙諒貞發出一聲慘叫,他一驚,忙轉向趙諒貞,只見她捂住臉,殺豬似的喊了起來,“好痛,我的臉好痛又好燙。”

  炙蠍粉!

  空氣中飄散的那股焦臭味令齊軒輕易的就辨出此毒的名稱,恐怕這毒是那女子輕拍趙諒貞時下的于吧!

  無暇多想,他急忙拉住趙諒貞欲抓臉的手,大聲喝道:“趙姑娘,忍著點,不要用手去抓臉,要不然你的臉就毀了。”

  炙蠍粉性熱無比,中毒者有如置身烈火一般難受,可若不去抓傷肌膚,倒也不會有什么毀傷,可—旦肌膚被抓傷,毒粉侵入血肉,則會立即產生變化,形成火燒般的傷痕

  “啊……好痛……齊大夫……救我……求你快點救我!啊……”痛楚令趙諒貞哭喊了起來,嘶嚎不已。

  “趙姑娘,你忍著點。阿硯拿水來。”

  齊硯馬上奉上了水袋。

  齊軒撥開木塞,把水盡數倒到趙諒貞的臉上,以沖去毒粉。

  趙諒貞的慘叫終于止了些,但仍不住斷續的哀嚎著。

  沖去藥粉只能冶標,不能治本,齊軒追上已轉身邁步離去的白衣女子,沉聲道:“姑娘,趙姑娘或許有得罪之處,不過,此刻也得到了懲罰,還請賜解藥。”

  白衣女子的回答則是一記聳肩,“我是妖女,妖女做事哪有不趕盡殺絕的道理?齊大夫向我要解藥,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姑娘……”

  “你……你這妖女,這筆帳我記下了,趙家庄必會向你討回!”趙諒貞又氣又急,只當自己的容貌毀了,哪還顧得了害怕,只是尖銳的叫嚷著,卻因太過激動而扯動臉部肌肉,痛得她又慘叫了出來。

  “你也聽到了,齊大夫,就是我想救,人家還不領情呢!”白衣女子輕輕撇了撇嘴角,一個不甚文雅的動作讓她做來,竟是別有一番風情。她又道:“況且,我若不心狠手辣些,怎么對得起趙姑娘送我的妖女封號呢?再說,這點小毒藥,應該難不到大名鼎鼎的聖手書生吧!”她素手輕輕一揮,白色的身影翩然消失在林間。

  趙涼貞仍兀自咒罵不已,痛斥那白衣女子的心狠心辣,

  齊硯聽見好不耐煩,忍住風涼的道:“好啦!趙二姑娘,人都走遠了,還罵什么呢?再說,她要是真像你講的一樣心狠手辣,人家早就取了你的命了,不會留你活著

  好罵她。“

  “你……哎喲……好痛……”趙諒貞正待破口大罵,卻又因牽動臉部肌肉而痛呼出聲,令齊硯竊笑起來。

  “好啦!阿硯,別再說了,再去取些水來。”齊軒開口吩咐齊硯工作,省得他繼續和趙諒貞斗嘴。

  “什么?荒郊野外的,叫我到哪里去找水啊!”齊硯忍不住抱怨起來,邊走邊叨念著,但仍乖乖的去尋水去了。

  齊軒打開藥箱,取出需要的藥材,拿出銀針,動手為趙諒貞施針驅毒。

  這時,他才明白那白衣女子離去之前所說的話,她要他“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指的就是他曾說和趙諒貞的命比起來,他上不上趙家庄就顯得微不足道。就是因為自己說了這樣的話,所以她才故意向趙諒貞下毒,畢竟炙蠍粉雖不算劇毒,可是要完全解毒,也得花上好几天的時間,此刻,他就是不想上趙家庄都不行了,也就是說,那女子是故意戲弄他來著。

  齊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這樣刁鑽古怪的姑娘,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幸好他們的生活沒有交集,驚鴻一瞥后便各分東西,若是和她相識,可不知要因她的刁鑽而頭疼成什么樣子呢!

  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手中的銀針落下,專心為趙諒貞驅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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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玉狐

  身外閑愁空滿,眼中歡事常稀。

  明年應賦送君試,細從今夜數,

  想會几多時?淺酒歇邀誰勸?

  深情惟有君知,東溪春近好周歸。

  柳垂江上影,梅謝雪中枝。

  ——晏几道。  臨江仙(一)


  夕陽由窗枷間斜照進屋內,昏昏暗暗的色調將沉寂的屋子染得仿佛不帶一絲生氣,一個身影就站在窗前,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但仍固執的挺立著,殷殷切切的目光,像在等待著什么。

  門“呀!”的一聲打了開來,一男一女前后走了進來,在前面的是個妙齡少女,大約十六、七歲左右,一張臉蛋生得十分清艷,

  明眸皓齒,猶如出水紅蓮般雍容華美,那一身的氣質也如紅蓮似的清冷,孤意在眉,寒意在睫,充滿距離感。

  她一進門,便蹙起了眉頭,“娘?不是叫您歇著嗎?怎么早起來了?”

  站在窗邊的中年婦人專注的凝視著前方,幽茫的神情顯示她并沒有聽見少女的聲音,而少女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情形,一言不發的走向母親,道:“娘,我扶您上床歇一歇吧!”

  直到少女的手扶上她的肩頭,那中年婦人才身子一震,仿佛到了這一刻才發覺有人走進來。她緩緩的轉過頭去,“你說,他今天會不會來啊?”

  她說得沒頭沒腦,那少女也不覺得困惑,回答:“沒接到他的消息,我看是不會來了吧!娘,您就別等了,先歇會兒。”

  中年婦人輕輕蹙起眉,搖了搖頭,眉宇間有著十五、六歲少女才有的天真,“不行啊!他叫我等他的,萬一他來了看不到我怎么辦?他會擔心的。”

  “天色都暗了,他今兒個是不可能到了,您就先歇著吧!您等了這么久,難道不累嗎?”那少女一臉沉靜,臉上的神情是超乎一切的淡漠。

  “是啊!”中年婦人輕輕嘆了口氣,“我是等得好累了,他怎么一直不來呢?他跟我說好,要來接我的呀!”她的話聲低如輕喃,沒有阻止少女將她扶到床上。

  少女輕輕觸了觸中年婦人的額,再次蹙起了眉,但口氣依然是清清淡淡的,“看您,又發熱了,就是這么不會照顧自己,這怎么成呢?還好我請了齊大夫過來—趟。”

  中年婦人順著少女的視線看過去,猛地掙開少女的手,目光瞪著站在少女身后始終沒有出聲的齊軒,眼中亮出喜悅的光芒,“你來了,你終于來了,我等你等了好久。你來帶我走的是不是?”

  齊軒怕她跌倒,只得忙扶住她的肩,有些尷尬的道:“趙夫人,你認錯人了。”

  趙夫人也在奔近時,才發覺了自己的錯誤,原本發亮的神情全都黯了下來,“你……你不是他。”

  “是啊!我不是”齊軒扶著她回到床榻上,柔聲道“趙夫人,你受了風寒,就得多休息,否則要是累倒了,該怎么等他呢?”

  “可是……可是……他會不會把我給忘了呢?我等了他好久,他始終沒來。”趙夫人皺起眉,柔美的臉蛋充滿煩惱之色。

  “他不會忘了你的,你還是多休息吧!你總不會希望他為你煩惱吧?”

  “煩惱?不,不。”趙夫人急忙搖了搖頭,神態天真,“我不要他為我煩惱,他要忙的事那么多,怎么可以因為我而讓他煩惱呢!”

  “所以羅!你就多休息吧!”齊軒輕柔的道。

  “嗯!”趙夫人乖乖的點了點頭。“我不要他煩惱,我休息就是了。”她原就體弱多病,再加上這些天受了風寒,才合眼沒多久,便睡著了。

  齊軒等到她熟睡,才抬起她的手,開始診脈。兩手皆診過脈后,他朝少女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并肩走到房外。

  齊軒首先問:“令堂發熱的情形有多久了?”

  那少女,也就是趙家庄的大小姐趙雅道:“好些日子了,自冬天過后,娘就斷斷續續的發著高燒,時好時壞,請大夫來電治不好,而且……”她咬了咬唇“娘這些天神智愈來愈不清楚了,她……甚至連我都認不出來……”

  齊軒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趙雅多少由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她習慣性的咬了咬唇,道:“我娘身子如何,你就直說無妨。”

  “這……”齊軒遲疑丁一下,才道:“趙夫人的身子骨一向就弱,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這些天她又受了風寒。身子更差,不過,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心病。”

  趙雅又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你也知道,她一直在等令尊回來,只是等了這么多年,依然等不到。她之所以能夠撐這么久,最主要就是因為她相信令尊回來找她,而現在信心已漸失,也就……”

  他沒有說完,不過,已足夠趙雅了解他的意思了

  “我娘還有多少時日?齊大哥你就直說吧!”

  齊軒抿了抿唇,才道:“除非令尊能夠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可能熬不過……一年。”

  趙雅依然面無表情,但身子的震動卻泄漏了她的情感,“我們都知道,我爹是不可能再出現,這么說……我娘是撐不過一年了。”她的父親早死了,又如何能夠出現在她母親面前呢。

  她輕扯了一下唇角,彎出嘲諷的弧線,“如果真的有死者居住的丰都,或許這樣的結局對娘而言反而是好的吧!至少她就可以和爹在一起了。”

  “雅妹……”齊軒望著她,欲言又止

  趙雅倒是笑了,清冷的猶如出水芙蓉,“人總是要死的,不是嗎?只是早晚而已,其實,娘現在這個樣子,和死又有什么差別?”

  她這話要是入人衛道人土耳中,恐怕非得被扣個“離經叛道”的大帽子不可,不過,聽在齊軒耳里,卻察覺了她層層壓抑下的酸楚。

  眾所皆知,洛陽第一才女趙雅其實是趙家庄收養的女兒,她的父親在世時也曾是武林中著名的俠客,仗劍快意江湖的結局,便是死在某次仇家的尋隙中。

  當年趙父早就知道仇家會找上門來,于是送走了懷孕中的妻子,只說等事情解決了,就會來找她,卻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天人永隔,只剩一具冰冷的身子等待著趙夫人;趙夫人在受不了打擊之下,完全躲進自己的世界,說服自己的丈夫仍然沒死,總有一天會來接她。而后,身為遠親的趙家庄大庄主出面收留了趙雅母女,讓她們有個容身之處。

  趙雅甫出世,面對的便是父喪母瘋;被人收養又豈是—件輕松的事?尤其是聲望頗隆的趙家庄,舉止行為  皆不可有所逾越,否則便會落人“不知好歹”的口實。

  趙雅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贏來洛陽第一才女的美稱,誠屬不易,因此,她的冷漠、她的孤傲,皆是其來有因的。

  就是因為了解這一點,所以齊軒對趙雅總難免多了一股憐惜之情,在洛陽第一才女的美名下,潛藏的不過是一個想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母親的寂寞女子。

  他輕輕拍了拍趙雅的肩頭,“我可以再多留几天的,趁這几天,我會好好的觀察你娘的病情,再配個藥方給你,雖無法肯定一定能夠醫好你娘,不過,對你娘的身子多少也有些幫助。”。

  趙雅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多謝你了,齊大哥,耽誤你上京城探望令妹的時間,真是過意不去。”。  “哪兒的話,為人治病本就是大夫的職責,只是我能力有限,治不好你娘,實在抱歉。”

  “齊大哥千萬別這么說,心病無藥可醫,而且,就一個心老早在十七年前便已死的人而言,身體的死亡并不見得是件可怕的事。”

  齊軒還想說些什么,一個嬌媚的聲音卻插了進來,帶著嘲諷,道:“齊大夫,好大的興致,和雅姊在花園里聊天。”

  湖水綠身影快步走近,正是趙諒貞。

  趙雅轉過頭去,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齊軒道:“二小姐,我是應雅妹之請,來給趙夫人看病的。”

  趙諒貞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的說:“應雅妹之請?這些天來,我不斷邀請齊大夫上我那兒一敘,齊大夫都推說沒空,可雅姊一出面,齊大夫便二話不說過來了,看來,還是洛陽第一才女的面子大啊!”

  經過齊軒的醫治,沒几天,炙蠍粉的毒性已然除淨,趙諒貞馬上就恢復那目中無人的個性。

  趙雅因她口氣中的嘲諷而蹙起眉,依然沒有說話,倒是齊軒開了口,“我是個大夫,不管是誰生了病,就是再忙,我都會去。”

  “是嗎?”趙諒貞悻悻然的說。“就怕即使我生了病,齊大夫仍會推三阻四、避不見面呢!再說,大伯母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下如果連齊大夫都治不好的

  話,倒好似咱們趙家庄虧待了她似的。“揚起的尾音帶著諷刺。

  趙雅臉色一沉,靜靜的開口了,“二妹這話;可是暗示我們母女拖累了趙家庄?”

  趙諒貞沒提防她會干脆的把話題挑明,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好半晌才開口道:“小妹怎敢。”

  趙雅一雙清亮的眼眸直視著她,不慍不火的說:“這十六年來,咱們母女承蒙庄主收留,始終銘感在心,一直不敢逾越了自己的本份,二妹的話,我們擔待不起。”

  這番不卑不亢的話一說出來,趙諒貞氣勢馬上矮了半截,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你是洛陽第一才女,你擔待不起,還有誰擔待得起?我這趟來,可不是和你們閑扯的。”她轉向齊軒,燦出笑容,“齊大夫,我是奉我爹爹的命令來的,宴席已經快開始了,你這個最重要的貴賓可不能缺席。”

  今兒個趙家庄所舉辦的宴席是為了要迎接商場上的貴客而辦,齊軒先是為趙諒貞驅毒,而后又為趙夫人留丁下來,身為江湖兩大神醫之一的他,自然也成為受邀的貴客之一,他雖不愿意參加,但盛情難卻,不得不答應。

  “雅妹,你……”齊軒望向趙雅,話還未說完,趙諒貞已猜中他的意思。

  “雅姊不會去的,洛陽第一才女哪有那么好見的。”她諷刺的道,拉著齊軒便要走,齊軒卻固執的站在原地,望著趙雅,等待她的回答。  “齊大哥,你去吧!我不能把娘丟著不管。”趙雅輕聲道,說完,她馬上轉過身走進房去。

  她的背影雖然挺直,可是在齊軒眼中,卻看見了背負在她肩上那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枷鎖,而這副沉重的枷鎖,不該是一個豆蔻少女承受得起的,唉!這負擔,對她而言是太重了吧!

  要到什么時候,她才能放下肩上的重擔呢?齊軒不知道。對于這個他視如妹妹的女子,他也只能衷心的希望,總有一天她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小翠,這些個桌子、椅子擦一擦,可別讓我看到。灰塵。”

  “阿樂,去把倉庫里的地毯拿出來,就是去年舅爺送

  給咱們那塊西域來的地毯:“

  “湘兒,你是怎么辦事的,拿這種粗筷粗碗招待貴客?還不去把那套象牙碗碟取來!真是的,虧你跟了我這

  么久。“

  夜幕初垂,趙家庄張燈結采,一副熱鬧的影象。二庄主夫人葉昭鳳就站在大廳里,指揮著下人一切事宜。

  她有張與女兒相當神似的臉,只是福態了許多,相對于女兒的驕縱,她則顯得精悍些,厲害與干練全寫在臉上。一干下人在她的指揮下,顯得非常有效率,鋪地毯的鋪地毯,張羅碗筷的張羅碗筷,將整個大廳裝點得更加富麗堂皇。

  “都准備得差不多了吧!”趙家二庄主趙元展走了進來問。

  “是差不多了,就差碗筷擺上。”葉昭鳳回頭應了一句,又轉向一千下人道:“小心點兒,湘兒,要是撞壞了這組象牙碗筷,就得小心你的皮。紅兒,沒事就去廚房盯著他們,  飛要有一道菜出了差錯,你們就等著擰頭來見我。”

  大廳是布置好了,碗筷也安置妥當,一干下人全退了下去,只剩趙元展夫妻倆。

  葉昭鳳這才走到丈夫身邊,壓低聲音問:“今晚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這……”

  “別這啊那的。”葉昭鳳不耐的道:“咱們可不能丟掉千織坊的生意,你絕對得說服殷堂主和我們繼續合作才行。”

  “我也希望如此。”趙元展道:“可是……”就一個中年男子而言,趙元展保養的十分得宜,一張臉上不見多少皺紋,即使此刻他一臉苦惱,依然無損一身儒雅的氣息,可以猜得出來他年輕時必然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還不都是你識人不明,竟然請來那種吃里扒外的人當布坊的總管。”葉昭風沒好氣的瞪了趙元展一眼。

  趙元展辨道:“他在趙家庄也待了將近十年,一向循規蹈矩,我怎么知道他是那種見利忘義之輩。”

  “總歸一句就是你沒有識人之明。”葉昭鳳毫不留情的道。

  趙元展眼中怒色—閃,卻又不敢發作,強自壓抑下來。

  趙氏一門是由江南移居到洛陽的,而后落地生根,由前人胼手胝足創立起家業,成為洛陽當地有名的望族之一。就像無數的名門世家一樣,在代代傳承中,難免因當家主子的能力而有起有落。

  當年,趙家庄大庄主趙元鴻接手家業,正值趙家庄最青黃不接之際,可趙元鴻憑著獨到的眼光與魄力,不僅將家傳的趙家劍法發揚光大,更令趙家的聲勢蒸蒸日上,只可惜趙元鴻名高招嫉,惹來敵手的聯手攻擊,在數十人圍攻下,雖勉強保住了性命,卻也因此癱瘓在床。

  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自然是撐不起趙家庄偌大的家業,趙元鴻雖美其名為大庄主,實則趙家庄一切的事務都落在二庄主趙元展手中。

  雖然趙元鴻在十六年后巧遇齊軒,醫好他的癱瘓,然而,一來大權早已旁落,二來臥病十六年的感慨令他看透世事,雄心壯志已被磨滅,無心再與人爭長道短,于是專心研究佛理,無意再過問世情。

  不過,和趙元鴻比起來,趙元展雖然野心有余,但在經商的手段與魄力上卻差其兄一大截,趙家庄偌大的基業交到趙元展手中,不僅無法保持趙元鴻掌理時的盛況,更因几次投資失誤,使得趙家庄元氣大損,若非靠著趙元展妻子葉昭風的娘家勢力撐著,恐怕趙家庄老早就垮了,所以,趙元展在妻子的面前難免矮了一截。

  這些年來,趙家庄靠的便是與千織坊的生意往來維持著門面。千織坊是無極門朱雀堂的產業,專產布匹,尤其這兩年所產的薄如蟬翼的“湖畔煙雨”,以及質地輕軟的“月華長練”,都頗得京中王公貴族的女眷所喜愛,有時一疋布帛的價值甚至是窮人家一輩子都不敢奢想的天價。

  由于無極門最初是在江南立業,為了將千織坊的布匹打進北方市場,不得不與當地世族合作,而趙家因在洛陽以繡坊聞名,自然成了無極門最主要的合作對象。

  千織坊的布加上趙家的繡工,使得生意大盛,在洛陽,人人都知道想要購得江南千織坊的布帛,非得上趙家繡庄的布坊不可。也因此,雖然几次趙元展投資失利,但靠著專賣千織坊的布帛,還是讓趙家庄硬撐了下來。

  然而前些日子,趙家庄出了一名叛徒,盜出千織坊的布帛轉往黑市買賣,一些不肖之徒見有利可圖,電跟著推出假品魚目混珠,使得千織坊的生意與聲譽大跌,

  引起朱雀堂堂主殷無情的注意,甚至親臨洛陽,據說是有意收回千織坊的合作關系。

  趙家庄當然承受不起這樣的結局,于是想盡辦法。頻下請帖,終于請動殷無情前來赴宴。

  趙二庄主、夫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說服殷無情續約,而這場宴會可說是攸關趙家庄的未來,也難怪二庄主、夫人打足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親自打點席間一切事務,務求給無情一個完美的印象。

  “我打探過了,‘玉狐’殷無情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我看她能夠坐上無極門朱雀堂堂主的位子,多半是因為她是門主的養女罷了,沒什么真本事,只要多灌她几碗迷湯,把她捧高一點,想要續約應該不成問題,說不定還可以做成其他生意。”趙元展頗有自信地道。

  由于朱雀堂掌管的是無極門名下的商行,商行遍及女江南北,殷無情周游于各處分舵之間,可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趙元展雖與千織坊做了几年生意,但是始終不曾見過殷無情,一切的公事接洽,都是與洛陽分舵舵主商談。

  沒想到,趙元展說得極有自信,卻換來妻子一記白眼,“你道世間每個女子都能讓你隨便哄哄就乖乖聽話  ?據我所知,殷無情雖是一介女流,可行事狠辣果決絕對不遜于男子,否則也不會有‘玉狐’的稱號了!你就別再大作白日夢,還是先想想要怎么說服殷無情才是正經事兒。”  被妻子說了一頓,趙元展雖然生氣,卻又不敢發作,只得訕訕的走到一旁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昭風命人掌了燈,將整座山庄照映得亮如白日,趙諒貞也興匆匆的拉了齊軒赴宴,本來生意場合是不該有女眷出席的,不過,因為主客殷無情亦是個姑娘家,為了讓殷無情感到自在,趙諒貞這才破例被允許赴宴。

  大廳里,宴席早已擺好,就等著貴客臨,然而,酉  時已過,卻仍未見無極門的人出現。

  趙諒貞首先不耐煩,嗔起嬌容道:“這‘玉狐’好大的威風,都過了一個時辰,還不見她的人影,擺明了是端架子嘛!”

