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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果麗 -【樓主的祕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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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2: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果麗 - 樓主的祕密

嗚……這男人也太帶賽了吧?
因為他,她不輕易見人的「真面目」首度曝光
身子也被看去,還莫名其妙地跟著他一起被追殺!
氣人的是,他居然對她的美貌視若無睹
一路上總是擺出一副柳下惠的聖人模樣!
為了找回「自信」,她忍不住動了色誘他的念頭
哪裡知道這男人嘗到甜頭、吃乾抹淨之後
竟然沒有被她迷得團團轉的表現
只是告訴她,願意負起男人的責任!
身為花樓老闆,她從來沒做過賠本生意
但這一次,她顯然是賠了個徹徹底底!
於是她決定,把這個不識好歹的男人迷昏過去
她則戴上面具,繼續過她原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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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2:46 |只看該作者
就是小銀銀 果麗

  嘿嘿,各位,又到了見面的時刻了。

  最近有件令我十分高興的事,在此與大家分享一下。(倒楣的事就免了)

  在我身旁有位作者朋友,她是一位愛言小的可愛女生。(尤其是其中帶有麻辣激情更是她的最愛>//<)

  當她得知我有在紅櫻桃出書,她立即說她一定會買我的書,請注意了,她是說「買」哦!(身邊的其他朋友們,看見沒?多學學人家嘛><)

  有這樣一個義氣相挺的好朋友,我實在感動哪!

  當然,有好友相挺自然是再好不過,但要她破費……我實在過意不去,所以我要她別買了,書我送她就好了,但她……她居然堅決地拒絕我!(再次感動哪!)

  她說要以最實際的方式來支持我,以及她所愛的言小,聽到這句話,讓我當場就想頒一座特大獎杯給她。

  她的支持(不論是我還是言小),我深深感動到了,所以……

  小銀銀,這篇序文就當作我送妳的回禮,夠驚喜吧?

  順便在這裡為小銀銀說些話──

  小銀銀是作者沒錯,但她沒寫過限制級的。

  小銀銀超愛看紅櫻桃的,她說她的心願是在三十歲以前可以出一本超多床戲的滾書>//<

  小銀銀還說,若哪天真的可以跟我當「同事」,她保證就用「小銀銀」當筆名,夠猛吧!

  所以,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哪天真有「小銀銀」這號人物出現在作者群當中,煩請多多支持啊!

  但,為何要叫小銀銀呢?其實是這樣滴──

  小銀銀=小淫淫,不過為了打出的字句好看……所以只好改成小銀銀囉!(是沒?朋友啊!)

  小銀銀、小銀銀、小銀銀、小銀銀……(沒錯,她就是銀……)

  哇哈哈……我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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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3: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躺在柔軟的床舖上,緊閉著雙眸,全身燥熱難耐,使她不自覺地扭動著嬌軀。

  現下的她,究竟是清醒著,還是依舊沉迷在睡夢中?是現實,還是虛幻?她自己也分不清,只是耳裡彷彿聽見了那人的聲音,她聽見他問:「我是誰?」

  「閻……閻霽天。」她止不住地顫抖著,不知是為了體內難耐的慾火,還是因為他那低啞誘人的嗓音。

  「很好,別忘了。」誘人的嗓音、迷人的氣息,自她唇瓣上吹撫而過。

  別忘了?忘了什麼?他……要她記得什麼?還未完全失去的薄弱意志模模糊糊地想著,但隨著溫熱的薄唇覆上她的,不屬於她的大掌開始在她身上四處點火,她整個人便完完全全被慾望掌控,腦子徹底混沌,瞬間失去自我。

  霸道的唇舌恣意探訪她口中的甜蜜滋味,大掌伸入早已鬆散的衣襟內,一把握住那迷人的豐滿圓潤,不停地掐捏揉弄,另一隻大掌快速地脫去她的衣衫及褻褲。

  她只覺得身上一涼,但體內的熱火依舊,她分不清是因為媚藥的藥效使然,還是因為這男人在她身上四處放火的緣故?

  霸道的唇舌一路下滑,先是停留在早已挺立的蓓蕾上,他伸舌輕舔了下,接著張嘴將蓓蕾含進,用舌尖挑弄著,那忽重忽輕的力道,讓她一陣酥麻歡愉,不禁輕吟出聲。

  「嗯……」她不自覺地拱起身子好迎合他的舔弄,小手胡亂扯著他的衣服,企圖將他那身礙事的衣衫褪去,但卻怎麼也不如她意。

  「別急,讓我來。」他感受到她急切的慾望,而他胯間已然硬挺的昂揚何嘗不是?他以單手褪去自身所有的衣物,看著身下的人兒小臉上佈滿紅潮,他知道她再也等不了了。

  大掌向下滑去,滑入她微微濕潤的花瓣間,輕緩地揉弄著花核,直到它腫脹敏感。

  一波又一波的火熱快感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嬌吟著,甜美的蜜液也不斷自股間沁出,沾染著他的指、他的掌。

  破碎卻不間斷的呻吟迴盪在閻霽天耳邊,聽得他血脈僨張,他毫無預警地將修長的指探入緊密的花徑中,感受她的溫熱、濕軟,想像著這般緊窒的包圍是在他的昂揚之上。

  原本嬌柔的呻吟在長指的侵入之下,瞬間轉為高聲的吟叫,體內的高熱似乎在長指沒入花穴中的同時得到短暫的抒解,但隨即叫囂著還要更多。

  像是有感她的急切,長指的主人立即展開一陣抽插,由慢漸進地加快速度。

  「小東西,妳真緊。」他直起身子,並將她的玉腿扳開,讓早已濕濕濡膩的花穴毫無遮掩地呈現在眼前。

  無法抑止的嬌吟不斷自她口中逸出,她看見他如何以熾熱的眼神看著她滿溢春潮的私處,又如何以邪肆的姿態在花徑中抽撤;在媚藥的作用之下,她無力抵抗,反而不知羞地拱身迎合著。

  她感受到花穴中的長指帶給她猛烈的刺激,而敏感的花核正讓另一隻大掌輕點揉搓著,那讓人心醉神馳的激烈快感,一波又一波不斷地向她拍打著,步步將她推向情潮的高峰。

  汨汨直流的花液,不僅沾染了他的手,更在床舖上留下大片濕潤的痕跡,閻霽天指尖不停拈弄著花核,並悄悄加入第二根長指,在她迷人的深處旋轉、勾弄,每一次的抽撤,都帶來一次又一次的高聲吟叫和難止的喘息。

  她顫抖的身軀像是極力在隱忍著什麼,他明白她將要達到情慾的高潮,更是不留情地擠入第三指,並加快抽動的速度,直到她招架不住地發出尖吟。

  急速襲來的高潮快感,令緊密的花穴內壁急速地收縮。「啊……我不要……不要了……」她伸手拍打著他的胸膛,要他住手。

  閻霽天抽出花穴中的手指,一把抓下她那胡亂拍打的小手,迅速將她的雙腿架到自己肩上。「還沒完呢,這才正要開始而已。」話尾一落,緊繃已久的火熱昂揚便一舉衝入濕漉漉的花穴之中。

  「妳裡頭又緊、又熱……」那力道毫不遲疑,堅挺的慾望停留在花徑的最深處,靜靜地感受又濕又熱的緊窒包圍。

  「唔……」像是撕裂般的痛楚自身下擴展至全身,她緊皺著眉,體內的痛楚仍在,但媚香的作用未散,促使她不顧自身的疼痛任憑慾望操縱,使勁地擺動腰臀,一次又一次地緊緊吸附他的火熱硬挺。

  銷魂的快感令他發出喘息,他明白她的疼痛,更明白她控制不住自己狂燒的慾火,本想疼惜地緩慢進入她,但體內的強烈慾火卻不停吶喊著,要他快速地直達高潮的頂點。

  於是,他低頭封住那柔嫩的紅唇,大掌不斷搓揉雪乳,埋首在濕潤水穴中的昂揚卻在此時撤出。

  「別走……我好難受呀……」她低聲啜泣哀求著,想要被填滿,想到心都疼了。

  「我沒要走,就算妳要我走,我也不允的。」他輕緩地移動著,火熱的堅挺輕淺地刺入花穴中,卻沒了方才那一舉埋入深處的猛烈力道,使壞地逗弄著她。

  她全身搔癢難耐,嬌軀無法自制地顫抖著,緊緊地攀附著他,半闔的眼眸中有著深深的乞求。「求你……」

  「求我什麼?」昂揚的頂端在穴口輕畫著圈,重複地沾染著她濕滑的愛夜。

  「求你送進來……」他惡意的逗弄讓她下腹一緊,一股熱流自花瓣間溢出,她渴望得到更多更多。

  「像這樣嗎?」他下身忽地猛烈一挺,瞬間擠入花穴,直達深處。

  她仰頭呻吟,撕裂般的疼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激情快感。

  再次地完全撤出,在身下人兒還來不及哀求前,他便已深深地探入花穴中,一次又一次反覆地撞擊、抽插,毫不留情地貫穿至深處,使那粉嫩的穴口愛液不斷肆流。

  「妳好小,吸得我好緊……」他低喘著,額際上全是細小的汗水,全心全意地攻佔著專屬他的迷人禁地。

  她連番嬌吟著,感覺全身上下都像著火似地發燙著,身體主動迎合著他的碩大,配合著每一次的猛烈交歡。她狂亂地搖晃著頭,被撐開的花徑傳來火般的灼熱快感,強烈得令她想放聲尖叫吶喊,慾望高潮一波波向她打來,她就快要頂不住了。

  看著她那似是痛苦、又似歡愉的表情,他明白她已瀕臨高潮的頂峰,更是奮力衝刺著,挺立依舊的昂揚不斷搗入花穴之中,大量沁出的愛液使得來回馳騁的昂揚更為濕潤滑溜,淫靡的拍打聲充斥在耳邊,犀利敏銳的快感穿梭在他的體內,他加重抽送的力道,更加快衝刺拍打的節奏,為了滿足她,也為了滿足他自己。

  滿室盡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女人的急喘嬌吟。

  「大聲叫出來,別忍著……」閻霽天擺動腰桿,用力朝花穴的嫩壁頂去,讓她不住地收縮,緊緊圈轉著他碩大的慾望。

  「別……我受不了……受不了了……」她高聲叫喊著,有如閃電般的快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入她的四肢百骸,迫使她全身痙攣,花徑不由自主地緊緊吸附著他,太過的高潮耗費她太多的體力,使她暈眩。

  「行的,妳還行的……接受我,只管接受我……」他在她耳邊低聲哄著,精壯的腿上沾染著花穴溢出的滑溜愛液,而他的火熱昂揚仍是堅硬如鐵,飢渴得像是怎麼都要不夠。

  現在映入他眼底的是她全然迷亂的眼,小臉上佈滿紅潮,跟隨著他的律動,胸前的豐滿形成誘人的乳波,看得他心蕩神馳,人也癡了,只能一再順從身體的渴望,貫穿她、填滿她……

  ※※※※

  「嚇!」

  成柏君忽地自夢中清醒,那麼一瞬間,她忘了置身何處,記憶彷彿停留在那一夜。

  那一夜,她成為真真切切的女人,腦子所留下的記憶,遠比她所想的還來得深濃。

  她仍記得他是如何地親吻她、觸摸她、深入她,但這都只是記憶的一部分,一切到此為止,她與他不再有交集,這是她的選擇,雖有遺憾,但她不後悔,也不許自己後悔。

  「為何又夢見他?」她直起身子,低喃著自問。

  剛離開他身邊時,她的夢裡沒有他,一次也沒有,但不知為何,這個月才剛過十五,她夢見他的次數已有十來回了。

  每一回夢見的,全是與他真實相處的每一刻,斷斷續續地銜接著,像是要拼湊起那些曾經有過的日子,但她一點也不想再想起。不過,這不是她所能選擇的,她不能阻擋他出現在夢裡,更不能阻止他的身影一再鑽進她的心裡。

  她沒想到會夢見那一夜,那令她歡愉、卻也令她心碎的一夜。

  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渾身冒冷汗,因為夢裡的感覺太過真實,讓她全身殘留著激情過後的悸動……不行,她得清醒點才行!

  ※※※※

  江湖上,稱柏君樓是個傳奇也不為過,其地位在江湖上更是奇特,它是個是非之最的煙花之地,卻也是江湖人尋人及探知各方消息的最佳來源。

  它裡頭的花魁個個美豔嬌麗且風情萬種,雙周城裡的老百姓們若有幾個錢兒想上花樓,是非柏君樓不去的;而江湖中人若非性喜漁色者上柏君樓,其目的不是尋人,便是探知各道消息了。

  當然,柏君樓既是花樓,其待客之道不外乎是有錢請進,沒錢的,自然是哪邊涼快哪邊去!

  然而,不知是打哪兒傳來的消息,聽聞柏君樓主事者──成老闆,手裡有著許多中原所沒有也不曾見過的奇藥,沒人知道那藥從哪來的,只知道若想求藥,就必須捧著大把鈔票去見成老闆;可若以為見著了人,就有藥可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拿著錢見到成老闆只是第一道門檻,第二道門檻便是成老闆,那藥給是不給——全憑他個人的意願!

  所有傳言的真假性有多少,也只有親身上過柏君樓、找過成老闆的人才知道,否則一切都只是個人的臆測。

  閻霽天當然知道江湖上有成老闆這號人物,可卻從未見過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有需要見他的一天。

  沒想到今日他會見著成老闆,而且是在好友展天冀的府裡,這可就不尋常了!

  涼亭裡,閻霽天、展天冀與其妻雷筱筱三人正在敘舊,一旁伺候著的婢女來到雷筱筱身後,低聲說道:「夫人,成老闆來了。」

  聞言,雷筱筱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對著閻霽天道:「等會兒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認識。」語畢,她便起身走出了涼亭。

  閻霽天看著展天冀,「柏君樓的成老闆?」

  「沒錯,成老闆是筱筱的老朋友,她早就想介紹你們認識了。」

  「原來如此,傳聞成老闆手裡握有奇藥,是筱筱給的吧?」他想,他們應該是互利關係沒錯。

  展天冀輕輕點了點頭,面對自己的好友,他沒什麼好隱瞞的。

  這樣肯定的答案,閻霽天一點也不感到訝然。雷筱筱身為聖日教教主,而聖日教裡又有著中原所沒有的奇珍草藥,她擅長藥理製毒,若說柏君樓裡的奇藥出自於她之手,那也毋需大驚小怪了。

  「你不介意嗎?」閻霽天一口飲下手中的茶水,臉上並無太大的表情。事實上,多數時候他都是冷著臉,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會放鬆臉上剛毅的線條。

  展天冀輕蹙眉頭,「介意什麼?」雖然是默契極佳的多年好友,但有時候還是會有無法理解對方語意的時候——就像現在。

  「筱筱與成老闆雖是老朋友,但似乎太親近了。」剛才她一聽是成老闆來了,那開心的模樣可是全入了他的眼。

  看來有人誤會了!展天冀笑著指向前方,「她們是很親近沒錯,但我一點也不介意。」

  閻霽天順著展天冀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看見雷筱筱徐徐走來,而在她身旁的卻不是他所以為的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成老闆是女的?!

  「看來你這位前任武林盟主也有孤陋寡聞的時候。」展天冀毫不客氣地取笑著閻霽天。閻霽天老是板著一張俊臉,嚇壞不少人,雖然他並不包括在內,但他還是希望閻霽天等會兒別用那臉嚇到成老闆才好。

  再次一口飲盡手裡的茶水,閻霽天當作沒聽見一旁的雜音。

  原來,成老闆不僅是個女人,還是個非常年輕美豔的女人。

  很快地,雷筱筱與成柏君並肩來到涼亭裡。

  展天冀首先開口道:「妳的消息還是那麼靈通,我與筱筱今早甫進莊裡,這會兒妳人便出現了。」

  成柏君帶著輕柔的微笑回道:「你真當我是神人,只要指指一算便什麼都知曉?我可沒那本事。」若她真有通天本領,今日她說什麼也不會踏入展家莊一步的,唉……

  「是我昨兒個事先派人通知她的,別淨說這些事了,柏君,我介紹個人給妳認識。」雷筱筱拉著成柏君的手,兩人來到閻霽天身前。

  「這位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閻霽天,相信妳經常耳聞他的大名。閻大哥,她就是柏君樓裡的成老闆——成柏君,你倆都是江湖上響叮噹的大人物,相信不需我再多作介紹了。」雷筱筱為兩人介紹。

  成柏君帶著點江湖兒女的豪氣向閻霽天作揖道:「久聞間盟主大名,只可惜我倆一直沒機會碰上一面,沒想到今日柏君這麼好運氣地在展家莊遇上閻盟主,這可真是小女子的榮幸。」

  「哪裡,成老闆客氣了,閻某人已經在兩個月前卸下武林盟主之位,妳稱我一聲閻霽天即可。」閻霽天臉上仍無多餘的表情,但語氣頗是客氣。

  「那不如我就跟著筱筱喊你一聲閻大哥可好?」成柏君臉上帶著笑容,但方才閻霽天開口同她說話之時,一抹一閃即逝的幽光滑過她眸底,卻無人瞧見。

  「當然沒問題。」

  這一番客氣的寒喧似是無異樣,可是聽在雷筱筱耳裡可就有鬼了。

  眼珠子不安分地轉了一圈,她先偷偷地望向一旁的夫婿,只見他臉上愉悅的神情不變;再望向閻霽天,那冷然無表情的面孔更是百年不變,這表示他也沒問題了。

  這麼一來,有問題的是……

  「是呀,閻大哥,待你倆熟稔些,大夥兒以後便是自家人了,你也喊她一聲柏君便成了。」雷筱筱特意加重「自家人」的字眼,水靈的眼眸不斷地在某人身上飄啊飄。

  她的意思是,閻霽天既是夫君的至交好友,便也是她的,而成柏君是她的好友,所以大夥兒便是自家人;可惜,某人似乎不是這麼想的,抑或是誤解了她那「自家人」的意思,要不……為何那負在身後的手突然間緊握成拳了?

  閻霽天難得從善如流地喊道:「柏君。」

  他的想法很簡單,能讓展天冀夫婦倆視為自家人的成柏君,雖然背景複雜,但肯定對他們無害也無礙,那麼他自是毋需多心提防。

  聽見自個兒的名字自他口裡喊出,成柏君負在背後的拳不自覺地緊握、再緊握。

  她這不自然的反應全落入雷筱筱的眼底,她當下做出應對。「今天你們男人自個兒聊去吧!我有許多女人家的體己話要和柏君說,我們先回房裡去了,改明兒個大夥再一塊談天說地吧!」

  「是呀,改明兒大夥一塊上柏君樓裡,由我做東好生地招待大家。」明白雷筱筱有意找藉口退下私聊,成柏君極盡自然地環視所有人,自是順著她的話意走。

  回到房裡,雷筱筱立即遣退一旁服侍的丫鬟們,目光直落在成柏君身上。「好了,現在只剩我倆了,妳有什麼話要說?」

  「說什麼?」成柏君逕自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喝下,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說什麼?」想裝傻是吧?「堂堂柏君樓成老闆,怎會不知道閻霽天早非盟主了,還特意稱他閻盟主,妳臉上雖是笑著面對人家,可那笑意可真有笑進妳心坎裡?我說,如果妳早知道他人今日在我這,說什麼妳也不會踏入展家莊裡一步是吧?」

  她還不了解她那拗人的性子嗎?

  「唉……」成柏君深深嘆了口長氣,也不否認。「還好妳身上一根金毛也沒長,要不然可就比猴兒還精了,我的那點兒小動作全逃不出妳的眼皮底下。」

  別鬧了,拿猴兒跟她比?怎麼比啊!

  「妳跟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得罪過妳?還是……他就是令妳這些時日一直不開心的原凶?」雷筱筱有意試探。

  「嗯……可不可以當我今天沒來過?」唉,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不但讓她遇上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人,就連她細細隱藏住的秘密都將不保了。

  雷筱筱瞇起眼,堆起膩人的假笑,「喂、嘿、嘿,妳說呢?」

  「唉……」成柏君無言,只能再一次發出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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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江湖上,若有心尋求奇藥,便會主動上柏君樓走一趟;而上過柏君樓的人都知道,它什麼奇藥都有,就算沒有,也會為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弄到手,前提是——要能夠付得起相當的代價。

  藥的來源其實全由擅長藥理的雷筱筱親手煉製而成,成柏君只需固定每年兩回上聖日教拿藥,接下來便是為柏君樓與聖日教帶進大量的財富。

  半年前,她依照慣例隻身上聖日教取藥,這趟漫長的路途,她總是喜愛邊走邊遊玩,從不讓貼身護衛跟著,那會壞了她遊山玩水的興致,因為在這段路途裡,她是以自己的身分遊走,而非以「成老闆」的特殊身分。

  只是她萬般也料想不到,回程途中竟會讓她遇上這輩子想忘也忘不了的人。

  與他相遇的那一刻記憶,在這半年裡總是無時無刻、突如其來地踏入她的腦海中,一點一滴地侵蝕她的心神,她越是努力想遺忘,記憶卻像是與她作對似的,反倒一次比一次來得清晰──

  ※※※※

  那一天,她獨自騎著馬,來到一處無人的山嶺野地,那兒有一處天然形成的泉水池,是她與雷筱筱多年前無意間偶然發現的。

  自此之後,每回往返聖日教的時候,她總是會來到這無人之境放鬆心神,好好在泉池裡浸泡洗滌一番。

  她依慣例脫下身上的衣物,直至一絲不掛,像魚兒般靈巧恣意地在池子裡游來游去,累了就半趴在池子旁的大石上休息一會兒,直到累得無法再游上一回,才決定起身穿衣。

  當她完全離開水面的那一瞬間,連貼身肚兜都還來不及穿上,一抹肉眼看不清的影子快速來到她的眼前,離她約莫只有五步的距離,可說是極近。

  被看光了?

