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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變了樣(潘朵拉婚紗會館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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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10: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有容 - 變了樣(潘朵拉婚紗會館之五)

二十歲這天,她要當個真正的女人,
脫掉胸前纏布穿上Bra,接發展現嫵媚,
瞧瞧,來搭訕的蒼蠅七分鐘一個,
她一天之內要把成為女人的事都做完,
就挑那美形男上愛情賓館一夜情吧﹗
帶著激情的回憶她回到台灣,
乖乖變回老爸的優秀兒子,
工作打拚,還交了個女朋友當煙霧彈,
哪知她這假男人也會被劈腿,
更衰的是睽別三年的他出現了,
重逢禮物是把她的車門撞飛掉,
還成為她家姊妹覬覦的“龍蝦大餐”,
嚇得她去找潘朵拉的香大師算命改運,
可大師卻只叫她不要再當放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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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1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接發、穿上富有浪漫氣息的蕾絲貼身衣物、換上LV最新一季的洋裝、踩上高跟鞋……

  二十歲的生日這天,她要活得像自己,真正的自己﹗

  落地鏡中映出一道高挑身影--巴掌大的瓜子臉,身高一七四公分,擁有三十四、二十三、三十四的九頭身好身材,任何時尚衣著在她身上總是能展現最上等的質感。

  逛街的路人經過了精品店前,忍不住被吸引的透過玻璃落地窗,對美麗的女子行注目禮。

  完美的身材比例,身上的那些時價不菲的時尚品反而只是她的陪襯,女孩渾身散發著引人注目的光芒,舉手投足間盡是風華,以及一股搔得人心癢的……神祕。

  付了錢,沒換下這身行頭,手中還提了五、六個大紙袋,她走出這家讓多數女人憧憬,卻也為它駭人的價格而卻步的精品名店。

  抬頭看了下天空,天色變得灰灰暗暗的,早上出來的時候還是好天氣。東京的天氣原來也是這樣變化多端的,之前的陽光躲在雲層後,這片灰暗天空像是隨時會傾倒下傾盆大雨……

  今天是滕櫛二十歲生日。

  三天前她在國際機場搭機前,打了通電話給家人,說她二十歲生日想自己過,然後,她出了國,開始了自己自由的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只要一個星期就好。她想要瘋狂一回,想找回自己,想做一切身為女人該做的事。

  二十歲本來該是個很青春、很美好的年齡,可她過去十年來卻在一層又一層的纏布中度過。直到現下,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纏布下的胸博是這麼的美麗而柔軟,原來比起穿西裝時的英挺,她更適合洋裝的婉約,也第一次感受到,比起皮鞋的方便,她更愛聽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節奏聲響,令她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她喜歡長髮在頸上繚繞輕揚的感覺、喜歡胸罩服貼著胸博的溫柔、喜歡裙 款擺在小腿上的頑皮……她好想是個女人……不﹗她根本就是,只是……

  算了﹗這一個星期可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她不想再讓一些不開心的事困擾自己。

  開心的逛著街,逛累了,她走到噴水池畔略作休息。舉目望去,來來往往的人還真是形形色色,有人提著大袋小袋還在瘋狂購物、有情侶相依偎的互喂手中的銅鑼燒、也有人坐在噴水池邊素描……

  不過最有趣的是搭訕,才坐在這裡不到二十分鐘,她已被人搭訕了三回了。

  日本人都是這麼熱情嗎?恐怕不是。

  都會男女要的只是一夜火花,肢體纏繞的交換體溫吧?她很清楚,一旦接受搭訕,接下來絕對不是喝茶聊天了事。

  一夜情?很瘋狂﹗可她這回來到這裡,要的不就是瘋狂、不就是要嘗試以往不能做的、不敢做的?﹗

  眼前有一個美少女走過,那頭長髮和靈活的大眼睛讓她想到一個好友--兩年前強行被送到美國念書的樂 。

  正前方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有座電話亭,她起身打算打通國際電話給她。

  才進到電話亭,豆大的雨滴忽地大舉傾倒而下。路上閑晃的路人根本來不及幸免於難,一個個落湯雞似的逃進商店前的騎樓早成了落湯雞了。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轉進電話錄音機,滕櫛簡短的留了言後掛上電話。

  透過玻璃看著外頭的傾盆大雨。這場雨下得還真大,才下沒多久,公園的低窪處就蓄滿了雨水了。眼角余光看到了倚在另一片玻璃上的高碩身影……是方才那個坐在噴水池邊素描的男子。

  方才兩人幾乎是背對著背,她只知道他在畫前方的建築物,她沒看偌他長什麼樣子,只對他的背影和穿著留有印象。

  她似乎和他的背影特別有緣,此刻他背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感覺比方才坐在池畔上高很多,他那雙修長得過火的長腿,即使只是隨意的斜靠著,都慵懶瀟灑的像少女漫畫中的男主角。

  他蓄著一頭對男子而言略微嫌長的頭髮,那發沒跟著流行的染發,帶點魔魅的黑,風一拂動微微輕揚……

   了 眼,她不禁幻想起來,如果把手指探入那頭黑發中,會是什麼感覺?想像柔軟的發絲滑洩糾纏在指縫間的感覺……

  像是被什麼控制了心魂似的,她抬高手往玻璃叩去。

  玻璃發出輕響,背著她的男子回過了頭。

  那是一張比明星更具魅力的臉蛋,可渾身卻散發著冷傲凜冽的氣質。

  她的眼對上他漂亮有型的眼,香腮驀地微紅起來。

  他的眼透著銳利又堅定的眸光,像是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決策一切事情似的冷靜睿智,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心跳加速。

  也不知哪來的衝動,她推開了門,用流利的日文說︰「雨下得真大,要不要……要不要一塊躲雨?」電話亭上有一小塊型式裝飾的檐板,雖多少能遮到些雨,但想全身干爽恐怕很難。

  按捺心裡怦然的騷動,她期待的看著他。

  在她是「男的」滕櫛的時候,她嚴肅而拘謹,可現下她在日本、不是男的滕櫛,所以她不要再裝乖,不要再凡事三思、考慮再三,她想恢復她原本的性子。

  她--本來就不是個乖女孩﹗

  她是個很外放、很熱情、很愛玩的人,她想擁抱人也想被擁抱,她想當個女人,找個男人好好呵護她﹗她想在男人的臂彎中醒來,想要感受體溫熨烙時的溫柔激情……

  血液中有股衝動在 喊著,她想要不同、想要瘋狂,想要解放、想要自由﹗

  她想要感覺她是個真正的女人﹗

  「不用了,空間太小。」他回過頭去。

  「也對。」她推開門走出來,斜飛的雨打得她一身濕。

  冰川司訝異的看著這個捨棄遮雨的容身處、陪他站在亭外看雨的女孩,「 全身的行頭看來價值不菲,風雨可不會為 心疼。」LV  的洋裝、CUCCI的高跟鞋……手上還提了好幾個各家名牌的紙袋。

  滕櫛但笑不語,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大雨中的都會不再市儈尖銳,有些像童話背景,雨水的節奏和泛起的漣漪讓我想到圓舞曲。」深秋的雨水有些冷,可她卻想跳舞﹗在雨中跳舞。

  不按牌理出牌的瘋狂想法,她得意得想笑。現下的她身分不是「滕櫛」,她像逃出牢籠的金絲雀,想飛到那裡就飛去。

  不過,她瘋言瘋語的話會不會嚇跑身邊這位一身貴族氣息,又同時融合武士霸氣的帥哥呢?

  他沒被嚇跑,還有趣的問她,「想跳嗎?」

  「圓舞曲?」她笑,原來,瘋狂的人不只她一個。她對上了他總算有些溫度的眸子,踢掉高跟鞋,跟著他走入雨中。

  「你叫什麼名字?」牽著他的手,兩人在雨中起舞。

  「伊芳集院徹。 呢?」

  該給他真名嗎?算了﹗他們接下來的發展說穿了不過是以上床為目的,她不想沾惹不必要的麻煩。「滕允熙。」

  再說,萍水相逢,誰又在乎名字真假?

  「滕……允熙? 不是日本人?」呢喃著不像日本常見名字的音節,他注視著她。

  她的臉泛紅,無意多透露自已的事。「嗯。」

  白嫩嫩的腳丫子踩在濕冷的地上感覺好怪,正因此這樣更是好玩﹗閉上了眼,耳邊像真有圓舞曲的旋律似的,輕快、浪漫而優雅,她笑著在他懷裡轉著美麗的弧度。

  雨下得大,眾人都躲雨去了,兩人盡情的跳著,淋瀝的雨聲為他們數著節拍。

  雨被他們高昂的熱情所感染,愈下愈大,打在他們早已濕透的衣服上,然而兩人卻不覺得冷,緊貼著身體的布料分享彼此的體溫。

  滕櫛身上早濕透的洋裝早濕透的緊裹著 妙引人遐思的女性曲線,胸口隨著呼吸起伏的渾圓以著勾魂的姿態緊捉住冰川司的目光,他澄澈的眸子深沉,恍若鎖定獵物時的黑豹。

  放在她纖腰上的手驀地使力,將她拉向自己,她感到唇瓣乍熱,他的薄唇不容拒絕的吻上她因訝異而微啟的紅唇,吞沒了她的低呼聲。

  他的吻既霸道而放肆,似乎早習慣主導一切,滕櫛不在乎也不想抗拒,她主動和他搭訕,為的就是這一刻。

  男人的氣息強勢的入主她的嗅覺,口鼻間滿滿是他好聞的薄荷味清爽,她的呼吸紊亂,心跳像脫韁的野馬。

  他性感的唇瓣和身體蠱惑著她,他們的吻變得狂野而貪婪。

  兩具濕淋淋的身子在雨中緊貼著,熱吻得難分難捨,渴切的互相探索著彼此的柔軟溫暖,引爆體內的慾望……

  飯店的豪華套房裡彌漫著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慾望氣息。

  兩人還在房間外時就吻得昏天暗地,冰川司一手插卡進門,一手由身後環握住滕櫛豐嫩的乳房,濕答答的身子一緊貼後是一陣戰栗,已分不清是秋雨凍人,還是激情在爆發頂端勒緊了感官神經所致。

  男人的氣息由身後吹拂而來,他吻著她敏感的耳垂、雪白纖頸,彼此急促的呼吸著,大手一路而下,手往下一拉,她身上昂貴的秋裝在冰川司的巧手下很快的全落了地。

  比起他的利落,滕櫛努力的解著他襯衫扣子的手就顯得遲鈍而笨拙,最後還是冰川司自己來。

  他的好身材沒讓她失望,方才跳舞觸及他身子時,她就覺得他有副很陽剛、很Man的好身材。

  他的手火燙的拂過她漂亮的頸、性感的鎖骨,吻綿延不斷的一路往……

  滕櫛不曾經歷過這些,這樣的刺激瘋狂幾乎要教她無法承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自覺散發嬌媚姿態的開口,「不先洗澡嗎?」他的動作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停下來。

  「還是 想主導?」

  主導?﹗A片中男下女上的姿勢?那對她而言是高難度動作吧?老實說,今天她若能安全上壘她就覺得了不起了。滕櫛訝異的發現,這個冷傲的男人在性這方面原來是邪氣而狂恣的,彷佛是天生壞胚。

  她搖了搖頭「不要。」她的聲音在顫抖,有些無助,像在撒嬌,可卻不造作惹人憐惜。

  冰川司抱起她坐在大床上,薄唇再度吻上她的。

  他強健的體魄迭著她的身子覆了下來,輕帶緩行,一次又一次……那是一種誘惑,致命的誘惑,那種麻麻的感覺逗得人心癢,她不自覺的弓起了身子……

  在她享受的閉上了眼之際,火熱突然長趨直入的穿破了童貞的象徵。

  突來的疼痛讓她驚駭的睜大了含著水霧的媚眼,秀眉緊蹙起來,為了避免自己疼叫出聲,她緊咬住他的肩,淚水卻不爭氣的滑落。

  「 ……」冰川司眼中的訝異一掠而過,卻沒有放慢速度。和女人做愛他一向只圖快樂享受,不曾懂得溫柔體貼,可對這女人他就是無法罔顧她的感受。

  「放輕鬆。」 著眼觀察她的表情。她明明就痛得眼淚都忍不住了,她還想裝作沒什麼事。

  不是沒和處子交歡過,每一個都呼天搶地的像是怕他不知道她是第一次似的,那種感覺活似在看A片,假的令人反胃,然而這女人卻很不一樣。

  她的倔強意外的挑起他的興趣和……憐惜。

  該死的﹗他干啥要顧慮那麼多﹗對他而言,做愛是為了享受,女人也只是提供他享受的工具,什麼時候他會在意床伴的感受了,真他媽的見鬼﹗

  他想漠視,她的緊窒令他抽撤都有困難,且他的火熱因為這動作而更亢奮,慾望一發不可收拾,他瘋狂的想發洩、發了瘋似的想要。

  不過她無言的淚卻令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和「過往」的自己拔河了半天,他妥協了。吁了口氣緩和慾望,他試著溫柔的說︰「乖﹗放輕鬆……再一會兒就不痛了,乖……」

  他像哄小孩一般安撫著她,溫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淚,啜吻她紅艷的唇,捺著性子幫她放鬆……

  強忍著排山倒海而來的欲念,身上的汗水不斷的滴落在滕櫛雪白的胸口上,雲雨的氣息醞釀再醞釀,像是醇酒釀成前的等待。

  慢慢的,她蹙緊的眉宇舒緩開來,她開始回應他的吻,修長的腿纏在他精瘦的腰桿上,他才又動了起來,在她體內馳騁,一次次的衝撞……

  滕櫛由被動開始附應冰川司原始的韻律,隨著他的節奏而款擺,他充塞在她體內的快感讓她忍不住的又咬住了他的寬肩,狠狠的、深深的……

  「啊……啊……啊……」欲仙欲死的快感令她忍耐不住的春啼,抱住他的手激動的在他古銅色的闊背上劃下一道道指痕……

  一切平息後,他撐起身子,他細吻著她的眉眼,他沒疼過女人,可這女人卻讓他想疼她。

  很新鮮的感覺,不知道這新鮮感能維持多久?

  「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她得要咬著牙才能把話說全。

  這女人勾引他果然是有目的的,看來她早知道他是誰,哼﹗先前他說他的名字是伊芳集院徹的時候,她毫不懷疑的樣子演得還真像。

  突來莫名的怒氣挺入的力道大到滕櫛皺起了眉。「 說﹗」

  她看著他,對上他驀地失溫度的眸子,理智在他的抽撤中漸漸迷路。「我想在你臂彎中醒來。」

  冰川司直視著她的眼,想知道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我不和女人糾纏不清。但…… 可以到珠寶公司找一款喜歡的項鍊,價錢 不必考慮。」

  能在男人的臂彎中醒來,那是身為女人的福祉。她一直想感受那種受呵護的感覺,即使對方並不是她愛的男人,只是一夜情的對象。

  福祉的感覺她想收藏,不過看來這男人不給她。

  滕櫛苦笑,「不用了,我不缺那東西。」他想的話讓她覺的自己像出賣身體獲取物質的妓女,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一陣酸,眼中泛起了水霧。

  發現她眼底的淚,眉宇皺了起來,他瞥到褥單一角的殷紅血跡,那初經人事的象徵……

  像是想擺脫心中松動的屈服似的,他完全不再顧忌她才由女孩蛻變成女人的不適,他動作大而瘋狂,只圖自己享受快感,一如之前的他。

  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求後,冰川司在凌晨四點多最後一次做愛完,淋浴之後,穿上衣服離去。

  一夜情就是歡愛,他不為任何女人改變不過夜的原則。

  在他帶上門離去後,滕櫛蒙在被子裡哭了。

  為什麼要哭?明知道這只是一夜情,為什麼她還是那麼難過?

  為什麼﹗為什麼﹗

  其實她該感謝,感謝她一夜情的對象是他,因為遇上他這種性愛高手,她才能在第一次就體驗男歡女愛的銷魂感受;也因為他是這種冷情的男人,她才能在歡愛後一拍兩散,不會受到任何糾纏……

  說到底,她該感謝他的不是?

  而一夜的絢爛卻足夠她回味﹗

  回到台灣後她又得將接發剪去、穿起西裝,恢復滕家少爺的身分。可她會永遠的記得這夜……

  所以她會永遠記得這東京晚,既沉淪又瘋狂的一夜。

  她會記得在二十歲生日的這一天,有個叫伊芳集院徹的男人在她生命中烙印下印記,即使她沒能在他臂彎中醒來。

  二十歲的清晨她還是一個人迎接。

  二十歲生日快樂﹗滕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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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11: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三年後

  航遠精品公司。

  這家公司規模並不算大,全省有二十幾家店面,兩百多位員工,約莫八、九億的資本額,比起一般上市、上櫃的那些大公司,它僅稱得上中小企業。

  但憑著它在精品業界建立良好的口碑,以及老字號的招牌,因此即使擴充緩慢,又加上老董事長滕宗亮的保守作風,它還是可算是一家體質極好的公司。

  不過航遠的保守作風在老董事長臥病,且傳人浮出 面接掌後,經營手法積極大膽起來。

  這給了航遠年輕積極氣象的繼承人正是老董事長的寶貝「兒子」--滕櫛。

  早在滕櫛還是高中生時,每個寒暑假都是在公司度過的,大學一畢業後就到航遠上班,即使一開始就擔任董事長秘書的要職,也沒有適應上的問題。

  之後滕宗亮中風行動不便,滕櫛更是一肩挑起代理董事長的重任。只是這位子並不那麼好坐,像這種家族企業自有難處,隨便一個經理、課長都是她的叔叔、表哥,加上滕宗亮的花心,連著去世的第一任夫人,他共娶了一妻三外家,因此外戚問題更是公司嚴重內哄所在。

  又說句現實一些的話,滕宗亮雖稱得上白手起家,可若不是已故夫人娘家有錢,他是不可能有錢創立航遠,也不可能度過十年前的那次財務危機,更不可能有現今這近十億的資本額。

  就因為已故夫人娘家的勢力早深入航遠,因此前後代外戚更是明爭暗斗得凶,尤其是後來因為一舉「得子」,而被扶正的三夫人又不得人心,她娘家的人在公司也同樣顧人怨所以滕櫛這代理董事長的職位可是當得戰戰兢兢,多少雙手虎視眈眈的想把她拉下馬。

  多虧她還有一些經商頭腦,抱持老二心態把姿態壓得夠低,因此上任至今夾捧帶棍的建言是少不了,除此之外,一切都算還好,沒有被過分的惡整過。

  人 人,想要活得「安全」鋒芒就不能太露,適時的彎腰哈背、阿諛諂媚絕對沒有錯,有道是好話人人愛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尤其是像她這種身分特殊、祕密太多的人,沒事的話就別教人把目光集到自個身上來。

  不過她縱使把老二哲學發揮到淋漓盡致,可她還是有張太顯眼的臉,俊俏得太過,害女扮男裝的她掩飾得十分辛苦。

  她擁有一七四的身高,就男人而言算得上中等身材,髮型維持著中規中矩的西裝頭,連時髦的燙、染都不敢。然而即使這樣努力了,她還是有一張很……娘的臉。

  怎麼蹂 都還是白得回來的白皙皮膚,標準的瓜子臉,唇紅齒白的,從後頭看,很多人會叫她「先生」,可迎面而來的人叫她「小姐」的人比叫先生多。

  男人長得俊俏的不算少,有的甚至喜歡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的,這叫「超視覺系」,可即使是這樣還是給人美得不自然的感覺,頂著臉上的濃妝,有時還讓人起雞皮疙瘩,但滕櫛的美卻是很自然的媚。

  看在一般人眼中,一個大男人貌美如花,感覺還是很怪異。

  因為長得俏,喜歡她的女人不少,同樣的,喜歡她的男人也很多,而且清一色是同性戀「1」號﹗

  對於這些是非紛擾,滕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向來只有苦笑以對。

  秋末冬初了,這種涼意中帶著淡淡冬味兒的天氣讓一般人很容易賴床,不過可不包括滕櫛,她準時在八點半就進了公司。

  她這未來傳人提早上班沒人稱許,要是上班遲到了,一群早磨刀霍霍的叔叔伯伯可不會吝惜將手上的刀揮出的。

  要不是因為這樣,她還真希望這幾天可以賴在家裡不出門。

  她現下的樣子真的很野狼狽,鼻子紅中帶青還腫得很,這也就算了,連眼眶都黑了一圈,眼白部分還充血,簡直像只「賤狗」似的。

  唉﹗她美美的臉會變成這副滑稽相,全拜「女禍」之賜,而這女禍正是她那小她五歲、昨天才滿十八的樂 。

  而那個誤以為她想「霸王硬上弓」吃了樂 的男人,在罵了她一句「 這死娘娘腔」後還出拳讓她當場飛了出去,一覺醒來成了賤狗,這個不長眼的死男人正是企業界人稱「韓閻王」韓映禧。

  狠 ﹗他那一拳沒敢打在他那粉雕玉琢的心上人臉上,倒是很阿莎力的往她這假男人揮來。

  早知道找個後台太硬的人當煙霧彈不討好,那裡想到會這麼「呷力」。

  第一次知道,男人的力道真的是一拳就可以把人打飛出去,還以為只有在黑社會電影或是武俠片才看得到,沒想到真的發生在現實生活中了,而且遺憾的是,她就是那個體驗者。

  往好處想是,韓映禧會這麼生氣,那就表示他很在意樂 。也許他們倆在昨天回家後,彼此的情意就明朗化了;往壞的地方想,為什麼飛出去的是自己啊?