  “或許殷堂主有事耽擱了。”

  “我看她是知道我們有求于她,故意戲耍咱們吧!”

  “貞兒,不許胡說。”葉昭鳳瞪了女兒一眼,“殷堂主身為無極門四大堂主之一,每日的公務不知有多繁忙。待會兒可不許亂說話。”

  “不說就不說。”趙諒貞不高興的撇了撇嘴。

  又等了好一陣子,門口突然傳來騷動,一名仆役匆匆的跑了進來,“稟告二庄主,無極門貴客到了。”

  趙二庄主連忙站了起來,“快請他們進來。”

  他的話聲未斷,一個豪邁的笑聲便傳了進來,“趙二庄主別介意,我自個兒先厚顏進來了。”

  “貴客到了,我們歡迎都來不及呢!怎會介意。”趙元展堆了一臉的笑迎上前去。

  進來的是個中年男子,他生得矮胖,一張臉卻笑嘻嘻的,頗似寺廟里的彌勒佛,他正是朱雀堂洛陽分舵舵主石定山。趙元展與他生意往來多年,知道他人看似和善,實則是個精明厲害的生意入。

  “石舵主,真是好久不見,几次下貼請你過府來喝個茶,你總說沒空,真讓老弟想煞你了。”

  “喝茶這種文謅謅的事,是你們讀書人的玩意兒,我們這等俗人有碗酒喝便心滿意足了,可不敢附庸風雅。”石定山豪爽的笑道。

  “石舵主想喝酒,只要說個日子,咱們夫婦倆必定作東,奉陪到底。”葉昭鳳笑著說。

  “夫人可別唬我,我會當真的。”

  “當然當然。”回答的是趙元展。

  “那好,我們生意人是哪里有便宜哪里沾,趙庄主愿意作東,行某哪有不依之理。”石定山毫不造作的接受了。

  “那就這么說定了,對了,貴堂堂主不知道是否也會光臨寒舍?”

  “撇堂堂主在路上有點事兒耽擱了,她要我先走一步,隨后便來,照時辰看,應該是快到了吧!”

  石定山聲音未斷,趙諒貞尖銳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她的手指著門口,一臉怒色,  眾人還未來得及轉過去,一個慵懶嬌媚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怎么?這趙家庄是龍潭虎穴不成?我來不得嗎?”

  一名紅衣女子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這女子生得美艷絕倫,舉手投足間盡展風情。她先環顧了一周,視線才落到趙諒貞身上。這一照面,齊軒也認出她是誰了,心中亦是驚詫不定,她正是那日在林中撒了趙諒貞一把炙蠍粉的女子。

  “這里不歡迎你,你識相的就趕快滾。”趙諒貞想中毒之恨,氣憤的嚷道。

  “貞兒。”趙二夫人斥喝著,她還弄不清楚狀況,更不愿意女兒得罪了貴客。

  “娘,她就是那日撒了女兒一臉毒粉的妖女。爹,您快些教訓教訓她。”趙諒貞轉向父親,撒潑的叫嚷著,沒有注意到父親蒼白著一張臉,震驚且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女子,神情有異,儒雅的臉部肌肉不住的顫抖,像址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紅衣女子冷淡一笑,神態嬌媚,“教訓?我長這么大,可不知道‘教訓’這兩個字要怎么寫,趙姑娘想教圳我就來啊!對了,那日炙蠍粉的滋味如何?”

  “你……爹,你還不為女兒出氣?”趙諒貞拉著父親跳起腳來,一張俏臉因怒氣漲得通紅。

  “嘖嘖!自己沒有能耐,倒是叫爹喊娘起來了,好個小女兒嬌態。老石,這趟可是你好說歹說我才來的,結果人家居然想把我趕出去,你說,這事該怎么解決才好?”

  “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誤會吧!”這個情形也叫石定山大為錯愕,不過他見多識廣,多少也猜出堂主大概是得罪過趙家二小姐。

  他轉向還在發愣的趙元展,臉上仍是笑嘻嘻的,可和善的眼神中卻露出精悍之光,“趙庄主,想見我們朱雀堂堂上的人是你,千催萬請的人也是你,現在殷堂主被我請到你們趙家庄來丁,這就是你招待貴客的方式嗎?”

  趙元展仍是失神的看著殷無情,葉昭鳳忙推了丈夫一把。這才讓他回過神來,但眼光仍是瞪視著殷無情,聲音帶著顫抖,“這位是……”

  “這位就是朱雀堂堂主,人稱‘玉狐’殷無情。”

  趙家庄大廳內—時鴉雀無聲,人人皆瞪著站在門口的纖衣女子,眼中帶著訝異,雖然早知“玉狐”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面前這位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女子就是“玉狐”本人,就連素來驕蠻倨傲的趙諒貞也訝異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趙夫人,她忙迎向殷無情堆起了一臉殷勤的笑,“殷堂主大駕光臨,請恕我們人夫妻倆眼拙,實在是不知殷堂主如此年輕,又長得如此標致,才會如此失態。哎呀!看我真是糊涂,居然忘了請殷堂主與石舵主人座,真是失禮了,殷堂主、石舵主,請!”

  “這倒不急。”殷無情輕輕一揮手,一雙勾魂眉眼飄向趙家父女,“尊夫與令媛看來好像不怎么歡迎我呢!我可不想自討沒趣。”她并未有辭嚴色厲,也不見音調高揚,可是眉宇之間那股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威嚴,竟教出身商賈之家、見慣了場面的趙夫人為之膽怯。

  趙夫人干干—笑,“殷堂主干萬別這么說,你能光臨寒舍,是舍下的榮幸。”說著,又推了丈夫一把。

  趙元展被妻子這么一推,猛然回過神來,望著殷無情的眼呻怪異得好似看到了什么怪物,“你……你叫殷無情?”

  他這近乎無禮的問話不由得教趙夫人焦急在心,她警告性的看丁丈夫—眼,暗示他面前這個姑娘可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

  齊軒也感覺不對勁丁,雖然面前這個充滿邪氣的女子就是無極門朱雀堂堂主……齊軒也說不上來,仿佛二庄主與殷無情之間之間有著什么關系,偏偏殷無情看趙二庄主的神情又是一派陌生。

  面對趙庄主的問話,殷無情只是把眉—揚,微笑的看著他,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喜還是怒,“行不改名,坐小改姓,趙二庄可是認為小女子沒有資格出任朱雀堂堂主一職?”

  “我……”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又接到妻子警告的眼神,“在下豈敢,殷堂主言重了。”說歸說,他的神情卻十分勉強;

  “言不言重,咱們心里有數,這趙家庄要是不歡迎我,就請早說,咱們也好好識相的打道回府,免得浪費時間。是不是啊!石舵主?”她轉向石定山,言辭間充滿譏刺,表情倒還是一貫的笑意盈盈,風情萬種。

  “你知道就好。”趙諒貞再也忍不住,沒好氣的嚷道。這妖女淨擺架子諷刺人,偏娘—個勁兒的低聲下氣,教她看了著實氣惱,,

  殷無情看了趙涼貞一眼,眼光回到葉昭鳳身上,臉上寫著——喏!我沒說錯吧!

  葉昭鳳又氣又急,瞪了女兒—眼,趕忙陪笑道:“小女自小就被我們夫婦倆寵壞丁,有得罪殷堂主之處,還望殷堂主見諒。貞兒,還不快向殷堂主賠罪!”

  “我才不要,她……”

  “貞兒,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我……”見到對她一向寵溺有加的母親也板起臉來,趙涼貞更是氣上加氣,卻也不能不低頭,心不甘情不愿的朝殷無情點丁一下頭,當作賠禮。

  殷無情挑起了眉,閑閑的道:“趙姑娘這個賠禮,無情可消受不起,倒是不妨省下來,若想要談正事就快些,待會兒無情還有事趕著處理呢!”

  她的言下之意是愿意留下來了,葉昭風暗自松了口氣,忙呼吸著客人坐下。

  坐定后,葉昭鳳先介紹齊軒,由于齊軒不愛張揚,她只說他是個大夫,言語間倒是大力推崇他的醫朮。

  殷無情望向齊軒,勾起的唇角帶著戲謔的弧度:“手書生的醫朮和‘仁心’,我是見識過?齊大夫,今日你可還能堅持當時自己所說的話?”

  “未曾后悔。”齊軒溫文的回話。

  “噴!真了不起。”殷無情彈了一下手指,眼中閃動著嘲弄的光芒。“果真如江湖傳言,聖手書生是仁心與仁朮兼具。”

  面對地的挑釁,齊軒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她似乎不看他困窘便不甘心,“在下只是盡自己的本份,江湖中人的謬贊,在下愧不敢當。”他避重就輕,不卑不亢的道。

  “你們見過?”葉昭風問,而后想了起來,“是啦!那日……嗯……齊大夫也在場的。”

  石定山笑道:“今兒個能夠親眼見到聖手書生,真是石某的榮幸。這些年來,江湖人才輩出,而且都是些個年輕人,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家伙是該識相點,把天下讓給年輕人了。”

  又客氣了几句,菜也上了,葉昭鳳連忙舉箸邀客。

  席間的氣氛僵硬尷尬,趙諒貞正自氣惱,賭氣不肯說話;趙元展則尚未從失神中回復過來,任妻子怎么將話題帶到他身上,他不是反應慢了半拍,就是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葉昭風看在眼里,氣在心里。可大局為重,她也只能先忍著氣,陪著笑臉招呼貴客,熱絡氣氛。

  好不容易一席飯局吃完,一群人移至花園內的小涼

  亭品茶。

  齊軒知道接下來便是他們切入正事的時候,自知不便打擾,坐了一會兒,便推說有事,先行離席回房了。

  今晚乍見殷無情,他的驚訝并不會小于趙諒貞;沒想到那日大林子里所遇見的白衣女于就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玉狐”!他雖不涉足江湖,不過云游四海多年,對于一些武林高手的傳聞也略知一二。

  殷無情之所以被稱為“玉狐”,一來是因為她的美貌,二來則是因為她武功高強,處事魄力不讓須眉,兼之反應機靈敏銳,不知有多少昂藏男子在她手下吃過虧,所以才贏得這樣的稱號。

  齊軒曾聽人說過,殷無情行事恣意妄為、心狠手辣,又因善于使毒,所以在江湖中的評價是毀多于譽:在行事恣意妄為上,他是見識過了,但是心狠手辣……他卻覺得評價稍嫌不公了些,在這兩次短暫的接觸中,他感覺得到殷無情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十足的狐狸本性,且倒還不至于濫傷無辜。

  回房的路上,他的腦袋里想的淨是殷無情,連他自己也覺得驚訝,他向來不曾在女人身上多花心思,或許是他的生活里,從未遇過像殷無情這樣特立獨行的姑娘吧!

  甩了甩頭,他不愿再想,只是加快腳步回房去。

  推開門,他先看到齊硯躺在床上,看似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昨兒個一早,齊硯這個健康寶寶突然發起高燒,這場高燒來勢洶洶,讓齊硯攤在床上,完全失去了平日活蹦亂跳的精力。

  齊軒連煎了兩日的藥讓他服用,病情卻仍不見稍緩,今日卜午,他到趙雅母親那兒看病之前,他還因燒得難受而使起小孩子脾氣。

  其實,齊軒之所以提早退席,絕大部份的原因是因為放心不下齊硯。他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眉頭跟著蹙了起來———溫度仍然未退。

  齊硯這場高燒比他想像的還要難纏。他再次拉起齊硯的手,仔細的診脈,而后從藥箱里翻出所需要的藥材,秤好份量,到廚房里起火,熬成一碗湯藥。

  捧著煙霧氤氳的湯藥正要走回房去,才到門口,背后突然有人喊道:“齊大夫。”

  齊軒轉回頭去,看清來人后,禮貌性的一笑,“二小姐,宴席散了嗎?你怎么會到這里來?”他以為這場晚宴與生意有關,應該會鬧到三更半夜才是。

  趙諒貞撇了—下唇,一臉鄙夷,“宴會還沒散,我只是不想見到那妖女的嘴臉,所以就學你溜丁出來。咦?齊大夫,你捧著這碗藥做什么?你人不舒服嗎?”

  “阿硯他昨兒個發了高燒,到現在還沒退,這碗藥是給他喝的。”

  “那小鬼發高燒?難怪這兩天沒瞧見他在你身邊跟前跟后的。煎藥這種小事,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何必自己動手。”

  “反正我也沒什么事,自己來就行了,沒必要麻煩別人。”他朝趙諒貞頷了一下首,逕自推門走進屋內,叫起齊硯。

  齊硯迷迷糊糊的喝了藥,又躺下睡著丁,齊軒幫他將被子蓋好,拿起空碗轉過身,才看見趙諒貞也跟了進來。

  趙諒貞看了齊硯一眼,道:“這小鬼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生什么病?而且還讓主子照顧,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是人就會生病,而且是我自己要照顧他的。”齊軒淡淡的道,順手將藥碗擱到一邊。

  “你就是對下人太好了,才會縱容得這小鬼壓根兒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阿硯的脾氣是倔廠些,但仍不失善良本性。”

  “只有你才會這么說。”趙諒貞嗔了他一眼。

  “夜深了,二小姐如果沒事的話,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雖然還有齊硯,但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可不怎么合宜。

  “怎么?不歡迎我來?”趙諒貞眼睛一瞇,神色有些不善。

  “在下不敢,只是時候不早了,二小姐待在在下的房中,恐怕會招人非議。”

  “在趙家庄里,誰敢非議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人言可畏,還是防著點好。”他仍是那一副淡然模樣。

  “哼!說來說去,齊大夫擺明了就是在下逐客令。”

  “我……”

  “不歡迎我,我走好了。”趙諒貞一甩頭,轉身便朝外邁出步伐。

  她以為齊軒會攔住她,哪知都快跨出門檻了,身后還是沒動靜,只氣得她火速轉過頭,嚷道:“齊大夫,你不留我嗎?”

  “夜已深了,二小姐是該回房歇息。”

  “你……”趙諒貞臉現薄怒,“我只是想來找齊大夫說几句話,齊大夫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瞧不起我趙諒貞嗎?”

  “在下不敢。”對于趙諒貞這樣的蠻纏,齊軒只覺得頭痛。

  “哼!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若來的是雅姊,你會這般拒絕她嗎?”

  “若無要事,雅妹不會深夜造訪。”

  “雅妹!齊大夫叫得好生親熱。”聞言趙諒貞更怒,言語益發尖酸刻薄,“原來在齊大夫心中,我就是那種會三更半夜隨意打擾人的人。”

  “二小姐……”齊軒覺得頭更痛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你說,雅姊和我,你偏向誰些?”她咄咄逼人的問。

  齊軒愕然的看著趙諒貞,她這問話不只孟浪,而且還太露骨了。

  趙諒貞反倒沒半點顧忌,向他又逼近了一步,問道:“你說啊!雅姊和我,你到底偏向誰些?”

  “這……”這教他要怎么回答?他支吾了老半天,只能避重就輕的道:“二小姐還是趕緊回房歇息去吧!很晚了。”

  “我就偏不回房。”趙諒貞蠻橫的說:“齊大夫今天若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在這里和你耗到底。”

  齊軒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聽見一陣熟悉的輕笑聲傳了過來,嬌媚柔膩的聲音懶懶的道:“趙姑娘好似挺愛這霸王硬上弓的戲碼,讓無情連看兩次,還真是……嘻嘻!”

  齊軒和趙諒貞轉過頭去,只見敞開的大門外,殷無情正俏生生的迎風而立,笑吟吟的表情充滿戲謔。

  “又是你,殷無情。”趙諒貞又羞又氣,決定反擊,“老愛偷窺人家,你到底羞也不羞?”

  “我可是正大光明的接受趙二庄主及夫人的邀請參觀趙家庄,又何來偷窺之說。”

  她這么一說,趙諒貞才注意到自己的雙親就站在殷無情身后,正鐵青著臉怒瞪她,她不由得慌了,結結巴巴的道:“爹……爹爹……娘……”

  齊軒也是一驚,忙迎了出去,一一打招呼,“庄主、夫人、殷堂主、石舵主。”

  趙元展點了一下頭作為回應,神情十分勉強;接著轉向女兒,臉色馬上垮了下來,怒喝道:“你還不過來。”

  “我……我只是來找齊大夫說說話……”

  “你還說?”她剛剛的話大家都聽到了,一個女孩兒家深夜主動造訪大男人的寢居已不成體統,而齊軒謹守禮教的請她回去,她竟還不依,強自要留下來,簡直是把他們趙家的臉全丟光了!