  當下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腦子裡只剩這個念頭。

  來者似乎沒料到在這無人的荒山野嶺會有人出現,原本飛快移動的身形頓時停住,是她迫使他停下了腳步。

  「你……」她忘了應該放聲尖叫,一心只想要他別過眼什麼也別看,但話才一出口,一件黑色的大披風便自她頭頂上落下,準確無誤地罩上她光裸的身軀。

  成柏君什麼也管不了了,二話不說,馬上抓著披風緊緊裹住自己,也不管方才他究竟看到了多少——至少,現在他什麼也看不到了。

  「閻霽天,你跑不了的!」

  此時,後方傳來陌生男子的咆哮聲響,成柏君清楚聽到了,也讓她意識到眼前男子為何人。

  「姑娘失禮了。」清冷的聲音出自閻霽天口裡。

  成柏君以為他是為方才看見她裸體的事道歉,但……突地,她眼前一花,雙腳離了地,原本在眼前一動也不動的花草樹木瞬間離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閻霽天不是為方才的失禮道歉,而是要為接下來他將要做的事道歉。

  腰間突然一緊,閻霽天不知何時已單手環抱住她,一個躍身,兩人便同時飛越池子後方。

  成柏君不懂武功,但閻霽天不僅能抱著她施展輕功,就連躍過池子的中途也毋需借助任何物品使力,就憑這一點,她便知道他武功極好。

  嗯……就算他沒這麼做,她也知道他武功極好,畢竟,他可是武林盟主呢!武學造詣自是沒話說的。

  在沒得選擇之下,她只能半靠在閻霽天的臂膀中,隨著他移動至任何地點。

  當雙腳再次踏上穩固的地面,閻霽天馬上君子地放開手,並低聲說道:「想活命就待在原地別亂動。」

  「好的。」成柏君眨眨眼。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話尾甫落,他倆眼前立即出現五道人影,正是一路自山腳下追著閻霽天而來的。

  成柏君無言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現在是什麼情況?

  潔白無瑕的身子無故被他給看光,接著還得被迫與他一同讓人給追殺,是如何?人要倒楣隨時都能遇上,哪來的天時、地利、人和之說?唉……要不,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嗯?怎麼多出了個娘們兒來?」

  開口的人叫刀疤五,正因為他臉上有一條長長的醜陋刀疤,又是五人之中排行老五,所以長久以來人人便如此稱呼他,就連他自個兒都忘了自己姓啥叫啥了。

  這五人是江湖上有名的絕命五剎,個個面貌無比凶煞,草菅人命的行事作風更是出了名的狠絕。

  「管她打哪冒出來的,反正她也得死。」排行老三的張三噙著獰笑,一副嗜血的模樣。

  五個打一個,他究竟有沒有勝算啊?

  成柏君偷偷瞟了一旁的閻霽天一眼,思索著若他打輸了,她會有什麼下場,而她又該如何脫身呢?

  她雖是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但身上卻有許多防身之用的毒藥,以防她獨身一人在外遇上心懷不軌的惡人;可現在她身上僅披著一件披風,那些毒藥全放在池子邊的包袱裡了,怎麼辦?

  「哼!沒想到名聞遐邇的武林盟主閻霽天,遇上咱們五剎也是只有逃跑的份,這樣子也能當盟主?我呸!」排行老四的李四,說著說著還真的用力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對閻霽天不屑至極的神情可說是表露無遺。

  此時此刻,五人心中不約而同地輕視著閻霽天。

  江湖上傳言他武功高深莫測、無人足以匹敵,但……傳言不過是傳言,遇上他們絕命五剎,閻霽天也不過是隻遇上大貓的小老鼠,只有逃跑的份!

  殊不知,閻霽天並不是逃跑,他是刻意讓絕命五剎一路跟隨他至這無人煙的山嶺裡,如此一來,才能為他省去諸多的麻煩——比如,省得他還得替這五個人渣收屍。

  這才是他的目的,但他從不多說廢話,更不會浪費唇舌去讓這些人渣知道,一切就如同以往,只需做,毋需多言。

  「別同他廢話了,今兒就讓他死在這荒山野嶺裡頭,省得要人費心替他收屍。」李四發了狠話,卻不知這正是閻霽天早已打好的如意算盤。

  這時,張三握緊手裡的長劍,並朝其他四名兄弟使了眼色,轉眼間,五人極有默契地齊向閻霽天攻去,那很絕的攻勢,擺明是不留情的。

  一起上更好,省事多了!

  閻霽天瞇起黑眸,眼底殺氣盡現。

  五條黑影同時間迅速朝前竄飛而至,目標一致齊攻閻霽天,閻霽天屏著氣息,等待著出手的最佳時機,臉色甚至有著淡淡的輕蔑之意,彷彿根本不將眼前的絕命五剎放至眼底。

  但立於一旁的成柏君可不是這般想法,不懂武功的她鮮少遇上大場面,就算即使有人非得流血不可,也不會在她眼前發生。

  聽聞閻霽天是名剛毅不阿且是非分明的人,那麼……今日她只是個無辜受牽連的倒楣路人,相信他應該盡全力保她周全才是,是吧?

  現在她素顏露出了真面目,且披風下的身子可是光溜溜的,要是他不幸敗陣下來,難保那些惡人不會對她起了淫念。

  她無法想像自己被那群惡人這樣又那樣……而後接著送她上西天見佛祖去!這兒可是連個獵戶人家也沒有,若她真的化作白骨一堆,十年……不,百年後也沒人會發現她的。

  淒慘而死卻沒人能發現?唉……

  思及此,成柏君不僅怨恨起一切事由的始作俑者來,但目前她這條小命還需仰賴他來保護,所以她只能偷偷地瞪他一眼。要是他真的保不了她這條小命,這帳她下了黃泉定要找他討去!

  驀地,閻霽天原是直視前方的雙眸,卻在她向他發出怨懟的眸光時與她對上了,嚇得她馬上狼狽地收回視線。

  真是嚇死她了,只不過是偷偷瞪了他一眼,都能教他給發現,他真是非人哉啊!

  不對,他看著她做啥?他該注意的是前頭才是呀!對方一夥惡人可齊攻而上了呢!

  「啊……小心!」成柏君忍不住放聲大叫。

  轉眼間,敵人全到了眼前。

  在她尖叫聲響起的同一瞬間,閻霽天有了動作──

  他像一道光影疾射而出,閃電般的快速讓對手們個個驚恐詫異,也無法反應。

  一旁的成柏君因為心底害怕,本能地向後退去,結果一個不小心被地上的小石子給絆倒跌坐在地。

  她害怕看見自己或他人的悽慘下場,於是乎用雙手遮住自個兒的雙眼,什麼也不看。

  ※※※※

  怎麼可能?

  絕命五剎根本無法看清閻霽天的身手,瞪著驚恐的眼、張著無法呼聲的嘴,便成了他們斷氣時的模樣。

  一陣涼風吹過,只剩樹梢沙沙作響聲。

  成柏君聽不見任何咆哮聲,更沒有淒厲的哀號聲,那麼……到底是誰勝誰負呢?她慢慢地移開覆在眼皮上的手,接著她看見一雙大靴立在眼前。

  「他……他們呢?」她怯懦地問著大靴的主人。

  「全死了。」閻霽天居高臨下地看著成柏君,冰冷的語調及無波的瞳眸,怎麼看都看不出他此刻思緒為何。

  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成柏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若不是早知道他是站在她這邊的,還真教人以為他才是冷血的殺人頭子呢!

  「全死了?」這麼快?

  她偏過頭,想看看閻霽天身後的景象,確定那五人是否如他所言全死了;但閻霽天一點也不如她所願,她一偏過頭,他馬上移動腳步再次遮擋住她的視線,打定主意不讓她看。

  「別擋著我。」

  閻霽天挑著眉冷睇著她。「妳想作惡夢?」

  那五人的死狀稱不上「安詳」,實在不宜讓姑娘多看一眼,要不她肯定會連續作上好幾夜的惡夢,還是別看的好。

  真有那麼慘嗎?算了,不看就不看。

  成柏君別開眼,正準備起身,沒料到右腳一使力立即傳來疼痛。

  「啊……」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這一次閻霽天的眉挑得更高了,那眼神彷彿在說:又怎麼了?

  成柏君看懂了,她忍著痛指著自己的右腳踝。「我的腳好像扭到了。」

  真是麻煩!這話閻霽天忍著沒說出口,本想解決那群人渣後便走人的,看樣子是不成了。

  「轉過身去,什麼也別看,我替妳取衣物去。」

  語畢,見她果真乖乖地轉過身去,他才邁開步伐走回池子旁,為她取過衣物及一只小包袱。

  「穿上吧!」他將所有衣物全放在她眼前,接著便很君子地轉過身去。

  「謝謝。」成柏君看著方才被他握在手裡的肚兜,一股熱氣全衝上了臉,她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感到羞恥的時候,她得先穿上衣服。

  她一把將所有衣物全拉進大披風裡,接著便窸窸窣窣地穿了起來。雖然穿衣的動作會牽動腳踝上的疼痛,但咬牙也得忍呀!

  好不容易穿回了衣服,她卻只能狼狽地以單腳站立。

  「我……我好了。」天啊,只剩一隻腳,想站也站不穩,更別說是扭了的右腳還一直隱隱作疼呢!

  聞言,閻霽天回過身來,不發一語,只是直看著她。

  看著她做啥?沒看她站也站不穩,怎麼?難道他不打算過來扶她一把嗎?

  成柏君等了又等,卻等不到閻霽天有所動作,最後,她著實站不住了,只好一路跳跳跳,跳了約十來步,來到他的身側,也不管他是否還是那張冷臉,更不管他眸底有著不耐,手一伸,就這麼搭在他手臂上。

  「我站不住了,你不會介意吧?」她打定主意,就算他真的介意,她也不會放手,這手一放,誰曉得會不會連另一隻完好的腳也扭到,這手說什麼也不能放。

  閻霽天嘴角扯了一下,終究是沒撥開臂膀上的白皙玉手。「妳一個人上山?」

  聽見他的問話,成柏君忍不住輕蹙著眉。怎麼?就這麼想草草打發她走?在看了她的身子、又害得她無故扭了腳後?他想都別想!

  她斂下眼,掩去所有的忖量才回道:「是呀,我自己騎著馬兒上山來的,馬兒就綁在池子前頭不遠的樹幹上。」

  池子前頭?剛才他回到池邊為她取衣物時,並無見到任何馬匹,肯定是受驚跑了。

  「馬兒受驚跑了。」他說。這回真麻煩了!

  「跑了?這可如何是好?我扭傷了腳,要我怎麼下山?」說話的同時,成柏君不忘加重抓著他臂膀的力道,好彰顯她的擔憂之情,更不忘張大水亮亮的瞳眸直望著他。

  這下他該懂了吧?他得為她受傷的下半身負責,既然她的馬跑了,那麼他自然得想法子送她下山,這是他自個兒造的業,就得自個兒去擔。

  閻霽天嘴角又扯了一下,他撇開眼,避開那雙當他是浮木的水眸。「我送妳下山。」

  「怎麼送?」總得問清楚才是。

  「我抱著妳下山,不出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山腳下。」

  「抱著我?你指的是像剛才那樣子飛來飛去嗎?」她問話的語氣異常小心。

  「沒錯。」不是沒察覺她那異樣的語調,但直覺告訴他別多問的好。

  「嗯……」她欲言又止,且一臉為難模樣。一般人若見著她這副模樣,定會主動開口詢問的,可是……

  等了又等,成柏君始終等不到閻霽天開口問她怎麼了,只好由她自己主動開口了。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飛來飛去的下山?嗯……我不習慣,而且也怕高,不如你揹著我,我們慢慢走下山去,應該花不了太多時間的,你不介意吧?」好熟悉的語氣呀!她小心翼翼地問著,並仔細地注視著閻霽天的一舉一動。

  她確實不習慣飛來飛去的,但其實她一點也不怕高,這麼要求只不過是要他為自己所帶來的災難付出一點小代價罷了。

  他能說介意嗎?

  沉默中,閻霽天有了動作,只見他緩緩地低下高大的身子,擺出揹人的姿勢。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她嘴上說得十分客氣,但趴上那寬大結實背上的動作,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抓準他無法回頭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她毫不隱藏地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狡獪笑意。

  嘿!別忘了,她可是生意人,一點虧也吃不得的!

  ※※※※

  一路的沉寂,延續了一個時辰之久,成柏君受不了了,怎麼有人這麼不愛說話?

  既然他不肯開口說話,那由她開口總行了吧?

  「嗯……剛才我聽那些惡人叫你閻霽天是吧?」

  「嗯!」閻霽天輕點一下頭,不是很熱絡地給了個回應。

  這樣的回應讓成柏君非常不滿意,她死命瞪著眼前的後腦勺,像是想把它盯出個大洞似的。

  很好,他越是要如此的冷漠以對、惜言如金,她就越是要纏著他說話;他越是想早早擺脫她,她就越不讓他如願!

  揹著她的閻霽天當然不會知曉她的心思,他只知道由她身上不斷飄來的淡淡香氣一直干擾著他的心緒,令他無法專心一致地看著前方的路,腦子裡不斷想起第一眼見著她時那活色生香的景象。

  「那麼你叫我君君就行了。」她故意要他如此親暱地稱呼她。

  雖然他們還不算是正式地認識彼此,但由他那冷淡生疏的性子看來,他定是不愛與人親近,她就是抓住這一點,故意以親暱的稱呼來整治他。

  果不其然,揹著她的男人微乎其微地僵了一下,就那麼一下,但還是讓她給發現了。嘿嘿……

  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嗎?她就這麼信任他?他甚至還見過她的裸體,難道她對他一點戒心也沒有?

  現下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以外,他們可說仍是完全的陌生人,是她太天真,還是對他太放心了?

  思及此,一股淡淡的不悅爬上閻霽天心頭,連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一個對他沒有任何意義的陌生女子生氣?

  是啊,為什麼呢?

  他抿著薄唇,心底卻沒有答案。

  見不慣他又是一陣沉默的木頭樣,於是乎她又接著開口問道:「閻霽天,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我太重了?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

  「不必,妳一點也不重。」她是不重,若是讓他使用輕功,這會兒他們早到達山下了。

  「那你為何都不開口說話呢?」

  「不知道要說什麼。」

  聞言,成柏君都忍不住想對著他搖頭了。唉……這人真是的!她相信若旁人主動開口與他攀談,以他那木頭……不,是石頭個性,肯定可以十來天……不、不,是個把月都喊不出個屁來,不知情的人準會誤以為他是個啞巴呢!

  「那麼,你一點也不好奇我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裡做什麼?」成柏君試探著,就不相信他可以冷情到對她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閻霽天毫不遲疑地答道:「一點也不。」這是實話,他們非親非故的,他好奇什麼?

  雖說腳是她自己扭傷的,但若非他引絕命五剎到來驚嚇了她,她也不會受傷,總而言之,屬於他的道義責任,他自是不會推卻,但也僅限如此,再無其他。

  成柏君鼓著雙頰,有些氣悶了。就因為明白他不說假話,所以才氣呀!換作是他人怎能對她不好奇呢?打死她也不信!

  「但我對你可好奇了,那些惡人是誰?又為何要殺你呢?」她佯裝天真地問道,彷彿聽不懂閻霽天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調。

  閻霽天心裡頭明明抗拒著回答她的問題,但嘴裡的話卻又不受控制地吐了出來。「他們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狠絕殺手,殺人是毋需理由的,想殺便殺。」

  他說的全是事實,但絕命五剎想殺他不外乎是想一戰成名,好讓江湖上所有人明白,武林盟主閻霽天已是他們的手下敗將,他等五人可不是好意的角色;只可惜,他們傻傻分不清楚誰才是那不好惹的角色,要不今日也不會命喪於此了。

  「原來如此呀!」聰穎如她,腦子一轉,便能明白他引那些惡人上這荒嶺意欲為何了。殺人省事,也不必善後!

  他想得可真周到,只可惜了那池天然的泉水,以後她恐怕不會再上這來了,除非……

  「唉……」成柏君突然嘆出好長一口氣。

  閻霽天當然聽見了,但他仍是不作聲,直覺再次告訴他,別作聲比較好。

  「你不問我為何嘆氣嗎?」快問、快問吧!

  嘴角扯了扯,即使不情願,閻霽天仍是開口問道:「為何嘆氣?」

  「唉!」先嘆一口氣再說。「是這樣的,每年我總是會來這兒一兩趟,為的全是剛才那池天然泉水;可現在那兒死了人,屍曝荒野的,一堆死人骨頭,我嚇都嚇死了!他們雖是惡人,死不足惜,但沒人收屍,可是我這活人受罪,算了,大不了以後別再來就是了,唉……」

  是呀,以後別再來了!閻霽天沒說話,但心底卻這麼想著。

  成柏君當然知道他不會主動接話,除非她問。

  「你說,會不會恰巧有好心的人上山,又恰巧看見那五人的屍首,然後大發慈悲、不怕麻煩地為他們收屍?會不會?」她一邊問,一邊細心觀察閻霽天的反應。

  等了好一會,閻霽天始終沒開口,她以為他這次不打算回話,本想張口再說些什麼,他卻開口了。

  「一定會有的。」他就是那位好心人。下了山後,他會要人上山為他們收屍,好還她一片淨土,行了吧?

  要他收屍直說便成了,說話哪來那麼多拐彎?

  「那麼就先謝謝那位好心人囉!雖然他聽不見。」

  嘻嘻!

  ※※※※

  花不了太多時間?這話是誰說的?

  當他們抵達山腳下時,已是三個時辰後的事了。

  閻霽天知曉,卻也沒開口說什麼。

  成柏君倒是意外他的好耐心,這一揹,就揹了她整整三個時辰,不喊累也不嫌麻煩,她想也不想便脫口道:「閻霽天,你真是個好人。」

  閻霽天的反應是輕輕地應了聲,聲音之小,也不在乎她是否聽見了。

  她聽見了,當然聽見了,而且心底有些高興,他進步了,至少不再對她說的話充耳不聞,這表現可比原先那木頭樣子好多了!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山腳下唯一的小村落已隱約可見。

  「妳的腳必須先看大夫,村裡哪有大夫可看?」這是閻霽天入村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他背上的成柏君則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但閻霽天什麼也沒問,目光放遠地環視這個小村落,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小村落,放眼望去只見約莫二十來戶人家,而且老舊的破屋居多,看了看全像是一般民宅,他實在看不出哪間屋子裡有大夫,於是他走到眼前第一間屋前,輕輕敲了兩下門板。

  成柏君看著那破舊的門板被敲響後,隨即出現不自然的搖晃及聲響。

  好半晌,不見有人出來應門,閻霽天也不多想,伸出手打算再敲一次門。

  成柏君見狀,馬上出聲制止他。「別敲了,我們換下一戶人家吧!」這門若是再讓他敲下去,恐怕得應聲倒地、門戶大開了,但不是他敲得用力,而是那門真的太老舊了。

  「嗯!」閻霽天應了聲,轉身欲往下一戶人家走去。

  這時,屋內卻傳來應門的聲音。「誰呀?」

  「咦?有人在呢!」成柏君有些驚訝,等了這麼久,還以為屋內沒人呢!