  手帕交難當,女扮男裝的手帕交更是難當,因為隱瞞身分的關係,她其實沒有什麼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認真說來,劉袖之還算稱得上,像那時家中的姨太們忙著為她介紹女友之際,劉袖之也挺有義氣的幫她說話。可別看他在航遠只是個總經理,地位還略遜她,由於他是第一任夫人的侄子,在航遠的派系地位中可高著。

  剛開始她的確可以擺出眼高於頂的樣子,又加上劉袖之挺她,情況還好。然而一次、兩次……相親了N次,再眼高於頂也有個限度吧?後來因為劉袖之老幫她,一些老人也把「關愛」的眼神分到他身上,害得他沒事也得去吃相親飯後,之後彼此就「各自保重」了。

  為了相親老失敗的事,她還一度被懷疑是同性戀,甚至有人又開始注意到她老長不出胡子的下顎和沒有喉結的脖子。

  那陣子她還真的想隨便挑個相親的對象交往算了,不過回頭又想,要是真的交了女友,一定很快就被識破假男人的身分,那結果也一樣慘……不,會更慘﹗就在燃眉之際,樂 回國了,一聽到這消息,她感動得快落淚。

  樂 是少數幾個知道她真正身分的人,而且她長得漂亮,後台又是KEN集團,兩人站在一塊真是再登對不過了。

  就外在條件來說,樂 的確比她相親過的任何一個名門淑媛都年輕漂亮,這一點讓人沒話說,有些人甚至還認為,原來她早有了這樣一個美人女友,怪不得對那些別人介紹的對象,誰也看不上眼。

  而現實一點看來,樂 相當於韓映禧的「掌上明珠」,要是真的和她交往,對航遠來說是有利無弊,畢竟對KEN那種國際級的大集團而言,小小的航遠精品還真是大大的高攀了人家。

  於公於私上,和樂 交往都是最好的選擇,而自己對樂 而言也是個再好不過的幌子,沒法子,樂 鐘情的對象是那座名叫韓映禧的冰山,她總也得交個「男朋友」來氣氣他,順道試探一下他的真心嘍。

  彼此是彼此的煙霧彈,一切都是這樣的完美,而且安全。

  因為對象是樂 ,她的相親風波還真是暫告一段落了;也因為樂 對象是她,韓映禧也開始有回應。不過,她卻也因此倒大楣,差點讓那個被醋淹死的男人打成賤狗。

  哎……紅顏果然是禍水。

  進了公司,員工詫異的目光不時投來。

  航遠精品的總公司位在高級地段的某棟百貨公司的四十八樓,同一棟大樓中,一到十樓是百貨公司,其它的則是分租給一般的公司行號。

  同棟大樓中有貿易公司、電子公司、精品公司,還有畫廊、古董商……

  航遠在四十七樓僅分租了五十坪的空間做為上班和商品展示的空間。有財力在這棟大樓中租下一整層空間的公司不多,寸土寸金的房子租金高得令人咋舌。

  不過聽說樓上一整層前陣子讓日商御東集團承租了這集團可是名列亞洲四大集團之一的大財團,有錢得很。

  御東集團在台灣其實有自己的形象大樓,只是目前拆掉重建,這才會暫時落腳在此。

  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在這種綜合大樓就消息、八卦最多,每到午餐、晚餐時間,各家公司行號齊湧進百貨公司的地下美食街,常不同公司的職員會坐在同一桌,只要仔細聽,總會有新消息。

  也正因為這樣,想必她給打成賤狗的事應該很快就會傳開了,像方才搭電梯時就遇到好幾個男男女女,其中一個聲名遠播,她是中遠貿易的職員,有名的廣播電台。

  她和她有過數面之緣,平時只是點頭之交,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會過來說上幾句話,提供最新的八卦。

  今早她在一樓大廳等電梯之際,一聽到她的大嗓門由後方傳來,她忙把臉轉開,希望能逃過一劫。沒想到廣播電台不只嗓門大,眼睛也利,大老遠就看到自己,很親熱的往她直來。

  「早啊,滕先生。」

  滕櫛在心中懊惱的低咒,臉上還是陪笑道︰「早。」她主要傷在左邊,而廣播電台站在她右側,只希望她沒注意到。可下一刻她尖叫的聲音粉碎了她的小小的願望。

  「喔﹗滕……滕先生,你……你的臉……你的臉好慘 ﹗」誇張的調調,一臉快昏倒的表情。「你和人打架了嗎?不不不﹗這該是挨了哪個男人的拳頭了吧﹗」

  該死的﹗這大嗓門,她的聲音不能「調」小一點嗎?這下可好,原本沒注意到她的人全回過頭來了。死八婆﹗

  滕櫛扯動了嘴角。「沒事,出了點小意外。」

  「小意外?小意外鼻子會大得很有『錢』途,眼眶還會黑了一圈?」滕櫛一向是許多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難得看他這麼野狼狽滑稽的,呵……真有趣﹗

  對她而言滕櫛太「幼齒」了,聽說他好像才二十三、四,她都快三十了﹗而且他也不是她喜歡的型,嗯……怎麼說呢?就她的感覺呢,男人可以是俊美,可美到……很娘就太過了。

  滕櫛真的太美了,比起女人簡直有過而無不及。可以預期的是,將來要嫁他的女人想必會很有壓力。雖說他不是她會喜歡的對象,不過,公司裡可是有一堆他的後援會員哩,因此他的消息很有打聽的價值。

  廣播電台壓低了聲音,「不會是女禍吧?」之前她看過他和一個年紀看起來很小的小美人走在一塊,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紅顏禍水型的。

  一早到公司就遇到這討厭的女人,真夠倒霉的﹗滕櫛的心情煩躁了起來。

  她咕噥道︰「所有的女禍加起來,都不會比遇到一個廣播電台來得倒霉。」

  「啥?你……你說啥?」她沒聽錯吧?那個溫文儒雅的滕櫛會說這種話?﹗

  深吸了口氣,滕櫛勉強擠出笑容,「沒事,電梯來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沒必要為了一個長舌婦徒惹是非。

  之後他佯裝閉目養神,把更多「關愛」的眼神謝絕在眼皮之外。

  進到自家的公司又是另一波關愛的眼神,而且更直接、更理所當然,杜絕這種關愛的方法就是砰的一聲,把自己關進十坪大的辦公室裡。

  目送她進辦公室的職員很惡質的笑了出來。「噗嗤……哈哈哈……好像成龍扮賤狗喔﹗」她們家「美少」又高又挺的鼻子怎會紅腫了一倍半大?還有那賤狗般的黑眼眶……哈哈……好慘﹗

  「喔喔……好大的圈『黑輪』﹗他是玩扯鈴給『ㄇㄞ』到了嗎?」即使滕櫛一言不發的直接走進辦公室並關上了門,還是杜絕不了一群女人的好奇。

  「我看他是玩女人,給女人的男人的拳頭ㄇㄞ到的吧?」

  「那個樂小姐不是很愛咱們家滕董嗎?前陣子瞧她黏他都黏到公司來了。」

  「就是她愛他愛得要死,她的男人當然恨滕董恨得要死,滕董自然就給打得要死了﹗」

  「有道理。」

  「可……會不會打他的人是樂小姐本人?」

  「她打他?除非她天生神力﹗ 嘛幫幫忙,那慘樣一看就知道是給男人打的好嗎?還有,樂小姐和滕董那麼好,沒事干啥把他打成這樣?」

  「也許人家有對象了。」女職員壓低了聲音。「說一句現實話,和KEN比起來,咱們滕董還真是高攀了人家。」外型登對並不表示一切都OK,尤其像KEN那種大財團更是重視門當戶對,航遠精品在他們眼中,只怕比「柑仔店」好不到那裡去。

  「嗤﹗想太多﹗我想啊,也有可能是……」

  「不對、不對﹗應該是……」

  「 們都錯了,我認為是……」

  外頭討論得熱烈,裡頭的滕櫛卻是頻頻翻白眼。就是不明白,明明不干自己的事,就是有些女人可以討論得活似自家發生的事一樣。

  近年來的八卦雜誌會大賣,不無根源可尋。

  她閉上了眼,揉了揉太陽穴,一想到昨天發生的事她除了心有余悸外,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這輩子還沒給男人揍過,真榮幸﹗那記「閻羅拳」還真不是蓋的,差一些她就給送去地獄見地藏王。

  真他媽的夠狠﹗

  不過,他給了這一拳還真是應驗了潘朵拉婚紗會館那位神算香景幽所說的話,她真的就是那個「無辜者」,為樂 那任性的丫頭所連累了。

  那位香景幽先生還真是神 ﹗她聽說過的一些算命的,能知道過去的不少,可能預知未來的,到目前就只有他一個了。

  前些日子她和樂 透過朋友介紹,找到潘朵拉去,樂 給化妝師Wind纏著畫勾魂妝時,她曾給香景幽卜了姻緣卦。在卜卦之前,香景幽要她抽張進潘朵拉的「規矩牌」。

  那時,看著香景幽洗牌的動作,之後對於她抽的牌不置一語的模樣,滕櫛有些緊張起來。

  「先生……」她聽過朋友說過,香景幽對於客人進門抽的第一副牌通常是不解的。

  「嗯?」

  「我可以卜個姻緣卦嗎?」

  香景幽專注在將牌上,沒多看滕櫛一眼。「姻緣嘛,要以何種身分?是男,不必靠卜筮,便可斷你今生無姻緣。」他笑,抬起頭。「你妻宮上一片空白,今生注定不是太監便是假男人。」說到「假男人」三個字時,他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看了她一眼,惹得她一陣心虛。「是女……倒是可以卜個卦瞧瞧。」

  「先、先生……」滕櫛一陣臉紅心驚,悄悄的回頭看看有沒有人注意。所幸樂 要求Wind畫的是男人一看就會被電四肢無力、直接癱在床上任其擺佈的勾魂,引起眾人的圍觀,暫時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先生果然是神算。」

  「好說。」他這人褒貶皆不系於心的。凡人嘛五穀雜糧喂大的,若好壞皆入了耳,亂了一池湖水只見混濁,何必呢?

  「只是顛倒陰陽在現代雖不致獲罪,終究是不合常理。」他拿起龜甲和中間鏤空的銅幣,問了一些滕櫛個人生辰八字數據。

  「我……」滕櫛在香景幽面前似乎是沒什麼隱私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甩動了龜甲中的銅幣並念了些禱咒後,他倒出了銅幣,反反覆覆數回。「嗯? 自己倒是在無意間推展了姻緣齒輪了。」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

  香景幽看著卦象揚了揚眉。「露水姻緣到底還是烙了印了。」有了足跡,若加上有緣且有心,要循跡而來不是難事。

  聽到「露水姻緣」四個字,滕櫛忽然心虛的紅了臉。「這……這是……」她想裝傻否認,三年前的那一夜情該是神不知、鬼不覺才是。

  可依她的直覺……在香景幽面前她還是誠實些好。幾經掙扎,她 的閉上嘴,選擇了沉默。

  「要是我給的忠告呢,一切順其自然,別想逆天行事,該說實話就別滿口謊言,一切反而好辦些。」給忠告不外就是針對個人最大毛病而對症下藥。不過要是三言兩語就想能藥到病除,那簡直算是奇跡了--意思就是事情沒那麼簡單。

  這丫頭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她身上的祕密太多,為了守住祕密,她習慣活在謊言中,因此一旦遇到問題,她的直接回應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把問題藏起來,尤其當這問題是牽涉到性別時。

  久而久之,說謊成了她的反射動作。

  問題是,對有些人是撒不得謊的。

  「神算,你……」他這話是說中了她的「毛病」,可她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有些話能直說香景幽不會拐彎抹角,只是若說得太見骨,他反而沒好戲看。

  這人世間男男女女的姻緣途是出出有趣的戲,他雖冷眼旁觀,還是希望看出有高潮起伏的劇情,若甲女遇見乙男,兩人從此以後過起福祉快樂的日子,那可是會大大的削弱他看戲的興致的。

  「老話一句,誠實是種美德。」提點到此,他算仁至義盡了。「順道一提,近日內有朋自遠方來,至於悅不悅乎,那得看 自己嘍。」

  滕櫛想問個明白,可這時樂 已化好妝,好奇的過來湊熱鬧。有些事……在好友面前她還是選擇保留。

  之後她雖然還有陪同樂 去潘朵拉看新娘禮服,也遇到了香景幽,可礙於樂 在場,她什麼也沒有問。而自己親自去了潘朵拉,香景幽卻正巧都不在。

  至今她心裡還是有許多疑問存在,例如「露水姻緣到底還是烙了印」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又有朋自遠方來,那個朋友又是何人?

  滕櫛嘆了口氣,露水姻緣嗎?她的視線不自覺的調向辦公桌右側牆上的一幅裱了框的鉛筆素描。

  畫裡是東京深秋的街景,僅僅只是炭筆的線條,沒有顏色渲染,可她卻已能感覺出秋意瑟瑟。

  這幅畫算是那一夜情的紀念,也可以算是……

  她偷來的生日禮物吧?

  二十歲的生日,她一個人醒來。在離開飯店之際,她發現伊芳集院徹忘了帶走的素描本子。

  也許是心情,也也許是在這樣的季節相遇吧,她撕下了這張秋意濃濃的畫帶走,把本子交給飯店櫃台。

  她之於他也僅僅只是生命畫冊的某一天畫下的荒唐一頁,於是她擅自撕下它,其餘的就交還給他。

  外頭好像快下雨了……

  這樣的天氣和三年前東京深秋好像,像到她想到冷颼颼的秋風、飄逸的長髮、突來的大雨、圓舞曲,然後是火辣辣的忘情交歡……

  秋天果然是個容易想太多的季節,一些些和回憶相似的觸動,都會漫撒成無際的愁思。

  情緒多到她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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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1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走出咖啡廳已經快十一點了,目送著黑色的勞斯勒斯離去後,滕櫛步行向自己位在二十多公尺外的車子。

  上了車之後她不禁想起方才在咖啡廳和樂 的對話。

  「喂,我……」樂 難得臉紅,笑得賊兮兮的,她附在滕櫛耳邊咬耳朵,「○○XX……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真的?」因為太訝異了,滕櫛的聲音揚高八度。「奔回本壘了?什麼時候的事?」太訝異了﹗她好像才沒多久沒和樂 聯絡,她就「轉大人」了。

  「啊就……嗯…… 被一拳打暈了當天的事唄,嗯……也不算啦,都過十二點了,該說我滿十八歲那天的事吧?」

  「嗤,沒道義,見色忘友﹗我為了 給一拳打暈, 倒是暈在韓閻羅的臂彎中了。」滕櫛佯裝一臉不高興,見樂 紅著臉愧疚得低下頭,她才哈哈大笑出聲。「開玩笑的啦﹗逗著 玩的,那人終於也向 表明情意了。」好友終於得償宿願,她可是很為她高興的。

  樂 看著她有些怯怯的說︰「 還在生氣,對不對?否則我連打了好多天的電話, 為什麼不接?」韓映禧那一拳揍得狠,任誰都會生氣。後來她又跟著他到美國出差了一個星期,在美國她還是有打電話找她,可滕櫛就是不接,害她都快急壞了。

  原本她還決定,要是今天滕櫛仍是不見她,她打算押著「肇事者」上門道歉了。

  「小姐, 是我的『女朋友』 ,如今 琵琶別抱了,我當然要意思意思的消沉一段時間吧?我家可是一群人關心著這件事呢﹗」樂 畢竟年紀小,很多事沒能考慮得周到。

  「 不會希望我今天才被抱得美人歸的情敵修理,明天 一打電話過來,我就能笑著說恭喜,一臉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吧?

  「再有風度的人也需要一些時日調適心情唄?」滕櫛的心思可是很細密的,生長在複雜的家庭,她很難太天真、很難不比別人多出個心眼。

  怔了怔,樂 的確沒想到情侶間分手時一些微妙的回應。「我倒是沒想到這些。」

  十八歲的小女生若能想得這麼多,不是心機太沉就是天生演員了。滕櫛一笑,「這些日子我家的三姑六婆討論得可熱烈了,為了配合她們的熱烈,我雖裝不來 家韓閻羅經年的冰屎臉,不裝個幾天苦瓜就太對不起她們老人家了。」

  說到那群「查某」,有人大剌剌的就當她的面潑冷水,說什麼齊大非偶,她們早知道樂 這種大企業小姐是看不上航遠這種小公司;又以一種很同情的眼神說她給劈腿了……

  更毒的還有人說她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韓映禧那一拳算是打醒了她的癡心妄想。

  「我想這一波八卦論壇可能暫時是停不下來了, 和韓映禧要是好事近了,只怕會掀起另一波高潮。」滕櫛早有心理準備了,給當成「受害者」而被熱烈討論的她倒還能很悠哉的看著三姑六婆罵人時的嘴臉。

  「我……」樂 不像她那麼看得開,畢竟韓映禧給的那一拳真的不輕啊﹗還有,她害滕櫛成為笑柄,雖說這結果是遲早會發生的事,但她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她。

  樂 為什麼一臉欲言又止的?「都把 癡心妄想的對象拐上床了,他……沒有任何表示嗎?」

  樂 笑著晃了晃右手,笑得有些 腆。

  無名指上有圈戒指呢﹗「哇哦﹗好大的一顆鑽石。」她不太懂那些鑽石珠寶,可這麼大一顆,想必要價定是不菲,更何況是韓映 買送給情人的,出手自是大方了。「什麼時候的事?哇﹗沒見面的這些日子,發生的大事還不只一件呢﹗」

  「其實……」樂 想裝成沒什麼的「成熟」樣,然而終究還是小孩,她臉上的笑容壓根掩都掩不住,一雙很適合笑的眸子都笑成了兩道橋了。「其實這都是同一天發生的事啦﹗前後相差不到一個小時。」

  上床和求婚相差不到一個小時?喔,有預謀的喲﹗她瞅著她瞧,眼神裡滿是興味,「這下可好,趁著韓閻羅心情還漫步在雲端之際,正是向他要遮羞費的最佳時機。」

  「什麼遮羞費?﹗難聽﹗」

  「喂﹗人人都知道 是我的『女朋友』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 吃干抹淨,兩人還聯合送我一頂宇宙無敵大綠帽,當然要遮羞費嘍﹗」

  樂 推了她一把,哈哈大笑,「有啊,他有打算送 個大禮。」

  滕櫛秀眉一揚,等著她說禮單內容。

  「請 當婚禮伴郎。」

  「 ﹗這哪算大禮?根本是在傷口上撒鹽,二度傷害好不好?」她聽了直翻白眼。「我是真男人聽了這樣的話,不吐血也會起破病。」她這正牌男友還真是夠窩囊了。當新郎不是我時,還得當伴郎秀風度。

  「他很有誠意的。」

  「很有誠意的叫我打落牙齒和血吞。」還好樂 已經跟韓映禧說過,她其實是女的,要不她還真的要認為他是故意惡整她了。

  樂 看她猶豫了,連忙採取哀兵策略。「好啦﹗我在台灣的好朋友就只有 了,我的婚禮 要是不出席我會很難過的。」

  滕櫛想拒絕,可看樂 一臉眼巴巴期待的樣子,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啦﹗我們是好姊妹,我的婚禮 怎麼可以缺席?﹗」

  「可是我……」

  樂 再拋出一份大禮︰「如果 出席我的婚禮的話,不但是婚禮回贈給賓客的禮品,我還可以說服他和 簽下五年合約,只要是KEN逢年過節要送的禮物,都得向航遠精品訂購,如何?」這份五年訂單的禮可不小喔﹗

  「好,成交﹗」

  樂 皺了下挺秀的鼻子,「果然是商人本性,在商言商。」

  「賠了夫人又挨拳,不乘機海削一筆怎能平衡?」滕櫛笑了。不過老實說,即使條件這麼優,她還是不太想去。

  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也許是,怕看到別人結婚時那種福祉的表情吧﹗

  那是她這輩子遙不可及的夢。

  美麗的新娘、深情款款的新郎、悅耳的結婚進行曲……這些都是身為一個女人憧憬的夢。可她……也許是因為投錯了胎吧?她現下卻連這些憧憬都不許有,甚至天生的性別都得捨去。一思及此,她很難不想到這一連荒謬的開始……

  事情的始源於她有個凡事心機用盡,即使將自己的孩子顛倒陰陽也要嫁入豪門的媽媽。

  一開始媽媽她接近爸爸就是有目的的,年僅十九歲的她當然看不上已經四十九歲的父親。出身小康家庭的母親想過上流社會的生活,盡情揮霍,即使在心裡有人的情況下,她還是想盡辦法的和爸爸發生關係,既而懷孕的進了滕家門。

   宗亮是滕氏單傳,在第一任妻子難產死後,他陸續又娶了三個小老婆,前前後後他有六個女兒,卻沒有任何人為他生下兒子續香火。所以當他得知樊天怡懷孕後就說,如果她能為他生下兒子,就娶她進門。

  在兩人交往期間,她還是繼續和男人暗通款曲,因此懷孕時,她根本不確定孩子是誰的,也許是她前輩子還積了善因吧,孩子竟然就這麼巧的是滕宗亮的,又加上她有個當婦科醫生的哥哥,也因此她得以便宜行事的篡改小孩的性別,由三姨太飛升為正室夫人。

  為了媽媽的豪門夢,她--滕櫛就這麼成了血淋淋的活祭品了。

  二十多年來,滕家小少爺的歲月像是場惡夢。

  小時候每當她以羨慕的眼神看著同年齡的小女孩穿著綴滿蝴蝶結的花邊小圓裙時,迎面而來就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每當媽媽有什麼不如意,或是和爸爸嘔氣時,媽媽就會把她關在房間,用衣架子抽她,一面抽還一面責怪她,為什麼她不是真正男孩,為什麼為了她她要承受這樣的壓力?