  “我……”

  “過來。”他的語氣更加不悅了。

  趙諒貞跺了跺腳,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過去,經過殷無情的身邊時,更忍不住怒氣騰騰的瞪了她一眼。

  “瞪人啦!”殷無情挑起眉,而后抿唇一笑,“算了,庄主、夫人,其實這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齊大夫年輕有為,長得又俊俏,年輕姑娘家難免會動心,也怪不得她。”

  “你……我只是找齊大夫說說話,你別以為旁人都跟你一樣無恥。”趙諒貞怒罵道。

  “是嗎?”殷無情瞇了一下眼睛,“我記得我明明聽見你一直逼問著齊大夫,趙雅與你到底他偏向誰?原來這就叫說說話啊!那二小姐的話題可還真特別呢!”

  她那一臉恍然大悟的情,氣得趙諒貞渾身顫抖不已,話都說不清了,“你……你……你少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二小姐心里有數,難道二小姐敢說對齊大夫沒有好感?”殷無情挑起了眉。

  趙諒貞再大膽,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家,在這么多人的面前,她哪敢表態,“我……我……不過是敬仰齊大夫的為人,視他如兄長罷了。”

  “是嗎?那是無情會錯意了?那可真是對不住了!”殷無情慢條斯理的道,那雙清徹猶如一泓秋水的明眸閃動著無法錯認的戲謔,“其實像齊大夫這般的人品,就連無情都忍不住仰慕,既然二小姐對齊大夫并無好感,那更好,無情也就毋需顧忌了。”

  她秋波一橫,瞟了齊軒一眼,那眼神又嬌又媚,把齊

  軒瞧得俊臉一紅,“殷堂主,你別說笑了。”一個趙諒貞便已夠他頭痛,現在又來了個更難纏的殷無情,真教想保持沉默的他坐立難安,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我哪是開玩笑,聖手書生乃是江湖的青年俊彥,我仰慕你也是理所當然的,石舵主,你說是不是?”

  石定山笑咪咪的附和道:“俠女配神醫,再自然不過了。”

  “我……”齊軒連連搖手,尷尬不已。

  “你無恥!”趙諒貞氣紅了臉,不顧父母的阻攔,大聲罵道。

  “我再無恥,霸王硬上弓的事,我可也是不做的。”殷無情像存心想氣死趙諒貞似的慢條斯理的道,眼神又回到齊軒身上,“齊大夫連連搖手,可是覺得無情配不上聖手書生?”

  “在下不敢,是在下高攀不上。”

  “只要是兩情相悅,又哪來高攀低攀這說,你說是不是?嗯?”她蓮步輕移,走向齊軒,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際輕輕吹了口氣。

  那溫熱的氣息襲向齊軒的耳邊,令他的身子不自禁的一震,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卻沒想到這一退竟然踩到門檻,一個重心不穩,便跌了下去。

  這一下跌得好重,然而,殷無情無視于他人的反應實在教他驚駭,一時之間倒忘了疼痛。

  殷無情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出來,“無情又不是妖怪,齊大夫何必如此緊張。”她說著,伸出手要扶他站起。

  齊軒見她伸出手,忙道:“不敢勞煩殷堂主。”然后逕自掙扎著站了起來。

  這景象激得趙諒貞的怒氣更加勃發,連聲罵著殷無情無恥。

  葉昭鳳攔都攔不住,最后只有厲聲道:“貞兒,不許對客人無禮,你再不知節制,明兒個就罰你閉門思過三天。”

  “娘!”趙諒貞氣得直跳腳,“你何必對這妖女這般客氣?你沒見她的行為有多放浪、多不知檢點、不知羞恥嗎?這種人還跟她客氣些什么?咱們趙家庄又不是少了她的生意就活不下去了。”

  葉昭風聞言,臉色頓時氣得發青,忙喝道:“你現在馬上給我回房去!”

  “我……”

  “回去。”

  趙諒貞跺了跺腳,知道母親已真的被惹怒了。這一切都是那個妖女害的!她怒瞪了殷無情一眼,高傲的揚起下巴哼了一聲,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轉身回房。

  葉昭風討好的頻頻向殷無情道歉,直說自己教女不嚴。

  殷無情揮了一下手,道:“算了,二小姐只是說出自己心里的話罷,總比有些人連自己心里想的都不敢表現出來要好多了。”

  葉昭風又道歉了几句,然后邀請殷無情繼續參觀別的院落。

  殷無情點了點頭,朝齊軒拋去一記媚眼,含笑道:“齊大夫,可別忘了我的提議喔!人家對齊大夫可是真的有好感呢!”

  “二小姐已經走了,殷姑娘就不要再捉弄在下了。”齊軒只是苦笑。

  他那啞巴吃黃連的表情教殷無情不由得再度笑了出來,以明媚秋波掃了他一眼,才尾隨著趙家夫婦離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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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放心

  夢后樓台高銷,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草初見,雨重心字羅馬衣。

  琵琶統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晏几道。臨江仙(二)


  昨晚的那場混亂一直延續到早上。

  一大清早,趙諒貞就像陣風似的卷到齊軒的房間,質問齊軒昨晚她離開后,殷無情又對他使出什么狐媚手段;同時痛斥著殷無情的無恥。

  齊軒正頭痛不已,偏偏燒已退了的齊硯被趙諒貞吵鬧的聲音給引來,一時之間兩個人竟然杠上了,弄得齊軒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在吵嘴上,趙諒貞根本不是齊硯的對手,沒多久,她就氣呼呼的敗陣離去。

  齊硯得理不饒人,還在她背后扮了個大鬼臉,沒好氣的道:“從沒見過這般蠻不講理的姑娘,只會說別人,不知道反省自己。”

  齊軒又好氣又好笑,“好啦!阿硯,人都走了,你還罵些什么?”這小子人才剛好了些,又恢復那牙尖嘴利、損人不落后的個性。

  “為什么不罵?”齊硯理直氣壯的說:“我看她就是欠罵,才會養成那副仗勢欺人的個性。一天到晚炫耀自己是趙家庄的二小姐,哼!趙家庄有什么了不起?我齊硯才不希罕呢!爺,咱們到底哪天要走?這種地方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要走也得等你好一些再走,你的燒才剛退,總得再調養個兩天才行。”

  “不必再等了,要是每天看到趙諒貞那個女人,我的病鐵定會愈來愈嚴重。況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像要証實自己的話似的,屈膝跳了几下,偏偏他的身體卻不怎么支持他的話,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瞧你!”齊軒失笑的拉起他,“明明身子還沒痊愈,偏愛胡來,你還是乖乖的休息兩天,等你病好了再走。”

  爺……“齊硯還想再辯,但是齊軒的眼神很明顯的告訴他,沒有商量的余地。

  齊硯很清楚齊軒雖然在小事上隨和得像個好好先生,不過在大原則上的拿捏,卻比什么都還固執,他也只好悻悻然的閉上嘴,鼓起腮幫子表示不滿。

  齊軒見狀笑了笑,轉開話題,“藥箱里的藥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待會兒我想進城去添購一些藥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

  他想和他一道出去!但是,他知道爺一定不會允許的。

  “沒有。”他氣呼呼的道,把臉轉向一邊。

  齊軒知道他的孩子脾氣又犯了,只能好笑的暗自搖了搖頭,又交代了几件事,便動身進城去了。

  洛陽是北方聞名的重鎮,曾有九個朝代在此定都,即使現今已非國都,但依然不減其繁華盛況。由于齊軒人城的時間正好碰上市集開市,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齊軒當年在幫趙大庄主醫病時,曾在洛陽待過好一陣子,對洛陽的市街并不陌生,很快的便買齊了所需的藥材,添購了些日常用品,又順手買了些齊硯愛吃的零食,之后便准備打道回府。

  轉出了市集,路上便顯得冷清許多,他轉向通往趙家庄的一處林間捷徑,走了一段路,突然聽到一聲悶哼,聲音中帶著忍痛的吸氣聲。

  大夫的天性使他停住步伐,循聲望去,好一會兒,才在一處樹叢后看到一抹淺黃色的身影。

  他才剛跨出一步,一個虛弱卻警覺的聲音馬上喝道:“誰?”

  那聲音好熟悉。

  齊軒快步走了過去,只見那人席地而坐,委頓的靠在樹干上,神色蒼白,竟是殷無情!

  “殷姑娘。”齊軒驚訝的喚出聲。

  警戒的美眸在看到齊軒時,稍稍緩和。殷無情勾出一抹甜媚的笑,“齊大夫,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她的口氣一如平日那般嬌慵柔膩,若非她的臉色蒼白得驚人,還真會讓人以為她在與情郎撒嬌調笑呢!

  “你受傷了。”齊軒看到她肩上那一大片泛黑的血跡,便再也顧不得昨晚的尷尬,立刻走到她身邊,放下手上的東西蹲下來檢視傷口,而后皺起眉,“傷口有毒。”

  “聖手書生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殷無情已經虛弱得連聲音都很微弱,但口氣倒仍如平日一般輕松悠閑。

  “是來自苗疆的‘佛見愁’。”

  “沒錯。”她也點點頭附和。  .

  “是誰下的手?”齊軒檢視著傷口問,旋即又因傷口的狀況而皺起眉。她中毒已有一段時間,毒性滲入血脈中,傷勢相當嚴重。

  “不知道,因為那人蒙著臉,我殷無情今天算是陰溝里翻了船,居然著了人家的道。”她自嘲的一笑,任齊軒撥弄她的傷口,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齊軒不由得大為佩服,“佛見愁”是來自苗疆的奇毒,中毒者得承受猶如身受萬蟻鑽心一般的痛楚,所以才會被稱為佛見愁,即使是身強體壯的大漢,若身中此毒,都會疼得呼天搶地,而殷無情竟像沒事人一樣,照常與他調笑。

  可佩服歸佩服,齊軒還是火速由懷中掏出一顆白色藥丸,送到殷無情嘴邊,“快服下。”

  殷無情蹙了蹙眉看著他,沒有張口。

  “這是我們齊家特制的解毒丹,雖然不能解‘佛見愁’的,可是至少可以減輕你的痛苦。我們無怨無仇,我不會害你的,再說,我若有意加害你,只要袖手旁觀,‘佛見愁’的毒性就足夠要了你的命,毋需再費周章。”

  他這一番解釋倒是讓殷無情笑了起來,“我也不認為你會害我。”然后張口將藥丸吞了。

  “你若覺得痛,便叫出來吧!不用強忍著。”望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齊軒忍不住道。

  殷無情揚起眉,似譏諷的問:“叫出來就不會痛了嗎?”

  齊軒先是一怔,才回答:“叫出來起碼可以覺得好受一些。

  “我看還是省省吧!既然不能改變事實,我又何必白費力氣。”

  齊軒又是一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接續剛剛手里的動作。

  痛楚模糊了殷無情的視線,她眨了一下眼,只見齊軒的臉龐在她面前幻化成了一團白霧。“齊大夫,我還有救嗎?”身為一個慣用毒的人,她自知毒性已經侵入她的血脈了。

  齊軒猶豫了一下,才道:“有。”

  殷無情笑了。“沒有就沒有,你不用安慰我。”

  “我沒有安慰你。”齊軒沉穩的道,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你中毒太久,‘佛見愁’毒性又強,的確是難解,而且,齊家的醫朮雖然有幸與幻影谷齊名,不過我們主要鑽研的是病理,在毒性的研究上遠遠不及幻影谷;如果幻影醫仙在這里,那么要解你身上的毒絕對不成問題,不過,還好我曾與幻影醫仙切磋過醫朮,這點困難應該難不倒我。”

  幻影醫仙?他認識無言?殷無情正想詢問,齊軒下一句話卻又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治療的方法是有些困難,可是身為一個大夫,他不會見死不救。

  “放心?我有什么好放不下心的,活著就真的比較好嗎?”她的聲音帶著諷刺。

  齊軒再一次愣住了,不知該怎么接口,索性道:“我現在就開始為你解毒,冒犯巳之處,還敬請見諒。”

  話聲未斷,他已伸出手撕開了她肩頭的衣料。

  “你要做什么?”殷無情瞪大眼,想要伸手護住自己的胸口,然而,一雙手卻酸軟得完全不聽使喚。那一大片細如凝脂的雪膚令齊軒不由得俊臉一紅不自在的別向一邊,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一口氣定定神,轉回頭歉然的看向殷無情。

  “在下無意冒犯,不過為解‘佛見愁’之毒,只好唐突姑娘,事出權宜,請姑娘務必見諒。”

  他先吞下一顆藥丸,然后才將臉湊向她的肩頭,在那一瞬間,殷無情終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力量,她伸手一把推開了她,臉色雖然蒼白,但聲音嚴厲“我不用你救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多事。”

  “我想‘佛見愁’,只有這個方法,事出緊急,請姑娘三思。”

  “我說過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殷無情的聲音雖弱,語氣卻很堅持。

  齊軒嘆了一口氣,才搖了搖頭說:“我是個大夫,不能在還有救人的辦法時,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死。”

  “我的死活不干你的事!”殷無情雙眸一冷,威脅道“你敢救我,就要有心理准備賠上你的命。”

  從她的神情,齊軒毫不懷疑她說的話,可是醫者父母心,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殷無情在他面前毒發身亡。

  “你要殺就殺吧!不過要殺我,也得等你恢復力氣再說。”他淡淡的道,不理會她的威脅,逕自俯下臉。

  “你……你敢!”殷無情又驚又怒,空有一身絕佳武藝,卻因受傷而奈何不了面前這弱書生。

  溫熱的嘴唇觸上了冰冷的肌膚,殷無情怒極攻心,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直到傷口流出來的血轉為鮮紅,齊軒這才停止吸吮傷口的毒血,取出藥粉彈上傷口;殘毒被藥性一逼,立刻順著鮮血流了出來。齊軒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殘毒已全部排出后,才下針封住傷口,止住血液的流失。

  解了毒,也暫時止了血,再來就是包扎傷口了。

  可他這趟出來本是給齊硯買藥的,并沒有帶齊藥材,于是他只有就地找到几味藥草,將就搗碎了,先敷在殷無情的傷口上,而后撕開衣裾結成布巾,為她包扎。

  盡管齊軒心無旁鶩的為她治療,但是包扎中,仍不可避免的碰觸到她雪白的肌膚,他尷尬不已;他強力抑制著臉紅心跳,鎮定的手握布纏向她的背后,突然,他看到殷無情光滑細膩的背脊上,竟布滿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齊軒一怔,認出那是挨打后留下的疤痕。  由那痕的色澤看來,可以判斷得出傷痛是很久很久以前所留下的,不過即使經過歲月的掩飾,那一條又一條的痕跡也已淡化,可是依然教他怵目心驚。

  叫出來就不會痛了嗎?

  她那漠然的聲音在他耳際回蕩著,令他失了下神,又看見一條、一條的疤痕在他面前交錯,像一張網,緊緊的網住他。

  既然不能改變事實,我又何須白費力氣。

  望著那交錯的痕跡,他只覺得心頭像擱進了什么東西,重得教他難過,卻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持著布巾繞過那片疤痕,包扎妥當。

  昏迷中的殷無情一雙眉蹙得死緊,完全沒有平日輕佻悠閑的自在模樣,緊蹙的眉間隱含的不只是痛楚,還有沉重得化不開的心事。

  齊軒望著她絕美的容顏,莫名的覺得心頭好沉重。身為一個大夫,受苦受難的人他見多了,他雖然為他們感到難過;卻從未這般緊揪他的心上,為何獨對殷無情如此?

  怔怔的看了殷無情好一會兒,直到殷無情的身子突然一顫,他才注意到天氣有些寒冷。

  雖然她中毒太深,不能搬動,可也不能就這樣把她放在這荒郊野地,否則即使解了她身上的毒,她也會被凍死。

  在尋找藥草時,他曾發現離這不遠處有一個山洞,那個山洞雖然不深,倒也還算干淨;于是,他彎下腰,抱起殷無情往山洞走去。能做的事他已都做了,接下來就要靠自己了。

  夜正深,火光在山洞內晃動著,幽暗的光芒帶著詭譎的氣氛。

  靠著山壁假寐的齊軒突然被一陣淒厲的哭喊聲驚醒。

  “娘,不要……不要打我……娘,我好痛,不要再打了,我會乖,不要打我……好痛……娘……我沒有做錯事,你為什么要打我……誰……誰來救救我……好痛啊!”

  齊軒猛然張開了眼睛,望向殷無情,只見殷無情仍是雙眸緊閉,一張臉蒼白如紙,全身縮成一團,神情又驚又懼。

  “殷姑娘……”齊軒試著喊醒她,可手才剛碰到她的肩,她的身子就縮得更緊。  ‘

  “不要打我……嗚……娘,不要打我,我一定會聽話……”

  她的傷口因為身體的緊繃而裂開,殷紅的鮮血泉涌而出。

  “殷姑娘……”齊軒想要幫她止血,卻又怕她掙扎,反而使傷勢加重,一時之間,竟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殷無情哭喊了好一會兒,聲音才慢慢放低,齊軒正要靠近她,卻見她猛然一甩頭,驚慌的喊:“師父,你要干什么?不,不要,不要把我關起來,那里面好暗,我不會逃的,師父,求求您別把我關起來,我保証不會逃……

  “師父,我求求你……那里面好暗,我會怕……什么東西?!走開,走開!”她突然尖叫了起來。“不要靠近我,師父……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走開!不要靠近我!走開……”

  殷無情喊得聲音都啞了,驚慌與害怕全寫在臉上,“師父,我真的好怕,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好冷……。”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殘存的毒性作怪,她的身子開始發起顫來。

  齊軒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分,握住她纖細的肩頭,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碰觸讓殷無情渾身一震,齊軒以為是要掙開,沒想到她竟是抱住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還將整個臉蛋埋進他的懷里。

  “我好冷……”她的牙齒打顫,臉色發青,“好冷……”

  “殷姑娘……”齊軒臉一紅,想要掰開她的手,卻教她纏得更緊,她的力氣好大,糾纏之間,竟扯得他一起滾到稻草鋪成的床上,身子翻了半圈,差點就壓到殷無情身上;

  “不,不要離開我,我好冷,洞里好暗,我什么都看不見,好可怕……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的語氣稚嫩,好似回到了年幼時光。

  “殷姑娘……”她神智不清,他可沒有,這樣到底是于禮不合,這時候要是教人看見了,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再次試著要掰開她的手—,卻惹來了一連串驚慌的叫聲。

  “不要;求求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我會怕,這里好黑好冷,我什么都看不見,還有東西一直在咬我的腳,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哭喊了起來,一雙小手死命的攀著他,仿佛將他當成唯一的希望。

  “沒事了,殷姑娘,沒事了。”齊軒停下所有動作,任她緊攀著不放,柔聲的安慰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不用害怙,我—就在這里陪你。”

  “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殷無情喃喃的喊著。

  “不會的,我就在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齊軒安慰著。

  鬧了好一會兒,殷無情總算真正安靜了下來,再次入睡。

  見她陷人沉睡,齊軒身子一動,想要拉開她的手站起身,可殷無情卻又馬上警覺的抱緊他,緊纏不放。

  又等了一會,他才再次試著起身,結果還是一樣,重復試了几次,齊軒索性放棄掙扎,就任她抱著,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殷無情此刻仿佛停留在童年害怕黑暗孤單的恐懼里,可是她的身子到底是成熟女性的胴體,而他不是聖人,對那緊抵著他胸膛的酥胸、纖腰、玉腿,他并非官皂夠完全毫無感覺。

  可是他只要一動,她就會陷人噩夢中開始呼喊,他能怎么辦呢?