  於是閻霽天揹著她又轉回身,沉重的腳步聲自屋內由遠而近,最後,破舊的門板終於打開了,一張很老、很老的老嫗臉出現在門後。

  「你們是誰呀?要做啥?」老婦人的聲音又沉又破,成柏君很努力、很努力地用心聽,才聽懂了她究竟說了些什麼。

  「老婆婆,我們只是路過的,我腳扭到了,請問哪兒有大夫可看?」成柏君問道。

  「啥?」老婆婆傾身向前,很努力地想聽清楚成柏君說的話,但還是聽不清。

  原來老婆婆耳背啊!成柏君拍了拍閻霽天的肩,示意要他走上前些。

  閻霽天沒有異議地向前走了兩步,似乎已開始習慣聽從她的指示。

  成柏君很有良心地先用雙手捂住閻霽天的雙耳,這才笑著扯開喉嚨朝老婆婆大吼:「婆婆,哪兒有大夫呀?」

  「哦……大夫呀!」老婆婆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是,我要找大夫。」

  老婆婆指著前頭,「往前走,看見外頭有曬草藥的那屋子就是了,那張老頭會看病,有病找他就成了,吃了他自製的草藥,保證藥到病除。說到張老頭啊,他那草藥……」

  這村子人口少,想找個人說話也少,老婆婆一開口便停不了,也不管來人聽是不聽,她逕自說得可開心了。

  成柏君臉上的笑容僵了,但她更擔心閻霽天會受不了老婆婆的喋喋不休而翻臉生氣,果然……他一聲招呼也不打,轉身便走。

  在他背上的成柏君實在不想如此失禮,只好頻頻回頭對著老婆婆直道謝。「婆婆,謝謝妳,謝謝。」

  也不知道那婆婆有沒有聽到她的道謝,直到他們腳步漸遠,婆婆還在門口逕自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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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閻霽天的腳步不曾停歇,一直走到村尾才看見那婆婆所說的屋子。

  屋子前院果真有各種零散不齊的草藥正曬著,可沒見到半個人,那屋子外觀看來破舊得厲害,大門連片門板也沒有,閻霽天揹著成柏君走了進去。

  可沒想到屋內的狀況更差了,屋頂破了好幾個大洞,炙焰的日頭全射了進來。

  閻霽天找來屋內唯一一張沒缺腳的椅子給成柏君坐下,「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找大夫。」

  「這兒真有大夫嗎?」成柏君很懷疑地看著閻霽天,可他什麼也沒說便往屋後走去。

  現下屋內只剩成柏君一人,她忍不住自言自語著。

  「這屋子可真不是普通的破,是什麼樣的大夫會住在這?真是藥到病除嗎?不會是藥到命除吧?」

  又等了一會兒,腳步聲自屋後響起,她由衷地希望閻霽天找不到大夫。扭了腳她還能忍一忍,大夫可以到下個城鎮再找。

  只可惜,她的希望落空了,閻霽天自屋後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老牛慢步的老大夫。

  滿頭白髮的老大夫有著異常大的嗓門,一進屋便大聲地問:「是誰生了病呀?」

  成柏君無言地默默舉起手來,心底直唸著:藥到病除……藥到命除……藥到病除……藥到命除……

  老大夫不知打哪個角落裡變出了張矮凳,一屁股就坐在成柏君身旁,二話不說便拉著她的手直把脈。

  「小姑娘得了風寒是不?」老大夫對成柏君問著,同時還用著另一隻空間的手直揉老眼,想看清她究竟生得啥模樣。

  這老大夫分明就是老眼昏花,連人都識不清了,還想替人看病?

  成柏君十分後悔聽從老婆婆的話來到這,現在她的腳好像沒那麼疼了,更疼的是她的頭。

  「我扭了腳。」她不是很情願地對著老大夫說。

  藥到病除?難吧!

  「啥?」

  原來老大夫的大嗓門是源自他的耳背,這下成柏君的頭更疼了。這村子不會全是耳背的老人家們吧?

  立於一旁的閻霽天似乎也失去了耐心,他低下身子在老大夫的耳旁大聲說道:「她扭了腳,不是風寒。」

  「哦,腳扭了呀,怎麼不早說呢?」

  她……她說了啊!

  老大夫根本沒看見成柏君那黑了大半邊的臉,逕自起身慢慢走到前院,不知在忙些什麼,回到屋內時,手裡多出一碗已搗好的綠色草藥。

  「來、來,把扭傷的腳給我,敷了我自製的草藥,保證很快就痊癒了。」老大夫是這麼說的,但成柏君卻一點也無法相信。

  她看著那碗黏乎乎的草藥泥,一點都不想將扭傷的腳伸出去,就怕好好的一隻腳伸了出去,縮回來卻是一隻因敷了藥草而發爛的臭腳。

  很奇異地,雖然她什麼也沒說出口,但閻霽天居然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不發一語地蹲下身子並脫下她的鞋,將她已發紅腫脹的腳踝輕舉至老大夫的身前。

  看來,他外表看似冷漠,其實卻一直細心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但……就算真是如此又如何?她還是不想讓腳沾上那黏乎乎的怪藥泥。

  「可惡!」她使勁想抽回自個兒的腳。

  「別亂動。」但閻霽天卻緊抓著不放手,容不得她任性。

  腳上傳來一陣冰涼,老大夫已經開始為她上藥。藥才上了一半,破舊的門口不知幾時擠滿了人,為首的就是方才為他們指路的老婆婆,在她身後也全是與她年紀相當的老人家們。

  原來,在他們進了老大夫的屋後,老婆婆便一路尾隨,且逐戶敲門,幾乎是把全村的人都給叫來了,於是乎,現下門口全擠滿了人,全是來湊熱鬧的。

  「妳不是這村子的人吧?」閻霽天低聲朝成柏君問道。

  他本以為她是這村裡的人,但這麼多人全擠在門口看著他們,卻沒半個人認得她,看來他得另做打算了。

  「不是,我住的地方離這兒還有些距離。」成柏君搖著頭。

  此時,老大夫為她上好了藥,接著他又拿著根長木頭來到她眼前。

  「這給妳當拐杖用,扭到的腳別再使力才會好得快,明白嗎?」

  他嗓門大,她可是聽得很清楚,但用這根爛木頭充當拐杖……會不會太瞧得起她了?

  「明白、明白。」她點點頭,就算老大夫聽不清她的話,至少看到她點頭便成了,省得他再用那大嗓門在她耳旁重複說著,她聽得耳朵都疼了。

  而一旁沉默著的閻霽天,正思忖著她口中說的「還有些距離」是有多遠。

  他給了老大夫一些銀兩,接著朝門口那群老人家們大聲問道:「請問村子裡有馬車嗎?」

  話一問出口,老婆婆第一個搖頭,後頭的人也跟著搖頭。

  就連成柏君也跟著搖頭了。他也看見了,這村子裡全是老人與破屋,一路走來連頭牛都沒個影子,哪來的馬車?他之所以開口問,只不過是想碰碰運氣吧?

  沒有代步的馬車怎麼辦?他要繼續揹著她走下去嗎?成柏君偏著頭想著閻霽天也正想著的問題。

  這時擠在最前頭的老婆婆開口了。「我沒有馬車,但有匹馬你們要不要?」

  ※※※※

  最後,他們是騎著馬離開那小村落的。

  馬匹是從老婆婆手裡買來的,也是村子裡唯一的一匹馬,而且還是匹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馬。

  背上一次載著兩個人,對一匹老馬來說確實太吃力了些,所以老馬只能以慢步的狀態趕著路,但這已是無法抱怨的最佳狀況了。

  為顧及成柏君的腳傷,閻霽天讓她側坐在前頭,也好確保她不會一個不小心跌下馬背去。

  「妳住哪裡?」他停下馬兒,總得先問清目的地才好趕路。

  「我住雙周城裡。」成柏君輕聲說著,也期待著閻霽天的回答。

  他會扔下她呢?還是堅持親自送她回去呢?

  雙周城?閻霽天忍不住皺著眉。雙周城是個熱鬧非凡的大城,他並不陌生,但他以為她或許會住得再近些,好比鄰村或鄰鎮,而非鄰縣。

  從這兒到雙周城少說也要二十來天的路程,而且是在無任何意外狀態下趕路才到得了。

  但……現下一個受傷的女人,再加上一匹只能慢步走的老馬,別說二十天了,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也不見得到得了,這下可真是為難他了。

  「你要送我回去嗎?」有道義的人都該這麼做的。

  「我會想法子送妳回去。」

  「怎麼送?用這匹老馬?那麼我們恐怕得走一個月以上才到得了!」她睜著無辜的水眸望著他。

  老馬像是在呼應她才說出口的話,離開村子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已氣喘噓噓地停下腳步,邊休息邊吃著腳邊的草。

  「你看吧!」她指著老馬。

  「我們先找下個村落或城鎮休息,順道再換匹馬。」閻霽天語氣裡摻雜些許的無奈。

  他沒試著趕馬兒上路,因為這馬太老了,再怎麼趕也趕不動,只能等牠休息夠了再走。

  ※※※※

  「今天得委屈姑娘露宿野外了。」閻霽天面無表情地說。

  還沒趕到下一個城鎮,天色就已暗了,下一個城鎮到底還有多遠的距離,他心裡也沒個底,只希望不會太遠,讓姑娘家露宿野外著實不是個好主意。

  「沒關係的,往常我一個人偶爾也是會露宿野外的,還有,我的名字叫君君。」成柏君不在意地擺擺手,再次說出自己的小名。

  老是姑娘、姑娘的叫著,怪是生疏的,他們還有好些日子得一起趕路,他就不能再親切一些嗎?

  若是平時她一人必須露宿野外,她會將一些防止野獸或是毒物的藥粉撒在四周,但今天不一樣,有了武功高強的閻霽天在,她什麼也不必做,自然有人會保護她的。

  一個人露宿野外?她一個姑娘家?閻霽天不知自己為何一聽見她這麼說,心底便爬上一股淡淡的不悅,但他很快就忽視那不尋常的感受,也不再費心去深思,很快地找了塊乾淨的空地作為今晚過夜的地方。

  他先將馬背上的成柏君抱下,置於大樹幹下,老大夫給她的長木頭,在離開老大夫視線的那一刻,她便毫不猶豫地扔得遠遠的,他也沒開口阻止。

  他在周遭拾了些乾木材,接著便著手開始升火。

  成柏君打開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乾糧,遞了些給他。「這給你。」

  「謝謝。」他也不裝模作樣地推卻,拿過她手裡的乾糧還不忘向她道謝。

  「不客氣。」成柏君臉上愉悅的笑容堆疊得很高,她很高興他不是個會為了逞英姿而跟自己肚皮過不去的人,這表示他是個對自己也對他人誠實的人。

  嗯!這樣很好。

  就這樣,他們度過了第一夜稱不上豐盛的晚餐。

  當肚子填飽後,周公很快便來敲門,她累了,今天也真是夠她受了。

  正當成柏君的眼皮正一點一點的往下掉時,一件黑色披風當頭蓋下,恰好將她整個人包覆住。

  這件披風她並不陌生,她困惑地望著披風的主人,但閻霽天此時已閉上眼假寐,她也不好再開口說些什麼,但原有的睡意卻已讓滿滿的好奇給取代了。

  她默默收緊身上的披風,上頭還留有餘溫,正好可以為她驅走夜晚的寒意。

  她偷偷看他一眼,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清冷的面容讓人畏懼,無法輕易靠近,但近在他身旁時,他的一些小舉動又不似他外表看來那樣,本來原意只想逗逗他的,所以才順勢讓他帶著她回雙周城去。

  其實她大可表明身分放出信號要手下來接她,但他那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卻讓她玩心大起,沒有人在見過她的真實面貌後還能冷靜自持,只有他。

  當她是成老闆時,旁人看見的是一張豔麗的面容,但那只是她用來欺騙世人的假像。

  沒錯,那是張假皮,但假皮的豔麗卻遠遠比不上她真實面貌的媚人妖豔,妖豔得不像是人世間的凡人,而像處處魅惑人心的魔女,只稍她一勾勾手,不論男女,沒有人能不臣服在她的腳下,只有他。

  她在他瞳眸底下看不見一絲絲異色,他待她的方式可是不能再君子的君子,她甚至懷疑過他有問題;但事實上,他再正常不過了,這下換她對他好奇了,她很想知道,他究竟何時才會對她起非分之想?

  因為,她對他可是開始有了呢!

  ※※※※

  馬背上仍是兩個人,漫長的路程加上只能慢步走的速度,讓側坐在前頭的成柏君眼皮不知不覺地感到越來越沉重。

  她不睏,但身後的男人真不是普通的沉默,這一路走來,她開口問他個三五句,他也總只回她「是」、「嗯」、「哼」,就沒其他了,這怎能教她不打瞌睡?

  最後,敵不過周公頻頻來找,她決定陪他下棋去。

  閻霽天一直專心趕著路,沒想到胸口會被硬物給襲擊,低頭一看,原來是顆小腦袋。

  成柏君敵不過睡意,身子無意識完全放鬆的結果,就是整個人全栽進閻霽天的懷中,但她全然不知,身體像是找到了舒適的暖窩,反倒自動自發地調整了最佳的睡姿。

  她是無意的,卻給了閻霽天好大的難題——這下……他該推開她叫醒她,還是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這傷腦筋的問題他思考了好久,久到他一直無法做決定,當他發現自己被這問題給困住時,為時已晚。

  「不好意思,我睡了很久嗎?」成柏君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的頭枕在閻霽天懷中,這一瞬間,她心裡閃過一絲羞赧,且對他感到抱歉,但僅止於一瞬間。

  她預估以老馬的腳程,他們到達下一個城鎮的時間約是明日,也就是到明日為止,只要她在馬背上睏了、累了,隨時都有個暖窩供她休息用,真是不錯!

  「約莫一個時辰。」也就是他任她枕在胸前一個時辰,他這是在佔姑娘家便宜。

  思及此,他也忍不住懊惱,雖然他的語氣並無異樣,也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這麼說來,還不到午時囉?

  「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怪荒僻的,連個歇腳亭也沒有,我想還要好幾個時辰才找得到有人的地方。」她說。

  「嗯!」閻霽天按慣例輕應了聲。

  他的回應只換來成柏君淡淡的一眼,了解他就是這木頭個性,她也不想再多做抱怨了。

  「昨兒夜裡可能沒睡好,害得我今天精神不大好,就連坐在馬背上都會睡著,對你倒是不好意思了。」她說著,視線卻一直不斷飄向那寬厚且溫暖的胸膛。

  事實上,昨夜有他的保護和披風的溫暖,她可是睡得又香又甜。

  「不會。」一點也不令人意外的回答。

  「那麼……」

  閻霽天並沒接口問出她未出口的話,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

  「我還是有些睏。」她繼續說著,同時將自己的頭枕進他的胸膛裡。「你不介意吧?」

  介意又如何?趕她下馬,然後任由她自生自滅?不,他的良心不容許他這麼做。閻霽天無言地看著成柏君安逸地枕在自己胸口。

  難道,她不知什麼是男女有別嗎?

  淡淡的怒氣又悄悄爬上他的心頭,他不明白她為何總是能輕易挑撥他的心緒,但他不打算深思這個問題,只要回到雙周城,她與他就無瓜葛了,那麼他又何須浪費精神去想些不必要的事?

  「閻霽天,你真是個好人。」成柏君閉著雙眼,安穩地枕在他胸口,也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反正她喜歡便成。

  「妳已經說過了。」

  ※※※※

  「太好了,雖然只是個小鎮,但總該會有間小客棧,比起那個只有老人的村落好太多了,閻霽天,你說是不是?」成柏君轉頭看著閻霽天。

  趕了兩天的路程,也吃了兩天的乾糧,雖然一路上有具隨時供她打盹休息用的溫暖胸膛,但如果有溫熱的食物,再加上一大桶熱水供她洗澡,那就再好不過了。

  「嗯!」閻霽天不是很專心地應了聲。

  為何路上的人全盯著他們看呢?他很難視而不見這奇特的狀況,全身進入戒備狀態,因為他很清楚地看見他人眼中的貪婪神情。

  是因為他們是外地來的,所以當他們是肥羊是嗎?閻霽天以為他們遇上了外出人最常遇見的狀況,但只有成柏君知道人們為何如此貪婪地看著他們。

  事實上,他們是看著她。她的美吸引了路上所有人的目光,她的妖豔神態使人貪婪,這些她自是明白的,不明白的只有身後的男人。

  她很是疑惑,到底閻霽天的眼睛是讓什麼東西給遮蔽了?為何看不見她的美麗妖豔?看著她的眼又為何能不帶邪念?她知道他尚未成親,難道他不愛女人,他有斷袖之癖?不……

  不會的,他這種木頭個性不會有斷袖之癖的,除非,他心裡有人了……又或者他定親了?

  拋開那些令她心裡不安的疑問,在沒有答案之前,她拒絕庸人自擾。

  「前頭,就在前頭,那兒有客棧,看見沒?」成柏君很開心地指著正前方,一磈破舊的招牌上寫著「悅客客棧」。

  老馬停在客棧門前,閻霽天俐落地下馬,一把將前頭的成柏君也一併抱下,動作很是熟練。

  客棧不大,裡頭的所有擺設類是老舊,但還算乾淨。

  除了柏君樓以外,成柏君名下還有多間客棧經營著,這老舊的客棧雖比不上她自個兒的客棧好,可她也不抱怨,出門在外沒什麼可要求,她只要熱菜熱飯加上一桶熱水就滿足了。

  「客官,這邊請、這邊請。」有人上門,店東家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但那雙眼始終黏在成柏君身上。

  店東家帶著他們在最內角的位子落坐,閻霽天注意到他異常炯亮的目光,心底有著戒備。這兒該不會是黑店吧?

  「先來壺熱茶,再上幾樣菜來。」閻霽天銳利的眸光直射著店東家,教人忽略不得。

  「是……是的……馬上來,馬上就來。」店東家被他那銳利的眼神給懾住了,手心不自覺地開始冒冷汗,他閃躲著閻霽天那令他受不住的眸光,說話的字句也斷斷續續的,一聽便知心神不定,可一雙眼兒還是忍不住往成柏君身上飄啊飄,腳步遲遲未離。

  見狀,閻霽天不悅地斥喝道:「還不快去!」

  「是……是……」店東家好似大夢初醒,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趕緊回頭要小二上茶。

  「你嚇著他了。」成柏君很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閻霽天的面上不再是面無表情,事實上是有些沉重的。這小鎮處處透露著古怪,他無法毫無警戒地放鬆心神,一切都得當心才是。

  「這鎮上有古怪,我們不做停留。」他小聲地說著,眼神捕捉到另一桌的兩名男子表情猥褻地直往成柏君身上瞧。

  他不動聲色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指頭一彈,筷子準確無誤地疾射入對方的桌面,甚至穿透了桌身。

  那兩名男子驚恐地跳起身,逃跑前還不忘丟下些碎銀子在桌上。

  成柏君將一切都收進了眼底,但她無暇同情那兩名倒楣的男子。

  「不做停留?你是指吃飽後就上路,不在這兒過夜?」一想到自己無法淨身,無法睡在軟軟的床鋪上,成柏君的聲音不自覺地上揚。

  「嗯!」閻霽天點頭,沒說如果這客棧送出的飯菜若有問題,他們不必等到吃飽,即刻就得上路。

  其實,原先進到小鎮裡,他心底是打算多停留一會兒,好發出暗號,要手下的人來接手,替他將成柏君送回雙周城;但現在計畫生變,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做停留,免得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他討厭麻煩,但總有出乎意料之外的麻煩事主動落在他頭上,好比眼前的女人,就是一項大麻煩,所以別再節外生枝了。

  「客……客官慢用。」店小二在這時送上熱茶,不僅是說話的聲音抖著,手上的茶盤也抖得厲害,重點是他目光有一下沒一下地飄向成柏君,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最後在閻霽天嚴厲的瞪視之下,這才逃難似地退回廚房裡去。

  「你說的古怪指的就是這個?」成柏君指著店小二急速離去的背影說道。

  「嗯!」閻霽天沒馬上倒出茶水,反倒是將整壺茶水拿到鼻下嗅了嗅。「

  你怕店家在茶水裡下毒?」成柏君皺著眉,直覺他的反應太過於緊張了。

  「茶水沒問題。」他為她倒了杯茶,可心裡的疑惑仍未散。

  難道想在飯菜裡下藥?

  「若我說這小鎮沒古怪,這兒的人也沒古怪,你信不信?」她好想嘆氣,分明有古怪的人是他,他才是那看不見她妖豔魅人之處的怪人。

  「妳知道什麼?」閻霽天抬眼正視著成柏君。

  雖然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他並沒有因此輕視她,或對她所說的話嗤之以鼻,或許她真的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唉!成柏君先在心底嘆口氣,也不知是為自己嘆氣,還是為他嘆的。

  「你說的古怪是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尋常?帶著打探、貪婪、覬覦,多是不善的,且都是針對著我而來?」這話說得極為肯定。

  「繼續說。」

  「如果我說,這些人全是因為我長得太妖媚了,全被我迷惑住了,你信不信?」她一瞬也不瞬地望進閻霽天那黝黑的瞳眸中,想窺知他真正的心結。

  到底他是不是真的無視她的容貌?還是他看見了,卻無動於衷?但不論是前者抑或後者,這都不是她想要的。

  「妖媚?」閻霽天深深地皺著眉,像是不了解她究竟說了什麼,抑或者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成柏君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要證明自己說的話一點也沒錯,而他也沒聽錯。

  沉吟了一會兒,他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著,最後他說:「妳一點也不妖媚。」

  望著他那不虛假的眼,她知道他是認真的,這才明白為何他這些天面對著她卻能完全不為所動,原來……

  只要沒有長得斜眼歪嘴,任何人在他眼中全是一個樣,沒多大差別,也就是說,他無法分辨何謂美醜,這教她該如何是好呢?

  嗯……

  她的苦惱沒有持續太久,店小二很快將飯菜送上,當然,閻霽天還是小心地一一檢查所有的飯菜,確定無毒才讓成柏君食用。

  「小二。」閻霽天開口招來店小二。

  「是、是。」店小二彎著腰,連抬眼看著閻霽天的勇氣也沒有。

  這爺兒不語就能給人受不住的壓迫感,更別說是那不怒而威、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了,他的腿都忍不住抖著呢!想止都止不住。

  「這兒離下一個城鎮還要多久路程?」即使飯菜裡沒被下藥,但他決計不在這小鎮多做停留,計畫註定是要改變。

  成柏君看了閻霽天一眼,那眼神裡包涵了太多太多的情緒,但多數是對他的抱怨。

  都跟他說了,這兒沒古怪,是他自個兒眼睛出了問題,看不出她與他人的不同之處,現在可好,他不打算在此稍作歇息,那麼她一心想著的熱水澡也別再想了,柔軟的床舖也沒了。

  他分明不相信她的話,更不相信這些小鎮裡的老百姓,這人也未免太固執了!