  長大一些,當她的女性象徵出現時,媽媽要她用布把正在發育的胸博纏起,剛開始她常忘了,她每忘一次,就被媽媽修理得渾身是傷。有一次在一個寒流來襲的夜,甚至把她打暈了過去,在不到八度的低溫夜裡把她拖到浴室用冷水澆醒……

  在她沒有反抗能力的年紀時她怕媽媽﹗她怕﹗真的好怕﹗她只要動手打她,即使她哭著跪地求饒都沒有用,她時常被追打到死角,蜷縮著身子,抱著頭任由媽媽打到氣消為止。

  日常生活中的受虐轉為午夜時分的夢魘,她時常夢見媽媽又打她,甚至拿刀追她,她在夢中不斷的求饒,不停的哭泣,直到哭醒,枕頭套上盡是一片濕冷。

  長大後她由怕轉恨,她想報復她。像她媽媽那種女人,虛榮又愛玩,全身上下都是弱點,真要她囂張不起來,她只要向爸爸坦承她是女的,不是他期待的兒子就行了;再絕一點,她甚至知道她通奸的男人是誰,她可以在瞬間讓她一無所有。

  不過她的報應不用她給她,母親在幾年前和心愛的男人乘車出游車禍死了,她的男人也半身不遂,下半輩子注定在輪椅上度過。

  在她仍是不知足的成天傷害她為樂的日子,滕櫛曾想,只要能讓那女人那張臉垮下來,她願意做出任何事。幾回她想向爸爸說出一切實情,可當她看到他那垂垂老矣的模樣,她……說不退場門。

  「這是我兒子﹗漂亮的小家伙﹗」小時候爸爸最喜歡帶著她像現寶一樣介紹給他的朋友。「家裡有女兒的,可要看緊嘍﹗哈哈哈……」

  長大一些--「這是我兒子,頭腦一級棒的,像老爸嘛﹗哈哈……」

  後來他身體變差,動過手術後只能坐在輪椅上,比較少參加宴會,然而一有朋友在場,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提提寶貝兒子。「這是我兒子,現下在T大,會四國語言喔﹗他呀……」

  她一直是爸爸驕傲的兒子﹗她怎麼忍心讓他期待落空?

  有一回她到別墅看他,他坐在輪椅上讓她推著到花園散步,她心血來潮的問︰「爸,你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開心的事是什麼?」

  滕宗亮毫不假思索的明快道︰「就是生了你這長得帥又聰明貼心的小伙子﹗」

  是的,爸爸總是一看到她,他像什麼不開心的心情都沒了。

  「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說事業成功嘛……比起人家那種大企業家,是真沒得比的,愛情得意嘛……這也就甭說了。」最愛的女人早早就死了,他身邊陪伴的女人雖不少,卻不是真正懂他、愛他的人。自己有什麼樣的條件讓女人跟著他?他不會自戀到看不清的地步。

  「雖然我和你媽總是少了一些心意相通,可我真的很感謝她為我生下了你。老來得子,我真的體會到什麼叫有子萬事足。」

  那一刻她的眼眶濕濡了,爸爸以她為傲的話在她心中泛起了陣陣心酸。若他知道她其實不是兒子而是女兒時,他會多麼的憤慨失望,也許他還會覺得遭到背叛……不敢,她真的什麼都說不退場門。

  在心中深深的一嘆,她呀她,這輩子別說是白紗、婚禮了,也許她連正常的戀愛都不可能有。

  「滕櫛, 在笑什麼?」滕櫛的笑臉常常漫著不自覺的寂寞,每每看到那表情樂 就很難過。她的苦惱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什麼也分擔不了。

  心裡事斂起了幾分,滕櫛把話題岔開。樂 的心情正好,她不想自己的心事影響了她。「我方才在想,經過 和韓映禧的事之後,證實了潘朵拉婚紗會館的那個香景幽還真是名不虛傳。」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笑意,她繼續說︰「喂,對於 之前對人家的無禮, 不想上門致個歉,或是送個匾額什麼的嗎?」她知道樂 和香景幽不對盤得緊。

  「再……再說吧﹗」死鴨子嘴硬,臉都心虛得紅了還死要面子。

  「對了,結婚的日期呢?」

  「兩個星期後的週末。」

  「知道了。」

  又聊了一會兒,直到韓映禧前來接樂 ,她們這才分手離去。

  上了車之後滕櫛發了好一會的呆,車門未確實關好的提示響聲一直在耳際響著,可她渾然未覺。

  她在思索一件事。

  方才她提到香景幽的「名不虛傳」,原本也只是逗著樂 玩的,可如果香景幽的卦真的神準的話,那……

  她的那句「有朋自遠方來」又是什麼意思?

  她那次請他卜的是姻緣卦,但為什麼他會冒出這樣一句話?怪哉﹗那位香神算葫蘆裡賣的是啥膏藥?

  滕櫛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渾然不知數公裡外有個總在午夜夢回糾纏不休的人正苦惱著。

  拿到駕照十幾年了,可老實說,冰川司自己親自開車上路的經驗還真是一手手指就夠數了。

  出門有司機開車,要不就搭計程車,倚賴還真會扼殺一個人潛能。而他也沒料到,有朝一日他得逼著自己開車上路,還是在異鄉的情況下。

  沒辦法,一起出來喝酒的人不是醉得不醒省事,就是吐得七葷八素,再堅強一點的則是大跳脫衣舞,一群企業界悍將全都成了耍寶大師,不得已下,他這唯一清醒的人只好擔負起把車開回去的任務。

  本來再怎麼說,這車子也輪不到他歸還,可朋友在上計程車時竟然胡裡胡塗的把鑰匙丟給他。

  「冰川君,憑……憑咱們的交……交情,我……的車……嗝……幫我開……開……」醉到大舌頭的人沒把話說完就把車門帶上,一只皮鞋掉在地上,計程車就這麼開走了。

  這是……什麼狀況?冰川司失笑。

  他是外國人對台灣的路況根本不熟,更別說他只去過那朋友的家一次,還是四年前的晚上,記憶中那是一棟在山上的別墅﹗他當他是計算機,只要輸入過數據,沒有中毒就不會輕易不見嗎?

  他是日本人,有多年不曾自己開車,而且在日本駕駛座是在右邊,而台灣是在左邊,老天,這根本是考驗嘛﹗

  上了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車,他打算把它開到他下榻的飯店泊車場。這段路他還記得,也算對朋友的托付有個交代。

  坐在駕駛座上,他深深的深呼吸。喃喃自語的說︰「一定沒問題的﹗」踩下了油門,車子飛馳了出去……

  「沒問題的……我一定可以控制……」

  可車子像有自我意識似的,一路走得偏偏斜斜的,跟在他後頭的駕駛紛紛為他捏了把冷汗,至於左右的車子則是人人自危的想逃,尤其是他一路「靠」過去的那部紅色喜美,嚇得那駕駛人臟話連連。

  「去去去﹗別再靠過來了﹗媽的﹗法拉利就了不起喔﹗有本事靠過去隔壁的那一個﹗」速度快不過人家,他根本逃不過法拉利的「相親」之舉。眼看就要撞上,法拉利又往另一邊偏去。

  冰川司自己也松了口氣,正常的方向沒維持多久,「我……我可以的……」一路靠過去的對象是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砂石車。

  「干XX咧﹗恁爸這是V12,六千西西……呃,來啊、來啊﹗嘜去阿鼻地獄飲咖啡我送你去﹗」唬的一聲,車子又另一邊偏去,沙石車運將嚼著檳榔,伸長了脖子。「有在驚就好﹗」

  車子偏左又偏右,冰川司決定不玩命了,他緩下了速度打算將車停在路邊……速度慢慢的緩下來,正松了口氣之際,長腿又踏中了什麼,原本要停下來的車子又忽然沖了出去……

  低咒了一聲,車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沖去。

  滕櫛從發呆中清醒,終於注意到車門沒關好的提示聲,她把車門推開,打算再重關一次,誰知才推開,忽然砰的一聲巨響--

  還沒回應過來,就看到她愛車的車門給撞得離了車子飛騰起來,還在空中轉了好幾圈,這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往下掉。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老……老天﹗她不自覺的盯著自己只差千分之一秒就如同車門般給撞飛出去的左手看。

  手還在,是萬幸,可該死的﹗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這時,她聽到刺耳的煞車聲,十幾公尺曾正停著那部肇事的跑車……

  驚魂甫定,猛然的咽下口口水,她立即氣急敗壞的下車準備找人理論。

  「王八蛋﹗開什麼車﹗你急著去投胎還是趕著回去奔喪﹗」快步的來到肇事車輛旁,她用力的拍著車窗。「下車﹗有本事把人家的車門撞掉了,現下就別做縮頭烏龜﹗」

  這黑抹抹的窗子誰看得到裡面那只龜長得啥短脖縮頭樣?「別裝死,你給我下車﹗」滕櫛真是氣壞、火大了,要不一冷靜下來,她一定會為自己此時的魯莽擰一把冷汗。

  這年頭可不是什麼講道理的年頭,多得是理虧後還捅人一刀、送一顆子彈後逃之夭夭的禽獸。

  好一會兒車窗才降了下來。

  「你知不知……」滕櫛本來擺好了架式準備開罵了,可隨著車窗降下來而露出的俊顏,她卻是愈看眼睛張得愈大。

  我的……我的天﹗那張臉……那張臉是……

  方才在加速的情況衝撞出去,冰川司自己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俊美而懊惱的臉,似乎不太習慣認錯,很別扭的開口,「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日文)﹗」比起闖禍的歉意,他似乎更在意駕馭不了車子的事。

  原本氣沖沖的人,此時卻呆若木雞。

  她……她不會認錯的﹗即使現下是晚上,僅僅靠著路燈來照明可那張臉她絕不可能認錯。

  他……怎麼會出現下這裡?

  這男人怎麼了?氣得忽然中風了嗎?否則怎麼方才還凶神惡煞的拍著他的車窗,等他把車窗降了下來後,他又動也不動、瞠目結舌的像化石,是因為聽不懂他說的話嗎?冰川司想。

  他原本打算用英文溝通,可又怕對方聽不懂,於是只好改用自己一口蹩腳的中文。「我很對不起﹗啊……啊no……你的車門壞掉,我全數賠償ㄋㄟ。」他的中文還在起跑階段,朋友們時常聽著聽著就笑了起來。

  「你……你是……」不敢置信的咽下了口水,滕櫛的話都說不全。

  「女士?不……不是,我是先生。」

  「什麼女士先生的﹗你……你來台灣干什麼?」三年前的一夜情就該僅僅只是那一夜,他到這裡來不是為了要找她吧?如果是……老天﹗那可就真要命了。「我告訴你,三年前該結束的事就結束了,我不會允許生活被打亂的,你聽到沒有?」

  「聽到,我……不懂。」冰川司懊惱的皺了眉,她說得太快,他的中文程度沒有這麼好,他只聽得懂第一句和最後一句。

  滕櫛情急之下忘了他是日本人,也沒從他蹩腳的中文中聽出他中文程度不好。

  「什麼叫你不懂﹗你豬腦啊……你太可怕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可以找到這裡來,但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想見到你﹗你知道我方才看到你我有什麼感覺?我……我根本無法想像,簡直大吃一驚﹗」她劈哩B啦連珠炮般的說了一串。

  豬腦?大吃一斤?「啊no…… 為什麼要大吃一斤的豬腦?」這個男人不怕膽固醇過高嗎?還有,這和他撞飛了他的門又有什麼關係?老天﹗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的中文程度。

  滕櫛給氣得黑了臉,她想尖叫﹗真的快瘋了﹗這人是故意裝瘋賣傻的嗎?一切牙,她說︰「我跟你說,三年前的事只是……一個紀念、一場遊戲,我沒當真,相信你也不會當真。」說到這裡她的心抽了一下。

  方才是大吃一斤豬腦,現下是遊戲?他被弄胡塗了。

  冰川司因為聽不懂,只好由她話中他聽懂的部分去推想她的話意。

  她是說……他在玩 車的遊戲才把她的車門撞掉了嗎?「啊  no……我不是遊戲,我很認真的。」他是真的很努力想把車開好的。

  不是遊戲?很認真?所以……他才找到台灣來嗎?滕櫛一陣頭皮發麻。「不要﹗那會死人的﹗」刺激過度她倒退了好幾步。

  為什麼會死人?他想借機敲詐嗎?「你活得很好,我也還可以說話ㄋㄟ,妹有死人。」

  「我……我告訴你,嚴重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擾我的生活,我會跟你沒完沒了。」說完她嚇得轉身就走。大概是方才的意外驚嚇過大,讓她怕這個男人,她感到只要雙眼一對上他那聞默的猶如子夜寒星的眸子,她彷佛像被催眠一樣,沉溺於往事裡。

  她的直覺一向敏銳,這男人她離得愈遠愈安全。

  她快步的往回頭路走,才走沒幾步就聽到關上車門及一連串日文的低咒聲音,一回頭,他竟朝她一步步接近。

  滕櫛想也沒多想的拔腿就跑,她一跑,冰川司也跟著追了上來。事情真的太奇怪了,這男人干啥看到他像看到仇人?他承認……他是撞掉了他的車門,可他很有誠那意要賠償,他干啥跑給他追?

  他像是那種會反過來勒索的人嗎?不行﹗事情太奇怪,他必須問個明白。

  「喂﹗糾多嘛嗲〈等一下〉﹗」

  滕櫛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發覺他一直緊跟在後。喔﹗老天,他干啥跟上來呀?﹗

  「啊……你……你不要再跟上來了,我……我……」一面跑一面說話,她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我不想再跟你有……有牽扯了﹗」她現下後悔得要死,沒事干啥要玩一夜情那種遊戲?﹗日子平平凡凡、一天天過不也挺好?

  心中的恐懼使她卯足了力的往前沖,生怕步伐一慢她就給逮著了。

  「你等一下﹗話……話要說清楚﹗」

  「……你個頭﹗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他人高腿長的,她根本跑不過他,認清這事實後,她忽然旋過身停了下來,緊追在後的冰川司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煞車不靈的衝撞她,兩人慘不忍睹的跌成一堆。

  「嘶--要死了﹗很痛哎﹗」

  「疑代(很痛)﹗」

  滕櫛手肘撐地試圖要爬起來,這才發現身上壓了一個龐然大物。「你……你要干什麼?」

  冰川司疑惑的抬起頭,怎麼覺得從這個角度看這個過度陰柔美麗的男人,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佛……他們曾見過面……這麼一想,他才發覺,不但是模樣,連聲音都似曾相識。

  他對人一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眼前這人是誰。

  他可以很肯定﹗今晚絕對不是彼此第一次見面﹗可他究竟是誰?

  滕櫛粗魯的推開他,「看什麼看﹗沒看過壞人嗎?」在他的注視下,她的心跳比方才「逃命」時更快﹗她站了起來,轉過身去若無事然的指拍屁股。她知道這樣很怪,然而誰教她真的沒有面對他的勇氣。

  而背對著冰川司,她還是可以感覺到有一雙灼灼的銳目緊盯著她不放。

  這人很怕他?為什麼?冰川司感覺出不對勁。照常理說,今天理虧的人是他,該怕的人是他好嗎?

  憑著這些疑點,這男子引起他的興趣子。冰川司漂亮而深邃的眸子微 了起來,像極了黑豹鎖定獵物時的慵懶和危險。

  這男人做了些什麼,使得在面對他時如同一只驚弓之鳥?不過縱使他有滿腹疑問,可他對於有興趣去知道的事,向來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答案揭曉的那一刻。所以現下,他不想打草驁蛇。

  滕櫛停住步伐原本是打算好好的臭罵他一頓的,然而一旦停下來,他的氣息一接近,她反而亂了調,尤其,她還是沒法子直視他的眸子,他的眼神既冷又利,彷佛再能隱藏的祕密在他的注視下都會浮上台面似的。

  三年前在日本遇到他,那時的自己只想做出些什麼能夠回憶的事,即使是不負責任也在所不惜,也因此她只看得到他外在吸引人的特質,高碩、俊美……

  就這些條件的話,伊芳集院徹實在稱得上萬中選一的高檔貨,一八五公分的身高,模特兒般的八頭身完美比例,斯文又帶點冷傲慵懶的貴族氣息,即使不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像他那種親切又帶點危險味道的「釣餌」般的男人,很少女人會有不感興趣、不被挑得心癢難耐的。

  有魔性般吸引力的男人,大概就是指他吧。

  總之,她就是沒法子對著他的眼平靜把話說完,一個要開罵的人沒法子瞪著要罵的對象,氣勢都沒了還有什麼搞頭。

  猶豫了一下,滕櫛還是沒轉過身,她略側著臉, 的說︰「你……你別再跟上來了。」

  目送他上了車,開著那部沒有車門的銀色休旅車離去,冰川司記下他的車牌號碼,眼中掠過一抹狡猾。

  看來,這回的台灣行,他找到很有趣的消遣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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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12: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今天是樂 和韓映禧的大喜之日,滕櫛一早就充當伴郎去。看著奢華的婚禮,她也理不出是什麼心情。

  樂 今早神祕兮兮的對她說,有個人想介紹給她,可禮成之後,她借故身子有些不舒服早退了。

  不過……是她眼花嗎?在離開飯店時,她好像看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再想要看清楚時,她看到和她搭檔的伴娘追了出來,似乎是追她來的,那位小姐一看到她就想盡辦法的要索取聯絡模式,她可不想桃花太旺,惹得一身腥,於是匆匆的走了。

  是她那晚被「嚇」得太嚴重後的視覺暫留嗎?怎麼覺得那身影是……伊芳集院徹?﹗

  應該是她想太多了吧﹗

  然而,這世上的巧合實在太多了。

  每個月第一個星期的週末,一直都是滕宗亮定下全家一塊兒用晚餐的日子,這個習慣到後來他坐上了輪椅,由大屋搬出,住在別墅後還是不變。

  滕宗亮是寂寞的,雖然他身邊不乏人作伴,有傭人、有老婆……可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卻沒有一個真心關心他。他雖然身體殘廢了,可眼還雪亮著,腦袋也還管用,他知道真正關心他的人是滕櫛。

  現下航遠已經幾乎交到他手上了,如果是其它人,大權在握了之後,哪還理他這殘廢老人?可滕櫛忙歸忙,還是會抽空上山陪他,這份心令他感慨。

  除了他之外,其餘的那些人會到現下還陪在他身邊,為的還不是他那份在她們以為中未立下的遺囑?

  錢在人聚,錢散人離,他也七十好幾了,不會不明白這道理。遺囑遲早是要立的,至於內容,那些未來的「受惠人」不必那麼早知道。

  這天,為了在各家百貨公司設櫃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因此滕櫛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到別墅看滕宗亮。而這個全家出席的聚會,她不打算錯過。

  把車子開進一棟花園別墅,滕櫛才一下車就嗅到一股濃濃香水味。

  看來是有人先到了,她記得那股濃郁的香水味是三姊的最愛。「這倒難得,一向非得等到開飯前幾分鐘,甚巨大伙兒已經開動了才出現的遲到大王,這回倒殷勤了。」她揚了揚眉。

  才步下車,陸陸續續又有車子開了進來,一看--

  不得了﹗怪怪,大姊、二姊、四姊,五姊、六姊全來了?﹗滕櫛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腕上的表。

  沒錯啊,現下還兩點不到哩﹗這些嬌滴滴的大小姐們,一般正常情況是不到傍晚時分見不到人的,怎麼今天……

  她們手上的表全壞了嗎?

  「哈 ,阿櫛,好久不見 ﹗」即使住在同一處的豪宅裡,滕允瑜住主屋,滕櫛住在後頭的日式大房,滕櫛七點四十就開車上班,滕允瑜則是名模,不睡到下午一、兩點不輕易下床,因此不刻意要見面的話,兩人還真不容易碰頭。

  「二姊好。」她淡淡的開口。她這二姊喜歡來陰的,但表面功夫可做得到家。

  見二妹說話了,老大也開口了。「喲,你最近還真是瘦多了,失戀的打擊對你來說還真不小﹗」嗤﹗這家伙愈瘦那張瓜子臉益發醒目,男人比女人漂亮,亂噁心一把的。

  滕櫛竹竿似的身材讓即使喝水都會胖的滕允潔恨死了。

  滕櫛皮笑肉不笑,對付這群姊姊,她早練就以一敵六的好功夫了。「可惜我不是胖女人,要不這種模式倒是減肥新良方。」面對這群娘子軍時,她常以靜製動,不會無聊到去挑釁,可若有人和她過不去,她也不會乖乖的給人白刮耳刮子。

  滕允潔臉一紅,恨得牙癢癢的。

  老四滕允虹也忙開口,「我說阿櫛啊﹗你啊也別眼高於頂了,像KEN那種大企業是看不上你的,你還是別太拿喬,而我們幫你介紹的那些就不錯,起碼不會分手時還叫人來毒打你一頓。呵呵……家丑啊家丑,這事可不少人知道,就不知道爸爸聽說了沒有,會不會氣得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像是故意取笑似的,她還把臉湊近。「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的傷還好得挺快的,哎喲﹗我之前看到你被打成那樣,還當你這張桃花臉完了哩﹗」能毀容最好,在家那殘廢的臭老頭什麼都向著他,她就是看他不順眼。

  「托四姊的福,這回總算平安沒事。我想,上一回四姊在一位名人住所大玩6P遊戲的事給狗仔爆了出來,爸爸都沒氣得從輪椅上站起來,這回想必也不會。」她斯文的笑著,看著滕允虹的臉氣得又黑又紅的。

  開口對方死她也不願意,可有些人不下重藥很難醫治。

  老五滕允真撥了下新燙的髮型,拿出粉餅盒補妝。「外頭熱死了, 們不進去我可要先走了。」她也看滕櫛不順眼,因為上一次他居然拒絕她的要求,不讓她男朋友當人事經理。拜托﹗他以為他是誰啊?