  齊軒望著她,無奈的搖搖頭。

  看來,今晚他是無法安心入睡了。

  “起來。”冷冽的斥喝聲驚醒了齊軒,還未張開眼,他便先感覺到脖子間的一股涼意,張開眼后,只見殷無情

  身上;

  “不,不要離開我,我好冷,洞里好暗,我什么都看不見,好可怕……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的語氣稚嫩,好似回到了年幼時光。

  “殷姑娘……”她神智不清,他可沒有,這樣到底是于禮不合,這時候要是教人看見了,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再次試著要掰開她的手—,卻惹來了一連串驚慌的叫聲。

  “不要;求求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我會怕,這里好黑好冷,我什么都看不見,還有東西一直在咬我的腳,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哭喊了起來,一雙小手死命的攀著他,仿佛將他當成唯一的希望。

  “沒事了,殷姑娘,沒事了。”齊軒停下所有動作,任她緊攀著不放,柔聲的安慰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不用害怙,我—就在這里陪你。”

  “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殷無情喃喃的喊著。

  “不會的,我就在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齊軒安慰著。

  鬧了好一會兒,殷無情總算真正安靜了下來,再次入睡。

  見她陷人沉睡,齊軒身子一動,想要拉開她的手站起身,可殷無情卻又馬上警覺的抱緊他,緊纏不放。

  又等了一會,他才再次試著起身,結果還是一樣,重復試了几次,齊軒索性放棄掙扎,就任她抱著,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殷無情此刻仿佛停留在童年害怕黑暗孤單的恐懼里,可是她的身子到底是成熟女性的胴體,而他不是聖人,對那緊抵著他胸膛的酥胸、纖腰、玉腿,他并非官皂夠完全毫無感覺。

  可是他只要一動,她就會陷人噩夢中開始呼喊,他能怎么辦呢?

  齊軒望著她,無奈的搖搖頭。

  看來,今晚他是無法安心入睡了。

  “起來。”冷冽的斥喝聲驚醒了齊軒,還未張開眼,他便先感覺到脖子間的一股涼意,張開眼后,只見殷無情正冰冷的看著他,一把亮晃晃的長劍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殷無情一夜囈語到天明,他才剛小憩了一下,迎接他的便是一把長劍和一張森寒的俏臉,還真是具有清醒的功效。

  齊軒既不恐懼,也不生氣,好似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長劍并不存在,只是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我醒了,就是你長眠的時候。”殷無情冷冷的道。

  “你才中毒初愈,應該多休息的。”

  “殺了你,我多的是時間休息。”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殷無情表情森然的道:“我說過,敢救我,就要有賠上性命的心理准備。”

  “好吧!”齊軒聳了一下肩,“論武功,我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你真要殺我,我也無可奈何。你就動手吧。”

  殷無情眼睛一瞇,明眸中閃著危險的訊息,“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齊軒搖了搖頭,“我不會傻的這么以為。”

  “那你就是傻到不怕死?”

  “活著也不見得就比較好,不是嗎?”齊軒引用她的話,淡淡一笑。

  殷無情臉色陡地一沉,“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她手腕一振,正要揮劍胸口突然一窒,險些要昏倒,長劍倏地轉了個方向,抵在地上,這才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還好吧?”齊軒忙伸手扶住她,卻遭她無情的揮開。

  “不要碰我!”

  齊軒縮回手,但仍關心的說:“我說過你中毒初愈,不適合活動的,你還是躺下來休息一下吧!”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管人閑事?”殷無情諷刺的看著他。

  長劍又架回到他的頸間,可齊軒的眼眼連眨都沒眨,仍是一派和平的道:“我只求問心無愧。”

  “你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饒了你?”

  “我沒有這樣想,生死有命,但求俯仰無愧。”齊軒凜然的回然。

  “俯仰無愧?哼!好高潔的情操啊!”殷無情撇了一下嘴角,“聖手書生果然仁心仁朮啊!我若殺了你,不知江湖中人會如何批判我呢!”

  “只要你不說,今日我橫尸在此,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是誰下的手。”他淡淡的道。

  “你當真不指責我忘恩負義,不求我放了你?”殷無情好奇的挑起眉。

  “是我自愿救你的,當時你已聲明不要我救,又何來忘恩負二之說?至于求你放了我,我想,你并非是那種輕易心軟的人,即使我苦苦哀求也沒有用。可是,殷姑娘,殺了我,你就心安理得了嗎?”

  他看過她的身子,也碰過她,即使殺了他,還是無法改變事實。

  “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殷無情大喝,“瞧你說得這么好聽,我倒是真想看看你怕不怕死。”

  銀光一晃,然齊軒連閃也沒閃,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長劍在點到齊軒的脖子后停住,在那雙清澈的眼眸凝視下生平第一次,殷無情竟然無法痛下殺手。她握緊劍柄,想要再次揮劍,但那只手卻背叛了她,無力的垂在身側。

  一道血痕在齊軒的頸上顯現,血絲泛了出來,但齊軒絲毫不在意,只是看著她,眼神溫和。

  殷無情的心頭百轉千折,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半晌,一股怒意突然冒了出來,她是無極門四大堂主之一,江湖人稱“玉狐”,行事向來心狠手辣,憑什么要對這文弱書生留情。

  可是,握劍的那只手卻仍僵硬得不受她控制,于是她怒瞪著齊軒,良久良久,才“當!”的一聲丟下長劍,冷冷的道:“你走吧!”

  “你不殺我了?”齊軒問,心里卻沒有半絲驚訝,雖然他與殷無情認識不深,可是他直覺認為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即使他曾漠視她的警告,為替她療毒且碰了她,但她還是不可能因此就殺了他,一如狐狸恩怨分明的天性。

  “廢話少說,快走,免得我改變主意。”

  齊軒還想再說些什么,殷無情卻瞇起眼睛,喝道:“你還不走?是要等我改變主意嗎?”

  齊軒遲疑了一下,未了還是咽下所說的話,轉口道:“你身上還有殘毒未清,這兩天最好多休息,七日內嚴禁一切辛辣的食物。還有,切記傷口別碰水。”

  殷無情背過身,沒有回答。

  齊軒深深的望了她的背影一眼,沒有再說什么,慢慢的轉過身,舉步離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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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7: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卷絮

      風頭寒欲盡,

  墜粉飄香,日日香成陣,

  新酒又添殘酒困,今春不減前春恨。

  蝶去鶯飛無處問,隔水高樓,望斷雙魚信。

  惱亂屈婆橫一寸,斜陽只與黃昏近。

  ——晏几道。蝶戀花

  齊軒失蹤一夜,把趙家庄搞得是雞飛狗跳。

  剛退燒、還未完全痊愈的齊硯,等不到主子回來,便顧不得身體的不適,硬逼著趙家庄的人非找回齊軒不可,趙家庄派出人手搜尋了一夜未果,急得齊硯跳腳。

  死對頭趙諒貞看到齊硯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禁風涼的道:“齊大夫這么大個人了,還怕弄丟了不成?有什么好擔心的。”

  “爺從來不曾徹夜未歸過,他如果有事不回來,一定會跟我說的。”齊硯因為著急,聲音控制不住的大了起亞。

  “或許齊大夫根本就是厭煩了你,正好趁你生病這個大好機會,甩掉你這個大包袱,自個兒走了。”

  “你……”齊硯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分不清是因為余熱作祟,還是生氣,“爺就算偷溜也不會是因為我,而是怕你死纏爛打,纏著他不放。”

  “你說什么?”趙諒貞杏眼一瞪,就要冒出火來;

  “我說你死纏爛打、不知羞恥。”在擔心與怒氣交加之下,齊硯的蠻性再度發作,也不管自己是在別人的地盤,不管趙二庄主及夫人都在場,當場就給趙諒貞難堪。

  趙諒貞被他這么一罵,哪還按捺得住,“你……你這個尊卑不分的狗奴才,我今天非替齊大夫管教管教你不可!”

  紅影一閃,長鞭就要落下,卻被一雙纖纖素手接住。

  “二妹何必跟個孩子過不去。”趙雅清淡的聲音響起,“阿硯是惦記著主子,才會說話失了分寸,你就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同他計較吧!”

  “你竟然站在他那邊?”趙諒貞怒瞪著趙雅,舊仇新恨一擁而上。

  “我并沒有刻意站在哪一邊,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時失言,你就大人大量,饒過他一回。”

  “我才不要她饒呢!”齊硯尖銳的叫道。身體的不適,回上心焦如焚,使他渾身布滿了刺。

  “你聽到了,他這么不識好歹,還不該教訓嗎?”趙諒貞瞪眼道。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齊軒恰巧回來了。

  “怎么了?”看見一大堆人擠在大廳里,他不由得一征。

  齊硯迎了上去,焦急的道:“爺,你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齊軒蹙了蹙眉,“阿硯,你還病著,怎么不在床上躺著,起來做什么?”

  “你整夜沒回來,我哪還躺得住?”齊硯覺得委屈,連連說,“你從來沒有乇夜不歸過。我怕你是出了什么事。”

  “我就說過齊大夫這么大個人了,怎么會出事?”趙諒貞睨著齊硯道:“都是你,硬逼著咱們徹夜找人不可,現在齊大夫人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嗎?”

  齊軒歉然的看著齊硯一眼,轉向趙氏夫婦,“麻煩各位,在下實在過意不去,昨兒個我去買藥回來的路上,正好遇到有人受傷,且傷勢不輕,便忙著為她療傷,因而耽誤了時間,讓各位擔心了。”他考慮了一下,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沒說出殷無情受傷的事。

  “你給人治傷,好歹也請人傳個口信回來,別教人窮擔心啊!”齊硯嚷了起來。一臉不悅。

  “對方傷勢嚴重,我專注著療傷,一時忽略了。”齊軒歉然一笑。其實他心上也挂念著,只是荒郊野外的,根本沒人能夠替他傳口信。他再次轉向趙氏夫婦,道:“給庄主與夫人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沒事就好。”趙元展微微一笑,風度十足,“齊大夫忙了一晚,也累了,快回房歇息吧!”招呼了兩句,便伴著葉昭風離去了。

  趙諒貞也隨后離開。趙雅則停留了一會,她望著齊軒,眼神帶著詢問。

  齊軒了然的一笑,保証道:“真的是幫人治傷耽誤了,沒別的事。”

  趙雅點了點頭,便回自己居住的院落去了。

  齊硯惱齊軒的失蹤記,而且理由居然是忘了,害他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孩子倔性一發作,便悶聲不吭的回房去了。

  他知道齊硯自小就被拋棄,缺乏安全感,于是耐心的哄著他;好半天終于讓他釋懷了;不過,經過這晚一鬧,他好不容易才退的燒再次發作,又躺了兩天,燒才完全退去,回復了生龍活虎的模樣。

  齊硯的病是好了,但,那個人呢?

  那張明艷動人的臉龐再度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她有沒有記得他的囑咐,不碰水,也不吃任何辛辣的食物?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他雖然為她解了毒,可是‘佛見愁’的殘毒依然不可小覷,要是不好好調養,一定會后患無窮。

  “爺,爺,你怎么了?”

  齊硯一連串的喊叫將他喚回了現實,他怔怔的看著齊硯,有些不知所以。

  “你干嘛淨瞪著酒樓的招牌瞧?想進去就進去嘛!”齊硯不解的看著他,說要帶他出來走走的爺,哪知走到酒樓附近,爺的腳就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不動,而后看著

  酒樓招牌發起呆來。

  “我……”齊軒一時語塞,這些日子,他的心神几乎都放在殷無情身上,除了自己的妹妹外,他從未對任何女子如此挂心過。

  想到這樣的牽挂早巳超過了大夫應有的關心,他不由得有些心驚,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沒有理由為殷無情如此牽腸挂肚,可是,她身上的疤痕、她的哭泣,還有她的驚恐,卻無時無刻糾纏著他。

  齊硯不知他的心事,還直嚷著:“爺,要是你餓了,我們就進去叫些東西吃吧!”他自己倒是很懷疑齊軒還有胃口,他們剛剛才各吃了一碗豆腐腦,肚子撐得緊呢!不過,爺這兩天吃飯吃得不多,或許今兒個胃口大開了也說不定。

  “我不餓。”齊軒猶豫了下,才道:“阿硯,我有事要辦,你和我進酒樓去吧!”

  說完,他逕自往前走去,齊硯雖有滿腹的疑問,卻也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多問,他倒要看看爺究竟是要做什么。

  一踏進酒樓,店小二馬上迎了上來,堆了滿臉的笑招呼道:“客倌請進,想用點什么?”

  “我們不是來用膳的。”齊軒客氣的道:“小二哥,請問貴堂殷堂主在嗎?”這間酒樓正是無極門朱雀堂洛陽分舵的聯絡處。

  店小二一凜,嚴肅的問:“客倌您是……”

  “我姓齊,和殷堂主有過數面之緣,今兒個有點事想求見她,可否請小二哥代為通報?”

  “這……客倌請稍候,我進去問問。”店小二不敢擅自作主,于是踅回柜台請示。

  沒一會兒,洛陽分舵舵主石定山便走了出來,看到齊軒,于是招呼道:“齊公子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齊公子可別見怪。

  “好說。”齊軒溫文的頷首示意。

  “不知齊公子找殷堂主有什么事?”

  “殷堂主不在嗎?”

  “真是不湊巧,殷堂主去碼頭巡視貨物,說不准什么肘候回來。”

  “這……”齊軒的心頭一時百味雜陳,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

  “有什么事,齊公子不妨告訴在下,在下定當轉告堂主。”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齊軒由懷中取出一只青色瓷瓶,交給石定山,“麻煩石舵主把這瓶藥轉交給殷堂主,這是解毒藥丸,早晚服即可,你只要這樣告訴殷堂主就成了。”

  石定山不知殷無情受傷,愕然道:“堂主中毒了?”

  齊軒不好多說,只道:“就有勞石舵主將藥交給殷堂主了。”

  石定山見他語多保留,也就不再追問,“齊公子放心,我必定會轉交給堂主。”

  一走出酒樓,齊軒就瞥見齊硯一臉古怪的看著他。

  “你干嘛盯著我看?”齊軒問道。

  齊硯賊賊的一笑,“爺,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大美人兒了?”

  齊軒一怔,臉上馬上紅了起來,“你胡說些什么?”

  “齊家特制的解毒丹可不是能夠隨便送人的,而且—送就是一整瓶,爺,你心頭有鬼喔!”齊硯笑得可賊了。

  “你別胡說了。”齊軒被說中心事,頗不自在,“殷姑娘余毒未清,我送她藥,不過是希望讓她解清殘毒。”

  “是喲!那一整瓶的藥,就是再中個十次也夠用了。爺,你說實話沒關系嘛!其實,我覺得殷姑娘不錯啊!起碼比那個趙二小姐好多了,而且人又長得美,你要選她,我絕對支持。”

  反正只要不選他的死對頭趙諒貞,他都贊成。

  齊硯一長串的的話換來了一記大爆栗,“你少瘋言瘋語,沒的事也被你說得活靈活現。”

  “哎喲!爺你干嘛打我?”

  “好啦!你不是想去白馬寺逛逛嗎?走吧!”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齊軒拉著齊硯便走。

  他們前腳一走,殷無情后腳就回來了。

  在書房談了一會兒公事,石定山拿出齊軒所托的藥瓶,“剛剛齊公子來了一趟,他托我將這瓶藥交給您,說是解毒藥丸,早晚服用即可。”

  殷無情一怔,順手接過藥瓶。“他……他什么時候來的?”

  “就在您回來的前不久。”

  “他還說了什么?”殷無情問,心頭好似摻雜了些期待。

  “沒有了。”石定山搖搖頭,“他只交代這些。對了,堂主,您中毒了?”

  “召道上受人暗算,一點小傷,不算什么。”

  “是誰做的?”石定山的彌勒臉上閃過了一抹銳利,堂主在他的地盤被人暗算,這不是擺明了讓他的面子挂不住嗎?

  “這事兒我自己會處理,你不必插手。倒是千織坊的事情你打點好了沒?”

  “關于這件事……堂主,這些天趙二庄主接連下帖邀您再上趙家一趟,看來頗有誠意。”

  殷無情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石舵主似乎與趙家交情頗深,頻頻替他們說情。”

  石定山一凜,忙道:“小的不敢。”

  “機會我是給過趙元展,不過卻浪費了我一整晚的時間,連個具體方案都提不出來,看來,趙元展比起他哥哥趙元鴻是差了那么一大截,他連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好了,千織坊若再交給他,洛陽這兒的生意就毀了。”

  聞言,石定山不敢再多說,只得應道:“是。”

  “好了,沒什么事的話,你去忙你的吧!”

  “是。”石定山退了出去。

  殷無情握著那只瓷瓶,不自覺的怔忡出了神。

  書香@書香  書香@書香  書香@書香

  月亮高挂夜空,柔和的銀光,灑出曖昧的氣息。

  齊軒提了藥箱伴著趙雅走出趙母的房間,一直到離開趙母的視線范圍,他才停下腳步,“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為令堂看診了。”

  趙雅輕輕蹙了蹙眉,“你要走了。”

  “嗯!”齊軒點了點頭,“在來洛陽之前,我已托人帶家書給舍妹,說是要去探望她,沒想到耽擱了這么久;現在阿硯人也好了,我不走不行。”趙雅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趙家庄是是非之地,你早些離開也好。齊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放心不下?”“啊?”齊軒聞言一怔。趙雅望向他,清澈的眸子中帶著關懷,“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是我覺得,你好像并不是那么想離開。”

  齊軒的心頭震了下。

  沒錯,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離開,似乎還有什么牽絆著他。可是,那牽絆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齊軒的困擾趙雅完全看在眼里,她道:“若是因為我娘的病。你就不用再擔心了,活著也不見得是幸福的事。”

  活著也不見得是比較幸福的事……

  類似的話,曾經有個女子也這樣對他說過。只是趙雅說來憂愁,而那人卻是毫不在乎。

  “雅妹……”一股沖動讓他開了口“為什么你會有這種消極的想法?”‘

  趙雅不明白他為何一反常態的激動,“齊大哥……”

  “這世上總有一些事物是值得留戀的,難道你不這么想?”齊軒也不明白自己是哪來的激動勁兒,竟控制不住語氣的高昂,雙手也忍不住握住趙雅的肩頭。

  趙雅被他的反應弄得又是一怔,還來不及回答,一個帶了點調侃的柔媚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好一個才子佳人夜會后花園戲碼,原來聖手書生并沒有外表看起來的老實。”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齊軒不禁興奮的脫口喚出,“殷姑娘。”

  就如第一次相見的情景一般,殷無情高踞枝頭,那張明艷的臉蛋閑散的俯看著他,帶著譏嘲,只是和齊軒站在一起的人,由趙諒貞換成了趙雅。

  “不用顧忌我,你們盡管談你們的事。”殷無情懶懶的道。

  齊軒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擱在趙雅的肩上,他連忙縮回手,一臉尷尬地說:“我……你別誤會,我們沒有……”他并不善于言詞,一時之間,竟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趙雅倒是一臉冷靜,神色也沒有什么改變,“殷堂主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殷無情伸手掠了掠長發,臉上笑意盈盈,但那笑卻未傳到眼底,“本來是想來向齊大夫謝過贈藥之恩,不過,看來反倒是打擾了你們的雅興。”

  “你……我們只是在說話,沒什么,你不要誤會。”齊軒急忙辯解。

  “說話需要勾肩搭背?嘖嘖!這好像不是你向來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齊大夫會做的事!”