  算了,如果他真不信,走到下一個城鎮也會再出現相同的情況,到時他不信也不行了。

  「哼!」她輕哼了聲。

  一旁的店小二沒聽見,但閻霽天可是聽見了。

  他很快地掃了她一眼,當然也看見她眼眸中諸多的不滿,但他什麼話也沒說,更是不打算改變他的初衷。

  「離這兒最近的城叫寧城,如果是步行的話,大約要花上一天的時間,可如果是騎馬的話,莫約只需四個時辰就可到了,那兒可比這小鎮大上許多。」店小二說得翔實,但一雙眼又不知不覺向成柏君飄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是個沒讀過書的粗人,但至少他明白一直瞧著人家姑娘家看是不合宜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啊!

  閻霽天拿出銀兩,順道打斷了店小二直視成柏君的視線。

  「煩請小二替我倆找匹健壯的馬兒來,原來的老馬也請你一併處理掉。」他給店小二的銀兩夠多了,相信店小二會十分願意為他跑這一趟的。

  一切如同他所想的一般,店小二看見銀兩後,很快便消失在他們眼前,全力為他找馬去了。

  「得再次委屈姑娘了。」閻霽天看著成柏君,她眼中已沒了方才那不滿的情緒,平靜得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不,一點也不委屈,我腳受了傷,哪兒也去不了,好在有你一路陪伴著我,『一切』都有你幫著我,哪來的委屈可言?」成柏君堆出假笑,還特意加重了「一切」兩個字。「還有,我叫君君。」

  委屈?她當然委屈,一切他說了算,他想繼續趕路,她能說個不字嗎?

  她表面上的平靜只是假像,說出口的話帶著滿滿的嘲諷,他是木頭了些,可也不是個笨蛋,她知道他聽得懂。

  哼!等到了寧城他就知道了,那兒人多,人多事端便也跟著來,到時候有他苦頭吃了,走著瞧吧!

  閻霽天仍是看著她,也不表示什麼,就只是看著她。

  成柏君也是有不服輸的一面,她毫不退縮地迎視他的目光,靜待著他開口。

  他會因為她的怒氣而放棄趕路嗎?她期待著答案。

  「妳這是在生氣?」他當然明白她話意裡的嘲諷,這麼問也只不過是想確認她是否真的動怒了。

  「哼!」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不過……

  「還是得再次委屈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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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3: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換了匹馬,果然不出幾個時辰兩人就已來到寧城。

  甫進城裡,閻霽天的眉頭就不曾舒展過,當然,這是成柏君意料中的事,但她不會可憐他的。哼,活該!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還是趕緊買些食糧好找個地方過夜,這城裡的人很古怪,老用著過分火熱的目光直看著我倆,當我們是肥羊是不?」她故意對著閻霽天說反話,接著還特意用著緊張兮兮的神情與怪異的語調小聲地說:「難不成他們正想著要如何下手洗劫我倆?」

  聞言,閻霽天的眉皺得更深了。

  真是因為她嗎?所以每個人才會目不轉睛地看著?

  「只要有我在,沒人傷得了妳。」閻霽天不說假話,更是說到做到,只不過,對於她曾說過的話,到現在他還是很困惑。妖媚?

  成柏君撇撇嘴,壓根不在意其他事,她只想知道今夜她有沒有熱水可淨身。

  「先去買食糧嗎?」她睜著無辜的水眸看著他,好似他做什麼決定她都不會有異議。

  事實上,她才沒那麼好心,她要他做出決定,是要他決定在城裡過夜、還是再一次露宿野外?不過,若他的決定是後者,她也會想辦法令他留下來的,今天她說什麼也要有熱水可淨身,容不得他說不。

  閻霽天沒有馬上做出回應,那樣子像是在考慮。

  「那兒有賣包子饅頭,很適合我們在路上吃,買一些吧!」成柏君嘴裡說著,手卻指著包子攤後頭的客棧招牌,只要閻霽天順著她的手勢看去,就不難明白她的心意。

  他要是真敢停下來買包子饅頭,不論他的功夫有多麼高強,她保證會將所有的包子饅頭全塞進他嘴裡,讓他好好地吃個夠!

  閻霽天扯動嘴角,但什麼也沒說,沉默地繼續向前行。

  不知是否故意,馬兒的腳步在行經包子攤前不經意地頓了下,害得成柏君的心兒也不小心跟著頓了下,接著馬兒在客棧前停下腳步,目標明確了。

  閻霽天抱著成柏君走入客棧內,找了張沒人的桌子落坐。她開心極了,對著閻霽天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的笑容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可周遭卻傳來陣陣的抽氣聲。

  閻霽天銳利的視線掃向四周,心下已有了準備。

  果不其然,現下是用飯的時間,客棧內的人不少,而多數人的眼全看著他們,正確來說是看著她。

  然而,他發現不僅是客棧內的人看著她,就連門口都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那晃動,眼睛全望向她,這景象讓他不禁聯想到那日他們在小村落裡的情形,那些老人們也全都擠在門口朝著他們直看。

  「先在這填飽肚子再說。」閻霽天開口。

  聞言,成柏君疑惑的眼立即看向他。也就是說,他還沒決定是否要在這住店了?當下,她心裡有了計算。

  「嗯……我好像有些吃不下了。」眼珠子不忘向四周飄了飄,這樣的暗示懂了吧?

  「唉!」

  嗯?她好像聽到了嘆氣聲,是從他口裡發出的嗎?他?嘆氣?

  「小二,替我準備兩間上房。」

  ※※※※

  為她安頓好過夜的房間之後,成柏君就沒再見到閻霽天了,她知道他人就在隔壁房裡,但……他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全身浸泡在滿滿熱水的深盆中,緊繃的身體是放鬆了,但她滿腦子想的全是隔壁房裡的男人,心緒壓根就沒有放鬆的一刻。

  「唉,如果筱筱在這兒就好了,她一定能為我出點主意的。」成柏君再也忍不住地哀嘆著。少了好友雷筱筱在一旁為她出主意,亂成一團的心情沒有一刻是平靜的。

  一向聰明如她,怎會在遇上這個男人之後全亂了調?

  她想窺探他的心思,但他那惜言如金的性子,再加上那張彷彿長年籠罩著冰霜的酷顏,讓她什麼也摸不著、看不透,這男人著實教她傷透了腦筋。

  「唉……」現在除了嘆氣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呢?

  怨天尤人該怪誰呢?只怪她自己無法完全掌控那顆心,為何要喜歡上一個教人摸不透心緒的男人呢?

  今晚有柔軟的床鋪可睡,現在她也正洗著嚷了好久的熱水澡,但腦子千迴百轉、縈繞不斷想的,全是該如何「擺平」那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色誘他如何?一個大膽的想法驀地竄入她混沌的思緒之中。

  此時此刻,她一絲不掛、光溜溜地,不正是色誘他的最佳時機?

  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偌大的澡盆中,成柏君認真思索著色誘閻霽天的可行性。直到深盆中的熱水全轉涼了,身體受不住地打了哆嗦,她才驚覺時間的流逝,知道自己再不起身準會著涼。

  為了避免再次弄傷自己尚未復原的腳傷,她只能以困難緩慢的方式「爬」出澡盆。

  她以單腳站立,一手扶在澡盆邊緣,一手撈起一旁店家為她準備的浴巾。原本光溜溜的身體,多了一條長巾掩住外露的春光,也為她擋去部分夜裡的寒意。

  「成柏君,妳是傻瓜嗎?」看著被熱水泡得發皺的掌心,她忍不住罵起自己。

  色誘?這大膽的想法是打哪竄出來的?她雖是花樓主事,但仍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她去哪生膽來色誘男人?

  哼!世人都當成老闆是無所不能的神人,結果……她卻連色誘自己喜愛的男人也沒有勇氣。他人嘴裡稱之為萬能的成老闆,不過只是個膽小鬼而已!

  「哼!成老闆……」她勾著嘴角,嘲諷著自己的身分,十足看不起此時膽小的自己。

  乾淨的衣服披掛在屏風上,她伸長手想先拿起貼身肚兜,無奈她伸直了手,卻仍差了一步的距離才拿得到衣物,於是她想也不想,單腳一個使力便向前跳去。

  「啊……」慘烈的叫聲出自成柏君的口,她沒想到這一跳,會讓自己跌得慘兮兮。

  哎呀,她的屁股好疼啊!但更慘的還在後頭,她發現自己居然爬不起來。這下可好了,身上只有一條浴巾,到底該不該呼救呢?

  正當成柏君還坐在地上猶豫著該不該呼救的同時,閻霽天早在她尖叫出口的第一時間來到她房門外。

  「妳怎麼了?」他知道她正在沐浴,因為這小客棧的牆壁只隔得了人的視線,卻隔不了人的耳朵。她沐浴時所撥弄出的水聲,不斷地傳進他耳裡,擾得他一直無法靜下心來。

  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她發出尖叫的第一時間裡就來到門外。

  她不會是沐浴時不慎跌倒了吧?

  他確定房裡頭只有她一人,但卻不知道該不該就這麼進去。「我能進來嗎?」

  聽見閻霽天的聲響就在房門外,身上除了剛才摔跤的疼痛,又多了一抹緊張的情緒。

  怎樣辦?要向他呼救,請他進來幫忙嗎?但不請他幫忙,又能請誰呢?這小小的客棧裡,除了店東,就只剩一個店小二了,難不成要請他們來幫忙不成?

  不行、不行,與其讓其他男人看見她這衣衫不整的慘樣,倒不如開口要閻霽天來幫她,反正……什麼該看不該看的,他全看過了,現在她身上起碼還有遮掩,怎麼都不會比初見面時來得淒慘。

  聽不見房裡頭的回應,閻霽天有些心急,卻又不敢貿然闖入,只好捺著性子再次開口問道:「聽見了,就回答我。」若她再不應聲,他就要直接破門而入,再也顧不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分界了!畢竟一切還是以她的安全為上。

  成柏君聽出他語氣裡含著些許的急切,於是趕緊忍著疼痛道:「聽……聽見了。」

  「妳受傷了嗎?」他察覺了她異樣的語氣。

  不過是摔了一跤,一時痛得站不起身,她這樣算是受傷嗎?

  「妳能為我開門嗎?」不等成柏君有所回應,閻霽天又問。

  恐怕是不能——她都痛得站不起身了,難不成要她用單腳「跳」去為他開門?這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拜託你繞到外頭,從窗戶躍進來好嗎?」要他這等高手破門而入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真要破了門,豈不也間接將掌櫃、小二全叫來了?那她這見不得人的慘樣就被其他人給看光了。

  「好的。」閻霽天回道。他也不想弄出那麼大的騷動,於是很快地繞到外頭,輕易地躍上二樓的窗台。

  「我要進來了。」怕自己貿然進入會嚇著她,他輕聲朝房內的成柏君說。

  ※※※※

  「妳跌倒了。」

  「廢話!」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嗎?

  「有傷到哪嗎?」閻霽天又說,但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仍是直挺地站在窗邊。

  「沒有,不過是摔疼了,一時間站不起身。」成柏君沒好氣地應著。她瞪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啥也不做,也不趕緊過來扶起她。「還不趕緊扶我起來?」

  看她跌坐在地上,閻霽天的心不由得擰著,知道她只是摔疼了,緊繃的心緒才得以放鬆下來。他隱約發現有什麼正在改變著,但他不想深思,更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探討。

  「我去找個嬤嬤或是姑娘家來幫妳吧!你等等。」語畢,他轉身打算循原路出去。

  「等等,先別走啊!」成柏君趕緊叫住他。

  閻霽天回過身,不主動開口詢問何事,就等著她說話。

  「這兒只是個小鎮,你一個陌生男子,誰敢隨意幫你忙啊?就算你真的找人來了,但那要等多久?等你回來我早冷死了,你人都在我眼前了,就不能行個方便,順手拉我一把嗎?」

  她說得沒錯,這兒只是個小鎮,天一黑,家家戶戶至早早關上門歇息去了,他一個陌生男子貿然向人敲門,只怕一時半刻也找不著人幫他,但……

  「你是要繼續像根木頭杵在那,還是要好心地過來扶我一把?」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那躊躇不定?要換成別的男人見她這般,早急著撲上來扶她了!

  真是的,她該對他君子的行為加以讚賞,還是該為自己不能因此魅惑他而感到沮喪呢?

  「那就失禮了。」閻霽天走上前伸手扶住成柏君的雙臂,但他沒立即使力將她一把拉起,就怕一個不小心反倒弄傷了她。「妳先試著用沒受傷的那隻腳站起來,別急,慢慢地。」

  成柏君雙手反抓著閻霽天的臂膀,好借助他來使力。她試著緩緩起身,但一個小動作便牽動全身,她吃痛著,忍不住低聲叫痛。「哎呀!好痛!」

  「忍著點。」閻霽天從沒安撫過人,只能開口要她忍著點。

  「嗚……」當成柏君終於站起身子,同時也痛得滿頭冷汗直發。

  「妳哪裡摔疼了?手還是腿?我替妳看看。」他低著頭審視她全身,好意地想察看是否有其他地方摔傷了,但當他的視線滑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時,他便後悔了。

  閻霽天暗自呻吟,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第一次看見她的裸體,是在不經意的情形下發生的,那時他滿心感到歉疚;但現下的情況不同,雖然她不是赤裸裸地在他眼前,但所遮掩住的有限,反倒更引人無限遐想,也教他不斷回想起她那迷人的身段。

  一股熱氣直衝他的腦門,體內的男性慾望正在蠢蠢欲動著,他清楚地感覺到了,但無論如何他都得忍著,他怎麼能對一個還算陌生的女人產生遐想?

  除了臀部上的疼痛之外,成柏君確定自己沒有摔傷其他部位,但一時半刻她還不想移動,只想在原地靜待那股疼痛散去。「幫個忙,先別動,讓我靠著一下,一會兒我就不痛了,你不介意吧?」

  每當她口裡問出「你不介意吧?」這句話時,都是他沒得選擇的時候,現在也是。

  單腳站立實在累人,得到閻霽天的默許後,她靜靜地、默默地將身體半靠進他的胸膛裡。

  這厚實的胸膛真是溫暖又值得人依靠,孤男寡女處在這樣曖昧的氣氛下,這木訥的男人還是不懂得把握時機,他對她真的沒有任何遐想嗎?她心底沒個答案,但她對他可是想入非非很久了。

  嘿嘿……雖然她沒膽色誘他,但,偷偷吃他豆腐總行了吧?這點小膽量她還是有的。

  摔傷的疼痛早散去了,但成柏君仍是一動也不動,默默感受著來自他身體的溫熱,她粉嫩的臉蛋佈滿了紅暈,那嬌羞甜美的模樣,足已迷惑全天下的男人,只可惜他看不見。

  閻霽天左看、右看,目光始終不願落在她身上,最好是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看,這麼一來,他至少還能克制著體內熾熱的火焰,但……她會不會靠得太久了些?

  「不疼了吧?」她再不主動退出他的胸膛,他也會推開她的,因為他不想、更不會讓事情在這樣不明的情況下失控。

  「嗯……還有些疼,再一下就好。」再讓她貪戀一會兒就好。

  只可惜,某人可不願再當免費胸膛供她依靠。

  閻霽天抓著她的雙肩,快速地為兩人拉開些許距離,他雖沒弄疼她,但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卻教兩人皆措手不及。

  原是安穩包覆在成柏君身上的長巾,竟在此時鬆脫了!

  兩人不知是傻了,還是忘了該先拉住已然下滑的布巾,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它自她身上緩緩地滑落。

  他忘了方才那不看、不想的初衷,目不轉睛地直望著她。

  「啊……」布巾掉落地面,尖叫聲也同時出自成柏君的口。

  ※※※※

  「你這是什麼意思?」成柏君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閻霽天,臉上凝結的表情十分不悅。

  客棧裡的熱水及床舖讓她度過舒適的一夜,雖然昨夜發生出人意表的「意外」,但她的心情還是稱得上愉悅;沒想到愉悅的心情卻在此時此刻破壞殆盡,而閻霽天便是壞她心情的罪魁禍首。

  望著眼前的轎子,以及四名面無表情、看似「訓練有素」的轎夫,她原本愉悅的心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無名的怒火。

  「他們全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會安全地送妳回到雙周城,妳毋需擔憂安全上的問題。」閻霽天面容上的表情仍是一貫的清冷,但迎上那雙含帶怒火的水眸,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目不轉睛地直視,只能下意識地撇開目光。

  是因為昨夜裡,又再次不經意看見了她赤裸的身子嗎?他自己也不知道。

  看見他那閃躲的目光,成柏君心底又是一陣光火。她用著單腳跳至他面前,不讓他有閃避的機會,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說要親自送我回去的。」

  閻霽天沒甩開手臂上的那隻玉手,因為他若甩開,沒支撐點的她肯定站不住。「我說會想法子送妳回去,沒說會親自送妳回去。」他沒忘了自己曾說出口的話。

  「你……」成柏君一手指著他的鼻,一時之間還真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確實沒說過會一路親自送她回到雙周城。

  閻霽天朝轎夫們使了個眼色,他們馬上壓轎等著成柏君上轎。

  成柏君看也不看轎夫們一眼,心底也有了應對的方法。

  「那麼,我要你親自送我回雙周城。」十足任性的口吻。

  哼!如果她真有那麼好打發,那她就不是成柏君了。

  閻霽天想也不想便開口回絕她的要求。「不……」

  她也想也不想地立即截斷他的話尾。「這是你欠我的。」

  沒錯,這是他欠她的,先是看光了她的身子,又害得她受傷,他怎能開口說不?更別說他昨夜裡又再次壞了她姑娘家的名節。

  不,他不能,更沒得選擇。

  ※※※※

  一行人趕了二十天的路,距離雙周城只需五天的路程。

  換了匹馬,這一路走的可是無比順遂,也毋需再露宿野外,這點成柏君可是滿意極了,況且只要在趕路時覺得累,後頭總有一副永遠不會開口說不的胸膛供她隨時歇息,也不知道那老大夫的草藥是否真有療效,反正她的腳傷已經好了約六、七成,但閻霽天不開口問,她也就不說了,至少這樣她能持續享有被人抱上抱下的快意,對於這一點,她就更加滿意了。

  為了不再引人注目,閻霽天學乖了,只要一進入人多的城鎮裡,他就讓成柏君圍上帕巾,只露出一雙眼兒,結果成效出奇的好,但至今他仍是不覺得她長得如她所說的妖媚惑人。

  這一路上,她同他說了很多有關自己的事,好比她喜愛什麼、不喜愛什麼,就是絕口不提「成老闆」的事,她要以最真實的面貌來與他接觸,不想讓「成老闆」來影響他對她的任何想法。

  雖然她說了很多,而閻霽天說得極少——就算有說,也是她想辦法要他不得不開口,但無妨,她玩他玩得挺開心的,她就愛這麼逗他。

  「閻霽天,你有沒有喜歡過姑娘家?」成柏君隨口問道,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吝嗇。

  聽聞她的問話,閻霽天面無表情地答道:「沒有。」

  他是個冷情的人,任何事物都不會看得太重,能令他放在心上的人可說是少之又少。

  「那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嘻,明知他不會主動提問,但她總是要他問,這般逗他還真的挺有樂趣的,怎麼玩都玩不膩呢!

  「妳有沒有喜歡的人?」他從善如流地問道。

  自從發現她始終無視於他沉默寡言的性子,老愛纏著他說東說西的,不理她,她便會拐彎抹角要他吐出幾個字來也好,他想不出好法子拒絕她的問話,於是也不想了,只要順著她的話說便成,這比拒絕她來得簡單多了。

  成柏君還來不及回話,前頭便有人影出現,於是閻霽天開口提醒。「前頭有人!」

  她伸手摸了摸袖口,自裡頭拿出帕巾,但還是來不及了。

  迎面走來兩個似是獵戶打扮的男子,他們全看見了成柏君的面容,目光久久無法自她臉上移開,她清楚看見他們眼底的驚豔,也看見了慾望,她撇開眼不予理會,只因這樣的眼神她已見過太多太多。

  「趕快蒙好帕巾,前頭的人越來越多了。」閻霽天討厭人們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的模樣,那樣子就好似巴不得將她生吞入腹。

  他曾想過那股不悅的情緒從何而來,鮮少有事能牽動他的心結,或許是因為對她有道義上的責任,他們甚至稱不上所謂的朋友,只要送她回到雙周城,他們往後再也不會有交集,所以基於保護她的心理,才會對旁人對她的覬覦感到不悅,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手拿著帕巾,成柏君還來不及動作,一陣詭異的大風吹了起來,滿天飛的風沙讓她睜不開眼,而眼裡也進了沙,讓她極為不舒服地直揉著眼。

  她粗魯的動作讓閻霽天緊皺著眉頭,想也不想便拉下她直揉著眼的手。「再揉下去會傷眼的。」

  「可眼裡有沙塵很不舒服。」她很用力地眨眨眼,但就是眨不掉眼裡的沙塵。

  「我幫妳。」話就這麼自然地脫口而出。

  閻霽天以單手托起成柏君的下巴,另一隻手輕輕地撐開她的眼皮,張口吹著氣,很快地便為她吹出眼中的異物。

  他那無意的輕柔舉動,為她心裡帶來一陣酥麻的悸動,在她心底滑過一絲喜悅。

  他不愛與人接觸,當然更不會主動碰觸他人,但他可以這麼自然又無芥蒂地觸碰她,這表示什麼?是否他已在無意間為她傾心?