  不過是母女倆靠一根「把子」雞犬升天的扶正了,要不……嗤﹗他也不過是三姨太的孩子。

  現下老頭只能仰賴輪椅過日子,公司大權幾乎都交到膝櫛手中,他倒是狐假虎威了起來。不過,沒關係,反正她和那男人也吹了,只要她今天順利的釣上另一個貨真價實、真真正正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男人,要報這種小仇不會有什麼困難的,甚至,她一個不高興要把航遠精品併吞掉都易如反掌。

  所以,她可不願意為了對滕櫛冷嘲熱諷,在這頂著大太陽而弄花了臉上精心描繪的妝容。

  「是啊﹗也許客人早到了。」老六滕允甜算是比較溫和的一個,她和滕櫛同齡,小時候常玩在一塊,只是漸漸長大後,也受了各房壁壘分明的影響而漸行漸遠。她也在公司上班,因此很清楚滕櫛為了航遠做了多少事。

  客人?「今天有誰要來嗎?」看看她這些姊姊們個個精心打扮的樣子,的確不太像是要回來聚餐的模樣。

  「和你沒關係的人。」滕允潔橫了她一眼,腰肢扭擺的往主屋去了。她一走,其它姊妹也跟上。

  滕允甜走在最後,她回頭壓低聲音說︰「是袖之表哥的朋友帶他的朋友來,聽說他那個朋友是個大財團的負責人,因此姊姊們想釣金龜﹗他是……」劉袖之是滕宗亮第一任妻子的侄子,和滕家一向走得近,若只有他來,那些女人也不會這樣打扮。

  「滕允甜﹗」前頭有人發現她不見了,居然還和敵方人馬咬耳朵。「 在蘑菇什麼?﹗」

  「來……來了。」

  滕櫛看著浩浩蕩蕩一群看似要進宮選妃的女人,一字排開任人挑肥撿瘦,活似肉攤上的肉塊,嗤﹗有夠可笑﹗更可笑的是那些女人還喜孜孜的,活似趕著要去廟會似的。

  說也奇怪,她們平時不是眼界挺高的嗎?今天怎麼像是清倉大拍賣?

  劉袖之人是挺好,和她也頗有交情,樣子好、家世好、學歷也高,就物以類聚的觀點來看的話,他的朋友是不會太阿裡不達,雖說是朋友的朋友,但可是「總」之輩的居高位者……難怪那一票自視甚高的女人要這麼貶低自己了。

  一群女人將一個男人團團圍住,滕櫛忍不住就想到一桌人盯著一只龍蝦看的那種蓄勢待發的畫面……哎呀呀﹗她開始為那只龍蝦……呃,不,是某位大財團的負貴人默禱,希望不會給生吞活剝才好。

  對於「龍蝦大餐」她沒興趣,再想到送上龍蝦的人……她最近對劉袖之有種愈來愈奇怪的感覺,因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有點……怪。

  劉袖之有一雙堪稱好看的眼,那雙眼對任何人都是溫和而不具威脅性的,可她發覺他在看自己的時候,異樣的柔像涓涓河水……她常有一種感覺,他並不是當她是表弟看,而是像在看情人。

  他的眼神令她不自在,甚至不安。

  他在工作上幫了她不少忙,說真的,他算是除了她爸爸之外,對她最好的親戚了,他們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爸爸甚至說過,要是劉袖之能在他的女兒中找一個結婚,那對航遠來說必然大有幫助。

  可就算是他對當滕家女婿有興趣,他那溫柔的眼神也該是對著她那些姊姊好嗎?莫非他……有斷袖之癖?愈想她就給他愈毛。

  想來想去,她一點都沒有往主屋移動的慾望,索性又上了車,在車上等一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看到一群人由主屋走了出來,為首的幾個人打扮輕便,手上還拿著網球拍,其中一個是劉袖之,另一個三十幾歲的粗獷高碩男子則是她沒見過的,想必就是那「龍蝦」先生。

  在他們之後則是那只龍蝦的覬覦者。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和女人的媽媽們手上拿著野餐籃,八成是要一起到後山的網球場,繼續盯緊那尾龍蝦了。

  太好了,就是現下﹗滕櫛快快的下車,往主屋走,她想把握時間看看爸爸後就閃人。

  到了主屋,她還沒推開門就有人從裡頭走了出來。她抬頭看到那人,忍不住倒抽口氣,眼睛瞪得有如銅鈴般大。

  他……他……他……

  她的表情逗笑了冰川司。「又見面了(日文)﹗」當門打開看到滕櫛時,他也有些訝異,可比起那小小的訝異,她的表情顯然是有趣多了。

  「你……」一把怒火蓄勢待發,可滕宗亮就在冰川司身後,滕櫛就算有再多的不滿、再大的怒火都得隱忍下來。

  「阿櫛,你回來啦﹗」滕宗亮年輕的時候曾留日,因此日文說得很好。「伊芳集院先生,這位就是小犬。」然後他對滕櫛說︰「這位是伊芳集院先生,是御東集團冰川先生的秘書。」

  御東集團?這種大企業她惹不起。滕櫛將所有的不悅忍住,伸出手,「你好。」

  冰川司握上她的手,「幸會。」原來他就是這位老先生得意的兒子,而且他也會說日語。

  滕櫛很快的抽回手,正當她要找個藉口上樓時,滕宗亮突然開口,「阿櫛,你網球不是打得不錯?要不要和伊芳集院先生去抽幾球?」

  「我的手有些扭傷了,不方便。」

  「沒關係,比起打球,我對爬山比較有興趣。我聽袖之君說,這裡的健行步道風景很美,可不可以請滕君當向導?」冰川司面露微笑,因為他可以不用再以蹩腳的中文與人交談而輕鬆了許多。「當然,如果你的腳也扭傷,那自然不能強人所難。」

  不強人所難?說這樣的話還說不強人所難?﹗滕櫛咬了切牙,「伊芳集院先生真愛說笑﹗」這家伙到底要怎麼樣?

  滕宗亮似乎感覺到兩人間有些不對盤的詭異氣氛,他用台語對兒子說︰「來者是客,伊芳集院先生既然對咱們這裡的景致有興趣,你就陪他去走走吧﹗不要讓人家覺得咱們滕家不懂禮數。」

  他有些不明白,平時還算隨和活潑的兒子,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別扭?瞧阿櫛看伊芳集院先生的樣子像是冤家路窄似的,他們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連爸爸都這樣說了,滕櫛也只得勉為其難的答應。看來,這位伊芳集院先生似乎是打算槓上她了,正好,她也有一肚子火蓄勢待發,吵架也得找地方,總不能當著老爸的面吵起來給他難看,帶去「野外」吵也好﹗

  目送著兩人朝著森林步道的方向走,滕宗亮老眼深深一凝,喟然而嘆……

  到了步道的入口處,冰川司涼涼的開口,「你的手真的扭傷了嗎?」

  走在前面的滕櫛沒好氣的回過頭,揚了揚手,「它沒法子陪你打網球,可打你卻還綽綽有余,你要不要試試看?」沒禮貌的家伙。

  「這是滕家的待客之道?」他不受威脅的揚一揚眉。

  「我們稱不上朋友,硬要攀點親故關係的話,那也只能說是『仇人』。」她一看到他心思就混亂,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了。天曉得三年前的事要給抖出來,鐵定會顛覆她現下滿意的生活。

  仇人?會不會太Over了?「就只為了一扇車門?我說過我願意……」

  尖叫聲忽然打斷他的話,滕櫛十分激動的道︰「別再裝瘋賣傻了﹗你明知道我們之間不只是這樣,你也明白我在說什麼﹗我請你遠離我,我不想再和你有所牽扯﹗」

  愈是混亂,冰川司就愈能冷靜、愈有耐心。靜靜的聽完滕櫛近乎咆哮的話語後,他說︰「在我的記憶中,今天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可聽你的意思,好像早在我撞飛了你的車門前我們就認識?」他夜色眸子緊緊鎖住她,「我知道這樣很失禮,可請你告訴我,我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認識的?」他一向自負記憶力不差,也覺得滕櫛的聲音和樣子似乎似曾相識,可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他對他的記憶像是卡了道鎖,需要有把鑰匙才能一窺究竟。

  「伊芳集院徹﹗你……真是……真是……」

  伊芳集院徹?﹗冰川司的眼睛 了 ,頗具城府的一揚眉,玩味的笑意擴散在俊臉上。

  嗯哼,伊芳集院徹嗎?

  看她切牙切齒的模樣,這會要退場門的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話,他帶笑的眉眼在開口時收斂好幾分。「如果是要罵人的話,你留著自己聽吧﹗我不認為這對厘清我們之間的誤會有什麼建樹可言。」

  滕櫛 了 眼,似乎還是懷疑他話裡的可信度。他真的不記得那一夜的事了嗎?真的一丁點也不記得了?「你忘了三年前……」想了想她打住了未說完的話。

  「三年前?三年前發生什麼事了嗎?」

  壓低眼瞼,在松了口氣之際,她競感覺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悲哀。噙著一抹苦笑,她搖了搖頭,原來,有些記憶只有她緊捉著不願放嗎?

  「我想……是我認錯人了吧﹗」這樣最好,在他完全不記得她的情況,也沒什麼理由牽扯不清了。

  「真的是認錯人?」

  「你不認識我,不是?」她恢復鎮定,伸出了手。「伊芳集院徹先生,我為我先前的魯莽道歉,希望你別介意。l

  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接受她的道歉,冰川司的神情平靜而從容,不洩漏滕櫛有趣的小漏洞,心思一轉,他說︰「幾天後冰川先生要先行回去日本,而我要留在這裡處理一些事,除了公務,我有一段私人的時問,可否請滕櫛先生當向導?」

  「這……」

  「我知道這要求是強人所難,可我和滕櫛先生一見如故,想藉此機會認識你這個朋友。」

  「我很忙,對不起。」這個男人現下沒認出她,不代表以後不會認出她。和他相處的時間一久,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就她看人的經驗,他絕對不會是那種什麼都不會發現的阿呆,這人能掩鋒芒、內斂沉穩,十分可怕。

  冰川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著認真和誠摯,「是我太強求了,該道歉的人是我。」

  「伊芳集院先生要是真的有興趣,我可以請人代為東道主。」

  給了婉拒的笑容,他說︰「那就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越過她,他繼續往前走。

  滕櫛並沒有跟上,似乎在掙扎什麼。目送他高碩的背影,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像是一下子全給刨了出來似的……

  還記得,三年前她生日的清晨,他要離開飯店房間時,她也是這樣目送著他的背影,一模一樣的感覺,她希望他從此走出她的生命不再有交集,卻又想留下他……哪怕只是多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

  她對誰都不曾有這種割捨不下,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為什麼獨獨對這男人這樣?為什麼?

  在她尚未厘清自己的「為什麼」前,她已開口喚住他。「如果……」話才退場門,她顯然又猶豫了。

  十余步外的冰川司停了下來。「怎麼了?」他一臉疑惑的回過頭。

  「如果……如果只是一兩天,我可以抽出時間。」老天﹗她……她在玩火﹗可是她很想……很想再感受一次站在他身邊的感覺,哪怕只是一、兩天也好。

  她對一夜情的對象怎麼會有這樣的渴望?渴望知道他的嗜好、他的性情、他的習慣……她想知道一切的他,而不單單只是床上的交歡,肉體關係的了解。很奇怪,無法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她就是渴望去知道。

  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夜,她渴望在他臂彎中醒來一樣,那個期望被拒絕了,即使事隔三年,對於當年的失望、悲哀和心酸,她仍記得清楚。

  那一夜她住的飯店有一面落地窗,透過落地窗她看著外頭夜裡閃爍的霓虹燈,隨著時問一分一秒的往早晨邁進,霓虹燈一盞盞逐漸熄滅,在東方露出魚肚白,彩光盡掩時,她向自己說了「生日快樂」。

  這種自己一個人迎向晨曦的感覺,很寂寞。

  也許是想補償那份寂寞,她才有這份不該有的渴望,更或許原因無從解釋,對於他,她有太多的莫名,彷佛是第一眼就開始了這樣的無法理解的脫軌渴求。

  明知道這種探索是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她苦心維持的平靜生活就會沒得過,但他的出現對她而言就像是飛蛾撲火,明知危險,還是不自覺的被美麗的火焰蠱惑。

  先前她之所以看到他會那麼激動,那是她以為他是故意來擾亂她的生活的。然而情況似乎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他根本不記得她是誰,於是她想在他遺忘她的日子裡「偷」一點回憶,一點……三年前那一夜的延續。

  那樣的話,她會不會比較容易對她緊捉的回憶放手呢?很矛盾的邏輯是不?

  「嗯?」冰川司對於突來的轉圜有些訝異,幽井般的眸子盯鎖著她,像是一點一滴在探查著她真正的心意和想法。

  他的眼神深邃像海洋,她猜不透,覺得自己像礁巖,一寸一寸的被漲潮的海水漫過,她在迷失……忘了危險,忘了方向,忘了自己想要的平靜……

  面對他的直視,滕櫛反而心虛得臉紅了。「呃,我是說……伊芳集院……伊芳集院先生難得到台灣來,我方才又這麼沒禮貌的把你誤認成另一個人,」她咽了下口水,「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想……」

  「謝謝你。」看來,滕櫛對於三年前的回憶似乎不全然是不好的,要不,他不會後來又改口。不過,三年前自己到底和他有什麼交集呢?為什麼他還是想不起來?

  他根本不相信滕櫛認錯人這番說詞--因為伊芳集院徹這名字。

  到台灣來,為了躲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和自己的秘書伊芳集院君交換身分,他名片上印的是「伊芳集院敬」而不是伊芳集院徹。

  有趣﹗真的很有趣﹗敬和徹是他的左右手,更是長得神似的雙胞胎,而他用徹這個名字的機會少得屈指可數,然而這個滕櫛知道伊芳集院徹,可見他是真的認識他,而非認錯人。

  另一個線索是三年前。

  也就是說,三年前他和滕櫛有過交集,而且是以伊芳集院徹這個名字。

  他注視著滕櫛,他那張以男人的角度來看,實在是粉雕玉琢得過火的巴掌臉,好像也不是這麼陌生。

  三年前他有認識一個姓滕的人嗎?

  姓滕的……

  發現冰川司看她的眼神似乎帶著探索,滕櫛的心情變得有些忐忑不安。

  他們這樣到底算不算是種糾纏?緣起於一段她也不明白的憐惜,憐惜於……她的自私和她害怕也不願厘清的情愫。

  「不過……」她的手心出了汗,為了她將設下的遊戲,「如果我正好沒空,我還有一個孿生的妹妹,也許她……可代為東道主。」

  「孿生的妹妹?」冰川司的眉皺了一下。「是方才的那些女孩其中之一嗎?」滕家的女兒還真是不少,個個也都頗有姿色,但對於他沒興趣的人他連正眼都懶得瞧。正打算開口拒絕之際,滕櫛開口了--

  「她……她今天有事沒來。」

  她的眼神飄忽,他看在眼底。「是嗎?」他還是沒什麼興趣。

  「有人說,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嗯?好像挺有趣的。「你家的姊妹名字中好像都有個『允』字,你那雙胞胎妹妹也是嗎?」

  「嗯,她叫……允熙。」

  「滕允熙?」冰川司漂亮謎樣的眸 了 。

  滕允熙?這個名字……

  看來這趟台灣之行會異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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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潘朵拉婚紗會館

  看著樂 送給香景幽的對聯,施薇仙還真是愈看愈有趣。

  上聯是「這個男人不是人」看似罵人的話,下聯卻是「天上星宿下凡塵」,橫批則是「神 」。

  哈﹗好玩﹗

  她是站在香景幽這邊的,所以她覺得有趣的事,Wind可就笑不大出來了。瞧瞧他,拆上聯時他還笑得很開心,接下來就笑不出來了。就不知道身為國際知名彩妝大師的Wind,為什麼老看神算不順眼?

  Wind橫了那些匾額一眼。「無聊﹗」

  「不會啊﹗」施薇仙笑咪咪的。「有創意。」

  「哪兒有創意了?」Wind的臉還真臭。

  「就是有嘛﹗」她也覺得這對聯橫批寫香景幽寫得很貼切,想到他……也不知老香又在玩啥把戲,早些時候還神祕兮兮的要她背了堆東東,直說「某個人」會出現。

  既然知道他會出現,有話自己說不就得了,為什麼要她傳話?

  這時,門上的花鈴發出好聽的聲音。

  「歡迎光臨﹗」施薇仙甜甜的開口。「咦,沒人?這個季節風真的很大 ﹗」她今天已經第四次對「風」說歡迎光臨了。

  不一會兒香景幽就收拾了東西打算離開。最近他可忙了,外務多到接不完。

  他走了之後,施薇仙搬出人家拿來請她作評論的大餅吃了起來,隔沒多久,和美女頭家因為打賭輸了,而被押去付錢的霍馨回來了。她一回來就忙著找香景幽。

  「老香最近到底在忙什麼?老是不在家。」霍馨坐下來,有些哀怨的問。看見施薇仙在吃大餅,她順手折了一小塊吃。

  前些日子她每天忙到凌晨一點多還在佈置婚禮會場,「無聊」兩字成了不可及的奢侈品,而今她卻閑到和施薇仙分吃著廠商拿來請美食家試吃的大餅?﹗

  沒法子,因為她這婚禮會場總監最近遇到一位「澳客」,她根本不尊重她的專業,光是一個婚禮會場燈飾就改了七次,一次比一次沒品味也就算了,喜氣的婚禮會場燈光還弄成綠的。

  Oh﹗My  God﹗她當是鐘馗嫁妹,還是冥婚 ?大紅的會場卻用綠色燈?﹗昏了﹗昏了﹗

  實在不忍看自己絞盡腦汁的巧思讓對方批評得一無是處,也不想看到合該是溫馨華麗的婚禮會場給佈置得詭異沒品,她決定拒接這次工作。

  反正她也忙了些時候了,放自己幾天假,讓腦袋休息一下也好。只是,真正沒事做後她又閑得直想扯頭髮。

  人果然還是得與工作共存亡的……斜眼看著一直以來都閑得讓人嫉妒、讓人很看不順眼的施薇仙。

  為什麼就是有人可以這麼閑得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罪呢?

  施薇仙捻起一撮盤底的餅屑吮指回味。「 要找老香嗎?那可得先預約,他最近常跑外務。」啊﹗好吃﹗她品嘗過那麼多家的道統喜餅,就這一家最棒,材料是上上選不說,師傅的手藝、一些小細節都不馬虎。

  下一次再吃這家的東西時要多要一、兩盒。

  那一大塊核桃棗泥……沒……沒了?﹗霍馨的眼睛差些凸出來。

  老天﹗那是盤子般大的大餅,而不是一口月餅耶﹗方才她進公司時,她正把最後一口綠豆凸吞下腹,然後又拿出一塊核桃棗泥。

  滿肚子的甜食……嗯,好想吐﹗更想吐的是施薇仙那雙大眼還亮晶晶,很有企圖的看著盒子裡的那一大塊松子蓮蓉。

  忍住想吐的衝動,她努力的專心在話題上。「預約?」頓了頓,她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聲音高了八度。「開什麼玩笑,在同一家婚紗會館上班,要見他我還得預約?」

  「同一家公司的員工見董事長還是得預約,而且即使預約也不見得見得到。」

  這少根筋的大胃王會不會太崇拜香景幽了?董事長?﹗有哪個董事長是靠著一副龜殼吃飯的?「他不是董事長,我也不是他的員工,我即使見咱們的頭家都用不著預約。」

  「那 想找老香就只能碰運氣嘍。」吞下幾塊餅還真有些渴,如果現下有一瓶牛奶喝那該有多好。「對了, 為什麼要找老香?」霍馨和Wind是潘朵拉裡頭最不信算命這一套的,她怎麼會忽然想找他?

  「我最近很楣,楣到走在路上也會被相中當一夜情對象,工作頻頻遇到一些沒品的客人,連上一回和傾容打的賭都賠了近三個月的薪資,我想知道我啥時候否極泰來出頭天﹗」她這種擁有節儉美德的人因為打賭輸了一趟西歐豪華旅行,方才被強押去「放血」,一想到這件事還是覺得心痛得不得了。

  嗚……三個月的薪水,切膚之痛啊,不知道這痛要痛多久﹗

  好像還真有些倒霉耶﹗不過施薇仙對她「走在路上也會被相中當一夜情對象」這件事比較好奇。

  身後有刺耳的笑聲揚起,接著是中性悅耳的聲音,「霍馨, 確定人家要找的是一夜情對象,而不是援交妹嗎?」

  霍馨猛然一回首,身著當季最流行的頹廢秋裝的Wind正朝著她笑。Wind除了衣著永遠走在流行最前線外,臉上的妝更是出色。「『捐血』回來啦,咦? 干啥看到我跟看到好兄弟一樣。」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從外頭進來到現下十幾分鐘了,一直沒看到Wind。今天美女頭家華傾容拐了她的錢後就先行離開,沒有和她一塊回來,加上時候也不早了,她還以為今天就只有她和施薇仙在家呢﹗

  「我一直都在啊﹗」Wind揚了揚中性漂亮的眉。「難得咱們家美女頭家不在,她最近設計了一套新娘禮服我很中意,在後頭試了一下。」

  「新娘禮服?」施薇仙看著Wind。「Wind,以前我老是在猜你到底是男是女,可最近比較懷疑你是女的喔。」

  Wind誇張的把嘴縮成了O字型。「是嗎?」是女的啊?