  “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齊軒困窘得手足無措,失去了一向溫文從容的態度。

  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以及齊軒的反常讓趙雅有所了悟,“齊大哥視我如妹,他剛剛不過是為了勸慰我罷了,沒有別的,請殷堂主不要誤會。殷堂主來到敝庄,既是為了找齊大哥,想必兩位有事要談,趙雅先行告退。”

  她輕輕頷首,便轉身離開,留下齊軒與殷無情一高一低的對視著。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齊軒想要打破沉默,只是苦于不知該如何開口,而殷無情那完全看不出是喜是怒的神情,更教他無措。

  風沙沙的吹過枝頭,近如咫尺的距離,此刻卻仿佛遠如天涯。

  “我好像妨礙你們談情說愛了,真是過意不去,我看,我也走好了。”殷無情身形一動,眼見便要離去。

  齊軒一時情急,叫道:“等等。”

  殷無情挑起眉,回過頭看他。

  “我……”齊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叫住她,好一會兒,總算是找出個理由,“你的傷……好些了沒?”

  “托聖手書生的福,怎么能不好。”她微微一笑。

  “‘佛見愁’不是一般的毒藥,你應該多休息才是,否則日后有你苦惱的。”齊軒關懷的道。

  殷無情揚起嘴角,眼神饒富興味,“你都是這么關心你的病人嗎?”

  “我……我只是克盡醫者的職責。”

  “嘖!真是令人感動喔!”她的語氣隱含調侃。

  “我只是想求個安心。你下來好嗎?這樣仰著頭看你,頸子怪不舒服的。”接連說了几句話,齊軒的語氣順暢了許多,臉上也露出微笑。

  “怎么?大夫的責任感發揮得不夠,還得診斷一下才安心嗎?”白影輕輕一縱,躍下地來。

  齊軒赧然一笑,道:“如果你肯,我可以幫你診一下脈,要不我那日拿給你的那瓶藥,一定要早晚各服一次,對你絕對有好處的。”

  齊軒眼神中的誠懇抹去了殷無情的戲謔神情。“你這人……真不知該說你善良,還是濫好心。”

  “阿硯老說我是濫好心。”齊軒笑道。

  “那你小跟班說的沒錯,你這脾氣,總有一天會被利用,吃上大虧。”

  齊軒不置可否,“你這些話可千萬別在阿硯面前說,否則他不知要怎么附和才是,他最氣的就是我這一點。”

  他這么一說,倒是讓殷無情好奇了起來,“你和你那個小跟班是怎么湊在一塊兒的?他應該不是從小就跟著你吧!”齊硯那急躁的性子,可不像齊軒這樣溫文儒雅的人帶出來的。

  “阿硯是這兩年才跟著我的,我在泉州碼頭遇見他,而他無依無靠,就跟了我。”齊軒輕描淡寫的說,“有了阿硯,我的日子可方便了許多,什么事都有人打點好,阿硯精得很,有他在是決計不會吃虧的,就是委屈了他,跟了我這種胸無大志的主子。”

  “我看你那小跟班對你可忠心得很,要他跟別人,他還不會肯呢!”殷無情說得極為篤定。

  這一點,齊軒當然也明白。

  “他也挺喜歡你的呢!他還在我面前稱贊過你,說你是女中豪杰。”

  “真的?”殷無情揚起眉,“說實話,我也挺喜歡阿硯這孩子的。”

  齊硯與殷無情都是性情中人,也難怪他們會彼此對味。

  殷無情聳了一下肩,道:“我本是來道謝的,倒與你聊了起來。謝已道過,我也該走了。”

  齊軒卻不想她這么快就走,卻也沒有挽留的借口,眼看她轉過身要離開,他竟突然唐突的問:“你只是來道謝的嗎?”‘

  殷無情神色一怔,“我……”她真的只是來道謝的嗎?她也不知道。

  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她并非沒接受過別人的恩惠,可她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報,可是專誠前去道謝,卻是從不曾發生過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她反問。

  齊軒啞口無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殷無情如秋水般的明亮眼眸望著他,風吹動她的頭發,衣衫飄飄,看在齊軒眼底,好似她就要迎風飛去,他一時情急,竟沖動的跨步上前抓住她。

  在大手抓住殷無情的那一瞬間,兩人同時嚇了

  跳,齊軒像燙著似的立刻松開手,那神情,看起來好似訝異,自己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舉動。

  兩人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對方,誰也沒有移開視線,直到更夫打更的聲音傳來,兩人才如夢初醒,几乎是同時后退了一步。

  殷無情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什么,她看著齊軒儒雅的臉龐,良久良久,才道:“我只是來向你道謝,沒有別的。”

  話是這么說,其實她也不明白,她這么說是要說服齊軒,還是自己。

  殷無情輕輕的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么,縱身一跳,几個起落便躍離了趙家庄,留下齊軒一個人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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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染塵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后,憶相逢,几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晏几道。鷓鴣天

  明鏡一旦染了塵,就再也難以映出清澈的影像。

  似乎從遇到殷無情之后,齊軒就無法保持清淨的心情,心頭的沉重感讓他愈來愈煩躁,他雖隱約知道了自己為什么煩躁,只是……她在意他嗎?

  一夜輾轉,怎么想,都想不出個答案來,也罷!還是隨緣吧!

  有了這層認知后,倒教他的心緒篤定些,第二天一早,他便起身向趙二庄主告辭。

  趙元展有些訝異,連忙挽留。

  “實在是不好再打擾了。”齊軒說:“舍妹在京城已久候我多時,我不能再耽擱下去,就此謝過趙二庄主的好

  意。“

  “齊大夫這么說,趙某也不好再挽留,只是……”他的神情有些猶豫。

  “有什么事,庄主但說無妨。”  .

  “這……本來是想仰仗齊大夫的面子,請齊大夫幫個忙,不料齊大夫這么快就要走了。”

  齊軒不解的看著他,等他說明。

  趙元展苦笑了一下才道:“是這樣的,齊大夫也知道我打算和無極門合伙做生意,本來我們一向合作得不錯,哪知道前些日子出了點狀況,庄里有個叛徒竟盜走千織坊的布匹,轉入黑市販售,不但使敝庄名譽掃地,也連累了千織坊的名聲。

  “這件事令殷堂主大為不滿,有意解除合約。前些日子,我要請殷堂主和石舵主,就是想要彌補過錯,只是趙某似乎表達得不好,反而得罪了殷堂主,這兩天,她派人傳了口信來,打算解除合約。”

  他頓了頓,又道:“不瞞齊大夫,這些年來,趙家庄的重心都放在與千織坊合作的生意上,失去了這椿生意,對趙家庄而言這著實是損失摻重,所以趙某才想請齊大夫幫個忙,讓敝庄有機會挽回。”

  齊軒雖然同情,卻也覺得奇怪。“并非在下推托,只是生意之事,在下實在一竅不通,恐怕很難幫上趙二庄主的忙。”

  “這件事除了齊大夫,沒有人能幫得了我。”趙元展懇切的看著他。“我聽說了,齊大夫和殷堂主似乎交情不淺,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到無極門的洛陽分舵去找她,而她也專程來庄里找過你?殷堂主向來眼高于頂,從來就不曾對男人假以辭色過,能夠得到她的另眼相待,齊大夫是第一人。”

  齊軒聞言一怔,他到酒樓與殷無情到趙家庄皆純屬私訪,他不曾告訴過別人,趙雅亦不是多嘴之人,趙二庄主怎么會知道?

  趙元展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不管趙家庄,或是無極門的酒樓,都是人多口雜之地,哪會有什么事瞞得住,齊大夫何必驚訝。”

  齊軒猶豫了一下,才道:“我與殷姑娘曾經互訪是事實,不過,趙庄主可能誤會了,我和殷姑娘交情并不深,恐怕無法影響殷姑娘的決定。”

  “我也不想為難齊大夫,要齊大夫去說服殷堂主,我只是想請齊大夫說動殷堂主與我見上一面,讓我自己說服她,只要齊大夫愿意幫忙,老夫就覺得心滿意足。”

  齊軒猶豫了一下,“這等小事,庄主只要派人下個請帖不就成了?”

  趙元展又是一聲苦笑,“齊大夫有所不知,是我口拙,得罪了殷堂主,這些天,我連日派人下帖給殷堂主,也曾親自上門邀請,殷堂主就是不肯賞臉,我是無計可施了,才會勞請齊大夫幫這個忙,希望齊大夫不要推辭。”說完便深深作了個揖。

  齊軒未提防他會行此大禮,連忙避開身,“趙二庄主莫要折煞晚輩了,在下承受不起這個大禮。我這就去請殷堂主,只是殷堂主肯不肯賞臉,就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反正這也不是什么違背他原則的大事,他就為趙二庄主走上這一趟吧!

  趙元展大喜,連聲道謝:“有勞齊大夫了。不過,還有一件事要請齊大夫成全,在你邀請殷堂主時,可否以你的名義莫要提到趙某,我怕殷堂主一聽到我的名字,就不肯來了。”

  “這……”齊軒為難的皺起眉,他并不喜歡騙人。

  “我在城西郊外有一個別院,只要齊大夫邀請殷堂主到那兒,我就會馬上現身向殷堂主解釋,絕對不損及齊大夫的名譽,請齊大夫成全,否則若以趙某的名義,恐怕是怎么也請不動殷堂主的。”

  趙元展懇求的看著齊軒,在他乞求眼神的凝望下,齊軒實在無法拒絕,微一猶豫后,終于點頭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人,齊軒便說到做到,他先回房吩咐齊硯整理好行李,自己再動身前去找殷無情。

  乍見齊軒,殷無情顯得十分驚訝,不過倒是沒有再多問些什么,就同他來到趙元展在城西的住處。

  這座別院雖小,卻十分精致,仿江南園林造景,在這北方之地,更顯清幽。

  “這別院倒是挺別致的,格局雖然不大,布置卻見用心。齊大夫,這該不會是你的住處吧!”殷無情問。

  齊軒搖了搖頭,一臉坦然,“這是我一個朋友的住處,我一介窮大夫,怎么可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

  “齊大夫言重了,就憑你聖手書生的名號,想要住多好的庄園,只要說一聲,不知會有多少人爭破頭捧著地契送到你手上呢!”

  那夸張的說法,讓齊軒忍不住笑了出來,“殷姑娘真愛說笑,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你倒是不妨放個話試試,看我說得對不對。”殷無情聳了—下肩,轉開話題,“你把我帶到這里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齊奸方才并沒有多說什么,便請動殷無情來到這別院,一直到達目的地,殷無情才開口詢問齊軒的用意。

  齊軒并不善說謊,猶豫了一下,便道:“我的一位朋友想見你一面,和你談談,所以要我代邀你出來。”

  殷無情揚起眉,“你的朋友要見我?是誰?”

  “他就是此別院的主人;至于他是誰,等到了,你就知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只是他說只要你一知道他是誰,必定不肯見他,所以我只負責請你來此,至于你想不想和他談,一切全憑你作主。”

  “這人還真是神祕啊!”殷無情勾起嘴角,神情似嗔還喜。

  “殷姑娘不會怪我如此隱瞞吧?”

  殷無情聳了一下肩,“人都在這里了,有什么好怪的。算了,我就等他出現吧!我倒要看看這位神祕人士是誰。”她一旋身,坐丁下來。

  齊軒也跟著坐下來,等待中,他找話題說:“你這些日子忙嗎?”

  “還不是和往常一樣。”殷無情又聳了一下肩。

  “我說過,‘佛見愁’的毒性非凡,你應該多休養,不該操勞的。”齊軒忍不住老調重彈。

  殷無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還真是醫者本色,兩三句話就扯到這里來。行啦!你的藥我可是照著你的吩咐吃,比師父的命令還遵從呢!”

  被她這樣一調侃,齊軒忍不住紅了臉,“我只是怕你輕忽了,畢竟療養不是小事,很多人忽略了,到老時受苦不淺。”

  “眼前的事都管不了那么許多了,哪還管得到老,可不知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呢!‘’

  “我不贊同這種說法。”齊軒蹙起眉。

  “我說錯了嗎?”殷無情露出復雜的表情,“在江湖上討生活,誰沒仇家?刀光劍影的日子,又有誰敢保証還有明天?”

  “你既然知道如此危險,為何還要過下去?”

  殷無情好笑的看著他,一雙媚眼斜睨出促狹的光芒,“江湖人不過江湖日子,要怎么過活?齊大夫該不會是叫我嫁人算了吧!就是我肯,還沒人敢娶我呢!還是,齊大夫愿意秉持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的偉大情操,娶我入門?”

  每每她只要這么一逗齊軒,就足以教這文弱書生手足無措,可是這一次,齊軒卻是老神在在,眼神誠懇的看著她。

  “你是個好姑娘。”

  殷無情挑高了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可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好。齊大夫,說謊也得說的有技巧些。”

  “我說的是實話,你是個好姑娘,只是旁人不了解你。”他那雙清明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顯示他話語的真實度。

  殷無情的表情一時有些怪異,末了才又輕佻的一笑,“你就了解我嗎?”

  齊軒搖了搖頭,“你并未讓人有機會了解你,而我也一樣,等你見著了我的朋友,我就要離開洛陽了。”

  殷無情聞言一怔,但并沒有表現在臉上。

  “其實,我只是路過此地,并沒有久留的打算。”他說。“我原是到京城去探我望我妹妹的。”

  “你有妹妹?她和你長得像嗎廠殷無情勾起了好奇心。

  聖手書生的一切一向是個迷,江湖中人只知他是二十多年前辭官朝廷,此后行蹤成迷的神醫齊正風的兒子,許多人甚至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鄰人都說我們兄妹倆頗為相像。”想起妹妹秀麗的容顏,齊軒笑了,神情溫柔。

  想像著一張與齊軒相似,卻清秀雅麗的臉,殷無情又問:“你就把你妹妹一個人丟在京城里?”

  “她有丈夫陪著呢!日子過得幸福快樂,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好打擾他們。”

  他神情中的憐愛令殷無情莫名的有些嫉妒,“看來,你相當疼她。”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疼她疼誰?我那妹子性子溫柔,我相信你見著她,一定也會喜歡她的。”

  “就怕她見著我,會懼我如蛇蠍。”她自嘲的道。

  “不會的,容兒并非偏執之人。”齊軒道,這一點他是絕對有把握的。

  “或許吧!”殷無情轉開話題,“你那個神祕的朋友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到?都過了大半個時辰了。”

  齊軒也覺奇怪,在他們出門前,趙二庄主便說要先到別院來等著,怎么到現在還不見人影?該不會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吧?

  “他應該就快到了。”他不安的說。

  自從殷無情升任朱雀堂堂主以來,向來就只有人等她。她掠了下頭發,說:“我只能再等一會兒,再過一刻,人若還沒來,我就走了。”

  齊軒無話可說,只有點頭。

  殷無情站了起來,環視一周,笑道:“此別院的主人倒也怪,我還從未見過有人在大廳擺上書柜,你這朋友該不會是愛書成痴的人吧?”

  齊軒跟著無情走到角落的書柜,也頗為驚訝,趙二庄主看起來雖頗為知書達事,可在相處之中,卻不覺得他是個愛書成痴的人。

  “嗯!還有醫書哩!你這朋友該不會也是個大夫吧!”

  提起醫書,便勾起了齊軒的興致,他的目光移到那一列放置醫書的橫格上,順口答道:“他不是。”

  目光瀏覽中,一個書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奇經八脈。”他脫口喚了出來,那不是前代醫聖李莫風的遺作嗎?這本著作不是老早就隨著李莫風的過世而失傳了?怎么會在這別院里出現?

  齊軒又驚又喜,不假思索的便抽出那本書。

  就在他抽書的同時,一陣奇異的聲音響起,他并沒有留神,不過殷無情卻注意到了。

  “小心!”殷無情大叫,伸手抓住他。

  齊軒還沒搞清楚狀況,腳下便突然一空,地板居然整個打開,他與殷無情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直直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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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惡夢

  天邊金掌露成霜,去隨雁字長。

  綠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

  蘭佩紫,菊贊黃,殷勤理舊狂。

  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晏几道。阮郎歸

  在無處借力的狀況下,任憑殷無情輕功蓋世,也無濟于事,只有直直的墜落下去,直到“砰!”的一聲,重重地摔跌到地上。

  “喀!”的一聲,頭頂上的地板又重新合了起來,完全阻絕了光線的進入;地道里伸手不見五指,只剩一片黑暗。

  齊軒摔得七葷八素,驚魂未定的道:“這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想撐起自己,手及之處卻是一片柔軟,還散發著暖暖的溫度。

  他吃了一驚,火速縮回手,疊聲道:“對不起,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不用想他也知道那是殷無情的身子,至于到底是她身子的哪一部份他連想都不敢想。

  殷無情并沒有回答。

  那不是殷無情會有的反應……齊軒突然想到了她對黑暗的恐懼,心中一凜,小心翼翼的喚道:“殷姑娘,你沒事吧?”

  殷無情依然沒有回答。

  她咬了咬牙,拚命告訴自己,她早就不是那個六歲的無知小女孩,她是縱橫江湖的俠女,人稱“玉狐”,敵人畏她狡詐機警,黑暗再也嚇不著她,她根本就不需要害怕。

  “殷姑娘……”久久等不到她的回應,齊軒不由得擔心起來。

  “別叫了!”殷無情終于開口了,她壓下心頭的恐懼站起身,伸手碰觸四周,觸手所及,是一片潮濕的泥壁,還帶有青苔的味道。

  聽到她的回答,齊軒這才松了口氣,歉然道:“殷姑娘,真是對不住,我誤觸了機關,才會使得我們陷入此地,不過,等會兒主人來了,他就會放我們出去的。”

  “你別傻了,那是不可能的。”殷無情簡短的答,繼續,摸索著四周,而后發現有個地道向一旁延伸出去,形成數個叉路,就像個迷宮似的。

  “啊!”聞言,齊軒暗暗吃驚,“不會的,只要主人一到,看到書柜被動過,自然會發現機關被啟動,就會把我們救出來的,殷姑娘不用擔心。”

  殷無情冷哼了一聲,不作正面回答,“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那個神祕的朋友是誰了吧?”

  事到如今,齊軒無法再隱瞞,“是趙家庄的二庄主,他想和你談繼續合作之事,所以才要我邀你到這里來。”

  他說完,久久等不到殷無情的回答,于是納悶的喊道:“殷姑娘?”

  黑暗掩去了她蒼白的神情,可是卻掩不住她聲音中的絕望,“如果是他,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不會的。”齊軒忙道,“我們與他無怨無仇,他沒有道理不放我們走。”

  “你和他無怨無仇,我卻有,”殷無情口氣冰冷。“我的存在對他而言是種威脅,他恨不得殺我而后快。”

  齊軒震驚得臉都白了,“怎么可能?”