  「謝謝。」此刻兩朵小紅雲飄向雙頰,她帶著一點羞怯向他道謝。

  「嗯!」閻霽天只能輕輕應了聲,便不甚自然地移開視線,像是突然間覺自己的舉動是不合宜的。

  他在心裡暗自警惕著,下次絕對不能再不經思考便做出對姑娘家聲譽有損的舉動來。

  可心底才這麼告訴著自己,結果當前頭的人群越走越近時,他發現成柏君什麼動作也沒有,只是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就想也不想地主動取過她手裡的帕巾很快地為她蒙上。

  當他的指不經意地在她的頰邊輕輕滑過時,他甚至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那細緻柔嫩的觸感以及那暖人的熱度。

  有那麼一瞬間,他怔住了,但他的失神馬上便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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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裡是富西城,城裡繁華熱鬧的景象一點兒都不輸雙周城,唯一輸的只在於它的大小。

  城裡大大小小的客棧莫約十來間,一半以上都屬於成柏君的產業,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君福客棧。

  也算是巧合,今晚閻霽天與成柏君恰巧就選在這兒落腳歇息。

  用完晚飯後,閻霽天要了兩間相鄰的上房,將成柏君安頓好後便回房去了。

  成柏君向小二要了熱水,淨身完畢後仍是毫無睡意。

  在自個兒的地頭上,她心裡踏實多了,但她不能表現出異狀,到雙周城還剩五天的路程,此刻她心裡想的全是如何好好把握這短短的五天,在這五天裡弄清楚閻霽天對她是否有了異樣的情愫。

  他那木頭個性拐彎抹角地試探是行不通的,就怕這一試再試,給她個十年還是沒個答案,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開口詢問,只要她問,他通常必是有問必答。

  但男女感情這事……由女方主動開口總是不太妥,女孩兒家該是要矜持些是不?

  成柏君躺在床上,思緒千迴百轉,就是沒個準兒。

  門板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響,若是已睡下的人或許根本聽不見,但她心底的難事未解,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她起身開門去。

  「客官,小的見您這房裡燭火未熄,怕是有的人不習慣住店,所以特地拿出本店特有薰香,可安定心神幫助入眠,可否為您點上?」一名男子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說。

  薰香?成柏君看了店小二一眼,但他低著頭,她無法清楚看見他的容貌。

  她確實會提供客人使用薰香,但只限於柏君樓內,其餘的客棧一律不使用,這店小二居然給她薰香?有鬼!

  「這薰香可寧神安眠?」她的目光直盯著店小二不放。

  「是。」像是知道她正看著自己,店小二並沒有抬起頭來。

  成柏君看著他手裡的薰香,久久不語,像是在思忖著。

  好半晌,她遲遲不語,那店小二以為她要拒絕,所以有些心急地抬起頭來看著她,打算再說些話來說服她使用薰香。

  這下子,她可看清了那人的臉,心中當下有了主意。

  「要不……」店小二才一開口,便教成柏君給打斷了。

  「替我點上吧!」她說。

  「是、是、是……」像是生怕她突然反悔,店小二動作很快地將薰香點上,便安靜地退出房門外。

  門外,有個相同打扮的男子等著,店小二無聲地朝那人點點頭,接著兩人便一前一後地下樓去了。

  成柏君來到桌前,嗅了嗅薰香的氣味,心裡便有了底。

  雖然對於藥理她是個門外漢,但身旁有個擅長藥理的雷筱筱,在潛移默化之下,她多少也識得一些。

  她坐在桌旁,眼睛視線沒離開過桌上的薰香。

  剛才那人不是店裡的小二,是先前她與閻霽天在路上遇見的兩名男子其中一人,因為那時兩人眼裡過於灼熱的眼光,讓她對於他們的相貌留下了印象。

  用這等劣貨也想幹壞事?

  她不難明白那人使用薰香的用意是什麼,畢竟他看過她美麗妖豔的真實面貌。她從自個兒的包袱裡拿出一只青色小瓶放在桌上,心裡有個困難的決定。

  她想做筆生意,以她的人生作為買賣。

  她從不做賠錢的事,可這買賣卻不保證能賺得她想要的東西,所以她一直躊躇不定。

  生意人不吃虧的,可若這買賣她失敗了,所有的損失她可得自個兒無怨言地吞下去,只剩五天的時間了,該如何是好呢?

  「成柏君啊成柏君,趕緊決定哪!要不這薰香味一濃,不一會兒就會飄向隔壁房去了,到時候什麼也來不及了。」她低語地催促著自己。

  最後,她決定不再多作思考,像是壯士斷腕般地拿起青色小瓶,自裡頭倒出一顆小藥丸吞了下去。

  她豁出去了!

  收好藥瓶,她脫下外衣躺上床,靜靜地等待著。

  等著藥效的發作,也等著閻霽天的到來。

  ※※※※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成柏君開始覺得身體有異,自心窩開始發燙發熱,接著慢慢地蔓延至全身,接著她便聽到開門的聲響。

  那濃濃的氣味,讓閻霽天毋需踏入門裡便知曉發生了何事。

  在他推開房門的同一瞬間,一個彈指,桌上的薰香馬上熄滅。

  他立刻飛奔至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兒。「誰來過妳房裡?」

  「閻霽天?」成柏君開始感到頭昏了。

  「妳讓誰來過妳房裡?」閻霽天神情凝重,看著她躺在床上,而臉上已有薄汗冒出,心中暗叫不妙。

  「店小二。」嗯?怎麼又覺得有點飄飄然的?

  「桌上的薰香是他拿來的?」閻霽天臉上的表情轉為陰鷙。

  「是呀,那味道挺好聞的。」雖然頭昏,身子又感到飄飄然的,但她的腦子可是很清醒。她清楚地聽見閻霽天所說的每字每句,當然也很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

  閻霽天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發現那肌膚的熱度過高,已是不尋常。

  糟了,她究竟吸入多少媚藥?她那紅通通的雙頰及燙人的肌膚,全是媚藥發作的結果,他怎麼沒早些發現呢?

  「好熱,我要喝水。」成柏君看著他,目光炯炯。

  閻霽天為她倒了杯水,並扶她起身,將水遞給她。「全喝下去,妳會舒服些。」

  「你餵我喝。」語畢,成柏君像是身上的力氣瞬間全被抽乾,身體很自然地倒向閻霽天。

  他不能閃,他這一閃,她馬上會跌下床的。

  柔軟的嬌軀就這麼半躺在閻霽天的懷裡,她身上還沾染著媚香,但那一點香氣無法影響他半分,他是練武之人,若非藥性強烈的藥物是對他起不了作用的。

  他伸手將胸膛裡的嬌軀拉開一些,耿直的個性無法容忍自己在這非常時刻佔姑娘家便宜。但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就不想的。

  成柏君此刻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撐住自己的身軀,只能再次軟倒在閻霽天的胸膛之中。

  「唉!」他嘆了口氣。這一次不再試著推開她,只能任由她去了。

  「我要喝水。」成柏君抬著頭說,那氣息全噴撒在閻霽天的頸項上。

  該死的,她一定得對著他最敏感的部位吐氣嗎?

  閻霽天當然能感受到那誘人的氣息在他體內流竄,他不是柳下惠,怎會沒感覺?

  他沒得選擇地餵她喝著水,動作略顯粗魯。

  希望喝了水後她能清醒一些,不要再考驗男人的耐力。

  「不要……我不想喝了。」她使勁地推開茶杯,杯子裡所剩的水全撒了。

  她覺得很渴,但喝了水還是沒有解渴的作用,她想要……

  想要什麼呢?心底隱約有了答案,但她是個處子,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她睜著迷濛的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希望他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怎麼才能讓她不難受?

  「閻霽天,我好難受,你幫幫我。」她眼裡有著乞求。

  閻霽天緊抿著唇不答話。這種事要怎麼幫?能幫嗎?

  自從遇上她之後,她為何盡是做些為難他的事?

  「忍耐點。」這話是自牙縫裡擠出來的。

  「怎麼忍?你教教我。」是呀,這事要怎麼忍?他倒是教教她呀!

  要不是她中了媚藥,腦子不清醒了,要不,他還真要懷疑她是故意說這話來為難他的。

  事實上,她確實是故意為難他的,但這事他永遠不會知道的!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她身上所中的媚藥不完全來自那薰香,那薰香質劣、藥效緩慢,藥效還未完全發揮效用,香氣就把他引來了,她是服下自雷筱筱那取來的媚藥,才會有如此快速的反應出現。

  想做買賣,就要有那本事才行,她可是商人,怎能不耍些手段呢?

  被她這麼一問,閻霽天臉色非常難看。是呀,這要怎麼忍?尤其是在藥物的控制不能自已的情形下,他怎能要求她忍?

  不等他有所回應,成柏君又加大了動作。「怎麼回事?你怎麼這麼熱啊?」說著說著,她很是不耐煩地扯了扯衣襟。

  「不是我熱,是妳熱。」閻霽天拉下她那用力扯著衣物的手,再這麼任她扯下去,半敞的衣襟就不只是半敞,恐怕是要全鬆開了。

  他不是故意要看見的,但那半敞衣襟內的粉色衣物有些眼熟,好像是第一次他替她取回的那件……肚兜。

  他不自在地撇開眼,但這小動作成柏君沒看見,即使看見了,也不會在意,無論如何,她都會達到她所想要的目的。

  「我……」要你!

  她話來不及說出口,便教閻霽天點了啞穴。

  「別亂動,有人來了。」他低聲警告著。該是對她下藥的人來了。

  成柏君神智雖沒早先來得清醒,但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也明白閻霽天不讓她出聲,是不想打草驚蛇讓人給跑了。

  閻霽天將她獨留在房裡,逕自走出房門。

  不一會兒,她就聽見兩人淒厲的哀號聲,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紊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聽見掌櫃緊張到頻頻結巴的聲音。

  「這……這裡……是……是……」掌櫃看見地上昏死的兩名大漢,再看著一旁一臉陰鷙的閻霽天,一句問話也說不全,他其實想問的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閻霽天已經失去了耐心,也不打算等掌櫃的將話說完,很快地說:「送他們上官府去,叫官差給他們搜搜身,他們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掌櫃認得眼前這名客官,而地上那兩名不省人事的大漢則眼生得很,突然在夜裡出現在客棧內,想必不是什麼好東西,只不過見閻霽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他也不好多問,反正照著做便是了。

  「快、快把人帶走!」

  掌櫃的要小二把人給拖走,自己走在最後頭,邊走邊搖著頭唸道:「真是不平靜的夜晚,希望可別讓客棧惹上什麼麻煩才好,要不我這把老骨頭可要給成老闆唸散了。」

  閻霽天才不管誰的骨頭散不散,最麻煩的還在房裡頭。

  一回到房間,他馬上解開成柏君的穴道。

  「感覺有沒有好些?」他問,心裡極度希望她好些了,要不事情就真的棘手了。

  「我好像好多了。」但成柏君嘴裡吐出的字句卻和她接下來的動作完全搭不上——不,她一點也不好!

  她粗魯地繼續扯著衣襟,裡頭的春光全暴露在閻霽天眼前,就算他撇開眼也已來不及了,那鮮明的景象已深深刻印在他腦海中,不是他想忘就能輕易忘掉的。

  「妳……」他想叫她將衣服穿好,但跟一個中了媚藥的人說這些似乎都是白搭,所以他不說了。

  「什麼?」成柏君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唯一不能控制的是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慾望。

  她不顧閻霽天的意願,柔軟的身子就這麼偎在他懷中,雙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不停游移著,她身上散發濃濃的誘人氣息,像是引誘著他,要他也一同墜入慾望所編織的網中,誰也別想逃出,包括她自己。

  閻霽天雖是冷情了些,可畢竟也是血肉漢子,怎會沒有感覺?

  剛才他一個出手就讓那企圖染指她的賊人倒下,他該下手輕些好留他們清醒,或許他們身上會有解藥也說不定。但在見到那兩人的瞬間,心裡的怒氣卻無法控制,一出手就下重,這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中,那突來的怒意連他自己也很吃驚。

  他們之間稱為朋友都顯得牽強了,但才短短幾個時日,她居然能無聲無息地牽引著他所有的心緒反應,這一點才教他更為吃驚。

  中了媚藥是很好解的,不過最麻煩的是……她到底中的是哪種媚藥?

  若是一般坊間的媚藥,那就毋需擔心了,只要作作春夢自然就能解了;但若是有心人士特製的媚藥,可不是作春夢就能了事的,她必須與人交歡才能解除藥效,若不,輕則傷身、重則死亡。

  他無法確定她究竟是中了前者還是後者,現在他心裡掙扎得很。

  他必須做出決定,該是要冒險守著她至天亮,還是現下就替她解毒?

  細緻柔軟的朱唇無預警地覆上他微涼的薄唇,帶點笨拙地吮著他,他先是僵著不動,心裡還沒下定決心要怎麼做。

  像是不滿他動也不動的反應,成柏君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居然有辦法將一個練武的大男人推倒,兩人雙雙倒在床鋪上,她整個身子緊密地貼在他身上。

  她的馨香、她的柔軟,正嚴酷地考驗著他的耐力,他想,他已有了決定。

  這一次,他主動封住那誘惑他已久的朱唇,反覆吮吸她的唇瓣。

  「嗯……」隨著越發纏綿的吻,成柏君體內的熾熱情慾像是得到某部分的抒解,她忍不住低聲呻吟著。

  快感的浪潮很快地包覆著床上的兩人,似是要將他們捲入情慾的深淵。

  成柏君沒了理智,更沒辦法思考,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要的東西,就一定會拿到手,這筆買賣她做成了!

  火熱的唇舌自她唇上一路下移,先是來到她纖細的頸項間徘徊,再來是她雪白無瑕的胸前,所到之處全留下了紅點。

  突然,閻霽天一個翻轉,成柏君便由他身上轉至身下。

  他不再吻她,甚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瞇著黑眸直望進她的眼底,身上所散發的氣息既危險又誘人。

  為什麼不再親吻她呢?

  成柏君因他突然間的停手感到不滿,不斷抬起頭來頻頻索吻,想繼續方才的激情,卻怎麼也觸碰不到他。

  他是故意的嗎?故意折磨她是嗎?

  此刻閻霽天眼底不再是平靜無波地冷然看待一切,心底的火熱慾望也不比她來得低。甦醒的慾望本能地迫切襲來,即將失控,這才是他停下來的主要原因。

  「該死的你,別停啊!」她使勁地想拉回閻霽天,無奈這次不論她再如何用力,就是無法移動他半分。

  她扁著小嘴,顯得委屈。奇怪了,是她力氣不夠大嗎?剛才推倒他的力氣跑哪去了?

  「看清楚,我是誰?」

  她委屈個什麼勁?她究竟知不知道要他停下來是多麼磨人心智的一件事?他才是該委屈的那一個!

  「你傻啦?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了?」成柏君突然呵呵笑了起來,那樣子倒有幾分喝醉的感覺。

  顯然她的回答讓他十分不滿意,瞇著的瞳眸散發著濃濃的不悅。

  現在他應該狠狠掐住她纖細的頸子,還是要狠狠地吻住她才好?

  這一次,他的薄唇抵著她的唇瓣,屬於他個人的氣息全噴撒在她的鼻息之間,引起了她的戰慄,也教她心癢難耐。

  「我是誰?」

  他堅持要問出答案來,不願她是因為媚藥的發作而來者不拒。如果此刻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那麼就算再困難,他還是會強迫自己抽身的,即使她得冒著失去性命的可能性,他也不在乎。

  「閻……閻霽天……」

  ※※※※

  一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張俊酷的面容。

  她知道他沒睡,只是閉著眼歇息著,此刻她多希望他是熟睡中的,這麼一來,至少可以多給她點時間想想,想著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她該說什麼。

  說她會對這件事負責?會對他負責?

  嗯……不對,那應該是男人說的話,她若搶著說,那他要說什麼?還是留給他去說好了!想別的、想別的……

  成柏君想得出神,就連身旁的男人早已睜開眼都沒察覺,那深邃的瞳眸中盡是複雜難辨的情緒,當然,這一切全在她回神後迅速消失無蹤。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哎呀,她究竟要說什麼?不是早想好要鎮定面對他的嗎?怎麼結巴成這個樣子,像個傻瓜似的,他會不會笑她?

  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閻霽天根本沒多看她一眼,便逕自起身著衣。

  結實魁梧的男性體魄她昨兒夜裡就見過,更是深深地「體驗」過了,但夜裡燈火昏暗不明,還不覺得害羞,現在天色亮得很,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太過清楚了,怎能教人不害羞呢?

  她羞紅了雙頰怯怯地別開眼,只能靜靜等著他穿好所有衣物。

  「妳想跟我說什麼?」開口的同時,俊挺的濃眉微微蹙起。

  成柏君原本羞怯又帶些期待的心情,在見到他看似不悅的神情之後有了變化。

  她搖頭不語,定眼看著他,想望進他的眸底、心底,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波瀾不興的瞳眸,當下令她心頭一緊。

  現在她什麼也不想說了,她只想知道他想說些什麼。

  「昨晚的事妳記得多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閻霽天的神態一如往常,並無因為與她有了匪淺的關係之後而有所改變,那模樣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至少在她眼底看來是如此。

  她有些失望,還以為他的態度會因為與她有了肌膚之親而有所改變,好比那黝黑的瞳眸看著她時會溫柔一些……看來是她著想了。

  「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也全都記得,一清二楚。」這話裡有著暗示。

  「嗯!」閻霽天僅是淡淡一應。

  成柏君此刻的心情顯得失落,因為從他那平淡的回應裡,她得知他根本聽不出她話裡的暗示,當然就更不明白她的心意了。

  「雖然這是件意外,但我會負全責的,妳毋需擔憂。」言簡意賅。

  如果,他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臉上的神情再多些溫柔及暖意,她會開心不已;但為何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思緒?更無她所期待的溫柔,哪怕只是一絲絲也好。

  看著他那冷漠得近乎冷酷的臉龐,一抹灰暗進駐她的心底,紊亂的思緒也同時翻湧而上。

  難道昨夜的纏綿真的只是純粹為了救她?其中連一點私心也沒有?他真的這麼無血無淚,對她一點男女之情也沒有?

  思及此,被單下的小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她克制不住僵凝的表情,只好將臉微微低垂了幾分,用以掩飾她一時的異樣。

  「你要怎麼負責?」這話雖是低喃,卻也飄進閻霽天耳裡。

  「帶妳回雙周城,向妳家裡的人提親。」他看不清她此刻臉上的神情,她那低垂著頭的姿態,讓他誤以為是姑娘家害臊了。

  確實,任何一般姑娘家遇上這事都該害臊的,但她成柏君可不是一般姑娘家,這事若非她一手主導,也無法演變至此。

  對她來說,這是一樁人生買賣,買賣如她所願地成了,只不過結局是她賠得一塌胡塗,失算了。

  她以為只要是她想要的,沒有要不到的。而他,她確實得到了,只是,強摘的果子不甜。

  他給她的只有責任,再無其他,她無法奢求。

  本以為只要獻了身,就可以用最快速的方式贏得他的感情,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她自以為是的以為。

  「如果我不是因為失身於你,你會娶我嗎?」心已跌至谷底,但總還是忍不住力挽狂瀾,或許還有一絲絲的希望,他對她不是全然無心的。

  「不會。」他從沒打算與任何人有情感上的糾葛,會遇上她是意料之外。

  簡單的兩個字,卻猶如重重的巴掌,一把甩在成柏君臉上。

  此時的她,就像一朵失了水分的嬌麗花朵,全沒了生氣。

  晶瑩的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但說什麼她也不會讓它落下的,這美麗的錯誤她承擔下了。

  「煩請你迴避一下,我想起身穿衣。」她扯了抹笑,掩去所有的心緒,有心支開他。

  「那妳收拾收拾,我們一會兒就上路。」

  ※※※※

  「柏君呢?」展天冀問著愛妻。

  「樓裡派人來說有急事,所以她來不及過來跟你們打聲招呼便趕著回去了。」這話全是雷筱筱自個兒編出來的,其實成柏君完全是因為不想再與閻霽天碰上面,所以才刻意避開的。

  「急事?需要我們幫忙嗎?」不知情的展天冀不疑有他,且壓根也料想不到閻霽天與成柏君之間會有如此的糾葛存在。

  「毋需為她擔心,她可是無所不能的成老闆呢!還有什麼事能難得了她?」雷筱筱搖搖手,臉上的笑意有些詭異,說這話的同時,不安分的眼狀似不經意地瞟了瞟一旁的閻霽天,那其中的含意只有她才懂得。

  成柏君剛才告訴她,說她與閻霽天之間的一切到此為止,也要她別多想,重點是——要她別多事。

  她沒想要多事啊!