  「沒有男人會對新娘禮服有興趣,對吧?」見Wind還是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她轉向霍馨尋求認同,「霍馨, 說對吧?」

  沒想到霍馨根本不支持她,「 也沒見過哪個女人成天西裝革履的啊﹗」這個阿呆,她的思考永遠是直線的。

  施薇仙想了一下,嬌憨的搔了搔頭,「好像也對喔﹗」

  「Wind到底是男是女我一點興趣也沒有。」霍馨惡狠狠的看了Wind一眼。「倒是Wind,剛剛為什麼你說我確定人家要找的是一夜情對象,而不是援交妹?」太侮辱人了﹗她是天生的娃娃臉,即使是「二八」年華了,仍有本錢假扮高中生、學生妹……

  好吧,她承認,這是她畢生之痛,追求她的男人永遠少了成熟穩重的那一類型,一堆嫩草排隊等著她這頭「老牛」采,可她根本吞不下呀﹗

  「娃娃臉沒什麼不好啊﹗我要是長成 這樣子,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化上流行的娃娃妝上街去秀了。」他這人是追求流行沒錯,不過也十分能掌握流行究竟適不適合自己,比如說,若長得多肉還要硬塞進緊身衣褲,那不活像「蛇吞蛋」?瞧瞧滿街的象腿妹穿著繃得老緊的超短熱褲壓馬路,矮個兒的穿著曳地長裙沿路「掃街」,看得他眉頭都要打上十個結。

  霍馨那雙大又有神的大眼睛瞪起人來是很凶的。「你不覺得那種娃娃妝活似死人供桌前紙糊的善男信女嗎?」

  太可恨,老往人家痛處下針,他當她是草人扎不疼的啊﹗

  「那是不適合的人才會這樣好嗎?要是 的話,會像是觀音座前的金童玉女。」

  這樣的話聽在別人耳中一定十分受用,可霍馨顯然不怎麼吃這一套,她還是一臉不高興。

  「哇﹗金童玉女耶﹗我還沒看過呢﹗」少一根筋的阿呆又在作夢了,一臉期待的看著霍馨。「霍馨, 就讓我見識一下金童玉女吧﹗」

  「我捅 一刀, 馬上可以見到她。」她沒好氣的說。實在不明白,一個二十幾歲的大人怎麼會這麼……說好聽一點是天真,貼切一點叫愚蠢,氣死人的阿呆﹗

  Wind失笑,「別這樣唄,偶爾借張臉給我化妝也沒什麼損失。」就不明白,外頭的人捧著大把鈔票上門請他化妝,同一屋檐下的伙伴倒是一個比一個躲得遠,他的粉刷長得有這麼像掃把嗎?「喂,對了﹗方才我好像聽到 想要找香景幽耶﹗我沒聽錯吧?」霍馨不也是他這-國的,相信人定勝天,不鳥什麼有命算到沒命的那一套的嗎?

  「我是想找他啊﹗最近我開始有點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了。」也許是挫折多了,她的人定勝天論開始向命運天注定低頭。「而且我們當了同事幾年,也親眼目睹他的鐵口直斷,不是嗎?」有些事不得不信啊﹗

  「嗤﹗那不過是巧合。」

  那如果是巧合,豬也能飛天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想問他,我的衰運什麼時候結束。」

  「那 為什麼不先試試我的開運妝?化了之後能時來運轉喔﹗」

  「不要。」一想到要在臉上塗上一堆粉、顏料的,她就頭皮發麻。

  「為什麼?」Wind有些受傷。「我的化妝技巧那麼糟嗎?」

  善良的阿呆開了口,「不會啦﹗老香說今天有人會順便來找你商量化妝的事。」

  一聽到老香兩個字,Wind大大的不高興,什麼叫「順便」?難不成那個順便來找他的人,主要是來找香景幽不成?

  「他說什麼 都當放屁,臭過了就算了,拜托﹗剩不到十分鐘要關門了,工讀小妹都在收拾,客人會這時候來?」那個神算今天要破功了。

  「我相信老香說的話。」施薇仙喝了口水。

  Wind嗤之以鼻。「 還真是他的頭號信徒。」

  「才不是。」

  「那 為什麼這麼相信他的話?」

  「因為他說的事每一件都會成真,到現下沒有例外過。」施薇仙對香景幽的話可是深具信心的,而且他今天交代的事她實在是很好奇喔﹗「他早上要我背了一段話,說在今天關店門前會有人來找他測字。他說,對方會測的不外是一個『誠』字,問姻緣,誠字乃『言』、『萬』、『戈』之合,他要我傳話︰心若誠,則萬事水到渠成;心若不誠,則一言萬語皆謊,誠側是橫刀,一頭利一頭鈍,刀刃向內,怎麼說都是自己倒霉。」

  「這是什麼意思?」Wind是個ABC,能說國語,閩南語也嚇嚇叫,可大字卻不識得幾個。

  霍馨橫了Wind一眼。「你該去把中文好好學一學﹗」她也是受美1d教育的,不過中文程度還不差。她看著施薇仙,「小仙,這些話是帶給誰的?」好奇啊﹗

  「老香沒說,他說若我好奇的話就代為傳話,便知道是誰了。」

  「那段代傳的話實在勾起我的好奇心了,連我也想知道老香要 帶話給誰。」

  「就是嘛﹗就是嘛﹗」

  「好好奇啊﹗」

  這兩個沒大腦的女人﹗Wind胸口的郁卒已化為怒火,忍無可忍的大聲說︰「那家伙只是隨便說說, 們有必要把他的話當聖旨聽嗎?」真是氣死人了﹗Wind指了指牆上型式典雅的花鐘,「距關門的時間不到五分鐘了,咱們打個賭,如果十點前真來了小仙帶話的對象,下次我到義大利時,各幫 們帶回一個GUCCI的提包。」

  GUCCI?喔﹗那一個可不是幾千元能打發的﹗比起老是用一百九一個、鱷魚尾巴擺錯方向、POLO標誌換成拿著旗竿的男人的地攤貨,還渾然不知被騙、以為自己撿到便宜的施薇仙,霍馨可是眼睛直發亮。「那如果……我們輸了呢?」打賭嘛,有贏就有輸,對方輸的條件開得愈優渥,那也表示相對的當她們輸的時候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我們不會輸的。」施薇仙表情像是古代競技場中的殉道者--視死如歸,直到剩下最後一分鐘還是相信香景幽。

  「話不能這麼說,凡事問清楚、說明白才有個底。」

  Wind嘴角揚著笑,在心中開始倒數計時,六十秒、五十九、五十八……「如果……」

  倏地,門上的花鈴傳來了悅耳的聲音,有人推門而入,胸口因為方才快速奔跑而起伏得厲害。「對不起,請問香景幽先生在嗎?」

  霍馨的心在狂歡,為了要到手的GUCCI提包。

  Wind卻是恨得牙癢癢的,該死的﹗就差這麼不到十秒的時間﹗

  香景幽是真的神算還是天生帶塞?﹗

  施薇仙的心情沒有像他們的狂喜狂悲,倒是有些訝異來者竟然是滕櫛,她笑咪咪的迎向前去。「歡迎光臨﹗」

  「我知道你們十點要關門,可是……」

  「你要找的人不在。」Wind冷冷的開口,第一次那麼「恨」上門的客人,新仇加舊恨,上一次滕櫛那個「前」小女友樂 也是找了他許久的麻煩。

  他和他們這對「前」情人檔是怎樣?犯沖還是不對盤?

  「不過他有叫我帶話給你喲﹗」施薇仙趕緊開口。

  「他知道我今天要來?」滕櫛有些訝異。她今天一直掙扎著要不要過來,之後公司又有些事,一直處理到方才。在上車要回家,路經這附近又想起前些日子朋友告訴她的話,才臨時決定過來的。

  「你是不是……想過來測字?」心情還真緊張啊﹗像是她早窺知了天意,現下要來印証似的。

  「 …… 知道?」訝異更加深一層。她的確是有這個念頭。

  霍馨和施薇仙互看了一眼,施薇仙在心中暗忖,真有你的﹗老香,我愈來愈懷疑你真是神得不像人。「不是我知道,是咱們家的香神算知道。」她遞出紙和筆。「你寫個字吧。」

  香景幽不是不在,還要測什麼?滕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筆接了過來。既然他都知道她會來了,想必也交代了些什麼吧?

  她想也沒多想的就在白紙上寫了個「誠」字。「問姻緣。」

  眾人即使早知道滕櫛可能會寫什麼,可香景幽說的和親眼目睹的感覺還真……真是天壤之別啊﹗

  噢﹗我的天,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霍馨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臉,也許她白皙的臉上也泛起了一顆顆的雞母皮了。

  少一根筋的施薇仙則盯著那個誠字好一會兒,櫻桃小口張到極限,又過了一會兒才重拾說話能力,但一開口又沒頭沒腦的讓人想打她。「我覺得,知道人會死,和親眼看到死人的感覺……就是多了份臨場感喔?﹗」誠字 ﹗他要測的字真的是誠字 ﹗

  霍馨偷偷的在她身後擰了一把。

  「噢﹗會痛 ﹗」施薇仙委屈的看了霍馨一眼。

  她壓低聲音,「 不說話別人不會當 是啞巴﹗」

  滕櫛抬起頭來正好看到Wind訝異又不甘心的別開臉,另外兩位潘朵拉的女天才則是一臉來不及掩飾的訝異樣。「你們……怎麼了?」她這個誠字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問題……哈哈……當然沒問題﹗」霍馨首先恢復正常。「老香似乎早知道你今天會來測字,也知道你會要測什麼字,因此他要薇仙帶話給你。薇仙。」施薇仙是阿呆,回應遲緩又天生少根筋,可她的記憶力超強,即使無法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絕非難事,也因此找她傳話準沒錯。

  施薇仙把香景幽要她帶到的話重複了一遍。

  誠字乃「言」、「萬」、「戈」之合……心若不誠,話則一言萬語皆謊,誠側是橫刀……

  聽到了施薇仙帶到的話,滕櫛不自覺的眉宇深鎖。

  「除此之外,他沒有多說什麼嗎?」她心中的結還是無法解啊。

  施薇仙想了一下,「他沒說,不過……」

  「不過什麼?」問的人不是當事者滕櫛,卻是霍馨。她這局外人倒是比當事人更為緊張。

  一旁沉默許久的Wind嘲諷的開口,「 跟人家急什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要你管﹗」霍馨的心思還是在施薇仙那句「不過」之後要接的話上。「小仙, 快說啊﹗不過什麼?」她以為她帶到的話是針對滕櫛和樂 的感情哩﹗畢竟滕櫛和樂 再登對,任誰也無法否認韓映禧的條件是萬中選一。

  要是她呀,一定是選韓映禧的啦﹗不說物質外在條件,起碼韓映祿是十足十的男人,而滕櫛呢?呃……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光是看就很沒有安全感。

  好幾雙眼盯著她看的感覺,壓力還不是普通的大。「老香在講完要我帶到的話後又喃喃自語的說,簡單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把它變複雜。」

  「簡單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把它變複雜。」滕櫛低喃。

  霍馨看著滕櫛,「你對樂 還沒死心嗎?」放手就是指那「簡單能解決的事」,至於變複雜嘛……那鐵定是對人死纏爛打嘍﹗

  更何況,現下樂 和韓映禧都結婚了耶﹗

  他們結婚那一天,當她看到滕櫛以伴郎的身分出席,她還暗自對他的好風度喝采呢﹗沒想到……他還沒死心啊?

  「咦?」滕櫛怔了一下才苦笑。「不死心還能怎樣?」她倒忘了,之前她和樂 在潘朵拉出雙入對的,這裡的人只怕都以為她問的姻緣是指她和樂 。

  這種情況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當煙霧彈的後遺症就是,無論她現下到那裡,都有人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她,提醒她「新郎不是我」的悲哀。

  Wind冷不防訕訕然的說︰「你放心吧﹗照香景幽的意思是,只要滕櫛誠心,還是有希望的。」只是…… 嘸可能?搶別人的老婆呢﹗

  滕櫛懶得解釋,她看著Wind,忽然想到樂 之前的勾魂妝,這個化妝師真的很厲害。「Wind,如果有機會,我可以藉助你的長才嗎?」她設下的遊戲用得到這位彩妝天才的專長。

  「呃?」Wind一時沒意會過來,「你?藉助我的長才?除了化妝型式之外,我可沒啥本事下桃符、釘草人喔﹗」

  「我知道。」滕櫛心中有所盤算。她看了一下表,「各位下班的時間也過了許久了,對不起,耽誤了各位寶貴的時間。」她欠了欠身走出潘朵拉。

  一直到她走下台階,潘朵拉的三大天才還回不了神。

  「他……是在開玩笑的吧?」霍馨首先開口。

  「樂 琵琶別抱帶給他的傷有這麼重嗎?重到一個男人想變女人?」否則他為什麼用得到Wind?就如同Wind自己說的,除了化妝型式外,Wind還真的什麼都不行。

  潘朵拉婚紗會館的六大天才說穿了,不過就是除了拿手強項外,其它什麼都不行的蠢才。

  「變女人?」阿呆的直線思考這回還真……ㄅㄧㄤ ﹗一般人的想法,該是也許滕櫛有了新女友,打算借重Wind的巧妝把女友變天仙,然後帶去氣樂 吧,不過,如果真的如阿呆所說的這樣……

  喔﹗那會真的很有趣呢﹗滕櫛扮女人……霍馨打從第一次在潘朵拉看到滕櫛就覺得這人還真是投錯了胎,且不說那張過分漂亮的瓜子臉,就纖細修長的骨架看來,洋裝絕對比西裝適合滕櫛。

  原本以為Wind已經夠宜男宜女、讓人雌雄難辨了,沒想到滕櫛比他更厲害,他厲害的地方在於Wind到現下都還沒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性別成謎,而滕櫛是明明就是男人,卻長得比女人還美。

  濃﹗真是夭壽失德。

  比起霍馨和施薇仙湊熱鬧的想法,「算是」當事人的Wind心中更加怏怏不快,非常給他不爽的自言自語,「那個死算命的﹗這回還真又給他蒙到了。」滕櫛還真是「順便」來找他的。

  只是他要借重他的長才?

  他確定?

  Wind陷入沉思之際,施薇仙又開口了,「Wind,老香還有事要我告訴你。」

  「那死算命大限將至了嗎?要不,他要 交代的事怎麼那麼多啊﹗」煩﹗他和香景幽一向不對盤,每條神經、每個細胞都與他相斥,他不認為他們有什麼話可說。

  「他要你星期五晚上最好待晚一點,起碼八點半再走人,有人會找上門請你化妝。」

  「八點半?晚上八點半?」星期五他通常會提前下班的。

  Wind看了眼施薇仙。「那個算命的吃錯什麼藥了嗎?有哪個新娘晚上八點多化妝的?」宴客時間早過了好嗎?

  晚上八點多化妝的新娘?喔……即使他是無神主義者,還是掉了一地的雞母皮,不會是什麼晚上才能出來的東東吧?

  「他又沒說找上你的是新娘。」

  「他沒說是誰會來嗎?」彼此積怨已久,香景幽不會故意要整他的吧?嗯……應該不會,那家伙不太像是會整人的人,他不會這麼無聊。

  咦?他什麼時候對那算命的印象那麼好了?嗤﹗難道也給他下了降符不成﹗

  「沒,不過他有說,會是個咱們都想不到的人喔﹗」

  「是嗎?如果老香這麼說的話,那一定是個很勁爆的人。」她霍馨什麼沒有,就是有滿滿的好奇心。「如果那天我沒事的話,倒是可以留下來看一看。」

  Wind懶懶的開口,「再勁爆也沒有滕櫛要借助我的長才勁爆吧?」說完,他拿起早整理好的提包,他要下班嘍。

  目送Wind推開大門走了出去,邁向他那部到那裡都引人注目的紅色林寶堅尼,施薇仙忽然又喃喃自語了起來,「霍馨, 想,老香說的那個咱們都想不到的人會不會就是滕櫛啊?」

  霍馨想了想,又是 眼,又是抿嘴的,一陣豐富的表情後,橫了她一眼,「想太多﹗」阿呆就是阿呆,老是想這些有的沒有的。「走嘍、走嘍﹗下班啦﹗」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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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21: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秋天的夜有幾許涼意,這樣不冷不熱的夜晚很適合約三五好友出來小酌,不論PUB或是飯店附設的吧台都是不錯的選擇。

  這家五星級飯店的酒吧有相當的歷史,口碑也相當不錯,調酒師有十幾年的經驗,更是各調酒大賽中的常勝軍,再加上舒適的空間、現場輕音樂的演奏,平常時候常常高朋滿座,週末時更是一位難求。

  演奏舞台的角落一隅是飯店的VIP特別座,只為住總統套房或是特別的客人預留的特別席。

  夜生活的紙醉金迷已然開始,比起一般夜店、PUB出入的三教九流人物,飯店附設的酒吧的消費客層,格調是高了不少。因此有不少男女喜歡選擇在這裡小酌一番,順道「獵艷」。

  身材高挑出眾的年輕男子出現下特別席早已引起不少女孩們的注意,渾身散發貴族氣息的他似乎很習慣異性的注目禮,從容優雅的舉止並沒有因為成為焦點而慌亂。

  一個人的夜晚不寂寞嗎?不少女孩兒紛紛朝他頻送秋波,腦袋裡轉著搭訕的法子……

  不喜歡複雜的調酒口味,他只要了杯白蘭地。杯中的白蘭地降至一半時,他眼前出現了一位比模特兒更像模特兒的美女。

  美女身上的衣服是最新一季LV褲裝,領口略低的剪裁性感又大方,頸項的長墜煉畫龍點睛的使整體感多了分利落和知性,被長褲包裹住的長腿更是修長得引人遐思。

  一七四公分的修長身材是得天獨濃的衣架子,當她出現下男子面前時,畫面好看得如同特意安排的俊男美女廣告。

  「伊芳集院先生?」美女有副優雅迷人的中性嗓子。

  「想必 就是和滕櫛長得神似的孿生妹妹--滕允熙。」冰川司笑了,有人喜歡裝傻,他無所謂。雙胞胎?嗯,第一次看到這種長得分毫不差的雙胞胎。「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抬起眼她對上他在夜裡顯得更加神祕深邃的眸子,笑了,「是不是第一次見面有那麼重要嗎?」她的心在狂跳,都到這邊來了她就不怕他認出她。

  只是,三年前一夜情的對象……他會記得嗎?他會像她一樣緊捉著那夜的回憶不放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緊捉著那夜的回憶不放,也許是因她從來沒給人呵護過,暫且不問伊芳集院是不是對每個在他懷中的女人都是這樣的溫柔,可至少那一夜的她覺得自己是被寵溺的。

  依稀記得他看她的溫柔眼神、吻她的模式、撫觸的輕柔……如果說那一刻要她相信,他們是相戀糾纏了幾世的戀人她都會信,即使後來她還是一個人迎接二十歲的朝曦。

  寵溺的滋味對女人而言就像吸毒,只要沾上就戒不了,而她,一個無法光明正大的當個「真女人」,享受被寵溺的溫柔的女人,能做的也只有回憶寵溺的感覺而已。

  她並不相信一見鐘情,只知道,伊芳集院徹對她而言,有很致命的吸引力,而且危險,他就像是一顆法碼,隨時會擾亂她生活的天秤,在重逢時,她想過要和他撇清關係、遠離他,但現下,她明知危險,卻不惜一切的想再重溫被寵溺的感覺。

  他……還記得她嗎?一如她不曾忘了他一樣嗎?他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記住她的一切?抑或……那種記憶也只是浮光掠影般,淺淺淡淡的記不真切?

  「是不重要。」無所謂。過去的就過去了,他也的確不是個習慣緬懷的人。「那麼,我需要重新介紹自己嗎?」

  他姓冰川,不是伊芳集院徹。

  名字只是個代稱,有時若借用別人的名字可以為自己省去許多麻煩的話,他不介意自己叫什麼,不過,當獵人鎖定非要不可的獵物時,發出去的那支箭上的名可不容假冒。

  「你不是叫伊芳集院徹?」

  「我發給 父親的名片上印的是伊芳集院敬。」不知道她發現了這有趣的「小漏洞」沒?「也許哪天我看不順眼,還可以再改。」

  滕櫛倒抽了口寒氣。老……老天,上一次在別墅時,她好像叫他伊芳集院徹,而他在那時對外公開的身分是伊芳集院敬?﹗

  完……完啦﹗他一定早發現了。

  她力求鎮定的擠出笑容。「伊芳集院先生也真是的,既然是我哥哥喚錯了名字,你……你也該糾正他才是,害他……」她咬住了唇沒有把話往下說,因為他的笑變得很有心機。

  俊美的臉上綻出好看的笑容,可那眼神卻讓人無法不繃緊神經。「基本上,知道我用伊芳集院徹這名字的人還真不多, 和 哥哥不但長得一模一樣,也同樣的有趣而耐人尋味。」她還是不願意對他誠實。

  滕櫛的臉紅了,作賊心虛的成分居高。

  突來的沉默加深了冰川司的笑意,為難人的話題就暫且打住,窮追猛打有時會有反效果。端起酒杯他開口,「偶爾我喜歡小酌幾杯。」他要人調查的事已有些成果,滕櫛……果然如同他所想像般的有趣,不﹗是更加的有趣。「於是我想到 。」

  是因為夜的關係嗎?看著他的笑容,她竟有些亂了心跳。微壓低視線,避免和他漂亮的眸子有太多的接觸,今夜的他和上一次在白天見面似乎有那麼些不同,他那對眸子好像在探索些什麼似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的酒量奇差無比,會喝酒的人不會找我當知己。」上一次到潘朵拉看到Wind,她忽然有種想法,如果……如果伊芳集院徹和滕允熙再重逢,他……會不會記得她?