  “事實就是如此,你不是誤觸機關,而是掉入趙元展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可是……”

  殷無情不等他說完,便冷冽的道:“你自己想想,前代醫聖李莫風的醫書是何等珍貴的東西,江湖傳說這本醫書老早便失傳,若趙元展有幸擁有,又怎么可能隨意擺在書柜上?據我的猜測,那本書根本不是真的,而是用來騙你啟動機關用的餌。”

  “可是,他怎么料得到我會去抽那本書?”

  “齊大夫,你身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對鑽研醫朮極有興趣,今天有一本老早失傳,又是前代醫聖的著作出現在你面前,你能夠壓下心中的欲望,不去翻閱它嗎?”

  殷無情說的合情合理,齊軒的心不由得動搖了起來,“難道趙庄主……你和趙庄主到底有什么過節?為何他要置你于死地?”他不由得想起晚宴那日,趙二庄主乍見殷無情時反常的模樣。

  殷無情冷冷一笑,“我和他并沒有什么過節,是他疑心生暗鬼,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  齊軒仍是聽得糊涂,但殷無情無意再說下去,他只好作罷。

  不知過了多久,殷無情已大致將四周的情況弄清楚,“這地道想必是趙家庄設計作為逃生用的,不過,趙元展為了要解決掉我,恐怕早已將地道出口都堵死了,而這通道的機關又太高,任我輕功再強也攀不上去。如果想要逃出去,我看只有試試這些分叉的通道,或許有趙元展疏漏的地方。”

  齊軒已無話可說,經過這么久,仍不見任何人來為他們開啟機關,他不得不相信殷無情說的是事實,是趙元展要利用他殺了殷無情。

  殷無情尋來了一顆尖銳的石頭,在土壁上作記號,帶著齊軒開始找尋出口。

  那地道的分支散了開來,錯綜復雜,莫說這里伸手不見五指,即使看得見東西,想要穿越這些地道,找到出口實屬不易。

  兩人走得腳都酸了,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叉口又不斷的延伸交錯,兩人就像瞎子摸象般,胡亂的摸索著,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許久之后,齊軒開始感到飢餓,他想叫住殷無情,卻又猶豫,遲疑間,殷無情突然一骨碌滑坐了下來。

  齊軒雖然看不見她的人,卻能感覺到她的疲倦,于是挨著她坐了下來,由懷中掏出一瓶藥,倒出兩顆藥丸,摸索著塞到殷無情手里。“這是我們齊家特制的九轉丹,固本培元用的,雖然不能止飢,但多少可以讓身子撐住。”

  殷無情手握著那兩顆圓滾滾的藥丸,并不說話。

  齊軒只覺抱歉,“都是我不好,害你身陷機關里。”他寧愿她罵他,他還比較好過些。

  “這不干你的事。”殷無情開口道,聲音里充滿疲憊。“我說過,趙元展想殺的人是我,你只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落人他的陷阱中。”

  “這個方法行不通,他總會找其他方法,不置我于死地,他是絕對不可能罷休的。”

  齊軒愕然道:“你們有這么重的仇恨?”

  殷無情冷笑一聲,不作回答,齊軒也不好多問,唯有沉默。

  休息了一會兒,他們又開始尋找地道出口,可每每碰到的不是死路,就是叉口,無止盡的黑暗摸索使得兩人筋疲力盡,不禁坐倒下來。

  應該是入夜了,令這陰冷潮濕的地道顯得更加寒冷,連一向餐風露縮慣了的齊軒,也不由自主的打起顫來。

  他轉向殷無情,想要詢問他的情況,開口喚她,卻得不到她的回應。

  他摸索著尋找,手才碰到她的手臂,便驚愕的發現,她竟在發抖。

  不對勁……

  “殷姑娘、殷姑娘。”他用力的搖晃著她,用力的喊著,試圖喚回她的神智。

  殷無情的牙齒開始打顫,神智已被夢魔擄獲,現實與記憶重疊……

  她縮在山洞的人口,小小的手用力的拍著門,她拚命的喊著、哭著,兒時的情景又再次出現,她好冷好冷,洞里什么都看不到,一樣不知名的東西在她腳邊竄著。那是什么?她又驚又慌,哭著往里頭縮,卻又逃不開那個不知名的怪物;突然,腳上傳來一股痛楚,那怪物咬到她一口,令她又驚又痛,再也抵擋不住心頭的恐懼感,失聲尖叫了出來……

  尖銳的叫聲在山洞中回蕩著,齊軒急忙縮回才剛擱在她肩上的手,無措的握住拳,她的哭喊一聲又一聲的鑽人他的心坎。

  她充滿驚懼的喊道:“不要關住我,師父,我會乖乖的等你回來,我不會逃的,不要關住我,我求你,師父。”

  “殷姑娘,你是在作噩夢,沒事的,殷姑娘。”他想觸碰她,卻又怕惹得她尖叫,只有努力的喊著,可是,他的努力卻淹沒在她的尖叫哭喊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師父,我怕,這里好黑,你快點放我出去!我真的不會逃,求求你,啊——有東西咬我!我好痛,師父、師父……”

  淒厲的哭喊揪緊了齊軒的心,他再也探制不住自己,伸手摟住了她的肩,“沒事了,無情,沒事了。”他也沒有發現自己竟然叫出了殷無情的名字。

  殷無情被他一碰,渾身一震,叫得更加淒厲,并且用

  力掙扎,“不要咬我,走開,不要咬我!師父……救我,救我……”

  “無情,冷靜點。”他大喊,卻一點用也沒有,他仍在用力的尖叫,拚命推他,像瘋了似的;齊軒無計可施,只好打了她一記耳光,試圖喚回她的神智。

  但這一巴掌并沒有讓殷無情清醒,只有讓她陷入更歇斯底里的驚恐中。

  “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我沒有做錯事,您為什么打我?”

  聽她這么說,齊軒好后悔,“無情,沒事了,你醒醒,沒有人打你,是我齊軒,我不會讓任何人打你的。”該死,他怎么這么糊涂,竟把她推進另一場噩夢里。

  殷無情恍若未聞,渾身縮成一團,不住顫抖。“我好痛,娘,您不要再打了,我好痛……”

  “沒事了,無情,沒事了。”齊軒再也忍耐不住,緊緊的抱住她,用他溫暖的身軀安撫她,“我在這里陪你,沒事了。那只是一場噩夢,已經過去了,有我在,沒有人敢打你。”

  記憶就像一只利爪攫住殷無情,不理會她的哭訴懇求,將她的身子一片片撕裂。

  誰能救她?把她帶出這場噩夢?殷無情無助的顫抖著,蜷縮著身子,抵擋那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的毆打。

  她好痛、好痛……她沒有做錯事啊!她很乖,為什么娘還要打她?

  好痛、誰來救她……

  “無情、沒事了,你醒醒,沒事了。”齊軒契而不舍的叫著、喚著,終于穿越那一片由驚嚇與痛楚交織而成的絕望迷霧,傳進無情的心里。

  是誰?誰在叫她?那聲音好低、好沉,卻又好溫柔。

  殷無情恍惚了一下,停住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

  那個低沉的聲音耐心的對她這么說。

  是嗎?真的沒事了嗎“

  砰!砰!砰!砰……

  那是心跳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平穩和諧,傳達著安定的感覺,而那一雙圈住她的臂膀,帶來了熱度,溫暖了她一直以來寒冷孤單的心。

  沒事了,就如那個低沉的聲音所說的,沒事了……  齊軒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慢慢的停止了顫抖,他試探的松開一只手臂,輕輕撫上她的臉,卻感覺到一手濕潤與冰冷,顯然是那場噩夢讓她流了不少冷汗。

  他舉袖溫柔的為她擦拭著滿頭的汗水,道:“沒事了,無情,一切都過去了,沒事的。”

  “你在做什么?”神智一恢復,殷無情便猛然推開了他的手。聲音冰冷。

  齊軒馬上解釋道:“你好像作了噩夢,我只是想把你叫起來。”

  噩夢?殷無情一凜,充滿警戒的問:“我可說了什么夢話?”  .

  齊軒猶豫了一下,笑笑道:“沒什么,我也沒聽清楚。”

  “但你還是聽見了?”殷無情眼睛一瞇,眸中閃著凌厲的光芒。

  齊軒只有點頭,“嗯。”

  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能等著她的聲音反應。

  良久良久,齊軒以為她動怒了,但出乎意料的,殷無情卻嗤笑出聲,聲音中充滿自嘲,“都這么大個人了,還作噩夢,很可笑是不是?”

  “沒那回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面對的事。”齊軒誠懇的道。

  “你有嗎?”殷無情反問。

  齊軒沉默了一下,才道:“有。”

  殷無情仿佛不相信的說:“你別為了安慰我,順口胡謅。”

  “我沒胡說。”齊軒沉沉的道:“即使江湖中人給了我聖手書生這樣的美稱,但我依然有救不了的人,依然有人死在我的懷里,一想到那些命不該終,卻又夭折的生命,我的心里總是好懊悔,好怨恨!想著,如果我能早些趕到,如果我的醫朮再好一些,或許能夠挽回他們的生命。每次只要一想到這里,我就無法安然入睡。”

  殷無情“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聖手書生就是聖手書生,把別人的生死一個勁兒的往肩膀上扛;和你比起來,我倒顯得庸俗許多,只關心自己切身的事。”

  殷無情的話似褒似眨,說得齊軒有些狼狽,“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殷無情又道:“但你的生命里可曾因為自

  己的事情,而烙下痕跡?你可曾因為小時候的傷害作噩

  夢?直到長大成人了,還是每每會被黑暗的恐懼,嚇得又縮回了那個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童年,縮回了那段比噩夢還可怕的記憶里?“

  齊軒啞然,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你……小時候你娘常常打你……”他不由得想起了那片布滿疤痕的背。

  殷無情身子一僵,良久才慢慢放松,呢喃的道:“我有些冷,齊大夫應該不介意借**一下吧!”說完,便逕自靠進齊軒的懷里。

  齊軒的身子微一僵硬,不過,他并沒有掙扎或退縮。

  殷無情蜷進他的懷里,索求著溫暖,那姿態,就猶姐一只小貓……不!該說像數月前他所救的那只小白狐一只落難,卻仍充滿機警、充滿驕傲的小白狐。

  齊軒的眼底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憐惜之意,但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安靜的等她說下去。

  “我是個私生子,也是別人口中的雜種。”她輕輕的開口,聲音飄忽。

  齊軒只是安靜的聽著。

  “我娘是個苗女,在她十七歲那一年,認識了一個來到云南做生意的漢人,那漢人長得風度翩翩,且家世顯赫,和我娘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沒多久的時間,她就迷戀上那個漢人,還把自己給了他。

  “那漢人到云南是為了做生意,他終究是得回家鄉的,在臨走之前,他承諾會回來迎娶我娘,要我娘等他,我娘含淚欣喜的答應了。他走后沒多久,我娘便發現自有了身孕,族人罵她淫蕩無恥,她只有忍氣吞聲,一心等著情郎回來,可這一等就是五年,而那漢人就像斷線的紙鳶,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每個人都說漢人沒半點真心,他只是玩玩罷了,漢人無義,哪會把情放在心上。可是我娘不相信,等了五年以后,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就帶著我,靠著一點微薄的線索,到中原去找那個漢人。

  “我們找了兩年,總算找到那漢人的住處,娘欣喜若狂,上門去求見,可是門房看我們衣衫襤樓,就當我們是乞丐,把我們趕了出去!娘不死心,堅持要守在那漢人的住處外,守了好几天,終于守到那個漢人出現,她以為自己終于苦盡甘來,可以和那漢人破鏡重圓,但是……”

  她嘲諷的勾起嘴角,“那漢人一看到我娘,猶似見到鬼一般,只是丟了一把銀票給我娘,便急著把我們趕走。

  “娘完全不敢相信她日思夜念的情郎會是這等薄情寡義之人,她懇求著他,但那漢人完全不理會她的哀求只是一臉嫌惡的看著我們。當時我雖然還小,可是我卻記得很清楚,他說他根本就不認識我娘,他逢場作戲,她的女人那么多,哪能每個都記得?而我娘不過是個苗

  疆蠻女,他根本就不可能愛上她。

  “我娘又驚又慌,把我拉出來推到他面前,急切的說她為他生了個女兒;但他只瞄了我一眼,便說我不知道哪來的雜種,不要賴到他頭上。”

  殷無情輕描淡寫的說,齊軒卻聽得膽戰心驚,不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絕情寡義之人。

  “我娘總算明白了,自始至終,都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她帶我回到云南,族人自不會放肆嘲弄我們的機會,娘在遭受打擊之下,心性大變,她看到我就像看到那漢人一般,每日瘋了似的打我,指天咒地的罵著那漢人的薄幸。沒多久,她就完全瘋了,在一個晚上,她又瘋了似的尖叫詛咒,我不知道她是瘋得糊涂了,還是存心尋短見,總之,她沖下斷崖,結束了她的生命。”

  齊軒倒抽一口氣,為這故事的結局感到難過。

  “我娘死了,我不再被毒打,可是也沒了依靠,族里沒有人愿意收養一個雜種,我只有自生自滅;那一年冬天,我險些就餓死,不過,卻遇到我師父,他收留了我。

  “我師父是賣藝的江湖人,他看我身手靈巧,應該可以幫他賺錢,才會收留我,我的確也幫他賺了不少錢,因為對很多人來說,看一個小女孩跳火圈、踩高蹺、頂盤子,是比看一個大人做來得刺激多了。也因為我能夠幫他賺錢,讓他買酒喝,他很害怕哪天我會逃走,所以每當他要出去喝酒,無法看住我時,就會把我鎖住,有時候是地窖,有時候是山洞,有時候是他放工具用的大箱子,總之那些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無論我怎么哭喊,都不會有人來放我出去。

  她的身子又開始輕顫了起來,齊軒急忙伸臂擁住她,牢牢的圈著她,心里萬分的不舍。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因為他喝了酒總愛鬧事,在某一天,他得罪了一群地痞流氓,被人打死在暗巷里,所以我又目由了。我發誓從此不要再被關住,寧愿三餐不繼,也不要受困于任何人,所以,我扮成小男孩,四處流浪,在因緣際會之下,遇到無極門門主,他認為我是可造  之材,便不理會我的反抗,收養我、馴服我,我就在無極門里待了下來。”

  童年的遭遇說完,齊軒也聽得呆了,無法相信在她那張明艷柔媚的臉蛋下,隱藏著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

  殷無情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對齊軒卸下心防,這段往事,就連收養她的無極門門主都只略知一、二,她卻在齊軒面前完全吐露了。

  她自嘲的一笑,道:“這些事我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不過算了,反正我們大概也活不久,所以也無所謂了。”

  “真是苦了你了。”齊軒輕聲說,聲音中充滿憐惜。

  殷無情一震,內心強烈的悸動起來。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再也影響不到你,沒事了。”齊軒溫柔的道,還順手輕拍著她的背。

  沒事了……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啊!這么多年來,她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可以讓她拋開過去的枷鎖,獲得重生機會的一句話。

  “無情?”齊軒的聲音帶著詢問。

  “再說一次。”無情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悶聲說。

  “嗯?”齊軒一怔。

  “再說一次沒事了,再對我說一次。”她乞求著。

  齊軒明白了。他的聲音溫柔,卻帶著肯定,一字一句的說:“沒事了,無情,沒事了。”

  那几個字就像一股暖流注入殷無情的心,讓她頓時溫暖了起來。許久,她才感激的開口,“謝謝。”

  一句道謝,讓齊軒的心為之一緊,因她的痛苦而揪緊了心,始終無法平復。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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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8: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輕薄

  暗柳啼鴉,單衣佇立。

  小帘朱戶,桐花半畝。

  靜鎖一庭愁雨,灑空階,更闌未休。

  故人荊燭西窗語,似楚江螟宿。

  風燈零亂,少年羈旅。

  ——周幫彥。鎖窗寒

  “又讓你看到我的丑態了。”  靜默了良久,殷無情才又開口。她仍然依偎著他,低垂著頭,聲音輕得几乎要聽不到。

  “若說你丑,我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哪個姑娘算美了。”

  殷無情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挺油嘴滑舌的嘛!這世上比我美的人多得是,就像無言……對了,你認識無言——幻影醫仙柳無言,是不是?”她突然想起他曾提過無言的名字。

  “嗯。”齊軒點了點頭,“我曾經到過幻影谷,與無言妹子、綠柳山庄的韓庄主相處過一些日子。”他簡略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對于自己曾經救過柳無言之事,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殷無情靜靜的聽他說完,吐了口氣道:“原來西門鷹死了,死在天下第一奇毒之下,也算他罪有應得;幸好無言姊姊遇見你,才能僥幸撿回一條命。”從帶無言回幻影谷后,她就直接取道來洛陽,如果齊軒不說,她還真不知道素來平靜的幻影谷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兒。

  “說來那也是機緣巧合,我手上正好有絳珠草,否則,我也救不了無言妹子。”

  “不知道無言姊姊現在過得怎么樣了?”殷無情出神的說。

  她看似長袖善舞,但實則不易與人交心,即使在無極門有不少練武的同伴,但也只限同門之誼,在認識柳無言后,她才有可以談心的對象,在溫婉的柳無言面前她總是能卸下所有的防備,以最真實的一面面對她。

  “有韓兄在無言妹子身旁,我們應該沒什么好擔心的。”

  這一點,殷無情倒是心知肚明,否則,當日她也不會將幻影谷的位置告知韓淵,讓他前去尋找柳無言。

  時間就在黑暗中悄悄流逝。

  兩人累了就睡,醒了就繼續找出口,齊軒攜帶的九轉丹已經吃完了,兩人又飢又渴,卻還是找不到出口。

  殷無情無力的靠著土壁坐著,“這下我們是非死在這里不可了。和我這個玉狐死在一起,若被人發現,你這聖手書生的名號,不知要被怎么議論呢!”

  “旁人愛怎么說,咱們也無可奈何。”齊軒的聲音也已無力,卻還是一貫的溫文從容。

  “你有什么記挂的事嗎?”

  齊軒想了一下,道:“我倒是頂惦念著阿硯的,我沒回去,那孩子不知要緊張成什么樣子了。你呢?”

  “我?我沒什么可以記挂的,孑然一身的人就是有這個好處。”

  “但也少了關懷吧!”齊軒中肯的說。

  殷無情倒是沉默了,好半天,她突然偎向齊軒,“我好冷。”

  齊軒的回答是伸手攬住她,這樣的舉動在兩人相依為命的這些時日來,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我們眼見是得死在這里了,不然,以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你非得娶我以示負責不可呢!”殷無情調笑著。

  “那又有何不可?”

  齊軒的回答讓殷無情揚起了眉。

  “你這是死前的戲言嗎?”

  “怎么?難道你不喜歡我?”

  “聖手書生這種相公可是奇貨可居的,我是個生意人,怎么會把這種好事推出門。”殷無情當他是開玩笑。

  齊軒明白她的想法,半真半假的說:“那么,我們一出去,就馬上成親吧!不過,我得先聲明,我只是個窮大夫,無法給你過富裕的日子。”

  “那又有什么關系?我可是無極門的四大堂主之一,富足以敵國,我養得起你。”“這樣似乎也不錯,你在各地做生意,我就陪著你,同時幫需要的人看病,人家是夫唱婦隨,我這是婦唱夫隨。”

  兩人說得有模有樣,殷無情不禁笑了出來,“這不是委屈你了嗎?你可是江湖兩大神醫之一的聖手書生哩!”