  成柏君認為閻霽天無心於她,一心只想對她負責,僅此而已;但……在她看來好像不只那麼一回事。

  至少就她所認識的閻霽天,不是個會在乎他人生死的人,他會「親自」為成柏君解媚藥,在她看來就不是那麼地尋常了。

  再說,閻霽天為何會無故讓出武林盟主一位,著實令人費解,而且還恰巧在成柏君離開他不久之後?他又有何理由待在雙周城內不走?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了那麼點徵兆,她沒瞎,又怎麼會看不見呢?

  看不見的是某人。

  「閻大哥,如果有機會多認識柏君的話,你就會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若你知道些什麼,又或者想找什麼人,找她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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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4: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雷筱筱說的沒錯,閻霽天的確是在找人,找一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她居然當著他的面對他使出迷香,而他當真讓她給迷暈了?這該死的女人!

  當他醒來之後,不僅沒了她的蹤影,最令他不解的是,就連掌櫃、小二都沒見到她離去,她一個不懂飛簷走壁的女子,要如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之下離開客棧?

  她究竟是如何辦到的?有人幫她嗎?

  她居然可以迷暈他?她還真有本事!

  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形之下,要找一個連姓名都不曉得的人,猶如大海撈針,他唯一記得的是她曾說過家住雙周城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她在雙周城裡,就不怕找不著人——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可當他在雙周城裡找了近半年之後,他發現他錯了。別說是人了,他連個影也找不著!

  他找了畫師依他的描述畫了她的畫像,私下派了人在城內尋找,就是遍尋不著,更詭異的是,根本就沒有人認識或見過這畫裡名叫「君君」的姑娘家,如果不是真實地與她日夜相處過,他真會以為這人是他自個兒幻想出來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沒人見過?還是她根本就不在雙周城內?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逝,他心底的疑惑也越來越大。她是否打一開始就在騙他?口裡說的話沒一個是真?

  他開始質疑自己待在城裡找人是否是正確的選擇,還是要擴大尋找的範圍呢?

  走在熱鬧非凡的街頭上,一旁努力吆喝的商家攤販都引不起閻霽天一絲一毫的注意力,他一心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找不著人他是不會甘心放棄的,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他還是要將人給找出來!他不了解這一點執著是打哪來的,但放棄從來就不在他的選擇之中。

  閻霽天漫無目的地走著,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是這麼做的,說穿了,還不是想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尋找他一心想找的人,或許……哪天突來的好運氣,讓瞎貓碰上死耗子,真教他碰上了也說不定。

  迎面而來許多人,其中不乏面貌姣好的姑娘家,閻霽天身上不凡的氣勢雖讓人不易親近,卻也引來許多姑娘家愛慕靦覥的目光,可他根本就不當一回事,一心想的全是該如何找人。

  當他行經字畫攤時,一名剛買了字畫的女子正巧要離去,那女子背對著他,離他極近,她一個轉身,沒想到就這麼撞進他懷裡去。

  一個踉蹌,眼看女子就要跌向前,閻霽天不作多想便一把將她身子托直。

  「謝謝。」女子一個抬眼,不經意望入一雙幽深的瞳眸之中,接著她像是閃躲著什麼,迅速地斂下眼道了聲謝。

  她那不甚自然的態度讓閻霽天發覺了,但他不動聲色地輕聲道:「不客氣。」

  剛才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眼底驚慌的神色全入了他的眼。

  那眼神分明就認得他是誰,為何要閃避他呢?

  他記憶極好,見過的人多半不會忘,但眼前的姑娘他全然不認得,這表示他從不曾見過她,可她那不自然的閃躲姿態太過明顯,讓他直覺古怪。

  那姑娘向他低頭再次無聲地道謝,便頭也不回地與他擦身而過。

  閻霽天不動聲色地隨她走人,腳步停留在原地,不急著跟上,唯一跟上的是他的視線。

  ※※※※

  起初那姑娘像是沒事般地慢步走著,直到她覺得離他有些距離後,才疾步走入一旁的小巷中,而後,兩道灰色的身影也跟著進入小巷之中。

  小巷裡,遠遠地還能聽見身後熱鬧的人聲喧騰,可巷內卻異常清冷。

  走了一會兒,那姑娘似乎是感到身後有異,她加快腳步,想快點走出這清冷的小巷。

  「走慢些,小姑娘,走這麼快我兄弟倆可是跟不上的。」嘴裡說跟不上的人,卻在下一刻閃身來到她身前。

  兩名不似善類的男子一前一後地阻去她的去路,逼得她不得停下腳步。

  「你們跟著我做什麼?」女子收緊懷裡剛買來的字畫,眼裡透露出防備,可語氣卻沒有一絲驚慌與害怕。

  方才她急著脫離閻霽天的視線之外,卻意外引來這兩隻地痞小老鼠,不過無妨,解決他們不是問題。

  站在前頭的男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眼前的姑娘長相不算美麗,出奇地平凡,教人不易記住長相,他兄弟倆沒那麼好胃口,所以美色他們不要,但剛才在字畫攤旁,他們可清楚看見了,她那沉甸甸的荷包裡有不少銀兩,那才是他們要的。

  「小姑娘別怕,我兄弟兩人只不過是想借用一下姑娘袋裡的銀兩,因為上頭老人家病了,妳知道的,沒銀兩怎麼看病,是吧?」那人以不正經的神色說出這話來,是連三歲孩兒也不會信的。

  「誰信你這鬼話!」她當然不會傻傻相信那人的話,兩人一前一後阻擋她的去路、斷了她的後路,這不擺明要搶嗎?

  「是沒人要妳信,如果不想挨皮肉疼,就乖乖交出妳的荷包來,懂了嗎?」那人說著便向她走去,停在她身前,並伸出手向她索討荷包。

  「知道了。」她說著,伸出雙手摸向腰間,那舉動看似要取出荷包。

  前頭的人看了她的動作,很快地向後頭的人做出得逞的表情,現在他們就等著發財了……

  嘿嘿,肥羊到手了,待會就可以找個地方喝酒快活去了。

  「快點。」前頭那人忍不住催促著。

  「拿去吧!」她依言拿出荷包,神情不變。

  前頭的人很快拿過她手裡的荷包,那沉甸甸的重量讓他忍不住當場就想打開,看看裡頭究竟有多少銀兩?

  守在後頭的另一人,一見那荷包到手,理也不理那姑娘,很快地跑到同伴身旁,想看荷包裡有多少銀兩、夠他倆快活多久?

  結果,能快活多久他們是不知道,因為荷包才一打開,什麼都還看不清楚,一陣異香便撲鼻而來,接著天地像是不知不覺中交替了位置,然後……

  砰、砰!接連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小巷內響起。

  「不知死活的小賊人,你們就在這睡一會兒吧,待你們醒來後,牢籠可是等著你們哪!」

  她拿回掉落地上的荷包,用力拍掉上頭的灰塵,看也不看地上已然昏睡不醒的兩人。

  他們什麼人不去搶,偏挑上她?

  也算他們不夠運氣……不,算她運氣好,這會兒輕輕鬆鬆便替城裡除去兩名害蟲,以後他們想再作怪也難了。

  踩著輕快的腳步,纖細的背影漸漸遠去,不久便消失在小巷的盡頭,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雙高深莫測的黑眸將一切全收進眼底,那黑眸的主人便是先前在大街上教她撞上的閻霽天。

  他清楚看見她在荷包上動了手腳,不難猜想出她動了什麼手腳,不外乎是迷藥之類的。

  眼前的情景,讓他再次想起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經歷,現在的他對迷藥這類的藥物可說是敏感至極。

  他負著手,再次以無聲的腳步打算一路跟著那姑娘,看她究竟為何背景,又為何見了他便急欲閃躲?這些他都得弄個明白才行。

  當他行經那早已躺平的兩人身旁時,殘留在空氣中的餘香令他驀地停下足下的腳步。

  「這香味……他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因為他認得這香氣,不僅是認得,就算到老死他也忘不了這股香氣!

  當初他就是被這股奇異的香氣給迷暈的,他怎麼會忘呢?

  這可非一般坊間輕易可得的迷香,他是個武學上乘者,想迷暈他不下重藥是不成的,坊間裡的藥物對他是沒有效用的。

  而那女人不僅對他下了重藥,還是特殊的藥,要不怎能讓他瞬間倒地不起?雖然他很快便轉醒,但能迷暈他已是相當了不起了。

  相同的藥?這表示什麼?

  只要找到藥源,相信他想找的人也不遠了。

  思及此,心頭終於有一種像是安心的感覺,就好像知道答案即將浮出,他毋需再無時無刻地質疑自己是否一開始便找錯方向;更重要的是,他能找著她,可以再見著她,更能問明白她為何要迷昏他然後一走了之,她究竟意欲為何?

  這是他迫切想知道的,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在意這個答案,只知道這半年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心裡的空虛卻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增長,一心只想找到她問個清楚明白。

  其實他也可以當作這一切都沒發生過,畢竟這種事他一個大男人是不吃虧的,女孩兒才是受傷的那方,但他就是不願如此不了了之。

  總而言之,要他放棄找人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死!

  ※※※※

  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就連走在大街上都能碰上最不願碰上的人,是怎樣?上天怕她日子過得太無趣是吧?所以故意拿她來開玩笑嗎?

  剛才他看了她一眼,他會認出她來嗎?

  呿!這個想法真傻,她臉上都易了容,他哪有本事認得出她來?她這不是自己嚇自己,想多了嗎?

  閤上門板,成柏君搖著頭,企圖想甩去心裡那纏人的矛盾感受。

  她希望閻霽天認出她來,卻又不想他認出來。

  認出了又如何?就算實踐他要娶她的話又如何?他對她並無感情,還不如別認出她的好!

  心底雖是這麼想的,但剛才她確實看見了他眼底那份陌生,還是有些失落他沒認出她來。離開他也有些日子了,難道她心死的還不夠徹底,所以才有了奢望?

  嗯……這可不好。

  她知道閻霽天一直派人私下找尋她,但為什麼呢?那一夜的事,她又沒要她負責,他何不想開點,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呢?這麼一來,他就毋需再費心尋她了,她也不必生怕哪天會在城裡某一角遇上他……讓兩人各自好過點不是很好嗎?

  「君姊姊,妳回來啦?」一名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小跑步來到成柏君身前,臉上滿滿的笑容,像是很高興見到她。

  男孩子臉上的可愛笑臉似乎也染上她的臉,她揚起和煦的笑容對著男孩說:「小文子,姊姊我今兒又上街去向楊老伯買了些字畫,可我走了好一會的路,手啊、腿啊有些痠了,你乖,幫我拿進屋裡去好嗎?」

  「好呀,姊姊累了便休息吧!這種小活兒就讓我來做就行了。」小文子接過成柏君手裡的字畫,蹦蹦跳跳地一路往屋裡走去。

  成柏君臉上笑容不減,舉步也朝屋裡走去。

  「叩、叩、叩。」身後緊閉的門板響起,她停下腳步回過身去。

  「誰呀?」她揚聲對著門板喊著,沒立即上前開門。

  門板外一陣沉默,沒人應聲。

  是誰敲了門卻又不應聲?成柏君皺著眉來到門前,她確定有人敲門,連敲了三聲,她不會聽錯的。

  心思慎密的她立即伸手摸向腰間,以單手拉開大門,要是有個意外,她也才好防備著。

  她防備的神情,在門開的剎那間全落入門外那人的眸底,她緊繃的心結在見到門外偉岸的身形之後全變了樣。

  怎麼會?

  「你……你……你……」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能「你」個不停。

  她那驚慌失措的失常模樣,閻霽天不是沒看見,但他仍是面無表情,只有精銳的黑眸直視著她,彷彿一點小動作都逃不出他的眼皮底下。

  「打擾了,姑娘。」他的聲音就猶如他的人,給人的感覺十分冰冷。

  她力持鎮定,勉為其難地扯扯嘴角,努力想表現出客套的友善。

  這一定只是恰巧,沒事的,別想太多、別想太多。

  「這……這位大爺有事嗎?」她將雙手放到身後,因為心裡頭太過緊張了,那十指忍不住絞啊絞的。

  他人都到眼前了,要怎麼不想啊?她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

  「我想向妳問個人,請問有見過這畫中的人嗎?」他拿出隨身帶著的畫絹。

  她隨意瞟了瞟畫中的自己便說:「沒見過。」

  這畫絹早在數個月前她便見過了,初時她很是訝異,沒想到他會找來畫師繪下她的畫像,無論如何也要找著她是嗎?

  那畫裡的她,五官與真實的她有九成九的相似,一看便知是她,但那神韻裡卻缺少本尊原有的妖嬈媚人之氣,她原想或許是那畫師功力不足,但光憑他的口述就能繪出九成九的相似度,可想而知那不是畫師的問題。

  難不成這便是他眼裡見著的她?只有美麗的容貌,卻無誘人的妖媚之氣,是這樣的嗎?

  「真沒見過?」他再問,語氣平淡,教人聽不出思緒為何。

  她那浮動不安、不停飄移的眼神他全都看在眼底,更別說她根本沒將畫裡的人看進眼裡,又怎知畫裡的人生得何等模樣?這不擺明有鬼?

  銳利的眸光直視著成柏君,像是想將她一眼看透,教她下意識地迴避著他的眼。

  「沒,真沒見過。」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閻霽天。

  「是嗎?」他沉吟著。

  這話似是低喃,卻又隱約飄進成柏君耳裡,她選擇沒聽見,更別說是答話了。

  「打擾了,姑娘。」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直至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她的眼裡,她才暗暗吁了口氣。

  終於……

  ※※※※

  柏君樓雖是成柏君的,很多人都以為她住在柏君樓裡,其實不然。

  這兒雖是一處舊宅,但佔地廣大,位處人煙稀少的城南,柏君樓則位於最為熱鬧的城北,一北一南,沒人料想得到大名鼎鼎的成老闆會出現在城南,而且還將城裡所有的孤兒全養在這兒,不過她還是戴著一貫的假面皮就是。

  在城北戴著美豔的成老闆那張,在城南便是平凡不過的君姊姊。

  今日閻霽天的出現全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心裡除了驚訝之餘,還不斷猜想著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要不怎有這麼湊巧的事,先是在街上碰上了他,再來又主動尋上門來?

  她的直覺不會有錯的,哪有這種巧合?難道他在試探她?

  唉!她一個人胡亂猜想也沒用,沒人能給她答案的。

  夜深了,她一個人坐在房裡前思後想,心裡卻始終沒個底,最後感到疲累了,索性什麼也不再想。

  她脫下外袍,順手將衣袋裡所有用來防身的奇異藥物全擱在桌上,放下床幔、吹熄燭火便上床歇息。

  本以為今夜會難以入眠的,但也不知是身體抑或是心理的疲憊所致,她很快便入了眠。

  夜未央,她睡得不省人事,可屋外的那人可沒那麼好命。

  白天裡,閻霽天特意走出她的視線之外,好讓她誤認為他真的離開了,一個拐彎後,他立即躍上一旁高大茂盛的大樹,利用茂密的樹葉隱去身影,即使樹下不時會有路人經過,卻不曾發現樹上有人,直至深夜。

  他雖曾貴為武林盟主,但這可不表示他是個善良的正直好人,必要時,為達目的也是會使出不入流的手段來的,就好比現在——夜探姑娘家的閨房!

  既然她不肯說出實話,那麼他自有方法可以找出答案來。

  只要找出今日她所使的迷藥,接著再拿到世人稱為神醫的展天冀手裡驗一驗,這奇異的迷藥出自何處很快便能知曉。

  一旦他得知藥物出自何處,就不難掌握迷藥流至何方,他要找的人很快便能浮出。

  原本該是只有成柏君一人的寢房,敞開的窗前多出一道不該有的身影,自窗外射進房內的月光順道為他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來。

  在黑暗裡辨別事物,對練武之人來說可是輕而易舉,他很快地掃過房內的所有擺設,只是那目光稍嫌冷冽了些,不帶一絲情感,甚至沒有浪費時間地將視線停留在床幔後那隱約可見的身影上頭。

  找到了!

  他的視線停留在桌面上,那兒少說有五、六個不同大小的瓷瓶。

  他無聲地來到桌旁,小心地一一拿起瓶子檢閱,在拿起第四瓶時,他終於聞到些許熟悉的氣味。

  他將那青色小瓶收入自己的袖袋中,轉身欲走。

  夜裡突來的一陣輕柔微風無聲地吹入窗內,吹得床幔輕輕飄動著,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回過頭看著飛舞的床幔後那若隱若現的女子身影,心下突地起了一陣好奇。

  他從來就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此刻他確實有股想上前察看床上人兒一眼的衝動。

  不就是平凡無奇的一張女子臉孔,哪兒值得再多看一眼?

  像是對自己突來的怪異心思感到不滿,在幾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他忍不住地皺眉,心裡仍是有著猶豫。

  很快地,他躊躇不定的心裡已快速做出了決定──

  他頭也不回地自窗口躍出,並閤上窗,就好像從來沒人進入房內一般。

  不一會兒,窗口再次大敞,夜風再次吹入,相同的身影再次佇立於房內,床幔依舊飛舞著。

  閻霽天終究敵不過內心那股好奇而回頭了!

  究竟有何好看的?不過是一張過目即忘的臉,他為何還要再看一回?這問題連他自己也無解,只是內心裡似乎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催促著,要他看一眼……就一眼也好!

  ※※※※

  「君姊姊。」有人喊著。

  「君姊姊、君姊姊……」

  連連喊了好幾次,成柏君一點回應也沒有,仍是處於神遊太虛的情況下,突地手臂遭人猛地搖晃著,這才拉回了她的心神。

  發生什麼事了?她倏然回神,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君姊姊,妳怎麼了?怎麼發起愣來了?」小文子一臉不解地看著地,方才搖她手臂的就是他。

  「因為……」成柏君直覺地回答,卻又很快地收回到口的話。

  要她怎麼跟孩子說她之所以發愣,是因為昨天夜裡作了個奇怪的夢?算了,還是什麼也別說吧!省得還要解釋前因後果,就算說了,這十來歲的孩子哪真聽得懂她說些什麼?

  「沒事,君姊姊只是在想些事情,一不小心想出神了,你字全練好了嗎?」成柏君不著痕跡地帶開話題,沒忘了此時正在書院裡教著孩子們練字。

  這舊宅子是她五年前買下的,那時的她才十五歲,雖還是個小姑娘,但已開設了柏君樓做起生意來了。

  她之所以買下這宅子,是看中它位於城南,廣大的佔地成了她收養城裡孤兒的最佳地點,宅裡有東南西北四棟主樓,形成一個「口」字,而口字中間的空地,當然就成為孩子們玩耍的最佳庭院。

  她將東南邊的主樓給孩子們當睡房,西邊作為小書院,每天都有夫子來這兒教他們識字、學道理,只要有空閒時間,她也會親自帶著孩子們練字,就好比現在。而北邊自然就是她個人專屬的地方了,孩子們知道她忙,也都乖巧地不去打擾她,這一點令她很欣慰。

  「我練好了,就是拿來要妳看看我這字寫得可好?」

  小文子將剛才自己用心寫好的字擱在成柏君眼前,小小的眼眸裡全是期待,希望得到她真心的讚美。

  因為她為他造了個遮風擋雨的家,讓他不再抖著瘦弱的小身體上街行乞,給了他人生的新希望,所以現在君姊姊是他心裡最敬重的人,他不想要她失望,她要他練字,那他必定要練到最好,才不教她失望。

  「我們的也全寫好了。」其他約莫十來個與小文子年紀相仿的孩子也齊聲說道。其中有男有女,臉上的表情透露出同等的心思,全都想要得到讚美。

  「君姊姊,先看我的。」一個臉上有著小雀斑的男孩,等不及地擠到成柏君身前。

  其他人見著了,也紛紛跟進。

  「不,先看我的。」

  「你那歪歪斜斜的醜字也敢拿來?去去,別讓君姊姊看了頭疼。」一名女孩將另一名已擠至成柏君身前的男孩給擠到一邊去。

  「妳的也好不到哪去。」另一名身形較為高大的男孩緊跟著擠到成柏君身前。

  一張張寫好的字瞬間全堆疊至成柏君眼前,每個人都搶著要她先看他們的字,一點也不想讓小文子專美於前。

  「好、好,我一個一個看,別吵了。」成柏君舉起手來,要孩子們安靜下來。

  孩子們果真聽話地安靜了下來,她一張一張地看,也毫不吝嗇地給予孩子們想要的讚美。

  「君姑娘。」當她的讚美之詞落在最後一個孩子身上時,負責孩子三餐的廚娘張媽站在門口喚著她。

  「你們都乖,今天的字全練好了,可以到院子裡玩去了。」成柏君瞟了張媽一眼,便先行要孩子們玩耍去。

  孩子們一聽到可以去玩,一個個跑得比來時要快,一溜煙全不見人影了。

  成柏君帶著微笑來到張媽身前,「張媽,妳找我?」

  「外頭有人找妳,是個男的,可我沒見過,所以我沒讓他進來,我要他先在外頭等著。」張媽如實說著。

  這附近一帶的人家她都識得,也鮮少有外人來到,對於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她不得不心存戒心。

  「那人說不出妳的名字來,只是說出了妳的模樣,我知道他指的是妳,但我問他找妳何事他也不說,所以先同妳說一聲。」

  這兒可是君姑娘辛苦打點起來的,她養著孩子們,也讓她這沒了親人的寡婦有了個根,她愛這裡所有的一切,所以這陌生的男子她可不敢隨意放他進來,萬一是個不安好心的惡人那可不得了了!為了孩子們和君姑娘的安全,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我去看看。」成柏君給了張媽一個安撫的笑容,隨即往大門走去。

  「我跟妳去。」張媽不放心地跟在成柏君後頭,要是真出了事,她這胖胖圓圓的身材至少比較頂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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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路程很短,但一路上成柏君顯得相當不專心,她心裡頭想的全是昨天夜裡所作的夢。

  她夢見閻霽天就站在她的床邊,兩眼灼灼地直盯著她的睡顏。他看見了她沒有任何偽裝的臉——最原始的那一張,也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張。接著,他低下頭吻了她。

  他輕吮著她的唇瓣,靈巧的舌直勾著她的小舌,汲取她口中芬芳的津液,不安分的大掌滑進她的衣襟,握住一只豐潤,揉玩著渾圓上的蓓蕾,直到它挺立、腫脹。

  醒來後,她心底湧上一陣惆悵,她甚至以為自己聞到了那屬於他的氣味,真是太可笑了!