  這雖不是她玩孿生兄妹的靈感緣由,卻聚起了進一步發展的勇氣。

  「酒量是可以訓練的。」招來侍者,他替她點了杯低酒精濃度的「秋櫻」。

  「伊芳集院先生的酒量很好?」

  「還可以。」和朋友一起喝酒,他至今還沒醉過。天生的好酒量讓他總是清醒的步出眾會地點。「 哥哥酒量好嗎?」

  「嗯……也不好吧﹗」

  「真不愧是雙生子。」雙生子?就他所知道,滕宗亮的孩子中並沒有雙胞胎,滕櫛也只有一個同父同母,小她兩歲的妹妹--滕允熙,可那丫頭才兩歲就夭折了。

  嗯哼﹗他現下約會的對象死了很久了耶﹗這戲碼好像比任何鬼片都還刺激。

  他知道滕櫛在撒謊,只是他更想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還有,他也想知道,她打算還要過多久這種不男不女的日子。

  聽了他的話,滕櫛的心裡又是縮了縮,怎麼老覺得他像是話中有話?這時,侍者端上的調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端著酒端詳著,有些好奇,也有些困擾。

  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冰川司說︰「那酒精濃度很低,不至於醉人。更何況 若醉了,我也會把 安全的送回去的。」

  「不用了,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她現下是一身女裝,要是她就這樣回去,大屋的那些三姑六婆會把屋頂給掀了。

  「太晚了,女孩子一個人搭計程車很危險。」

  「搭你的車更危險,你的開車技術真的很爛。」話一退場門她才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呃……我哥哥說的啦﹗他……他說你撞飛了他的車門。」

  「喔。」眉一挑他不當回事。「放心吧,送 回去是搭計程車。」

  「真的不用了。」

  冰川司一笑,「我是說 若真的醉了,我才送 回去,現下連酒都沒喝,咱們就在討價還價不是很好笑嗎?」他看著那杯調酒。「試試看。」

  又掙扎了一下,滕櫛才輕啜了口漂亮的淡紫色調酒,淡淡的梅酒香中攙雜著一點也不突兀的葡萄香,味道清雅的令人忍不住又啜了口。

  她笑了。「好舒爽的感覺﹗」一抬眼卻發覺他正專注的瞧著她,滕櫛的臉無預警的紅了。「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什麼。」壓低眼瞼,他啜了口白蘭地,「我覺得, 和滕櫛還真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只是一個勁兒的喝著酒,沒敢抬起頭來。

  「 和他的神似度近乎百分百,如果不是知道 和滕櫛是兄妹,我還以為滕櫛在大玩變裝秀, 和他好像只差別在…… 是長髮,他是短發, 穿女裝,他穿男裝。」

  滕櫛心跳得好快﹗方才她去潘朵拉找Wind,她告訴他,她要的感覺是有點像自己又不會太像自己,有點成熟又不會太成熟,最好是……她還沒想到要表達的字眼時,旁邊的霍馨似乎忍了很久的開了口。

  「你要的感覺該不會是想像你的前女友一樣,希望妝成後男人看到你都血脈僨張吧?」上一回樂 化勾魂妝時她不在潘朵拉,超勁爆的對話還是Wind告訴她的。

  滕櫛要男扮女裝?喔喔,雖然她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可不管如何,呵呵……她很期待的說﹗

  「……」

  記憶力超強的施薇仙也忍不住的說︰「還是你也希望Wind能夠把你變成男人一看到你,就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超級發電機,最好是連那種絕緣體都能無法幸免的超級勾魂女?」有時候她也很佩服自己的說,連樂 說過的這麼落落長的話,她也可以一字不漏的給它背下來。

  不是她在臭蓋,她的記憶能力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本英漢字典給她,一個星期後,她絕對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來,連哪個字出現下第幾頁她都一清二楚。

  滕櫛的臉紅得可以煎蛋。實在不明白,她也不過是找Wind化個妝,大伙兒有必要圍著她、活似彩妝教學的形容一大串嗎?

  她的沉默讓Wind以為她要的就是這種感覺,一句「我明白了」就開始動手。

  幸好滕櫛及時找回自己的舌頭。「我覺得……自然就好。」

  「咦?」Wind停住手。

  「就好像……分手了許久的情人,有機會再約會,想給對方的感覺是……我還是當年的那個模樣,可又似乎有點不一樣。」她和伊芳集院徹是情人?她笑了,笑容中帶著些微心酸,她怎麼會用這樣的心情來比喻她要的感覺?

  這是她潛在意識裡的期待嗎?

  旁邊正啃著法蘭西麵包當晚餐的施薇仙又忍不住的低喃,「不是才和樂 分手不到兩個月嗎,分手了許久?」兩個月算「許久」嗎?

  「人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笨﹗」霍馨橫了她-眼,壓低了聲音,順手掰了塊法蘭西麵包往嘴裡塞。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要打扮成女的見面呢?」施薇仙的思考永遠是一直線。「難道滕櫛另外有喜歡的人嗎?就算有,也該是打扮得帥帥的出現下女方面前,為什麼要打扮成美女呢?」

  阿呆想不透中,多了個心眼的霍馨聽了卻倒抽了口氣,看了一眼滕櫛,又再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幾眼……

  「他他他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一把拉著施薇仙到後頭一吐「新發現」。「真是太可怕了。」

  「我覺得 的表情比較可怕。」施薇仙笑了出來。霍馨剛剛看著滕櫛的表情,活似目睹凶殺案現場似的。

  「滕櫛是雙向插頭,再要不就是同性戀,而樂 只是他的障眼法、煙霧彈,也就是說,不管滕櫛是雙性戀還是同性戀,他最愛的人都不是我們知道的樂 ,而是個男的。」

  「真的嗎?」好像也有道理喔﹗

  「 不覺得可怕嗎?滕櫛愛上了一個男人,男的 ﹗」新發現、新發現﹗

  「真的嗎?」

  「 不覺得 很像九官鳥嗎?」老是重複「真的嗎」。

  「真的嗎?」

  「施薇仙,聽我說的話 就不能有自己的感覺和意見嗎?老是重複真的嗎, 沒有其它語匯了?」和她說話真的很累,真不曉得老和她一起「看家」的香景幽怎麼忍受得了她的遲鈍?﹗果然是怪人和怪人能相處。

  「有啊、有啊﹗」

  「那……知道滕櫛愛的是男人, 的感覺是什麼?」

  「我好想看看那個男的。」施薇仙喜孜孜的說。

  她的回應……她有些意外。「為什麼?」

  「 想想看,會教滕櫛放棄樂 這樣的美人而愛上的男人,那一定是帥呆了, 不覺得很值得一看嗎?」

  值得一看?她當她是在看珍禽異獸嗎?霍馨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

  「為什麼 老是能漠視焦點而看到其它有的沒有的?我覺得 一定有亂視、白內障,外加閃光。」也許還有弱視。「擺上一塊起司在桌上叫 畫素描, 可能不畫起司,反而畫了一只停在上面的蒼蠅。」

  「為什麼?」

  「我也想問 啊﹗」

  「……」

  後頭兩個大嗓門的聲音很難不聽見,滕櫛只是一笑置之,甚至聽到最後霍馨在損施薇仙的話,她還差一點笑出來。而Wind則是定力十足,手裡拿著粉撲表情專一,似乎什麼聲音他都聽不見。

  她愛的是男人嗎?她是個女人不愛男人才真的恐怖。

  妝化好後,她覺得Wind真是很厲害,完全捕抓到她想要的感覺,只是這個伊芳院集比她想像中的精明。

  回過神來對於身邊男人的話,滕櫛小心應對,努力笑得自然。「伊芳集院先生是在取笑我長得像男人嗎?」她的身子熱了起來,感覺到酒精在體內發酵。

  「不,是 哥哥滕櫛長得太像女人。」

  「也許正因為這樣,他女友才捨棄了他,選擇了別人。」為了讓他相信滕櫛是個男人,她可有「人証」。「我哥的前女友是KEN集團總裁的夫人喔。」樂 和韓映禧的婚事不少報章雜誌都有報導,要找來求証不難。

  KEN集團?韓映禧?「是嗎?」看來,他要探得真正的內幕好像更容易了。

  不善喝酒的人在一杯低酒精濃度的調酒見底後,兩頰浮上兩抹紅霞,而托這杯酒的福,她多了份勇氣凝視他。「伊芳集院先生給人一種冷傲又瀟灑的感覺,像你這樣的人,是否也有忘不了的事物,或是……人?」

  「沒有。」壓低眼瞼,他啜了口酒。

  忘不了的人嗎?即使忘不了又如何,對方顯然也不想你記住她,單向的感覺太索然,也沒必要。

  「也就是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在你心中占一席之地?」她的心情好悶,頭有些昏,情緒好像比平時不易控制。

  冰川司沉默了一下,笑了,「 的話像在刺探別人隱私。」

  「你是會勾起女人好奇心的男人。」他該知道自己的魅力。滕櫛嘆息,她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自己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不過,我無意刺探你的隱私,方才的話是我失言了。」

  他凝睇著她,表情若有所思。「女人二十歲的生日會想收到什麼禮物?」

  二十歲?她的心狂跳著。「你有朋友要過二十歲的生日嗎?」

  「 方才不是說,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在我心中占一席之地嗎?」

  心揪得好緊,胸口有一種快窒息的沉悶感覺。她強迫自己笑,故作輕鬆。「原來……伊芳集院先生也是個多情人。」

  一股想哭的感覺充塞在胸口,可在這種情形下落淚實在既野狼狽又滑稽,天底下的美女到處都是,好女人也滿街跑,即使像伊芳集院這樣條件一等一、眼界高過聖母峰,還是會有女人入得了他的眼,這很正常的。悄悄地壓低落寞的眼,她偷偷的深呼吸。「二十歲的女孩嗎?衣服、首飾、洋娃娃都是不錯的選擇,也許……她會喜歡花,玫瑰、百合、郁金香……」

  冰川司靜靜的看著她,「如果是 呢?」他希望她抬起頭,看著他說出心願,他想知道她密長的眼睫下埋覆著什麼樣的心情。「二十歲的 會要什麼禮物?」

  「我?」滕櫛訝異的抬起頭。

  「就是 。」他想他知道她是誰了。二十歲的她美麗而熱情,大膽而狂野,那時他真的是心動過,不過,那時的一夜火花像是孩提時候玩的仙女棒,美麗而有趣。可惜那份美麗並沒有持續下去,捻熄它的人就是當初想盡辦法點燃它的女孩。

  而今再見面已是闊別三年有余,她依舊美麗,眼底卻盡是壓抑和小心翼翼。他心中的圓舞曲像是少了跳躍的旋律。

  是酒喝得不夠嗎?她……又失了勇氣去面對他。「三年多前的事,我……」

  「別告訴我 忘了,每個人在一生中總有幾個忘不了的日子、忘不了的人,以及忘不了的事,二十歲的生日 不會忘了。」他冷淡的語氣轉為強烈,聽得出來他的不耐和火氣。

  她沒忘卻佯裝忘了,那個秋日記憶對她而言有那麼不堪回首嗎?有他的記憶真的那麼糟、那樣寧可忘了也不願再提?

  滕櫛咬著唇,伸手端起他喝掉半杯的白蘭地喝了幾口,火燙的感覺漫向胸口;冰川司只是看,沒有阻止。

  「如果, 真的忘了,那就算了。」有些事是要心甘情願的,強迫性回憶多愚蠢,他沒有那麼廉價。

  「二十歲的我……」她笑了。「很任性、很固執,也很有勇氣,我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作一場瘋狂、奢侈又忠於自己的美夢,然後……我期待在男人的臂別中醒來,一起迎接晨曦。」酒氣醺得她的臉紅得如同可愛的蘋果一般。「你一定覺得我很傻氣,為什麼期待在男人的臂彎中醒來吧?因為我一直認為,那是身為女人的福祉,我一直想感受那種受呵護的感覺。」

  「沒有安全感嗎?」

  「……也許。」不想再讓遺憾干擾她的心情,她說︰「好了,你決定了要送那個二十歲的女孩什麼了嗎?」

  他沉吟了一下,「 到現下還期待在男人的臂彎中醒來,一起迎接晨曦嗎?」

  她的美眸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冰川司端起了給滕櫛喝到剩下杯底的白蘭地,杯緣印著她的口紅印,他的唇印上了紅印,一口將酒飲盡……

  「即使我到現下還是覺得做這樣的一件事很傻氣,可戀愛本來就不是聰明的人做得來的事。」不過得先說好,這輩子他只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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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2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真的很瘋狂,瘋狂到比電影情節更加瘋狂。

  滕櫛仰著頭承接冰川司的吻,即使彼此三年多不曾再有過接觸,契合度卻一如熱戀的情侶般。

  她想念他帶著佔有欲的霸道熱吻,想念他高碩、卻不曾帶給她壓力的男性體魄,想念他溫暖的體溫、擁抱她的模式……

  一千多個日子的別離,她以為她早忘了的一切……這一切都還是這樣的熟悉,熟悉到三年前的邂逅恍若只是昨天的事,感覺清晰得讓她想落淚。

  冰川司在電梯裡就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天曉得方才在飯店酒吧時,他費了多大的勁才壓抑住自己擁抱她的衝動。

  自己對她有這樣深的情感嗎?他真的很訝異,滕櫛的眼神有一種催化情感的魔力,只要凝視著她那雙眼,他會愈來愈不像自己,起碼不像是個對女人冷漠的男人。

  她明明就只是他認識的諸多女孩中的一個,他對她的佔有欲是打哪兒來的?

  一如三年多前的情景,兩人的接觸猶如干柴烈火,只是熱吻已不能滿足渴望的心,他取出磁片刷開了房門,脫下她套裝的外套,大手沿著曼妙曲線而下,唇順著她細白性感的頸項一路挑逗,落下綿密的細吻……

  沒有多餘的語言,只有發燙的體溫和急促的喘息聲,在微暗燈光中交織著昧情,一分分、一寸寸在燃燒……

  站在玄關處親熱的兩人根本沒發現房內大床的一端站著一道絕望的身影,纖細美麗的面容因為眼前的景象而驚愕不已,水漾的瞳眸起了層水霧,她幾乎無法看清前方親熱的兩人。

  在意亂情迷之際,滕櫛脫口而出,「我……我可以喜歡你嗎?」她顫抖的聲音中有著悲哀的嗚咽聲,是一種淒然,也是一種奢求。「可以嗎?」她要求的不多,真的不多,她沒有多少時間化身為滕允熙,當個完全的女人去喜歡一個男人,最多就只是幾天,她想在這段時間內去喜歡一個人。

  同樣的,伊芳集院在台灣的時間也不長,像他這樣的人要在短時間內喜歡一個女人只怕是不可能,因此她不要求他也得喜歡她,更何況愛情是強求不來的。

  在這一刻她承認,承認她真的是愛上這個男人。這段愛來勢洶洶,即使知道讓它浮出台面,往後她有多少罪要受,她還是抑制不了它。

  她不想騙自己,可像她這樣的人愛上一個男人……心裡除了喜悅外,更是滿滿的悲哀。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時間可以沉浸在甜蜜裡,更無法忽視與甜蜜並存的忐忑不安……不管了,這些在此時此刻對她而言都不重要,她只想感受她正被愛著,有個男人會把她當寶貝一樣的擁她在懷裡。

  冰川司沒有回答她,墨色眸子盯鎖住她,他捧起她的臉,給了她一個更熱情纏綿的深吻……

  良久後,他鬆開了她,「 可以喜歡我。為什麼不要求我也喜歡 ?」他的聲音充滿了情感,一點也不像平時帶笑的嘲諷調調。

  房內的女人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的大聲說︰「因為不可以﹗」

  滕櫛嚇了一跳,沒想到房內有人,她望向聲源,看到一個女人佇立在十余步外,不知站了多久了。

  房間的照明昏黃,可還不至於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對方是個身材嬌小,長得溫婉迷人的女孩。

  「 …… 是……」她感覺到他在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後,身子僵了僵,可他的臉還是朝著門口的方向,並沒有回過身。

  「我是伊芳集院徹的未婚妻﹗」冰川京香淚眼瞪視著滕櫛。「我不想知道 是誰,也不想知道 和我的未婚夫是什麼關係,現下請 消失在我面前。」她一步步的向他們走過來。

  滕櫛的臉紅了,她這輩子還沒有這麼丟臉過。老天﹗他有未婚妻了?那她和他方才還在他未婚妻面前親熱?﹗她莫名其妙的成為人家的第三者,還給人「捉奸在床」﹗天啊﹗她丟臉丟到想死。

  她惱怒的撿起地上的外套就想離去,可冰川司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放手﹗」滕櫛低吼,這男人怎麼這樣無恥?在自己未婚妻面前還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我叫你放手你聽到沒有﹗」她承認自己是喜歡他,可她不會因為喜歡一個男人而去傷害另一個女人,第三者的包袱太沉重,她沒那種肩扛得起。

  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拉開房門快步離去。

  冰川京香在弄清楚自己的未婚夫竟敢當著她的面,挽留一起前來開房間的女人後,怒不可抑的扳過他背向她的身子,「伊芳集院徹,你真是欺人太甚。」踮起腳尖,她火辣辣的一巴掌往他臉上招呼。

  「啪」好大一聲,緊接在巴掌聲之後的是女人倒抽口氣的聲音。

  「你……是……」咕嚕﹗好大的吞口水聲。

  「伊芳集院徹?嗯?」

  「阿……阿司表哥?﹗」她得到的消息不是這樣的啊﹗而且,登記住宿飯店的人名也是伊芳集院徹……

  天 ﹗

  火辣辣的感覺還在臉上久久不散 ,女人好像愈嬌小,爆發力就愈大。冰川司冷著臉笑了笑,語氣滿是譏誚,「好久不見 ,京香妹妹。」

  這下子……完了,冰川京香一向伯她這表哥怕得要死,怎麼會這樣?﹗

  現下她不但破壞了他的好事,還打了他一巴掌,嗚……完蛋了啦﹗

  在滕櫛含淚奔出飯店之際,一向小心的她卻沒有發現一個男人沉著臉,用一種鄙夷嫌惡的眼神怒視著她。他不是別人,正是她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劉袖之。

  他跟著她好久了,從她到精品名店刷卡買下一些女裝、女鞋,然後到潘朵拉婚紗會館找Wind化妝,最後到飯店找冰川司……

  看著她那一身比西裝革履更適合她的女裝,他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他好恨 ﹗

  他取出了手機撥了號碼,「喂,我是袖之,你說的話我相信了,按照原先的計畫進行。」

  結束對話,他仍瞪視著滕櫛離去的方向。「滕櫛,我會讓 付出代價﹗」

  秋天的天氣多變化,早晚的溫差大到只要一個不留意,感冒就不請自來了。

  滕櫛的身體狀況一向不差,加上她的身分特殊,因此她總是注意養生之道,不讓病痛找上門,免得狀況百出。可百密一疏,也許是天氣變化,也許是最近工作壓力大,更也許是心理壓力大,總之,她是感冒了。

  一早起來就覺得有些怪怪的,打噴嚏、流鼻水外,喉嚨也不太舒服,體溫還高達三十七點八度。

  儘管身體不舒服極了,她還是強迫自己去上班。上一回某個外戚得了流感,燒到快三十九度半還是來上班,她勸他回家休息,他卻用鼻子冷哼了一聲,顫抖的開口,「得了個小感冒就不上班,我是這麼不思長進的人嗎?」

  她這晚輩是受敦了,可那個「思長進」的老頭兒,之後也足足在床上躺了快十天才恢復健康。

  三十九度半不上班叫不長進,她這三十七點八度的不上班的話,那八成給叫廢物了。

  今天她的行程是先到一家即將開幕的門市處理一些事,出公司前她在門口遇到劉袖之,他看她的眼神不像前陣子那樣,彷佛意亂情迷得想把她生吞活剝,而是用一種很仇視的眼神看她。

  奇怪,他是怎麼了?連她跟他打招呼,他還把臉別到一邊?

  之後她一直到快十一點才又進辦公室。

  在外面的這段時間,她愈來愈不舒服,即使吃過了成藥,體溫還是慢慢升高。

  才踏入辦公室門,女職員們興匆匆的迎上來。「滕先生,你總算回來了。」

  滕櫛看了那些女職員一眼,個個既興奮又好奇,看起來應該不是發生什麼壞事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滕先生,你有客人呢﹗一個姓伊芳集院的日本人。」噢﹗那個人穿著好有品味,長得又帥,他才一進門她們就覺得他長得像極了「愛情革命」裡的日本男星--籐木直人。

  「伊芳集院?」滕櫛怔了一下,一聽到來者是他,她的心無預警的狂跳了起來,一把怒火又在胸口點燃。

  這幾天,她已經很努力的利用工作、運動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盡量不去想起他了,他倒是臉皮濃過水泥牆的還敢找上門﹗

  深呼吸……「他現下在哪兒?」算了,那家伙是和她「妹妹」--滕允熙鬧得不愉快,又不是和滕櫛,面對他,只要平常心就好了。

  是啊﹗平常心就好,可該死的﹗為什麼一想到他,她就很想殺人?﹗

  「我請他到你辦公室隔壁的會客室等。」辦公室和會客室只隔半面牆,由會客室透過玻璃可以一窺辦公室全貌。「因為不知道你會這麼晚進公司,因此沒打電話給你。」

  「知道了。」面對他她一向得全副武裝、全力應對。這個人即使只是個秘書,可跟在日本御東集團龍頭冰川司底下做事,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她……到底在貪戀什麼?清清楚楚的畫清界限,不再有瓜葛不是很好嗎?