  “有妻如你,又怎么會委屈?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喜歡孩子,你愿意給我嗎?”

  “我也喜歡孩子,孩子能讓生活不致孤單。”殷無情天馬行空的胡謅了起來。“你想要几個孩子?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几個都好,只要是我們的。最好是女孩,像你,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寵愛她,讓她擁有無憂的童年。”

  盡管認為他只是與她說笑,但他話中所塑造的世界,依然令她為之響往。“當你的女兒,必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疼自己的孩子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啊!等孩子大一些如果他們想學醫,就由我來教他們;如果他們想學武,就由你來教……”

  “最好是學醫。”殷無情接口說:“學武成天打打殺殺的,膽戰心驚的過日子有什么好的。”

  “就怕孩子一心響往外頭的世界,像阿硯,就一心想學武,他老說要練一身武藝,免得我吃虧。對了,無情,我有一個想法,如果咱們能夠出去,我打算收阿硯為養子!那孩子的個性是倔了些,可卻是個熱心腸,天資又聰穎,應該好好栽培,你意下如何?”

  “有何不可。”她附和著。

  “阿硯一定會是個好哥哥,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要是咱們的女兒受到欺負,他會怎么去保護她,修理欺負咱們女兒的人。

  殷無情輕輕一笑,“你說的這般活靈活現,我仿佛已經看到一群小羅卜頭圍在我們身邊了。但是……我們都知道,這回我們是逃不出去了。”

  殷無情語調中的蕭索提醒了齊軒,“別胡說!再休息一會兒,我們就繼續找路,說不定待會兒我們就可以找到出口了。”

  “既然趙元展處心積慮的布置了這個陷阱,就不會讓我們有機會逃脫,你不用妄想了。”殷無情笑得頗為瀟灑,“其實,活著也不見得比死來得幸福,我是累了,就這樣死去也好;倒是委屈了你,陪我一起喪命。”

  “別再這么說!”聽見她消極的言語,齊軒的心頭更驚,“你忘了,我們還要生一堆小羅卜頭呢!”

  殷無情又是輕輕一笑,“莫說我們逃不出去,就算是逃得出去,你也不會娶我,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我沒有安尉你!”齊軒急切的表明。他很明白,人要是放棄了求生意志,一切希望就都沒有了。“我是真的想娶你。”

  殷無情并不相信,逕自緩緩的合上眼。

  “無情。”齊軒又急又驚的喊,“振作一點。”

  殷無情并沒有回應她的叫喚,只是安靜的閉上眼睛,齊軒大急,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喚回她的求生意志?此刻,他的腦袋几乎是一片空白,陡地,一個念頭突然冒進他的腦海里,他想也不想的,便猛地俯下頭,尋找她的唇,而后結結實實的印了上去。

  在齊軒的唇碰上殷無情的那一瞬間,殷無情猛然張開了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齊軒伸手扣住她的手腦勺,一反平日的斯文,猛烈的攫住她柔嫩的唇瓣,輾轉厮磨著,動作雖然生疏,卻猛烈熾熱,讓自己滿腔的愛意源源不絕的借由這個吻傳給她。

  殷無情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一瞬間被觸動酥麻的感覺由肌膚之親蔓延到四肢百骸,陌生的愉悅感強烈得令她頭昏。

  齊軒的唇搜尋著她,霸道的要接管她的一切,那種刺激的感覺,簡直就像由高處跌落下去,完全不受控制;這樣的感覺教她驚駭,她想推開他,偏偏雙手卻無力遵從來自理智的警訊,情感也貪戀著那迷醉的感覺,令她的四肢完全罷工到底。

  好不容易分開,兩人都是氣喘吁吁的,齊軒也沒料到殷無情的滋味竟是如此甜美,教他眷戀不已。他的心智尚停留在那甜美的滋味上,還沒回過神來。

  突然,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他的喉嚨,森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齊軒,你好大的膽子!”

  匕首的威脅并沒有讓齊軒感到害怕,他反到是松了一口氣,慶幸殷無情終于回復了正常。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他老實的說。

  “看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殷無情冷冷一笑。

  “我怎么會活得不耐煩?我還想活著走出這個地道,和你共度余生呢!”齊軒輕松的笑了起來。

  “你……你還敢說這等輕薄話?!”殷無情破天荒的羞赧起來,好在四周是一片黑暗,沒有人看得見。

  齊軒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無奈,“我從不說輕薄話,無情,你還不相信嗎?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為什么喜歡你,總之我就是對你動了

  心。  “

  “不可能的。”

  “感情之事本就沒什么道理,為什么不可能?”齊軒覺得有些挫敗,“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我不能否認我的真心。不過,我想你多少也有些喜歡我的,是不是?我感覺得到。”

  “當!”的一聲,匕首摔落地上,殷無情像被毒蠍螫到猛跳了起來,急喊:“你少胡謅。”

  她的慌亂泄漏出她真實的感覺,齊軒不由得揚起了嘴角,握住她的纖纖素手。“你是喜歡我的,無情,不然,那日你就不會放過我,剛剛你也不會任由我吻你,現在更不會慌成這樣。”

  “我……你胡說。”殷無情像是個被嚇壞的孩子,失了慣有的鎮定。“我誰也不喜歡,誰也不愛!我才不要像我娘一樣愚蠢,被男人操縱一生。”

  齊軒蹙起了眉,知道事情的症結所在了,“你不是你娘,我更不是你爹,我們之間是不一樣的。”

  “怎么不一樣?”殷無情激動了起來,“男人對于妻子的期待,還不都是寄望在可以幫助他成就事業名聲?我雖然身為無極門的堂主,可是名聲向來不佳,娶了我,就是你這個聖手書生名譽掃地的時候,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議論,甚至令你抬不起頭來。”

  齊軒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無情,你怎么這么說?我說過,不管別人怎么說,只要咱們問心無愧就行了,難道你要我起誓,你才會相信嗎?”

  殷無情冷冷一笑,“男人的誓言是最不可靠的東西,除非我瘋了,才會相信!當初那男人還不是倌誓旦旦的說會回來迎娶我娘,結果呢?”

  “我說過我不是你爹。”齊軒為之氣結,只希望有個方法可以幫助他敲醒她的腦袋。

  “但你也是個不值得信賴的男人。”

  “你……你簡直頑固得教人生氣。”齊軒挫敗的大喊,用力的摟住她的腰,再次吻住她,像要發泄心頭的挫敗,猛烈吮吻,恨不得能將她融入骨血里。

  明明他只是個文弱書生,而殷無情身懷絕技,可是在他的霸道下,殷無情就像春陽下的白雪,完全無力抵抗的融化在他的熱度中,任他予取予求。“你還敢說你不喜歡我嗎?”他捧著她的臉,嚴肅的問。

  他的聲音終于把她的神智拉回了現實,她用力推開他,又氣又急的說:“你……”

  “現在推開我,已經嫌太晚了。”

  “你敢再輕薄我,我馬上殺了你。”殷無情恨恨的道。

  “你殺吧!”齊軒無懼的扣住她的腰。“要殺就馬上下手,否則我還是會做出任何我想做的事。”

  “你……”

  她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齊軒的唇又落到她的頸項上,溫溫熱熱的氣息,干擾她一切思緒。

  “動手啊!不然我要繼續輕薄你了。”他的聲音深沉不可測,一只手緊扣著她的腰,另一只手則狂妄的解起她的外衣。他的手好炙熱,他的氣息則帶著曖昧的暖意,薰得她頭昏腦脹。

  “放開我,不然我就不客氣了。”她威脅著,聲音卻低如情人間的呢喃。

  “要動手就動手吧!”他的吻已落在她白皙粉嫩的胸前,忘情的吸吮、啃咬,烙印出屬于他的痕跡。

  殷無情倒抽了一口氣,“不……不要……”她的身子因那陌生的親密感而無法克制的顫抖起來o

  “不要?不要什么?不要我停,還是不要我繼續下去?”他那低沉的聲音猶如惡魔的輕喃,帶著誘惑回蕩在她耳邊。他的唇一路攻掠城池,占領住雪嶺上的那朵艷紅。

  殷無情的身子一顫,背脊整個弓了起來,身軀像有自己的意志般迎向灼熱的唇,全身每個細胞都瘋狂的起舞,那股失控的感覺將她逼副到了極點,使她脫口喊了出來:“不,,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哭喊出聲,但是齊軒知道,于是他停下所有的動作,愛憐的把她摟進懷里,貼著她柔嫩的臉蛋,嘆息出聲,“承認自己的感覺有那么難嗎?無情,就如你所說的,我們是逃不出去了,既然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又為什么要浪費在逃避自己的感情上。”

  殷無情怔怔的看著隱藏在黑暗背后的他,許久,終于投降了,“你贏了。”

  齊軒大喜,連連吻著她的頰,表達心中的喜悅。

  好一會兒,殷無情才道:“我以為你溫文儒雅,沒想到你竟如此……”想到他剛剛“霸道”的行徑,讓她臉蛋一紅,再也說不出口。

  齊軒只是一笑,他向來隨緣慣了,并不曾刻意爭取些什么,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是個無欲無求的人。

  坦承了心意,使殷無情的內心平靜了許多。偎在齊軒的懷中,兩人開始喁喁私語。

  不知過了多久,齊軒突然感到手上一股濕意,他一驚,忙問:“無情,你哭了嗎?還是受傷了?”

  殷無情一怔,“沒有啊!我好端端的,我怎么可能掉淚受傷?”

  “我好像被水滴到。”

  他話還沒說完,又有几顆水珠滴了下來。連殷無情也感覺到了。

  水會滴下來,就表示這一處的土層較薄、較松軟。

  兩人的眼眼為之一亮,感受到到一線生機,殷無情二話不說,立刻拾起匕首,摸索到最濕的那層土牆,用力的刨了下去,齊軒也忙徒手幫她挖開了石塊。

  兩人努力的挖著,只覺得得觸手所及的泥土愈來愈潮濕,于是精神大振。水滴不斷的滴到兩人身上,兩人都渾然不覺,也忘了飢餓干渴的感覺。

  不知挖了多久,一道隱約的天光由土壁中射了進來,那光線雖薄,但看在齊軒與殷無情的眼里,卻比什么都還燦爛。兩人相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訊息——

  他們得救了。

  過了好几天黑暗的日子,重見光明的那一刻,齊軒與殷無情看到的是彼此落魄的模樣;大雨不斷的灑在兩人身上,雨水混著泥土,讓他們顯得更為狼狽,兩人對看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感謝這場大雨,以及這后院正在進行的挖池塘工程。

  他們剛剛所在的位置就是這片挖到一半的池塘旁,由于池塘的挖掘使地道的土壁變薄了不少,再加上這場及時雨,水滴人地道內,他們才得以逃出,這也算是他們命不該絕吧!

  這座趙家別院,有著濃厚的死亡陰影,兩人都無意久留,喘口氣,便互相扶持的走了出去。

  此番逃出,他們第一件事是找個地方避雨,填飽肚子。

  不過,這趙家別院是位于城郊,人煙稀疏,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到一間小小的農舍。

  齊軒連忙上前敲門。

  前來應門的是個老漢,他曾受過齊軒的大恩,見著齊軒,自是喜不自勝,不等他開口,便迎了齊軒與殷無情進門,然后疊聲的喊著老伴出來,張羅吃食,同時也為兩人准備干淨的衣裳,桌上還擺了一大盤熱呼呼的饅頭。

  “今兒個這場雨下得還真是突然,沒頭沒腦的就灑了下來,我那老伴只是到后院喂個雞,就給淋了一身。齊大夫、姑娘,喝碗姜茶,好去去寒氣。”老漢的妻子捧了兩碗姜湯到兩人面前,咧出無牙的嘴,神態熱忱。

  齊軒和殷無情謝過了婆婆,接過姜茶喝了一口,熱氣順著食道流下,擴散到到四肢百骸,兩人都覺得舒服不少。

  “齊大夫,您今兒個出來,是給哪戶人家看病?”老漢沒話找話問。

  “那倒不是。”齊軒放下碗,找了個最接近事實的理由說:“我只是出來辦點事情。對了,老丈,您的風濕痛好些了吧?”

  老漢笑咪咪的道:“托齊大夫的福,我的老毛病好了不少,就連遇上這陰冷的天都沒再犯呢!”

  “就是啊!”婆婆也接口道,一臉感激,“往常只要這種天氣,他哪回不疼得哼哼唉唉的,亂發脾氣,自從給齊大夫您醫治了之后,他的毛病就不再犯了,我們真不知要怎么感謝齊大夫才好。”

  齊軒不習慣接受人家的道謝,連連搖手道:“婆婆千萬別這么說,替人治病,本就是大夫的職業。”

  老漢與婆婆仍是一個勁兒的表示感激之情,使得齊軒面紅耳赤。

  看到齊軒如此受到愛戴,殷無情凝望著他的側臉,不禁微微蹙起眉來。

  她知道他是當代神醫,妙手回春;她也知道他心地善良,不論貧富,一視同仁,可是……

  在地道里的承諾言猶在耳,然而,事實上,他們卻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的善良好似一面鏡子,反映出她的恣意妄為,他們是如此極端的兩個人,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殷無情反常的沉默引起齊軒的注意力,他低下頭來,輕聲問:“無情,怎么了?”,

  她澀然一笑,搖了搖頭,“沒事。”

  齊軒不信,還待再問,老漢卻打斷了他的話,“齊大夫,這位姑娘是……”從齊軒帶著殷無情進門開始,他就想問了,只是礙于禮貌,不好唐突,但現在是忍不住了,便問了出口。

  “她姓殷,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齊軒的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嘴上卻大方的承認了。

  老漢與婆婆馬上笑開了臉。

  “具是太好了,我非得去同魏老頭說這個消息不可,真不可思議,我們竟是第一個得知這個消息的人。”

  “恭喜你了,齊大夫,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婆婆滿是皺紋的老臉笑得燦爛如朝陽,“像齊大夫這般的人品,是該配個像殷姑娘這般標致的人兒才是呢!就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要辦喜事?”她高興得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兒子要娶親一般。

  “還沒定時間。”齊軒看了殷無情一眼,才說:“我想帶她上京城去見我妹子與妹夫一面,再去拜會她的長輩商談婚期。成親畢竟不是小事。”

  殷無情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已想到那么多。

  “這倒是。”老漢和婆婆一個勁兒的點頭,熱心得一塌糊涂。

  一場大雨沒多久就停了,太陽也冒了出來,婆婆將他們的衣掌洗淨晾干,他們又歇了好一會兒,才離開老漢家,那時已是星月爭輝的時辰。

  齊軒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道:“你有心事,無情。”這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句。

  殷無情不置可否,“我只是有些累。”

  “我以為在地道相處的那些時候,我已經讓你全然的相信我了。”齊軒皺著眉看她。

  “我是相信你。”但她不相信自己。

  剛剛在老漢家,婆婆一個勁兒的對她說著齊軒的“丰功偉績”,說他來這個村子義診,醫好了不少人的病,見病人家境困苦些的,莫說沒要診金,連藥材都墊上了。

  聖手書生的義行,她這些年在江湖上多少也聽過,但是經由接受過他恩惠的人口中聽來,又倍感震撼。

  她行事向來只憑感覺,殺人不眨眼,雙手上沾滿鮮血,這樣的她,有資格和他在一起嗎?

  “無情,有什么問題,就說出來吧!”

  他的聲音是如此溫柔,像陽光一樣溫暖,可是陽光的溫暖不是她一個人能夠獨占的,她真的可以相信那地道里的誓言嗎?

  受困于情,就會變得優柔寡斷,難道她也要像她的母親一樣,瘋狂而終嗎?

  她的眼神突然一冷。

  不,她不要,她絕對不要像娘一樣,將自己的一生任由情愛擺布。

  “無情。”齊軒看到殷無情的神情驟變,心頭一驚。

  殷無情突然停住腳步,仰起臉看他,表情冷凝,“在地道中、你說的話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齊軒想也不想的說。

  “你真的能夠接受我的行為?包容我的一切?”她問:“你還有機會后悔,你應該明白我素來恣意妄為,如果你接受了我的一切,就表示你必須承受江湖中加諸于我的責難。”

  “夫妻本就該禍福與共的,不是嗎?”齊軒誠懇的說。

  殷無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看進他的內心,“如果你違背了今日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必定饒不了你,這樣你還愿意?”

  齊軒沒有半點遲疑的道:“如果我違背了今日的諾言,我甘愿死在你的手上。”

  殷無情注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道:“希望你不要忘了你此刻所說的話。”她轉過身,邁步向前走去。

  齊軒忙追了上去,“無情,你要上哪兒去?”

  殷無情的腳步不停,揚起嘴角,露出一貫嫵媚的笑容,眼神卻深不可測,“我要去結清一筆帳。”

  齊軒一怔,而后會意,“你要到趙家庄去?”

  “沒錯。”殷無情點了點頭。

  “你和趙庄主到底有什么仇恨?”齊軒實在不解。

  她略揚嘴角,眼神冷冽,“我和他的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完的。你若想知道,就隨我上趙家庄一趟吧!”

  其實,不用說他也想弄清楚她和趙二庄主的仇恨,“光憑阿硯還在趙家庄,他就必須回去一趟,只是……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要去做我早該做的事。”殷無情丟下一句教齊軒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話,逕自向趙家庄而去。

  以齊軒對她的了解,他知道她已動了殺念。他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該不該阻止她,只有緊迫而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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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真相

  風銷焰蠟,露邑烘爐,花市光相射。

  桂華流瓦,纖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蕭鼓喧。

  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

  ——周邦彥。解語花。

  趙家庄的書房里,昏暗的燭光忽明忽滅的搖曳著,拖曳出兩道人影,其中一人把手中的帳冊用力一擲,道:“你自己看,這是十几年來趙家庄的財務狀況,只能用一年不如一年來形容;這兩年我們几乎只能靠無極門的生意來維持生計,其他若不是靠著我娘家的勢力,趙家庄早垮了!結果現在你連無極門的生意也搞砸了,就連我大哥也被你拖下水,做不成無極門的生意,你可知道我大哥已著惱,說是不肯再幫我們了。”

  葉昭風氣呼呼的瞪著丈夫,重重的坐了下來。

  “我……”在妻子面前,趙元展總是忍氣吞聲,“殷無情那女人不肯把生意交給我,難道是我的錯?都該怪庄子里出現叛徒,我也是無可奈何。”

  “連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了,就是我,也不放心把重要的事交到你手上!你就不會好好的說服她嗎?憑你當年號稱‘多情公子’的本事,哄個女人總不成問題吧!”

  “殷無情可不是個普通女人。”趙元展忍著氣說。

  “她不是個普通女人是什么?不過是長得標致了些;倒是你,看到漂亮的姑娘就傻了眼,說不出話來,那等蠢樣,也難怪傲無情不肯和我們繼續合作下去。”

  “你說這是什么話?”趙元展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什么時候看她看傻了眼,說不出話來?”