  雖是一覺到天亮,但她的精神卻未顯好,原本放置在桌上的小藥瓶少了一瓶,她也沒察覺到,就連教孩子們練字時也出了神。

  別再亂想了,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她暗暗警惕著自己。

  來到緊閉的大門前,張媽一個閃身來到成柏君身前,大有身先士卒的氣勢。

  她沒阻止張媽那明顯維護的舉動,她知道張媽在想什麼,但她可不會不識相地戳破張媽那外強中乾的破身子有多麼不中用。

  「誰呀?」成柏君揚聲對著大門喊著。

  門板外一陣沉默,沒人應聲。

  一陣不好的預感襲上成柏君心頭。怎麼這情景跟昨兒個好相似?不會真是他吧?

  她由衷地希望門外站的,不是她心想的那個人。

  「有人在外頭嗎?不會應個聲啊?」張媽可沒那好性子,開口便衝,最好是門外那陌生男子已走人,省得她一顆心吊得高高的。

  門外仍是沒有任何聲響,好似真的沒人,張媽回頭拉著成柏君的手,打算回屋裡去。「根本就沒人嘛!尋我開心是吧?走,我們回屋子裡去,我剛煮好一鍋蓮子甜湯,先盛給妳喝,剛才教孩子們練字,妳也該歇會兒了。」

  「好呀!」此刻成柏君一點也不想去思索門外的人是誰?又打哪去了?她情願跟著張媽喝甜湯去,最好不會再有什麼陌生男子來敲門,她心臟不好,別再嚇她了!

  一胖一瘦的身子才一同走了兩步,身後的大門卻傳來敲門聲響。

  成柏君很想當作沒聽見任何聲響,更想欺騙自己門外其實沒人,但連著三聲的清脆響聲,連給她欺騙自己的時間也沒有。

  真會是他嗎?

  「我開門去。」張媽說著便急於上前開門,但胖胖的手臂卻被一隻柔荑給拽住。

  「還是我去吧!」該面對的,她怎麼也逃不了,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不,是早早面對,這也才好擬定應對的方法。

  「別……」

  成柏君很快地拉開大門,一旁的張媽根本來不及反應,更別說是早一步拉住她了。

  雖然心中早已有了準備,但門外熟悉的偉岸身影還是狠狠撞進她的心底,緊緊揪著她的心,讓她……心好痛。

  「請問有事嗎?」她定眼看著閻霽天,不准自己的視線游移,就好似她真的不認得眼前的人。

  她自認演得真實,不似昨兒心慌意亂,連話都說不好,希望他不會看出什麼端倪才好。

  她那極具自然的態度確實演得好,但她忘了人的靈魂之窗總是會反應出心底最真實的渴望,她以著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不捨及眷戀目光望著他。

  「喂,問你話呢!」見他遲遲不答話,張媽捺不住性子了。

  清冷的目光始終沒落在張媽身上,閻霽天看著的,一直都是那張絲毫不起眼的小臉。

  「打擾了,姑娘,請問妳見過這人嗎?」和昨日相同的話語出自同一人之口,就連他手裡的畫像都沒換過。

  成柏君心裡有些微訝,也有著一絲疑惑。

  現在是怎樣?他在演哪齣?還是她臉上這張平凡得教人記不住的假皮,讓他真的忘了?

  「你昨天也來這兒問過我見過畫裡的人沒,怎麼,你忘了?」她蹙起眉,問得很認真,好似他真是個記性不好的人。

  作戲就要作得十足十的真,她不會半途而廢的,更不許自己露出馬腳。

  「我忘了。」雖仍面無表情,這話他說得可順了,就好像忘了是應該的。

  嗯?他這態度,讓她想起與他一同趕路的那段時日,她總是從他口裡拐出她想聽的話來,她要他說什麼,他便順著她說什麼……是她日想夜想,想他想得入魔了嗎?

  她清了清喉嚨,朝著他說道:「忘了沒關係,現在我再同你說一次,畫裡的人我沒見過,你可以到城北去找,那兒人多,要找人也容易些。」

  閻霽天的唇角微乎其微地扯了一下,卻沒說什麼。

  眼底見著那令她熟悉的小動作,成柏君徐徐地撇開眼,就當作自己什麼也沒看見。看不見,就不會再去想了……是吧?

  見閻霽天不說話,卻又像尊門神杵在那兒,一旁的張媽再也忍不住了。

  「就說沒見過了,走、走,沒事別再來打攪了。」

  張媽當著閻霽天的面用力闔上門板,一點也不在乎這是個十分無禮的舉動。她直覺這人很怪,最好別再來了。

  ※※※※

  雖說要找的人已出現了,但閻霽天仍然好奇,她手裡怎有不尋常的迷藥?看似不平凡的她究竟是啥來頭?

  為了找尋這個答案,閻霽天帶著青色小瓶夜訪展家莊。

  莊裡所有的僕人都知曉他是莊主的好友,所以對他並不陌生,一名小廝領著他來到廳裡,恭敬地要他先等著,接著便趕著向展天冀通報去了。

  不一會,展天冀出現在廳內,連聲招乎也沒打,便對著閻霽天問道:「你哪弄來的迷香?」他那過人的嗅覺還是一如往常的敏銳,就連閻霽天放在袖袋裡的迷香都能嗅出。

  「就為這東西來的。」閻霽天廢話不多說,立即拿出青色小瓶放在展天冀面前。

  「你從哪拿到這東西的?」展天冀面露古怪。這特殊的迷香他並不陌生,事實上他還挺熟的,這不就是每天睡在他枕邊的小女人親手做的?

  「這迷香藥性很強的。」不等閻霽天回話,他接著又說。

  聽到這句話,閻霽天的臉沉了下來。他當然知道這迷香藥性強,他就曾深受其害,怎會不知它藥性有多強?

  一般常人只要吸入一點迷香,便馬上倒地不起,而他,只是多撐了會兒,但下場一樣是倒地不起,好不到哪去。

  他不會是親自試過了吧?望著閻霽天陰鷙的神色,展天冀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但見閻霽天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他自是不會不識相地多問了。

  「這藥是自你那流出的嗎?」一雙冷眸掃了過去,瞪視的成分居多。

  這迷香的藥力幾乎可說是立即見效,藥性之強大,一般人是無法輕易製出的,但這對展天冀來說卻是再簡單不過了,所以閻霽天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展天冀。一思及自己曾經中過招,閻霽天此刻的心情只能以惡劣來形容。

  展天冀搖搖頭,馬上撇清。「不是。」

  在他否認的那一瞬間,閻霽天馬上想起另一個人。「雷筱筱?」

  「沒錯。」答對了!就是他親愛的夫人。

  是啊,他早該想到的,雷筱筱製毒的功夫比製藥好太多了,他怎會忘了這一點呢?

  「她人呢?」

  「她早早便已睡下了,想知道什麼問我也是一樣的。」

  「那好,這藥她給過誰?」

  「這個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藥是她為柏君特製的,目的是讓她防身用的,照理來說,她是不會隨意給人的,一般上柏君樓裡求藥,通常是治病或者害人,沒人會花上大把的銀兩只為求得防身用的迷藥。」這麼解釋,他應該聽懂了吧?

  「但我卻是在第二人身上拿到這藥的。」閻霽天不會懷疑好友的話,可他說的也是事實。

  展天冀知道閻霽天不會對他胡說的,但……「那就奇怪了!」難道成柏君真把藥給了其他人?

  不可能呀!成柏君曾說過,雷筱筱給她的藥全是為她個人特製的,她所得到的不僅是實用的藥物而已,裡頭更有雷筱筱對她的友情關懷,所以她不會輕易將雷筱筱付出的情誼轉手給他人,這是在糟蹋她們之間的友情。

  「一點也不奇怪,她確實將藥給了除了她以外的人。」他親手自成柏君以外的人手裡拿到的藥,還會有假嗎?

  她究竟與成柏君有何關係?

  ※※※※

  「昨兒個不是才跟你說了,這人我沒見過,你又忘了?」成柏君瞪大雙眼,臉上滿滿寫著詫異。

  他真是記性出了什麼毛病,還是在耍著她玩?

  「我忘了。」老話一句。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來回看著閻霽天的臉,但他冷峻的臉上什麼思緒也讀不出來,害得她一顆心吊得老高。

  此時此刻,她情願相信他是記性真的出了問題,就算是騙騙自己也好。

  翌日──

  「沒見過、沒見過,我說我沒見過,你聽清楚了沒?」她朝著連著幾天都挑在同一時間出現在門外的人喊著。

  他真的在耍她嗎?還是因為找她找得這般辛苦,所以他在報復她?

  不,不可能,她臉上貼著假皮,他應該認不出她才是。那他找上一個平凡的姑娘家究竟意欲為何?

  他連著五天都來敲門,還問同一個問題,她都快被他搞瘋了!害她一顆心吊得七上八下的,卻又猜不出他究竟要什麼?

  成柏君心裡亂糟糟的,什麼端倪也看不出、想不透,索性什麼也不再想了。

  今日一聽見那熟悉的三聲敲門聲響,她心裡已知來者何人,身體木然地上前去開門,一見果然又是閻霽天,她二話不說砰地一聲關上門,什麼也不管了。

  「叩、叩、叩。」像是不死心般,敲門聲再次響起。

  成柏君背過身子,腳步不曾停歇地往屋內走去,至於身後那惱人的敲門聲,她……沒聽見!

  ※※※※

  結果,沒聽見的後果便是有人不請自來。

  當孩子們全練完了字,成柏君便帶頭領著他們來到庭院裡玩耍,結果一腳才踏入院子裡,目光便跟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對上。

  她疾步來到閻霽天身前,那姿態甚至有些氣極敗壞的,只是她自己沒察覺罷了。

  相對於她怒氣沖沖的模樣,閻霽天就顯得怡然自得多了,他背靠在院子裡最老的榕樹樹幹上,神情帶著些許的優閒。

  是她看錯了吧?他臉上怎麼可能會有這般放鬆的神情?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這可是私闖民宅,快點給我出去!」她一手指著他,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因為方才走太快,以至於趕人時還岔了氣。

  閻霽天挑著單邊的眉,好似在說:妳說呢?

  趕人的話還沒來得及再次說出口,孩子們就紛紛圍了上來。

  「你……」

  「君姊姊,他是誰呀?妳朋友嗎?」孩子們沒見到成柏君及時收口的古怪表情,一個個天真地直瞅著她與陌生男子。

  朋友?成柏君瞟了閻霽天一眼,很努力地將否認的話吞回肚子裡去。

  「是……是呀,他是我朋友。」也只能這麼認了,要不她要怎麼向孩子們解釋他的不請自來?說他用那高來高去的輕功飛過牆來到這庭院中?不……她一點也不想嚇壞他們單純的幼小心靈。

  看著那一張好看卻難以親近的俊臉,孩子們雖是好奇,卻也不敢大剌剌地上前對他說話,只好紛紛拉著成柏君的衣角,以「耳語」的方式向她問道:「君姊姊,他真的是妳朋友嗎?他看起來不像好人耶!妳的朋友都很親切的,至少看到我們都是笑咪咪的。」

  這話一說出口,其他沒開口的孩子們紛紛點頭如搗蒜。

  怎麼會這樣?親切?會不會有點強人所難?

  再瞟他一眼,嗯……那原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

  「你們都乖,全到一旁玩去,我跟這位叔叔有些話要說。」唉,還是先打發他們到一旁去玩吧!那個人的耐心不太好,要是真嚇著孩子們可麻煩了。

  聞言,孩子們果真乖巧地到一旁去玩耍,也不再發問了。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走遠了,成柏君很慶幸自己平時將他們教得很好,她放心地將目光拉回,改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請你出去吧!」她伸手指向大門口的方向。

  現在她不會問他意欲為何,有些事情還是聰明些不問的好,不問就不會知曉,不知曉就不會惹事端,就讓她過著平日的生活吧!

  閻霽天定眼看著那張平凡的臉,迫人的眸光就這麼直直地望進她眼中。

  他,不動也不語,他從來不曾直盯著一個人的眼睛看,但看著看著,他突然發現她有一雙湛亮的水眸,而後又驚奇地發現自己很喜愛那雙水眸。

  是的,喜愛……

  見他仍是動也不動,又似神遊太虛去了,她只好加強語氣再次趕人。「出去!別再不請自來了。」

  原本整個心思都放在那雙美眸中,但在聽見她那已不甚平穩的語調後,他這才拉回心神,但目光仍在她身上徘徊不去。

  「出去!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她氣得伸手推著他,但不管如何使勁地推,就是無法令他的腳步移動半分。

  可惡,他究竟想怎樣?他圖她什麼?

  她氣極了,但還是忍著沒將話給吐出口。本以為他打算這麼與她僵著、賴著,沒想到他卻開口了。

  「我會走。」他輕吐出三個字。

  「那還不快走?」她鬆了口氣。

  「我想走便會走。」言簡意賅。

  「你說什麼?」她沒聽錯吧?大爺他的意思是他會走,但不是現在,是嗎?

  「妳聽見了。」

  是,她是聽見了,現在她只差頭頂上沒冒煙了,他想耍賴,她便得由著他嗎?

  但……事實上,她也只能由著他,誰教她現在只是「君姊姊」,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子,自是拿他沒法子了。

  ※※※※

  已經第六天了。

  只要過了晌午,那不請自來的熟悉身影便會無聲地出現在庭院之中。

  當成柏君領著孩子來庭院中玩耍時,便會見著他,既然趕他不走,那麼她便使出視而不見的招式,一心只陪著孩子們玩耍,她倒想看看他能撐多久?

  閻霽天斜靠在樹幹上,冷然的俊容從沒出現過其他表情,孩子們仍是不敢與他說話,卻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而張媽第一次見著他出現在庭院中,當然是驚訝不已,忙著想將這陌生人趕出屋外,還是成柏君阻止又阻止,才擋下她那胖胖的身子,並說服她別再趕人了。

  遠遠地,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不知怎地突然跌倒在地上,響亮的哭聲馬上引起成柏君的關注。

  「怎麼了?小莫哪兒摔疼了?給我看看。」聽見哭聲,成柏君馬上奔至小莫身旁。

  閻霽天的眸光自始至終都不曾自她身上移開,他看見她小心地抱起摔得滿臉沾上沙土的小男孩,白皙細緻的指頭細細地為小男孩拍去髒汙,接著又看見她將小男孩摟進柔軟的懷裡低聲安慰著,他聽得不甚清晰,但那低低柔柔的語調很快就平撫了小男孩的情緒,小男孩不再哭了,反倒衝著她露齒而笑,那一瞬間,他心底竟滑過一絲不悅。

  過了一會兒,張媽出現在庭院中,喚著所有的孩子們進屋吃點心。

  孩子們一聽到有東西吃,個個爭先恐後地奔進屋內,看著最後一個孩子進了屋內,張媽也跟著進屋,只是臨去前狠狠瞪了閻霽天一眼。

  成柏君落在後頭,當她轉身打算也跟著進屋時,一陣疾風颳過身側,接著,她的去路被人擋住了。

  怎麼,終於受不了了?

  「走開!」她盡量以最嚴厲的口吻對著閻霽天說道。

  他不動如山,卻以異常熾熱的眸光看著她。

  她被那莫名的注視看得有些心慌,因為那會令她想起兩人肌膚相親的那一夜,他也是用這樣的眸光看著她的。

  思及此,她忍不住側過臉,避開那令她不自在的瞳眸。

  「為什麼?」他問。

  那語氣很平淡,沒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就只有單純的不解。

  「什麼?」她滿臉的疑惑。

  什麼為什麼?沒頭沒尾的,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呀?

  「你……」她想再問清楚一些,看他到底想說什麼,結果甫張開口,一道陰影便撲面而來,掩去她眼前所有的光亮,更堵去她欲說出口的話。

  「唔……」所有的驚呼都來不及出口,男人好看的薄唇已覆上她的。

  她瞪大雙眸,瞬間忘了反應,只能僵硬地任他恣意親吻,火熱的唇舌、熟悉的鼻息,很快喚起了她腦海裡的記憶。

  他……他以為他這是在做什麼?

  腰身被他的大掌給緊摟著,她退不得,只能無措地把雙手揮來揮去,那模樣有些滑稽,但她還能怎麼辦呢?這也是她僅能做的抵抗了。

  揮舞的雙手很快地被閻霽天制住,接下來呢?接下來他想如何對待她?直接將她給吃乾抹淨?

  此刻成柏君心緒十分複雜,對於他的輕薄之舉雖感到憤怒,但讓她更難過的是,為何他肯主動吻上這平凡無奇的「君姊姊」,卻怎麼也不願主動觸碰美豔動人的「君君姑娘」?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堅挺的火熱就抵在她的股間……她心裡無比酸澀,跟另一個自己吃醋,真是荒謬至極!

  可要她相信他是真心對「君姊姊」有意,那是不可能的,這就如同要她相信豬會飛天一樣,打死她也不信,他定是有目的、有所求的。

  他究竟要什麼?「君姊姊」能給他什麼?

  發現身下的人兒不再掙扎,閻霽天卻也沒再「得寸進尺」。

  她未免也太不專心了吧?心神都不知飄哪去了,究竟在想什麼,想得這般出神?

  他鬆了手,主動退一步與她拉出距離,專注地看著她,想自她臉上窺視她現下的心結。只可惜,他只看見一雙憤怒的瞳眸。

  「你……」她確實很生氣,氣到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到底她是氣自己多一些?還是氣他多一些?她自己也理不清了,但心頭的怒氣還是得找出口宣洩,才不會讓自個兒嘔得內傷。

  「啪!」她毫不留情地狠狠賞他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打得她手裡都微微犯疼了,但心裡那口氣總算消了許多。

  「開心了?」挨了她一記耳光的閻霽天不痛不癢地問道。

  這記耳光是他應得的,只不過看她打得用力,而他卻如同蚊子咬一般沒感覺,看來她是白費力氣了。

  「是,我開心極了。」她怒不可遏地朝他大吼著,接著便頭也不回地跑回屋裡去了。

  被他這麼一問,好似她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似的,原本消去了大半的怒火又再次燃起,且燒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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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8 00:15: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成柏君一整天都躲在房裡,她怕踏出房門便會遇上閻霽天,她不想看見他,一點兒也不想。

  心裡頭亂糟糟的,紊亂的心緒一刻也靜不下來,她想了很多,卻什麼答案也沒有,因此她更煩躁了,就連夜幕已翩然降臨,她仍渾然不知,直到天際發出一聲巨響,才引起她的注意。

  夜空裡爆出一朵燦爛無比的花火,那煙火炮響是自遠遠的熱鬧大街上施放的,緊接著,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煙火陸續被施放,天際被火花照得好不絢爛迷人,她自窗口便能清楚看見一切。

  孩子們聽見炮響,紛紛跑出屋外對著天空興奮地大叫著。

  她隱約聽見張媽對著孩子們說:「不知又是街上哪戶人家放的煙火?每個月總會有一、兩次的,看了這麼多次,你們還不膩呀?」

  「不會。」孩子們齊聲說道。

  是呀,美麗的煙火是怎麼都看不膩的!看著一朵朵的花火,成柏君在心底附和著。

  佇立在屋頂上的閻霽天,當然也瞧見了施放的煙火,自然也聽見了張媽與孩子們的對話,但他根本無心欣賞那絢麗的火花,他的心思全放在屋裡那女子身上。

  煙火很快便施放結束了,夜空恢復了原有的自然平靜。

  三個時辰後,原以為今日就此畫下句點的閻霽天,仍在屋頂上靜待天明,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有動靜!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黑夜裡躍動著,隱去自己的身影,也隱去周身所有的氣息,等待著、觀看著。

  一頂大紅轎子由遠至近,由四名轎夫抬著。

  四名轎夫動作一致地施展輕功,一個接著一個迅速且輕易地躍過屋頂,那敏捷的身手不是一般練武者可以達到的,四名轎夫皆是輕功上乘的高手。

  閻霽天有些訝異來者的上乘輕功,不似轎夫的轎夫,一定有鬼!