  她呀她,愈來愈不了解自己了。

  平時腦袋清楚面對他都有些吃力了,更何況是現下這種頭昏昏、腦袋營運遲緩時刻?

  女職員進一步好奇的問︰「呃,看他的名片,他和樓上那財大氣粗的日本御東集團很有關係喲。」哇﹗乖乖﹗愈來愈不能小覷這個少年頭家了,他的前女友是KEN集團的大小姐,現下又認識御東集團的人,不得了、不得了。「這個日本人是客戶嗎?」

  「只是朋友。」若能和御東打交道,那航遠的業績大概呈現數倍成長,很快就成為超級暴發戶了。

  「呃……他……」好想多打聽一些他的事,出自御東的人很有「錢」途的呢﹗可少年頭家卻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了。

  在辦公室門前偷偷的深呼吸一口,她才推門而入。

  冰川司看著推門而入的她,「很忙呢﹗滕先生。」

  她壓抑住油然而生的忐忑不安和不爽,努力的擠出笑容。「小公司沒什麼好忙的,做做樣子、假裝很忙而已。」她感到體溫好像又升高了幾度,是因為感冒,還是因為面對他的關係?「伊芳集院先生怎麼有空過來?」

  是錯覺嗎?怎麼覺得今天的他,那雙利眸好像特別有殺傷力?

  「冰川先生打越洋電話,要我到樓上辦一些事,順道就過來了,沒事先知會一下是我不對。」他 著眼不著痕跡的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噙在嘴角。

  不經意的嗅到了抹不尋常,滕櫛的心跳漏了半拍。「伊芳集院先生在笑什麼?」

  「我笑了嗎?」

  「是的,你笑了,而且還笑得……很……」她想說「詭異」,可她和他還沒熟到可以放肆的地步。「很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

  那個有趣的事就是 ﹗不想打草驚蛇,冰川司的笑意硬是斂住了幾分。「啊……嗯,的確是很有趣,我想,我這一輩子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這麼被取悅過。」

  毛毛的感覺,她的心又在快馬加鞭了。「這麼……有趣呀﹗我可以知道是什麼事嗎?」

  「我現下才發現, 有一張宜男宜女的臉。」他一直在暗示她,也一直給她機會說實話。

  咕嚕好大一聲,滕櫛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努力的想擠出笑臉打哈哈,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得僵著一張臉道︰「男生女相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秀氣了些,你們日本不就很流行什麼視覺系藝人嗎?」不能生氣,父親說過,這位伊芳集院先生的身分特別,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人。

  「儘管那些人再怎麼化妝,還是一看就知道是男扮女裝,而滕先生只要把頭髮留長、換上裙子,就雌雄莫辨了。」而且會是個美人,比模特兒更美的女人。

  她揚起嘴角,給了個不自然的笑意。雌雄莫辨?你去死吧﹗他是想說她長得不男不女嗎?

  「別開玩笑了,我沒那種癖好,更何況……」她的心狂跳著,他……沒發現什麼吧?為什麼他會突然說這麼奇怪的話?「身為男人被人這麼說,我覺得是一種侮辱。」

  揚著濃眉,冰川司笑得很曖昧,「是嗎?我難得這樣讚美過人呢﹗」他瞅著她,眸底深處有抹只有他才知道的玩味和……試探。「我真想說, 要是換套女裝和令妹站在一塊,那一定是如同照鏡子一般,分毫不差。」

  滕櫛冷泠的回應,「孿生兄妹長得神似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別開眼,全身偽裝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直視的目光。

  「可我還是很期待你們倆站在一塊的畫面 ﹗」

  嚇﹗滕櫛的心跳差些停止,要她和允熙站在一塊?那……那不穿幫了?﹗「開……開什麼玩笑﹗」

  「因為我實在不相信世上有長得分毫不差的兄妹,長相神似也就算了,連身高、聲音都一樣?這不免讓我懷疑, 是不是戴了假髮就成了滕允熙,她換上西裝就變成滕櫛。」

  「伊芳集院徹,你不要太過分﹗」可她的口氣很心虛 ﹗

  她激動的樣子不像是白的給說成黑的的冤枉,而是惱羞成怒。「 要我道歉嗎?」

  「不必﹗」

  冰川司站了起來,一步步的走向視野寬闊的落地窗前。

  「我想也是,更何況,要一個只是說實話的人道歉,那也未免過分。」

  過分?﹗滕櫛想下逐客令,不想再面對語多暗示的他,突地,注意到他專注在某物上的視線,她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天,看了她的心臟幾乎為之一頓。

  那幅東京深秋的素描就掛在她辦公桌的右側。

  「伊芳……伊芳集院先生……」老天﹗拜托,希望他沒看到那幅畫,心裡雖這麼祈禱著,可理智卻告訴她,他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弱視,斜視,沒道理看不到就在他正一叫方四、五公尺的畫。

  現下……現下怎麼辦?她的心跳如同脫韁野馬,腦袋裡努力的想著脫罪之詞。要說什麼?就說那幅素描是……是朋友送的?還是說撿到的?抑或是租房子時附贈的……

  喔﹗老天﹗她怎麼這麼粗心大意?之前她曾想到,伊芳集院徹的公司就在樓上,也許哪天他心血來潮會到樓下拜訪,她得早些把那幅素描拿下,免得穿幫,怎知他會那麼快來,而她也把這麼要緊的事給忘了。

  無數個理由在她腦海中鬧烘烘的轉,她嘴巴動了動,正打算說些什麼時,冰川司開口了。

  「這幅素描……是朋友送的?」方才女職員領他進到會客室時,他便注意到正前方的這幅畫。

  很難不注意,因為太熟悉了嘛﹗

  咦?他沒認出這畫是出自他自己之手嗎?「這是……」咬了咬唇,她心思百轉,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話才適宜……

  「忘了是哪個朋友送的了?」他眉眼帶笑,卻隱約透出一絲絲嘲諷意味。

  「那是……」反正他自己的作品他都忘了,說素描是她畫的應該可以少掉他繼續追問的困窘。「我自己畫著好玩的。」可話一退場門,她後悔得直想撞牆。

  白癡呀她,她的腦袋真的燒壞了,前幾天他才和滕允熙見面,他既然還記得她,沒道理會忘了出自自己手中的圖,方才就說是妹妹給的不就成了,但那也挺怪的,不擺明了滕允熙有順手牽羊的習慣?

  噢﹗現下說什麼都不對了啦﹗

  冰川司的表情誇張,「喔﹗」畫著好玩的呀,那接下來的發展會更好玩。「不愧是精品公司的未來繼承人,原來滕先生在藝術方面也有相當的程度。」

  相當的程度?哇﹗這人誇自己倒誇得挺順口的。「客氣了。」

  再看了那幅素描一眼,他突然開口,「我很喜歡收集畫。」

  視線定在畫上的一點,他的畫有個特色,就是他習慣在自己「中意」的地方將姓氏冰川(Chi  Kawa)縮寫CK巧妙的融入畫中,因此除非是他本人,或是藝術品鑑定專家之類的人,旁人即使再有心,也不見得找得到那簽名。

  「咦?」不祥的第六感上了心頭,她心跳漏了一拍。

  「介意為我畫一幅素描嗎?」

  嚇﹗「為……為你畫一幅素描?」被嚇成智障的人只能重複對方的話。

  「基本上我不收集活人的藝術品,不過, 可以成為我第一個破例的畫家。」

  「我才不要。」受到驚嚇的聲音拔高變得尖銳,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開……開什麼玩笑﹗別鬧了,身為精品公司未來頭家,她的鑑賞力當然沒問題,可會鑑賞不代表她能創作,這是兩碼子事好嗎?

  就好像喜歡吃旗魚片,不見得得親自在夜黑浪大中,站在船尾鏢旗魚吧?那會出人命的。

  他不收集活人的藝術品是吧?那他是打算把她逼死嘍﹗

  「為什麼不要?」逗著人玩的樂趣原來是會食髓知味的。「好吧﹗ 若不願白送我,我可以出高價購買。一百萬日幣,如何?」

  一百萬日幣買一幅還活著的畫家的素描,少有人有這樣的行情。

  滕櫛皺了眉,覺得身體愈來愈不舒服了,還得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冰川司。

  「伊芳集院先生,」她深吸了口氣,努力的發揮自己最高的EQ。「你別開玩笑了﹗我還沒作古,哪來這種高行情?」一個秘書怎有這種揮金如上的「暴發戶」行徑?

  「我看上了就有。」他揚了揚眉,「藝術這玩意兒有沒有價值,多多少少是靠炒作,不,應該說,三分價、七分炒作,再有價值的藝術品沒人炒,也許還比不上哄抬中的膺品。」

  「你在褻瀆藝術。」

  「不,我只是在商言商,少了一層『包裝』的把話說得直接罷了。」有人變臉了,可他還是在笑。

  「你今天來找我麻煩的嗎?」身體已經夠不舒服了,不想再和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周旋,從方才到現下,她有一種被玩到了的感覺,那種被欺負而不敢反擊的感覺,像是老鼠被貓逮到將死亡前的遊戲。

  「畫的事別再提了。」忍耐力到了極限,她很不客氣的說︰「我是答應要當你的向導,可我想允熙雖沒帶你到哪兒玩,也算有陪到你了,招待你的事……」

  冰川司打斷她的話,「我想,她不是一個很好的東道主,更何況我也沒感覺被招待到了。」

  滕櫛咬著牙,「你真是夠無賴的了﹗」那天他房內有女人的事她還沒找他算帳,他倒是惡人先告狀了。「要怎麼樣你才會覺得自己被招待到了?難不成要我找個女人到飯店陪你才算賓主盡歡嗎?日本商人的好色是國際聞名的,看來絕不是空穴來風。」

  想到他房裡的那女人,她心裡又氣又羞又難過,可她沒有任何立場去對他興師問罪,要問什麼?問他為什麼在有未婚妻的情況還來招惹她嗎?

  一個銅板敲不響,伊芳集院徹即使再有魅力,她若不是立場不堅定,對他不能忘情……

  不能忘情?滕櫛在責難自己時竟無意間冒出這念頭,她的呼吸窒了窒,心跳得好快,腦海裡一片空白,這感覺就像明明埋得夠深的祕密,在無意間給人刨出土似的。

  她真的給自己嚇著了。

  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可不能忘情這感覺似乎比她自己以為的多很多。

  「為了證明這是個天大的誤會,我才很堅持 作陪。」他EQ夠高、風度好,不和她計較這番沒禮貌的話。「 ……不是女人吧?」

  「你……」她快吐血了﹗深吸口氣,她努力的下讓怒火高張。「就算我答應作陪,我們畢竟沒有約時間,所以現下……」他趕快滾吧﹗她身體受病毒折磨她認了,好歹讓精神休息一下,再和這男人相處下去,她真的會身心俱疲。

  就她的表情和說的話,悟性再差也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不等她開口趕他出門,他說︰「我記得你們中國有句話說,擇期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他皮皮的笑,「反正今天我也沒安排什麼行程。」

  她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怒火。「我很忙。」他當世界都跟他一個人轉呀﹗

  「很忙?忙得抽不出一點時間給我?」

  「是的。」就算有也不給,更何況她現下難受得快要死掉。

  冰川司一臉遺憾,然後又很「疑惑」的問︰「 寧可裝忙,也不肯施捨一些時間給我嗎?」

  「什麼?你……」他這是在吐她槽嗎?

  「 ,別發火,怎麼長相秀氣,連性子也像女人一樣躁急。」他慢條斯理的說︰「方才我進門的時候 自己說的, 說,小公司沒什麼好忙的,做做樣子、假裝很忙而已。」

  「你……」方才她真是說了蠢話。

  「算了、算了﹗ 不願意當我的向導,也不必找這樣的藉口來推拒吧。」斜眼偷覷著她臉上因為又是氣惱又是給逮著了小辮子而浮起的紅霞。「其實 ……」

  「行了﹗」這輩子還沒這麼野狼狽過,遇到這家伙,她還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你想去那裡,我奉陪就是。」

  「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首先……」

  聽他說了一堆地方,滕櫛直想翻白眼,這些地方真能在同一天逛完,她的小命大概也玩完了。

  頭痛,她的頭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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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2 00:22: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游……遊樂園?

  滕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各武各樣的遊樂設施,還來不及回應,一群搭乘雲霄飛車的遊客正因為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轉,而驚呼尖叫的由她頭頂上呼嘯而過……

  狠狠的吞了口口水,一只手略帶發抖的指著已飛竄到另一端的雲霄飛車。

  「伊芳……伊芳集院先生,不是要先去故宮嗎?」她是在發燒,可不至於燒到故宮和遊樂園不分吧?

  「我的朋友告訴我說,台灣的一些遊樂設施和日本不太一樣,我想過來看看。」他投資的產業中有一個是結合飯店住宿和遊樂設施的五星級飯店,因此他這回到這裡來也算在做功課。之前部屬收集了外國各地的飯店和遊樂設施數據,台灣的數據不在其中,既然有機會,他想來看看也好。

  看著那些轉個不停的遊樂器材她就頭暈。「你自己去看吧﹗」她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一向倔強,即使生病了還是努力的撐著,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尤其是今天在伊芳集院面前,面對這個男人,她有一種他根本就看不起她的感覺,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充滿嘲諷,像在挑釁她。

  她覺得自己像西班牙斗牛節中的那些斗牛,他像是老練的斗牛士,她被他手上的紅布逗得發狂發怒,他這斗牛士卻還瀟灑帥氣,一臉從容的展現著身段,而最令人沮喪的,是她這頭笨牛最後還是難逃蒙主召見的命運。

  她也不喜歡把自己比喻成笨牛,可她真有這種感覺。

  冰川司沒有為難她,他轉身離去,她松了口氣的閉目養神。她真的病了,頭疼得像是有人拿著地鑽在她腦袋裡施工,身子又熱得發燙,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熱呼呼的。在這樣冷颼颼的天氣,她的額頭還冒得出冷汗就可知,她頭痛得有多嚴重了。

  滕櫛現下又累又氣、又損元氣的,平時面對他都覺得很緊張了,現下這樣……老天﹗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會答應當他的向導再續緣分?

  她呀她,大概是鬼迷了心竅,連這種孽緣她都當寶。嗤﹗頭殼歹去、頭殼歹去﹗

  空氣裡忽地飄來一陣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接著有道涼風在她臉上 了 ,她倏地睜開眼,「你……」

  「我買好票了。」他理所當然的說︰「進了遊樂園不玩玩遊樂設施,就好像進了PUB不喝酒一樣奇怪。」

  拜托,她的頭疼得快裂了,這種情況還能玩才真的奇怪。

  「我不……」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拖著走,她大眼瞪向他,卻發現他在笑,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風揚動了他的發梢,笑起來的他好看得像幅畫,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很適合走在徐風輕揚的三月櫻花林中。

  他真好看,廣告中的男模都沒他好看,有幾秒她看得有些恍神……

  感覺到手上的力道,回神過來的她忙著掙扎。「喂﹗就說我不……」她的話又給眼前的遊樂器材嚇得說不完全。

  那……那一個個由鐵條圈成,像地理課本中標上經緯線的彩色大球是干啥用的?她還沒弄懂,就給推入一個紅色大球中,系上安全帶,冰川司在她對面坐下。「 的手好燙,臉也很紅,不舒服嗎?」

  滕櫛壓低眼瞼。「沒有。」她才不向他示弱。

  一直以來,她生病了都是自己買成藥吃就好,她的家人不會關心她,就連她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會。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她燒得很嚴重,家裡的傭人急忙找來母親。

  母親在下人面前自然是一臉的關心,可房門才掩上,她立即一巴掌甩上她因發燒而紅透的小臉。「吃好、穿好還會生病? 是生活太安穩沒事找事做,是不是?」

  「媽……媽咪,我不是……故意的。」她好害怕,害怕媽咪又要打她。「我……我沒有生病, …… 不要生氣。」看媽媽要吃人般的眼神,她很直覺的又用之前才被她打得傷痕累累的小手抱住了頭。

  「不是故意,那 是有意的嘍?」樊天怡伸手又往她身上招呼。「沒事生什麼病?這麼要死不活的,干啥不死一死, 死了天下太平……」

  所以生病對滕櫛而言像是罪無可恕。一般人只需承受病痛的痛苦,而她還多了一層恐懼,她不知道自己生病後,媽媽又要怎麼待她。

  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忍耐所有的痛苦,幸好她的體質不算差,從小到大沒生過幾次病。

  她發燒了,他很肯定。承認自己不舒服會讓她少掉一塊肉嗎?冰川司的眉不自覺得擰了起來。「真的沒有?」

  「我沒事。」

  他神色沉了下來。別人堅決否認的事,他不會強迫對方承認。可真該死的﹗這女人有必要倔強成這樣嗎?她在他面前承認不舒服會怎樣?她一定得用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式和人畫清界限嗎?

  三年前在日本他就領教過她該死的漠然,而他一向也不是個熱情的人,然而這次他受不了她的冷淡,尤其是在他知道她是誰後。

  向來,做任何事他心中都有一把尺,他不敢說他是守戒和尚,但一夜情這三個字除了那次外,不曾出現下他生命裡。

  那名叫滕允熙的女孩,她的甜美和特殊的氣質讓他驚艷,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是水到渠成,半點也不勉強,剛開始他以為她只是知道他的身分而接近他的拜金女,可後來發現她似乎和他所想的不一樣。

  凌晨離開飯店回家的途中他一直在想她,她很特別、很神祕。不可否認的,她是他難得看得上眼的女人。他對女人沒有特別的喜好,環肥燕瘦他都沒意見,看得上眼就算及格,不過,他身邊一堆一般人眼中的高檔美人,可他都看不上,以致說他眼高於頂的傳言不陘而走。

  不過他才不管別人說什麼,別人的想法不代表他的看法,在意到自己對滕允熙有好感之時,他發覺他寶貝的素描冊子不見了。

  他的素描冊子遺忘在飯店,後頭有他住所的位址以及手機號碼。他想,如果她有那麼一丁點想再見到他,她不可能找不到他。

  素描冊子像是一條線,系著彼此兩端,只是,滕允熙放棄了她手上的那一端……

  那本素描冊子是飯店人員通知他取回的。

  飯店人員說,滕允熙退房後要他們轉交。他取回了素描冊子,卻感覺失落。那本素描冊子他是意外的遺忘,有些心情也是在意外下投注。

  從飯店人員手中接過素描冊子,他像在回收著這些令他意外的心情,收著手上的線,線的一端空蕩……胸口充斥的感覺有些悶、有些疼。

  他忍不住困惑的思索著,他遇到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是貪圖一夜歡愉而沉淪的一夜情高手?不,她不是,她在和他上床前,甚至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一夜情高手?嗤﹗她若是,老虎也能改吃素了﹗那麼……為什麼?

  想不通透,而隨著時間經過,疑惑也擱淺在記憶裡。

  三年前他的確為滕允熙的事在意過,不全然是失落,有更多是他的傲氣和自尊在作祟,向來他不把女人放在心上,這回倒是有女人能瀟灑而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他,反倒讓他十分在意。

  滕允熙是特別的,可兩人的相處畢竟不到一日,一千多個日子足夠讓他快忘了她,而且在台灣重逢時,她又假裝成是個男人,陰陽顛倒,他沒能認出她是很正常的。

  其實一直到伊芳集院敬把調查報告交到他手上前,他還一度懷疑,眼前的滕櫛真的是三年前的滕允熙嗎?他覺得她像是躲在霧裡,讓人什麼也看不清楚。

  這幾天,她給他的感覺總算清晰了些,她是個驕傲不示弱的女人。

  適度的傲氣令人欣賞,然而過度的傲氣會令人心生不悅,甚至讓人冷眼旁觀的看她能驕傲到什麼地步。

  他一向就不是什麼會憐香惜玉的男人,她喜歡在他面前裝堅強,他就看看她能硬到什麼地步。

  「沒事就好。」有人喜歡打腫臉充胖子,他干啥阻止讓她腫成米其林?冰川司嘴角揚起了惡作劇的笑,「我原本還擔心 不能陪我玩得盡興呢﹗」

  玩得盡興?滕櫛背脊不自覺得發涼,「你……你是什麼意……啊……」她的話還未問完,「大球」動了起來,她沒防備的失聲尖叫。

  他笑了出來,「怎麼了?」原來她還是有「脆弱」的一面。

  「它……它在動﹗」而且還是打轉的在移動。她的臉更紅了,方才臉紅是因為發燒,現下有大半的原因是害怕加尷尬。

  從小她就對遊樂園沒興趣,連投幣式的馬和車子都不太敢玩,現下卻在玩這種很詭異的大球?