  “沒有說不出話來?那日宴會時,你明明就像鋸了嘴的葫蘆,半個字也吭不出來,就只是傻傻的盯著殷無情瞧!我和你几十年的夫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趙元展,你在外頭那些個風流事我可是一清二楚,只是念在你沒膽放肆,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你……你……”趙元展氣得說不出話來,“隨你說,反正我是不可能看上殷無情那個女人的。”

  “不管你看不看得上她,總之,無極門的生意不能丟,還有,人家無極門的人不知上門來討了几次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硯說齊大夫請殷無情到咱們城西的別院談生意,怎么他們兩人會失蹤?”葉昭風銳利的眼光瞄向丈夫。

  “這我怎么會知道?”趙元展一臉無辜。“我是請了齊大夫去邀殷無情上咱們城西的別院去,想乘機說服她回心轉意,可是當天我有些事情耽擱了,去的時候,根本就不見他們人影,我還道殷堂主不愿意赴會,所以就回來了。”

  “如今齊大夫和殷堂主已經失蹤快三天了,莫說無極門三天兩頭來討人,光是丟了個聖手書生,就是天大的麻煩了。你瞧阿硯這些日子急成什么樣,成天吵著要找他主子,要是他一個沉不住氣,把事情給鬧開來,這武林中受過聖手書生恩惠的人可不少,到時咱們就有得瞧了。”

  “這我當然知道,說不定過些時候,他們就會出現了,就像前些天齊大夫失蹤了一整晚上,最后還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

  “最好是這樣,不過,你也該再加派些人手去尋人,若是能尋回他們,說不定殷堂主會看在這一點情份上,

  答應和咱們繼續合作,我對大哥那邊也好有個交代。“

  “我知道。”趙元展揉了揉額際。“我會加派人手去尋他們,總之,會把他們的人給找回來……”

  他話聲未斷,一個柔媚的聲音便插了進來,“是把人尋回來,還是把尸首扛回來?”

  趙家夫婦只覺眼前一花,齊軒與殷無情就這么出現在他們面前。在看到他倆的一瞬間,趙元展就像看到了鬼似的,一張臉蒼白得嚇人,全身不住的顫抖,張大了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葉昭風沒有注意到丈夫的不對勁,只是一臉驚喜的道:“殷堂主、齊大夫,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嗎?我怕二庄主可不這么覺得。”殷無情嘲諷的道。

  葉昭風一怔,干干一笑道:“殷姑娘真愛說笑,拙夫自然也為兩位歸來之事高興,是不是?元展。”她轉向丈夫,才發現丈夫臉色有異,不解的推了趙元展一把,可趙元展仍是驚駭的看著殷無情,一句話也不說。

  “看來趙庄主果然不這么覺得。”殷無情慢條斯理的道。“說得也是,本來應該是兩具冷冰冰的尸首,現在卻又活了過來,趙庄主怎么會開心得起來。”

  葉昭風愈聽愈糊涂,偏偏丈夫又是一副撞了邪的樣子,她只有陪笑道:“殷堂主,您這話可教人猜不透了。”

  “我的話再淺薄不過了,明白人一聽就知道我在說什么,是不是啊?趙二庄主。”殷無情睨了他一眼,“你苦心安排的陷阱,還真是差點把我和齊大夫給弄死了,幸好我們命大,逃過一劫,還真是遺憾喔!”

  葉昭風大駭,“殷堂主,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是不是誤會,你何不問一問二庄主呢?為了殺我,還把聖手書生給拖下水,也不怕引起武林公憤,噴噴!趙二庄主,你好大的膽子。”

  殷無情的眼光始終定在趙元展慘白的臉上,屋內另外兩個人摸不清楚狀況,也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

  趙元展仍是蒼白著臉,身子的顫抖卻慢慢的停止了,眼中射出了怨毒的光芒,像豁出去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根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元展,你瘋了嗎?‘’葉昭風驚恐的看著丈夫,不明白他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齊軒因已有心理准備,神情并不是那么驚訝,但趙

  元展的話讓他明白,他們之間的過節不輕。

  “我該不該活在這個世上,還輪不到你來決定。”無情懶懶的道。

  “你是個錯誤,錯誤是不該存在的。”

  “我這個錯誤卻是你造出來的,不是嗎?”她慢慢抬起頭來,冷冽的眼光看向趙元展,丟出了一顆強有力炸彈,“任憑處心積慮,也磨滅不了我這個錯誤,趙元展……不,我該說,我血緣上的父親。”

  驚駭的表情同時占據了齊軒與葉昭風的臉,兩人皆驚詫不已。

  殷無情是趙元展的女兒?他就是她在地道中所說的那個漢人?那日趙家庄的晚宴上,趙元展看到殷無情好似看到妖魔換怪,但殷無情看趙元展的眼神卻十足的陌生,齊軒完全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會是父女。

  “我只有一個女兒,你只不過是個雜種。”趙元展睜獰著臉說。

  齊軒到抽了一口氣,因他毒辣的言辭而皺起了眉。

  殷無情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輕移蓮步,優雅的坐了下來,“我可也從來就沒有認為我是你女兒。”

  “那你又為什么要出現?你為什么要來破壞我的一切?”趙元展質問著。

  殷無情抬起了一邊眉,神情訝異,“我破壞你的一  切?我破壞了你什么?”

  “你以為我是傻子,猜不出來你到洛陽來,就是為了要報復我當年拋棄你們母女。殷無情不悄的悶哼一聲,神情嚴肅,”你少自作多情了,要是我真打算報復你,早八百年前我就可以做了,我這個無極門朱雀堂堂主可不是這一兩天才坐上去的。而‘玉狐’殷無情的名號也不是最近才在江湖上打響的。“

  “你不是來報復,那你又為什么來到洛陽?”趙元展擺明了不信,“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從來就沒有怨恨過我?你是早就可以殺了我的,之所以會等到今天,只不過是想逮到機會,讓我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殷無情托起腮,笑起來聲若銀鈴,“你的想像力還真

  是丰富,趙元展,光就這一點,還挺教我佩服的。就是因

  為你的幻想,所以才讓你急著把我除掉,先是派殺手在

  半路上暗算我,而后又利用齊大夫引我陷入那個機關,

  好把我活活餓死?“

  齊軒又是一驚,派人暗算她?那日她身中“佛見愁”,就是趙元展派人下的手?

  趙元展咬牙切齒的解除了他的疑惑,“我只恨那個來自苗疆的殺手沒能殺死你。”

  “這個就叫老天有眼。”殷無情輕輕一掠長發,姿態優雅,“趙元展,我當初根本沒打算報復,當年我娘毀在你的手上,是她太過遇蠢,輕易相信男人的諾言,這才導致她抑郁而死,所以我根本就不恨你。我這趟來洛陽,不過是為了巡視洛陽分舵的情況,順道商談與你們合作的細節,根本就不是針對你。”

  她的話令趙元展產生動搖,她不恨他,真的嗎?

  殷無情頓了頓,又道:“哪知你一見著我,就因為我和我娘酷似的面貌而認出我來,以致作賊心虛,痛下殺手,我無意殺你,你卻百般欲置我于死地,我向來恩怨分明,可不容許別人欺到我頭上。”她懶懶的抬起眼睫,兩道銳利的目光射上趙元展。“你有種暗算我,就要有種承受我的怒氣!趙元展,你這個就叫做自作聰明、弄巧成拙。”

  在殷無情銳利如刀的的眼神注視下,趙元展渾身一顫,“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殷無情支起下巴,眼睛一瞇,充滿危險的訊息,“我想要討回公道,這算不算公平?”

  “你……”趙元展畏縮的吞了口口水,“你敢?這里是趙家庄,可不是你們無極門。”

  “是嗎?”殷無情揚起眉,神情戲謔,“多謝你的提醒,不過,天底下還沒有我殷無情不敢做的事。有什么后事,趁現在交代一下吧!”

  “無情,不可以。”齊軒知道她絕非空口說白話,連忙勸阻,但殷無情充耳不聞。

  “你以為你這么簡單就可以殺得了我?”趙元展因她口氣中的輕蔑而怒了起來。

  “只要三招。”殷無情簡單的說。

  “你……”

  “只要三招,就足夠要了你的命。”

  “你……”趙元展氣得臉色由紅轉紫,“三招就想取我的命?你未免也太狂妄了,有本事,你倒是使出來給我看看。”

  “你想討死,那有什么問題。”

  銀光一閃,也不見殷無情有什么動作,就見利劍直逼趙元展的面門,趙元展大駭,一矮身,避過那把長劍,就在同時,殷無情一腳踢出,正中他的胸口,趙元展痛呼出聲,“砰!”的一聲摔落在地,還未來得及起身,那把銀晃的長劍已經抵上他的喉嚨。

  “兩招。”殷無情冷冷一笑。

  趙元展臉色慘白,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殷無情的招式他明明看得一清二楚,但那動作卻迅捷如閃電,他怎么也閃避不開,只有任她宰割。

  殷無情勾起唇角,譏嘲地說:“趙元展,你比我想像的還要不中用!你們這等世家子弟,成日只知浮夸度日、調戲良家婦女,家傳武藝也不好好學習,趙家庄傳到你手上,注定是要敗盡家業。”

  “你……”

  “技不如人,就別像只瘋狗亂吠。交代你的后事吧!”

  “無情,不可以。”齊軒出聲道。

  “殷堂主,請手下留情,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爹爹。”

  齊軒與葉昭鳳几乎是同時叫了出聲。

  “我不過是個雜種,怎么配當趙庄主的女兒。”殷無情彎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說。

  “你們到底有血緣關系。”葉昭鳳急切的道。“元展是做了不少糊涂事,他對不起你們母女,我會叫他給你賠罪,你就饒了他吧!”

  “饒?我饒了他,恐怕他日后卻不肯饒過我。”

  “不會的,只要你肯饒他,我們馬上讓你認祖歸宗,你娘要進趙家也不成問題,我們馬上開祠堂迎你娘的牌位進來。”到底是夫妻一場,趙夫人懇切的為丈夫求情著。

  “我姓的是殷,可不性趙。”殷無情冷冷的道,用力一揮,長劍直划趙元展的喉嚨,趙元展立即哀嚎出聲。

  “殷堂主,手下留情。”葉昭鳳急忙喊。

  趙元展嘗到死亡的恐懼,驚恐的道:“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爹啊!”

  “現在說是我爹,已經太遲了。”殷無情提起劍,打算一勞永逸的了結他的性命,可劍還沒揮下,手臂就被一只大掌抓住。

  “不行,無情。”齊軒喊道。

  “為什么?”

  “他是你爹,你不能殺他。”

  “我可沒那么好的福氣,有那樣的爹爹。”她冷冷一哼。

  “但他始終是你爹,這是永遠無法磨滅的事實。”齊軒堅持地道。“你絕對不可以殺他。”

  殷無情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為了除掉我,不惜利用你,也置你于死地,你還要替他說話?”

  “縱使他的行為不對,你還是不能殺他啊!無情。”齊軒苦口婆心的勸道:“他到底是你爹。”

  “笑話!他可以殺我,我就不能殺他?”

  齊軒猶豫了一下,才說:“沒錯,無情,你如果沒辦法消氣,那就隨你怎么處罰他,但絕對不能殺了他。”

  “不殺他,我無法消氣。”殷無情毫不留情的回答。“別阻止我,我非殺了他不可。”

  她推開齊軒,揮動長劍。

  齊軒也不知打哪來的力量,竟沖到趙元展面前,為他擋住攻勢。

  長劍揮到他面前,硬生生的停住,殷無情的眼神在那一瞬間為冰霜所覆,“你為何要阻止我殺他?”

  “我不能讓你殺他。”齊軒堅持地道:“弒父乃是大逆不道之事。”

  殷無情“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真不愧是聖手書生,開口閉口就是三綱五常。如果我堅持要殺他呢?”

  “那你得先殺了我。”齊軒定定的道。他知道她心里的恨意,也知道趙元展死不足惜,可是,他不能讓她殺他,趙元展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弒父有違倫常,要是她這么做,怕會招致武林公憤。

  “少拿你自己來脅迫我。”殷無情的眼神更顯森冷,二話不說,一把推開齊軒,再次揮劍。

  齊軒見情勢危急只好撂下重話,“無情,不行!要是你殺了他,我們之間就結束了。”

  殷無情的動作在一瞬間停住,冰冷的眼神轉向齊軒,“你也不愿意要一個背負著殺父罪名的妻子,以免玷污你聖手書生的名聲,是不是?”

  在旁人眼中看到的殷無情是冷,但齊軒看到的卻是遭到背叛的痛。他剛剛的話只是一時情急,拿來阻止她的,并未當真,可是此刻他不能說出來,只要能夠阻擋她弒父,他就必須堅持立場。

  趙家庄畢竟是個大家族,趙夫人的家勢力更不容小覷,只要殷無情殺了趙元展,就必須面對趙家的報復,而武林同道沒有人會站在她那邊,只會因為她弒父而群情激憤,所以,他不能讓她做傻事。

  “只要你殺了他,我們之間就必須結束。”

  殷無情看著他,面無表情,他只能暗自祈禱著她能夠罷手。

  緊張的氣氛在。書房里蔓延,只聽到沉重的呼吸聲在房內響著。

  齊軒直視著殷無情,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不會武功,阻擋不了她,只能等她做出決定。等待中,他忽然瞥見趙元展的身子略微一動,而后發現他抽出—把隨身短刀,向殷無情偷襲。

  “小心,無情。”他大喊,扑了過去,但已太遲。

  殷無情胸口中刀,只來得及揮出一掌,趙元展被掌風一掃,“砰!”的一聲整個人撞上牆壁,一口鮮血由他口中吐了出來。

  “無情,你別動手,千萬別動,讓我看看。”齊軒驚恐的看見那把短刀就插在殷無情的胸口,鮮血狂噴而出,梁紅了她的衣衫。

  殷無情低頭看著汩汩涌出的鮮血,神色依舊,就好似受傷的人不是她。

  她嘲諷的勾起嘴角,“男人都是一樣的,這就是相信男人誓言的結果。”

  齊軒還沒來得及奔向殷無情,趙元展已經站了起來,猙獰的笑道:“殷無情,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你敢?”齊軒怒吼。

  “她留在這世上只會毀了我,我必須除了她。”他拔下牆上的長劍,欺向殷無情。

  齊軒也急忙扑向殷無情,試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

  長劍還沒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趙元展的一聲哀嚎。

  只聽到葉昭鳳喊道:“元展,你沒事吧!”

  “嘖嘖!這里可真熱鬧。”一個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濃濃的笑意。

  齊汗抬起頭,只見一名青衣少年走了進來。

  說他是少年有些不妥當,因為這人長得實在太美了,美得簡直不可思議,那絕對是在一般男子臉上不會有的絕美臉孔;但若要說他是女子,可他臉上的英氣又太逼人,完全沒有一般女子的柔媚感覺。他看起來相當年輕,大約只有十六、七歲,一臉笑意,仿似是個無憂少年。

  “你到底是誰?”葉昭風大喊。

  那青衣人不理會她,逕自走向殷無情,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笑意不減,“還真是希罕哪!無情,我倒是第一次看見你這么狼狽,還好門主派我來洛陽一趟,不然無極門可要少一個堂主了。”

  “少廢話,無歡。”殷無情慘白著臉道,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

  這陌生的青衣人正是無極門白虎堂堂主殷無歡。

  “無情,讓我看看你的傷。”

  齊軒急著要檢視她的傷勢,殷無情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劍,手腕一揚,銀刃抵住了他的喉嚨。

  她冷冷的道:“我說過,只要你違背了你所說的誓言,我必定饒不了你。”

  “你……你要殺我也不用急于一時,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勢好嗎?”齊軒強抑下焦灼的道。

  “我的傷不干你的事!”殷無情森然地道,喉頭突然一腥,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染紅她的衣襟。

  齊軒大急,想要奔向她,可身形才一動,抵在喉嚨口的長劍便直逼向他,阻擋他的靠近。

  “無情!現在不是鬧別扭的時候,你傷的很嚴重。”

  “我說過,不干你的事。”她的聲音中沒有絲毫情感。

  “人家好心給你看傷,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殷無歡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

  “與你無關,無歡。”

  “好嘛!”殷無歡聳了聳肩,笑意仍然不減,“那什么才與我有關?要我幫你殺了趙元展那個家伙嗎?”

  殷無情轉向趙元展,只見他一臉蒼白,渾身抖得像片風中的枯葉。殷無歡的名聲他不是沒有聽過,這個看似天真無憂的少年,其實是無極門中最棘手的人物,白虎堂所掌管的就是暗殺工作,白虎令一出,還沒有殺不的人,只要有殷無歡在,他別說是要殺了殷無情,就連保命都成問題。

  “不用。”殷無情把趙元展的丑樣看在眼底,面無表情的道:“他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他的狗命。”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離開這里。”殷無情簡單的說。

  “不行!”齊軒大喊:“無情,你受傷太重,不可以任意移動。”

  殷無情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漠。“你還是擔心你自己的事吧!你的命現在握在我手上。”

  “無情……”齊軒挫敗的喊,“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可只要等你傷勢復元,只求你不要延誤醫治的時機。”以她現在的情形看來,若不及時止血,恐怕就會因失血過多而不治了。

  殷無情冷冷一笑,“這種事還用不到你來教我。”

  齊軒的神情充滿挫敗,他重重的的吐了口氣,“如果

  殺了我你才肯止血的話,那你就動手吧!“他從懷中取出

  几只藥瓶,擱到前方的地上,“這是止血藥粉,對止血收

  斂傷口相當有效;這是消炎用的,這是……“他一一說明著瓶中藥粉的功能,一切交代清楚,才抬頭看向殷無情,”你可以動手了。“他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你……”一口鮮血又涌了出來,順著他的嘴角滑落,阻斷她的話。

  望著齊軒那張溫和斯文的臉龐,她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百轉千折,他對她所說的話、扑身過來為她擋劍、他的一切一切……

  愛情與背叛同時在她心中翻攪,長劍緊緊的握在她手上,可一時之間,她竟弄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如果是平日,面對別人的欺騙,她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那人,那是如今……

  她輕輕蹙起眉。不該心軟的,心軟只會傷害自己,殺了他,就可以一了百了,然而……

  齊軒閉著眼睛,等著她出手,但等了良久,他只覺劍風由他的臉旁划過;他的肩膀一痛,本能的張開眼,只見自己的肩膀被長劍划開了一道傷口,鮮血涌了出來,而殷無情手中的那把長劍就定在他身后的地板上,劍柄還不住的晃動著。

  “無情……”他輕喚。

  “你贏了,我下不了手。”殷無情冷冷的道:“也罷!這一劍就算斷盡我們之間的恩義,以后你別再出現在我面

  前。“

  “無情。”齊軒撫著受傷的肩,急切的站了起來。

  殷無情卻轉向閑立在一旁看好戲的殷無歡,淡淡的說道:“無歡,把我帶離這個地方。”

  “你確定嗎?”殷無歡眨眨眼,一派天真。

  殷無情可沒興致陪他耍嘴皮子,“現在就走。”

  “好吧!”殷無歡再次聳了聳肩,彎腰抱起了她。

  “不行,你不能帶她走,她受傷太重了,得好好療養。”齊軒著急的大喊。

  可是,他的阻攔根本就沒放在殷無歡眼里,他逕自抱起殷無情,一個屈膝躍身,展開輕功,一瞬間消失無蹤,任齊軒喊破喉嚨,也得不到殷無情的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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