  他不動聲色地隱在暗處觀望著眼前的一切,直覺這件事與她脫不了干係。

  他不是傻子,當然知曉她背景定是不簡單,要不她身上哪來的藥?臉上那栩栩如生的假皮又打哪來的?這都不是尋常人家該會有的東西。

  或許,這是他探出她底細的大好機會。

  大紅轎自屋頂落下,停在成柏君的房門前。

  壓下轎,轎夫們全以單腳跪地,以恭迎的姿態等待著。

  不一會,房門打開了,成柏君自裡頭走出。待她上了紅轎,轎夫們二話不說馬上起轎,以來時同等的速度迅速躍上屋頂,一路使用上層的輕功踏過各戶的房頂,目的地是城北。

  他們無聲地來,又無聲地離去,若今夜閻霽天不是一如以往地守著她,就連他也無法察覺他們的出現。

  只能說,一切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他落在遠遠的後頭跟蹤著,不讓那四名轎夫發現他的存在。

  趕了一陣的路之後,他們進入城北,全雙周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方。

  又走了一會兒,轎子進入一棟大紅樓院之中便沒再出現過。

  閻霽天不再追上,因為他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柏君樓。

  守了一夜,轎子只進不出,突然間他腦海裡閃過一句話。

  不知又是街上哪戶人家放的煙火?每個月總會有一、兩次的……

  他懂了,大街上施放的煙火並不是在慶祝什麼喜事或慶典,那是柏君樓給的秘密暗號,是來接她的暗號。

  看來,他得上展天冀那去一趟了!他得好好了解一下成老闆的背景究竟有多麼複雜?

  而她,與成老闆又是何等關係?招她進樓又是為了什麼?

  當他意識到柏君樓是以何維生的,心裡對成老闆的怨恨突地升起。他不是看不起花樓女子,但要他的女人進花樓去服伺別的男人,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希望事實與他所想的不同。

  要不,為了她,要他與成老闆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

  「成老闆?」

  雷筱筱誇張地以手掏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閻霽天來到展家莊內,為的不是與他夫妻倆談天敘舊,竟是為了探知成柏君而來的,若說她尚不知他與成柏君之間的恩怨情仇,或許她會認為天下紅雨了,但現在可不,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一旁不知情的展天冀面露疑色,對於好友突然對成柏君起了興趣感到相當不解,他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找她。「你想知道什麼?」

  「一切。」閻霽天此刻的心情糟透了,連在好友面前掩飾都懶了。

  「怎麼?上一回你見著柏君之後,對於她的美貌驚為天人,自此傾心於她,所以才來我們這打探她是吧?」看著閻霽天那副想殺人的模樣,想必是不可能的,雷筱筱純粹只是逗弄他的。

  展天冀深知閻霽天是個性情偏冷的人,能讓他看進眼底的事不多,能惹得他神情這般凝重的事更是不多。

  「筱筱,別拿他逗悶子了。」想也知道她嘴裡說的事是不可能的。「她是哪得罪你了?」這才是有可能的事!

  「目前還不知道。」閻霽天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就是不確定才會心煩意亂,他就擔心他所擔心的事會成真,來這是為了求解答,更是求心安。

  「不知道?你這樣沒頭沒尾的要我們怎麼幫你?好歹你得先說說你與柏君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也才好斟酌從何說起,難不成要我們將她自小到大的大小鎖事從頭說一遍?」若他真想聽,要她從頭說起也是可以的。

  雷筱筱這番話語聽似有道理,但她心裡可是好奇得要命,她相信閻霽天這回來到雙周城裡,除去上回在她府裡遇見成柏君一次以外,之後肯定有後續的發展,要不然今日他是不會主動上門來的。

  「是呀,你還是先說說你與她之間的事,我們也才好幫你。」展天冀也很好奇。他話一說完,視線自是落在閻霽天身上。

  只見閻霽天的眼神彷彿又冷了一些,緊閉的雙唇似是沒有開口說的打算。

  好半晌,三人之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等得有些心急不耐煩的雷筱筱心下已有了決定,若這事閻霽天不肯開口說,那麼待他今日一離開,她馬上至柏君樓找另一個正主兒談去。

  「好吧,我自五歲起就認識柏君了,我自她五歲那年開始說起……」

  「我與她是在半年前識得,我不知道她全名叫什麼,只知道她叫君君,那天在……」閻霽天打斷雷筱筱的話,開始說起自己是如何與她相遇的。

  展天冀與雷筱筱專注地聆聽著,展天冀以為閻霽天口裡的君君是另一個人,在閻霽天的認知裡確實也是另一個人,只有知情的雷筱筱知道他自始至終遇上的都是同一個人。

  但她一點也沒有多嘴的打算,因為閻霽天與成柏君之間還有些小問題存在,還是先別說破的好,免得壞事,待他將事情有個清楚交代,看他對成柏君究竟有多少情意、值不值得讓她託付一生再見機行事吧!

  閻霽天簡單地敘述事情經過,但重點一點也沒遺漏,眼裡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柔情,不知他自己是否知曉,但坐在他眼前的兩人卻是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心底都有了譜。看樣子他真的喜歡上人家了。

  當閻霽天將一切都交代清楚後,展天冀馬上看向愛妻。

  「若他口裡的君君真是成柏君的人,說不準妳也認得,妳認得嗎?」這話是他代閻霽天問的,他深知閻霽天不愛與人交往的冷僻個性,第一次見他對某人有所執著,看樣子他是真的愛上了。

  「君君我也是識得的。」雷筱筱說道。君君不就是成柏君?怎麼眼前的兩個男人都沒聯想到這一點呢?是他們資質太過駑鈍嗎?還是只信眼見為憑呢?

  「她也是在柏君樓裡為成柏君做事?」閻霽天冷著聲調,眼底滑過明顯的殺氣。

  看著那突如其來的戾氣,雷筱筱突地由腳底升起一股寒意,讓她不由得將身子往後挪去。

  展天冀見了,不由得緩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柏君樓裡的姑娘,所有為成柏君做事的人全是自願的,她從不強迫人的。」

  「不論她是不是心甘情願地為成柏君做事,我只問一句,妳有法子向她要人嗎?」閻霽天面色凝重地直看著雷筱筱。

  「嗯……若是他人定是沒問題,但你口裡的君君可是身分特殊,這恐怕要你自個兒向她討人去了,給是不給全憑她了。」是啊,感情這事她是無法為成柏君做決定的,但……適時的推他們一把總行了吧?

  「我知道了。」閻霽天當下就決定親自到柏君樓去要人,成柏君若有交換條件也無妨,只要他辦得到的絕對成;但若是成柏君刻意刁難,就別怪他出手搶人了。

  望著閻霽天那漸遠的背影,展天冀腦裡像是滑過什麼重要的事,剛才他是不是忘了什麼?「她……」

  雷筱筱橫了他一眼,隨即知曉他想說什麼,抬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知道就好,什麼都別說,這事我來處理就好。」

  ※※※※

  以石板鋪設的熱鬧大街上,即使因夜晚使得街道上大半攤子及商家全關上門休息,但路上往來的人卻沒因此而減少。多半的路人全都方向一致,而且全是男人。

  原因無他,當太陽落下山頭,便是柏君樓開門迎客的時候。

  一旁高築的圍牆像是沒有盡頭地直直延伸而去,圍牆後是尋歡客與姑娘們的天地,柏君樓佔地廣大至令人咋舌的地步,光是樓裡高掛的燈火就足以照亮幾條街,遠觀就像是團又紅又亮的熾熱火球,火紅的亮光像是要吞噬整座城。

  厚重高大的大門正開敞著,門口不像一般青樓,姑娘排排站著急欲招攬客人,反倒冷冷清清沒半個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客人上不上門。

  這兒哪像是青樓?

  站在大門前的閻霽天很懷疑自己是否走錯路了,要不是上頭高掛寫著「柏君樓」三個大字的招牌,門前清冷的模樣哪裡像是煙花之地?

  走入大門卻沒半個人來迎接,直到他一腳踏進大廳,突來一陣疾風旋至眼前,一名風情萬種的女子飄然出現。

  她柔聲地開口問道:「這位爺兒第一次來?」

  閻霽天不作聲,只是冷睇對方一眼。

  那女子對他那不甚客氣的姿態顯得不以為意,逕自展開笑顏再問:「我是這樓裡的總管冷藍,大夥兒全叫我冷總管,爺兒今兒個來到樓裡是要找姑娘?」

  來柏君樓可不是只有找姑娘,這早就不是秘密;不找姑娘必是另有所求,若是另有所求,那她自是另有安排。

  「不是。」

  很好!「請爺兒跟著我來吧!」冷藍收起先前客氣有禮的笑臉,隨即換上一副面無表情的冷樣。

  那快速的變臉模樣,閻霽天自是全瞧進眼底,卻也不感驚訝,因為他深知要在成柏君手底下管事,肯定要有自己的一套手法,要不這管事的位置恐怕是坐不久的。

  冷藍帶他經過一間又一間廂房,又帶他走過一條又一條迴廊,在迴廊上偶有一、兩位姑娘行經他身旁,不斷以嫵媚動人的水眸若有似無地勾引著他,但他全視若無睹。

  而每經過一間廂房,耳邊總輕輕飄來男男女女調情嬉戲的聲音,這也讓閻霽天明白為何大廳裡外皆無人,原來全讓柏君樓裡的人給送進房裡去了,這完全顛覆了一般傳統青樓做法,別人是希望樓裡沸沸揚揚、人滿為患,標準的人潮就是錢潮,但這兒卻是人來便一個個送進房裡去,給足了每一個尋歡客私人的隱密空間,這真是個「眼不見為淨」的好方法啊!

  「爺兒。」冷藍帶著閻霽天來到一處地處偏遠的廂房,這兒完全隔絕了外頭所有不該有的聲響,她做出請入內的手勢。

  「我找成老闆。」進了廂房,閻霽天不等冷總管再次開口,便直接說出今兒的來意。

  聞言,冷藍的眉微乎其微地挑了一下。

  找成老闆?好一陣子沒人上門找成老闆了。

  「爺兒,若是要求藥或是尋人、尋事,向我說明即可,不一定要找成老闆。」若是小事,她來辦即可,不一定得請老闆出面,不是每個人都付得起她索求的代價,要不下場就同她一般,為人作牛作馬不求回報。

  「我找成老闆。」老話一句,不多廢話。

  「好吧!」別說她沒幫過他,他要執迷不悔,她也無話可說。「爺兒的大名是?」

  「閻霽天。」

  冷藍也不拖拉,二話不說便退出房門向成柏君通報去了。

  不一會,冷藍再次出現,但他想見的人卻沒來。

  「真對不住,成老闆今兒不見任何人。」說這話的同時,冷藍一雙眼兒不自覺地溜到閻霽天身上多看了兩眼,看他是否哪兒異於常人,要不,老闆聽聞他的大名後怎會異常的驚慌?她可從沒見過老闆失常的模樣,今日大開眼界,全憑他所賜。

  「任何人?」一貫的冷然聲調,甚至沒提高音量,但就是有辦法教人不寒而慄。

  「是的,任何人。」縱使背脊感受到寒意,但她仍是明確地拒絕閻霽天的請求。

  ※※※※

  「她不見我。」閻霽天劈頭便說。

  雷筱筱反應也很快,立即明白他口裡的「她」是誰。「她不見你,那麼你不會去見她嗎?」

  山不轉路轉,這道理他不懂嗎?

  閻霽天眉頭皺起,大感疑惑。她們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嗎?現下她話裡的意思是要他私自夜闖……不,夜訪柏君樓?

  「她就住在樓裡最深處,最高的閣樓裡,別說我沒幫你,她手底下可有數不清的高手隱身在樓裡,全是欠她債的,你自個兒看著辦吧!」雷筱筱揮揮衣袖,表示只能幫他幫到這了。

  雷筱筱的這席話,讓閻霽天聯想到那四名輕功了得的轎夫,光是轎夫就能有這等的好身手,那麼接下來呢?會有什麼高手等著他?

  事實證明了,等著他的高手都是一等一的。

  嚴格來說,柏君樓分成了兩個區塊,前頭是給男客與姑娘們尋歡的地方,但後頭可就儼然像是禁地,只要有賓客無意越界,就會讓不知打哪來的人給請回廂房內;若執意要闖,下場也是回到廂房內,而且是睡著回去。

  這一次閻霽天不再至大門而入,他以卓越的輕功輕易地來到所謂的禁地內,但隨之而來的是眾人的夾攻。

  他冷著眼,看著圍在他周遭的五人,身體本能地蓄勢待發。

  能追得上他腳步的人寥寥無幾,這會兒竟一次來了五個,真是好樣的!成柏君究竟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讓這樣的高手願意捨去自身的自由,全心全意只為她效命?

  但追得上他又如何?追得上他不代表打得過他!

  不到一刻的時間,五人或躺或站,全讓閻霽天給點了穴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躍上最高的頂樓,直往目標而去。

  那高深的武學造詣還真教人自嘆弗如,難以望其項背呀!

  閣樓裡沒人,閻霽天確確實實地找了又找,裡頭就是沒半個人影,連個伺候的婢女也沒有。

  逃了嗎?

  正當他冷著臉思索著該從何著手將人揪出時,耳尖的他聽到像似水流的聲音,那微微的聲響自閣樓後方傳來。

  他來到窗邊,無聲地推開,由高向下看去,先是看見似是涼亭的建築物,但眼前的卻大得多了,且四周全掛上紅色的布幔,巧妙地掩去了裡頭的景物,只有在微風吹起、布幔飄揚的同時,才能看見裡頭若隱若現的人影。

  ※※※※

  對成柏君來說,放鬆身心的最佳方式莫過於泡溫泉了,尤其當心裡有事不開心時,更是要泡,就好比現在。

  「唉……」

  全身浸泡在水裡,只露出頭及雙臂,她懶懶地趴在池邊,連眼睛都沒睜開來,嘴裡發出一聲嘆息,心裡有很多打不開的結,就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這嘆息聲是因為心情不佳而發出的,還是因為泉水太過於舒適而發出的。

  現在她滿腦子亂糟糟的,思緒轉啊轉、想啊想的,就是離不開閻霽天身上。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人都找上門了,要不要去別的地方避一避呢?」同樣的問題一直不斷地纏繞著她,她沒了答案,只好自言自語地問著自己。

  「唉……」想著想著又嘆氣了。

  夜風輕輕撫上她的臉,吹得她昏昏欲睡。驀地,一陣寒意自腳底竄上腦門,像是突地有人向她潑著冷水,身體止不住地輕顫著,逼得她睡意全無,不得不睜開雙眸。

  明明全身都泡在溫熱的泉水裡了,怎麼會突地覺得冷呢?

  「終於找到妳了,成老闆。」閻霽天就站在池子後方,只要成柏君回過身就能看見他,而他等的,也就是如此而已。

  你……」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別說冷了,她全身寒毛全站起來向她招手了。

  他……就這麼找上門來?在她又是一絲不掛的時候?!

  現下她根本就沒有回頭的勇氣,因為她無法平靜地掩飾心裡翻騰的情緒,她不想讓他看穿她心裡的事,況且這座人工池水非常淨透,在月光下她不能保證他看到了多少。

  「你不懂什麼叫非禮勿視嗎?這兒雖是柏君樓,可你當我是什麼人了?請你馬上離開這裡。」她當初所認識的那名叫閻霽天的君子上哪去了?

  「我想向妳討個人。」

  「哼!笑話,你要我就得給?你當我這是什麼地方?」她最愛與人談買賣了,但他想要的人是他買不起的,免談!

  「開出妳的條件來。」閻霽天的聲音顯得相當冷硬,耐心似是已用完了。

  才說個兩句就失了耐性,話說得像個大老爺似的,這哪是有求於人的態度?

  「這買賣我不同你做,你走吧!」背著他揮了揮手,只希望能早些趕他走,等他一走,她決定馬上離開此地遠走高飛,不在外地待個三、五年是不會回來的。

  後頭的人不說話了,成柏君一動也不敢動,就等著他走。

  好半晌,身後一直沒傳來聲響。究竟走了沒啊?

  等了又等,直到她失去了耐心,打算用眼角餘光偷偷看,沒想到她什麼都還沒做,身後的人卻出聲了。

  「妳都還沒問我要向妳討什麼人,就這麼拒絕我,我想不透妳拒絕我的理由,記得那日我倆首次在展家莊裡,妳還喊我聲閻大哥呢!」今天不論如何,沒達成他要的目的他是不會走人的,她趕不走他的。

  一回想起那日在展家莊裡的情景,她就想仰天長嘆。

  要不是那天一時不察沒事先打探就走進展家莊裡,現在的她或許還能過著如往常般的平靜生活,但不是事事都能如人所願的。

  「那是喊給別人聽的,我沒有大哥。」就是這句「閻大哥」,害她在雷筱筱面前露了餡,一步錯,接下來就是步步錯了。

  「想知道我拒絕你的理由其實很簡單,你在我沐浴時擅自闖入我的私人地方,我都還一絲不掛呢!這還不冒犯我?光憑這一點,你就失去與我討人的資格了。」夠清楚了吧?

  「我什麼也沒看。」

  事實上,他注意的焦點就只有一個,其餘的事物他根本就沒放在眼底,更別說是她的裸體了。

  「這不是理由。」她再次揮了揮手。「今天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以後也別再與我提起討人的事了。」

  對於向她討人這件事,閻霽天倒也不再多說什麼,他話鋒一轉,立刻就讓成柏君招架不住。

  「聽說妳擅長製作假皮。」

  關於這個「聽說」,是上一次離開展家莊時,展天冀私下向他透露的,起初他不懂好友為何要向他說明此事,但他很快地將所有發生過的事串連在一塊,而答案也呼之欲出。

  「……」

  「我知道君姑娘那張假皮是出自妳手,但我不明白的是……君君那張臉是真的,還是成老闆這張才是真的?抑或者兩張皆是假的?」

  成柏君睜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當她還處於震驚無法回神的狀態下,眼前突地一花,一道黑影隨即遮去她眼前的月光。

  背著光,此刻她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但她臉上的神情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眼底,他看見了一雙熟悉的湛亮水眸,那雙令他至今一直無法遺忘的美眸。

  「果然是妳。」他一瞬也不瞬地直看著她,彷彿一個眨眼,她便會再次自他眼前消失。

  「你究竟在說什麼?」今天他的話變多了,但她卻聽不懂。

  「自始至終都只有妳,究竟妳還有多少分身?」他在她耳邊輕吐著氣,引起了她的戰慄,接著便伸出手撫上那張看似無瑕的面皮。

  除了顫抖之外,她還是只能顫抖。

  所有的底全被他給掀了,她還能說什麼?她還要說什麼?

  這張美麗的臉孔看似無瑕,但觸感卻沒有那一夜他身下女人的真實面孔來得真切,所以……「成老闆也是假的。」

  她暗罵自己沒用,就算底被他掀了又如何?他能拿她怎麼辦?抖個什麼勁啊?別抖了!

  「就算全是假的,那又如何?這並沒礙著你,更不關你的事。」

  「是嗎?」他冷哼一聲。

  「本……」她想應聲說是,但緊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卻教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放聲尖叫。

  ※※※※

  「啊——」

  只見閻霽天用力扯下一旁不斷隨著微風輕輕飄揚的紅色布幔,另一手伸進池子裡,以最快的速度一把將水裡的她攔腰抱起,以布幔包裹住全身赤裸的她。

  「你這是在做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被緊緊抱在閻霽天懷裡,成柏君無法掙扎,只好以不斷的叫喊要他放手。

  「唔……」所有的叫囂全消失在閻霽天口中,他使勁地吸吮著她的嬌唇,像是在懲罰她對他的隱瞞,更是在宣洩壓抑許久的不安情緒。

  大掌輕易地探入布幔,滑入那早已被池水浸濕的花瓣,長指在她緊窒濕熱的花穴中玩著花樣,她渾身止不住顫抖,發現自己的慾火全然被挑起,她暗罵自己不知羞,卻又不知該如何停止這一切。

  濕漉漉的長指不斷在深處抽送、勾弄,香甜迷人的花液自她腿間流出,黏膩沾染在他的指掌上,無法抑止的呻吟持續由她口裡逸出。

  無法抑制的情慾,同樣也在閻霽天的體內流竄著,他加快長指抽插的律動,想再次看見她為他高潮時的狂亂誘人模樣。

  「住手……住手啊……」她嘴裡直喊著,但長指每一次的進出,都勾起她陣陣的戰慄,也帶出更多的愛液。

  「妳這個愛說謊的小東西……」緊繃的慾望教他再也無法克制,這一回他已失了耐心,無法溫柔地對待她。

  他牢牢環抱著她虛軟無力的身子,拉開自身的衣袍,露出碩大的昂揚,一個挺身,便深深地、狠狠地貫穿那緊密的花穴。

  「啊……」快感襲來,花徑不停緊縮、敞開、吸附、張放,高吟的聲調,是她歡愉的最佳證明。

  他強而有力的衝刺,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執意與她交纏到底,讓她沁出的愛液裹纏著他的碩大堅挺,恣意在銷魂的水穴中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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