  噢﹗老天保佑﹗如果不是它已經在動,她一定會跳球落跑。

  「沒有人會花錢去坐不會動的遊樂器材。」

  「可是它……它愈轉愈快﹗」頭暈、頭暈﹗她好想吐……

  「那才值回票價。」

  滕櫛嚇得雙手緊捉身前的橫桿。「開什麼玩笑,你……」她話還沒退場門,大球開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而且還是緣著軌跡走。「啊……」她轉上了頂端,對座的冰川司就在底下,待她滾到下方,他便在上方。

  「哈哈哈……好玩﹗」

  「啊……啊……」她……她又滾上來了﹗

  「好刺激﹗」大球旋轉的速度變快了。

  「啊……」她……她又再度滾上來了﹗

  「哈哈……」

  外頭的景物快得如同飛機起飛,而且還上下顛倒……噢﹗我的天﹗「啊……」她的頭髮又逆揚了,又……又要滾上去了……她終於忍無可忍,「啊……爸爸--爸……」

  「哈……」

  「爸--爸--」

  冰川司笑得像大男孩似的,相較於他的盡興,滕櫛可就野狼狽了,她嚇得臉色「青筍筍」,眼淚卡在眼角,還一路狂叫,令人發噱的大喊爸爸,千裡尋父都沒她悲情。

  好不容易大球又回到原地自轉,最後停下來了,滕櫛痛苦得直 著口……

  好暈﹗一口酸水直沖上喉嚨,她硬是吞了回去。

  感冒藥混合牛奶的可怕怪味……老天,她更想吐了﹗

  「 還好嗎?」

  滕櫛一只手 住口,一只手向他搖了搖。別……別再惹我了﹗好難過、好想吐……嘔……

  「沒事吧?」

  沒事?她快沒命了﹗滕櫛直想罵人,如果她現下還有氣力,她真想尖叫。

  「那好……」

  「呃?」他的那句「那好」說得她頭皮發麻,她費力的抬起頭,還「轉」得嚴重的腦袋暈得她的加味餿奶又直竄喉嚨。

  「我們繼續吧﹗」

  繼續?她怔住了,怒火排山倒海而來,她用盡所有力氣,冒著隨時會吐奶的危險,大聲尖叫,「開玩笑要有個限度,別這麼自私好不好﹗」繼續?會出人命的﹗這臭日本人擺明了就是死道友,不用死貧道嘛﹗

  「我自私?怎麼會?我是有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冰川司亮了手上的票,「我想玩的遊樂項目都算 一份喔,我們下一項要玩什麼呢?」他倒想知道倔強的女人能ㄍㄧㄥ到什麼時候。「就……」他很認真的環顧一下四周,用心的考慮,「就摩天輪好了。」

  看著那巨大的頂天大輪,上頭還掛滿了畚箕般的座位,滕櫛瞠目結舌,差一些呼吸困難。她的手緩緩的抬起,伸出的手指顫抖著,「摩……摩天輪?」

  「再要不……雲霄飛車?」

  「……」冷汗冒得好嚴重,她開始覺得地面很不平,好像在晃。

  「如果 都不想玩的話,那……」

  他打算放她一條生路了嗎?她祈禱著。

  「遊樂園旁有一座溫水游泳池,我們去游泳吧﹗」冰川司一臉期待,笑成彎月的眸透出一抹玩味的神情。

  游泳?和她?「我沒帶泳……泳褲。」她真的開始有些恍神了,頭好暈、好暈,身體好燙,燙到摸到一旁的石柱都覺得冰得不可思議。

  想整人的人怎麼可能沒準備。他一笑,秀了一下手上的紙袋。「裡頭有毛巾和兩件泳褲, 的是豹紋的那一件,在百貨公司看到,覺得很適合 就買了。」

  豹紋的……泳褲?她適合豹紋的泳褲?她有沒有聽錯?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空白……白眼一翻,滕櫛身子直直的往後仰--

  她昏倒了。

  有力的手將她纖細的身子一撈,往自己的懷裡帶。看著她陷入昏沉,他冷漠的眸中多了些溫度,以及可能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溫柔。「 說,現下我該拿 怎麼辦?」

  寧可病昏了也不示弱嗎?

  滕櫛, 的倔強還真教人想狠狠的揍 一頓﹗

  「我說 ……」樂 不由得又皺了一下眉。打從方才來到滕櫛的日式木屋至今,她的眉頭就沒完全舒展過。「 怎麼瘦得像風一吹就要飛起來似的?」好像也才出國兩個多星期沒看到她,怎麼她就變得又瘦又蒼白得像個鬼?

  滕櫛原本就屬於纖細骨感型的,長那麼高卻不長肉,一瘦下來就讓人覺得很弱不禁風。

  滕櫛自嘲的說︰「感冒難得找上我,不多纏綿幾天它怎麼肯罷手?」要死了,也不過是個感冒,她也可以躺了四、五天,她想,大概是心病加重了肉體的負荷。

  「 ……還好吧?」這回看到滕櫛,她除了身子不適外,神情中似乎還有些憂郁。

  方才到這裡來之前,樂 在前頭的大屋遇到滕允甜和一向把滕櫛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滕允虹。

  滕允虹一見了她,先是冷嘲熱諷一番,然後又像老太婆的纏腳布又臭又長的講了一堆八卦,只可惜,這八卦對她是少了一點吸引力。

  真了不起啊她,上一回她在日本打電話來找滕櫛找不到,不得已打到大屋問情況,電話也是滕允虹接的,她那時就說了一次這段八卦,這回又加油添醋的說了一堆。

  那八卦還真是夠聳動,如果只是滕允虹說,她自然是只聽一、兩分,其它的當「語助詞」,可經過昨天……

  滕櫛嘆了口氣,「我啊,最近也不知道走什麼霉運,先是給 家的阿娜答賞了一拳,然後是車門給撞飛了,再來是得了我打出生以來最嚴重的感冒。」她足足病了快一個星期,其中還有兩天是陷入昏迷狀態。

  而那兩天發生的事,便是真正令她愁眉不展的原因。

  「我聽說, 和御東集團的總裁秘書有交集?」樂 試探性的問,語氣還算含蓄。據滕允虹的說法是,滕櫛和那個伊芳集院敬只怕有一腿了﹗

  御東集團和KEN集團一向有生意往來,冰川家和她家的阿娜答也交往密切,他們結婚時,聽說冰川司正巧就住在宴客的同一家飯店,只是當時冰川司的身分不宜曝光,因此才沒有參加,她也失去了一睹傳說中的美男子的機會。

  這回他們度蜜月把日本當成第一站,順道拜訪一些日本朋友,她因此也去冰川家做客好幾回。

  冰川司的秘書也是冰川老爺的養子--伊芳集院徹和伊芳集院敬。這回她去日本都還有看到那對活似「武裝部隊」的伊芳集院兄弟啊﹗滕櫛怎麼可能在這段時間和伊芳集院敬糾纏不清?

  不過,她倒是沒見到韓映禧口中的天之驕子--冰川司就是了。

  她剛聽到八卦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伊芳集院兄弟不在台灣,那滕櫛遇到的人到底是誰?

  一直到昨天某位「大人物」找上韓映禧,她才弄清楚狀況,原來是角色對換遊戲啊﹗

  「別提那家伙﹗」一想到他,她就氣得直想殺人﹗

  那家伙?就滕允虹的話聽來,滕櫛和伊芳集院敬的那一腿,難道不是想像的曖昧,而是扎實一腿嗎?「我聽說, 和那家伙關係匪淺喲﹗」

  喔﹗滕櫛釣到大魚,不過,可是條大白鯊,如果滕櫛乖乖給吃的話那就算了,要是不知死活還頑強抵抗,那他狩獵的兇殘本性就會顯露出來。

  而如果是冰川司想吃的話,嘿嘿嘿……她很願意把滕櫛供出來,請他別客氣。

  喔--忍不住的想吹口哨,滕櫛的眼光果然好﹗冰川家的家世不必說,冰川司更是十足十的大帥哥,滕櫛和他若真的送作堆,那絕對是郎才女貌的組合。

  就因為這樣,她很大方的出賣好友,只要是冰川司想知道的,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而同樣的,她也從冰川司那裡知道了一些滕櫛的事,她偷偷的在揣測,滕櫛難忘的一夜情對象,會不會就是冰川司?

  好好奇 ﹗

  「我……我……」滕櫛蒼白的臉很迅速的紅了,眼神飄忽得心虛。一抬眼看到樂 不太相信的表情,聲音作賊似的揚高八度。「是……是哪個長舌婦說的,簡直胡說八道,我和那家伙是仇人、是仇人﹗即使是關係匪淺也是梁子結得深,而不是……不是什麼曖昧的關係啦。」

  這女人長期活在謊言中,為了掩飾身分,她一向可以撒謊撒得面不改色。這回她會這麼失態,可見事情不單純喔﹗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仇人?可是……我聽說, 生病暈倒時,他足足照顧了 兩天 ﹗」冰川司只說滕櫛病了,倒沒對細節詳加轉述,這些事是滕允虹提供的。

  「那人根本就是利用那兩天……」

  「怎樣?」樂 急急的把臉湊近。下文呢?感覺會是很勁爆的哦﹗「到底怎樣嘛﹗」

  她閃閃發亮的好奇眸子讓滕櫛硬生生的把話咽了回去。「還……還能怎樣,不就是利用那兩天努力的幫……幫我退燒,不讓我燒成白癡唄﹗」

  「喔……」語氣難掩失望,樂 訕訕然的說︰「就不知道他用的是哪種退燒法喔?」

  轟一聲,滕櫛的腦海一道青天霹靂打下,才退去的紅霞又爬上臉,這回是煮熟蝦子的紅,她像是全身鐵布衫給命中了罩門破功了般。

  她恨伊芳集院徹恨到吐血的關鍵,除了大大小小的老鼠冤,外加他有了未婚妻還想拉她下水當第三者,還有他用什麼方法替她退燒。

  退燒法多得讓人眼花撩亂,吃退燒藥、打退燒針都是方法嘛﹗他沒事干啥……干啥剝光她衣服塗酒精散熱﹗去他媽的惡質﹗

  要不是她稍微清醒時,發現她胸前的纏布很驚悚的躺在床邊的小幾旁,全身還彌漫可疑的酒精味,她還不知道發生了這麼慘絕人寰的事。

  老天﹗她全身給人看光光了,伊芳集院徹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抹酒精,光是想她就很想去撞牆。

  喔,她完了,真的完了﹗

  之後,她當然是趁他不在時偷偷的溜回來了,從回來那天起,她一步也沒敢出門。

  紅著一張臉沉默了很久,滕櫛才重拾說話能力,「可不可以不要再談這個人?」她現下很努力的要忘記他、忘了那天的事。

  因為他,她已經快三天沒敢上班了,倒不是真的病得下下了床,而是兩家的公司實在太近,他想找她麻煩,搭個電梯不到三分鐘就到,這樣的近距離讓她時時都有種受到壓迫的感覺。

  人有免於恐懼的自由,可她現下卑微到連這種只要身為人就該有的自由都不可得。

  伊芳集院徹絕對是顆災星﹗她之前怎麼會腦袋控固力的想和他有回憶?現下可好了,回憶還真是夠多了,多到如同長了癩痢的頭上揮之不去的蒼蠅群一樣。

  「即使我不提, 和他的『男男戀』似乎在滕家傳得沸沸揚揚的。」樂 一臉發噱的笑意。

  「什麼叫男男戀?﹗」滕櫛氣得理智全失、幾乎跳腳,只想和伊芳集院徹楚河漢界分個清楚。「我和那色魔一點關係也沒有﹗」

  「色魔?」這句話的想像空間很大哎﹗

  「他不但是色魔,還是變態﹗更是虐待狂﹗」去遊樂園時他看不出來她不舒服嗎?還強迫她一起去玩那種會出人命的遊樂器材。喔,那個會滾來滾去的大鐵球,她現下一想起來還是心有余悸。

  人家不肯說得直接,樂 自行綜合診斷。「他對 SM過嗎?」雖然冰川司看起來不像,可這種事誰知道呢﹗

  「樂 ﹗」

  「 不是說他既是色魔,又是變態,然後還是虐待狂嗎?綜合結果就是有SM傾向的男人嘛﹗」

  滕櫛直想翻白眼,她怎麼有這種朋友?樂 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激她發病的?「給 一堆食材,請不要自行把它變成大鍋菜好嗎?」

  「那 總要把菜單列出嘛﹗」樂 不放過她的還繼續說︰「喂, 知道這麼多他的嗜好,不表示這些都是 的經驗談嗎?」話一說完,兩道如刀刃般的恐怖眼神即飛了過來。

  「樂 。」深吸了口氣,滕櫛露出了具威脅性的笑容。「 是我的手帕交耶,干啥手臂向外?」

  「我才沒有。」就是有也是為 好﹗樂 看著她一會,猶豫了再猶豫才開口,「那個……我想問 ,伊芳集院是不是 的一夜情對象?」

  滕櫛訝異的看著她,心中暗付,樂 好敏銳﹗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現下不要問那麼多,我心情很糟,將來有機會我再告訴 一些事。」

  「可是伊芳集院他……」她很想說他不姓伊芳集院,他叫冰川司,可……她已經答應她家阿娜答,關於冰川司和滕櫛的事,她只聽不說,剩下的問題讓冰川司自己解決。

  冰川司似乎把滕櫛視為囊中物,誓在必得,她實在想勸勸好友,要她最好學聰明點兒,就乖乖給吃吧﹗只要事成定局,滕櫛還怕她擔心的事冰川司不會介入嗎?

  就她知道的,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是別人眼中的男人,所以冰川司早已經開始著手一些事了。想起來這些還真不是普通的複雜。

  航遠的事滕櫛一直都掌控得很好,她是個再精明不過的「女強人」,只可惜,她太信任劉袖之。

  那個人是滕家外戚的佼佼者,他長袖善舞,使得很多反對滕櫛的人都心向著他,偏偏滕櫛又當他是心腹。

  她曾聽滕櫛說過,劉袖之似乎對她頗有好感,他看她的眼神讓她有些發毛。這樣的人,當他愛慕著滕櫛時,一切自然是沒問題,可如果因愛生恨,就有些給他恐怖了。

  滕櫛說到做到的立即遺忘了他。「誰是伊芳集院?」

  「咦?」真是夠了,算她狠﹗

  「之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不愉快的人、事、物,我打算忘個精光。」

  「是嗎?」

  「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姓伊芳集院的人,如果真要說有的話,那大概是存某本少女漫畫出現過吧?沒錯,就是這樣﹗」

  有人在自欺欺人嘍﹗樂 偷偷的扮了一下滑稽的表情。滕櫛有時真的很不可愛,難怪冰川司會想整她。

  「是喔﹗真是好巧,那男主角也是個日本人,女主角也『女扮男裝』過喔﹗」她故意損她。

  「 ……喂﹗咱們是好朋友, 為什麼好像倒向那家伙那邊?」

  「哪有,照 的說法,那位伊芳集院先生只是漫畫中的人物,我也只是正好看過這部漫畫而已。」還真是巧了,真的有部漫畫的男主角姓伊芳集院。

  「只是個虛擬人物,我們是不必為了他抬槓。」這沒建設性的話題就到此為止,滕櫛看了她一眼。「 今天來找我就只為了探病?」突然,她的手機響了。

  滕櫛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起來。

  「喂。」她臉上帶笑,聽了一會她臉色刷地慘白。「什麼……不……不可能的,袖之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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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21-7-12 00:24:33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李洪元 於 2021-7-12 00:28 編輯

第九章

  一家高級日武料理的VIP和室包廂裡,桌上的玻璃水壺裡的水正沸騰,一室的寧靜只有沸水咕嚕咕嚕的聲響。

  一個小時前,一個坐著輪椅,年約莫七十的男人給攙扶進了和室。隔著和室桌對坐的則是一名軒昂俊秀,具貴族氣息的年輕人。

  兩人對坐,一時無語。滿頭華發的老人在喝下一杯茶後,緩緩的開口,「我很高興還有人記得我這沒用的老人,冰川先生。」

  冰川司一笑,不訝異有人拆穿了他的真實身分。

  「不問我怎麼知道你是冰川司?」這個孩子還真是沉得住氣,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有心,世上沒有什麼祕密。」

  滕宗亮點了下頭,「幾年前我到日本時,因為一位政要朋友的關係,有幸參加冰川老爺的六十大壽,那時你好像還是個大學生,雖然只是匆匆一瞥,總算也有一面之雅。不久前再見到你,其實我對你也只剩一個淺淺的印象。」他喝了口茶,「不過再怎麼沒印象,也知道上一回和你到滕家來的那個男人不是冰川司。」

  「為什麼沒有拆穿我?」

  「因為我也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後來有朋友幫我確定了,你就是冰川司。」他看著他。「好久沒年輕人主動約我聚聚了,除了我那寶貝兒子外。只是一想到約我的人是御東集團的總裁,還真數我坐立難安 。」

  「滕老不要這樣說,我只是事先獲知一些事,不找你出來聊聊,好像有些對不住我和滕櫛的『交情』。」

  滕宗亮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有雙銳利的眼,氣宇軒昂不說,更有恢弘的王者之風,這年輕人……很特別。

  最近有些耳語傳到他耳朵裡,說他和滕櫛走得很近,而且那種近法……似乎……嗯……咳咳……好像有些怪,這個冰川司是「正常」的吧?

  「不知是什麼樣的事?」

  「公私事都有,就先說公事吧﹗」冰川司淡淡一笑。「聽說滕老早不管航遠精品的事情,現下的決斷泰半已落在滕櫛手中了,是不?」

  「沒錯,那孩子熟諳公司運作,也算精明,我把大權交到他手上,我不否認一方面是因為私心,可也因為他的確有才能。」

  「她的確算得上有才能,不過……滕家的公司裡派系問題嚴重,再加上挺滕櫛的人並不多,也因此問題特別容易出在她信任的人身上。」這是聰明人的悲哀。

  能害傻瓜的人到處都是,可能害精明的人卻不多,而且都是他們最信任的人,因為這種人是最防不勝防的。

  「冰川先生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說,有人已經將航遠的資金掏空得差不多了,你信是不信?」原本他只是想調查一些有關滕櫛的事,沒想到卻意外的知道更多。

  「掏空?」滕宗亮臉色變了變。「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沒有聽滕櫛說過?」上個星期他們才見過面,兩人還商量著公司創立四十週年紀念日要怎麼慶祝呢﹗公司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不可能不說。

  「最信任的人玩的花樣,通常當事人會是最後一個才知道。不過,你放心,也許她快知道了,也也許她已經知道了。」

  這老頭真的在商場打滾過嗎?若太早讓人知道了,就沒人會玩「掏空」這把戲了。

  說起來,這掏空事件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事情扯上滕櫛,他無法袖手旁觀。再說,若是下得好的話,這可是一步可以雙贏的棋。

  最信任的人?「你說的人不會就是劉袖之吧?」滕櫛在那些主管中沒什麼交心的朋友,唯一一個,尤其是公司事務都會一塊商量的人就只有他。「只是……這、這怎麼可能?﹗袖之和滕櫛的關係一直很好,斷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當初滕櫛初進公司,還是袖之領著他熟悉公司的運作的,他……怎麼可能﹗

  他不相信。

  「因愛生恨的女人很可怕,這句話套用在劉袖之身上倒也適合。」冰川司冷眼旁觀著滕宗亮臉色的變化。「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胡塗,劉袖之喜歡滕櫛的事你會不知道?」

  滕宗亮老臉一紅,怒斥,「胡說八道﹗袖之怎麼可能喜歡滕櫛?﹗他們可是表兄弟﹗」

  「劉袖之是滕老元配的侄子,打你的元配死後,滕櫛的母親母憑子貴的扶正,他們即使是表兄弟也沒有血緣關係,不是嗎?」

  「你……」這小子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深吸了口氣,他別開臉。「袖之是男人,男人喜歡男人不……不很奇怪嗎?」

  冰川司冷笑,「滕老,我知道你和劉袖之的關係也算不錯,因此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他的事。劉袖之條件好,可都三十四歲了卻連個女友都不曾交往過,你……不會不知道原因吧?即使不清楚,也該有些話會傳到你耳中。」

  滕宗亮嘆了口氣,他說︰「是有人說過他是同性戀,不過,那畢竟只是傳聞,未經證實。」

  「你最好相信。」

  劉袖之表面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可實際上他十分熱中於同志性愛遊戲。他聰明的地方就在於他的對象都是一些企業界的名人,絕不會找本國人,而是到外國大玩特玩,因此即使不少人傳聞他是玻璃,卻也沒人證實過。不過,就是這麼巧,冰川司有個朋友就曾是他性愛派對中的入幕之賓,因此他才知道他是玻璃圈人。

  滕宗亮一想到侄子真的是同性戀他就渾身不對勁,「就算他真的是同性戀,還喜歡咱們家滕櫛,那……那哪來的因愛生恨 ?」

  冰川司頗有深意的瞅著他笑,「滕老會不知道原因?」

  在這年輕人面前,似乎什麼祕密都隱瞞不了,「我……」他眼睛不自覺得迴避著他凌厲的眸子。「我怎麼知道是啥原因?」

  「劉袖之愛慕滕櫛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會因愛生恨倒不是因為他移情別戀,而是……他覺得自己被騙了。」

  「滕櫛不曾附應他,他哪會覺得自己被騙?荒謬﹗簡直荒謬絕倫﹗難道因為他自己不正常,滕櫛也得跟著不正常嗎?」

  冰川司冷哼了一聲,「滕老確定你家滕櫛是『正常』的?嗯哼﹗也對,她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一些老逼著他顛倒陰陽的人。」

  「你……」他……他知道?知道滕櫛是女的?滕宗亮的心跳得好快。

  他不相信滕櫛女扮男裝,從小到大都沒有破綻。「滕櫛是你的女兒。」看著他錯愕不已的表情轉為惱怒,似乎想開口怒斥了,冰川司沒讓他有說話的機會,他先下手為強,「滕老不必否認,我冰川司一向不玩沒把握的遊戲,也不說沒把握的話。

  「我不知道你漠視她的性別不揭穿是為什麼,不過,劉袖之的掏空事件泰半是因愛生恨,因為他暗戀多年的人竟然是個女人。」同志的愛恨比一般人強烈,尤其當他覺得自己受騙時。

  最令劉袖之心生不乎的是,他愛上的竟是個女人﹗

  很顯然的,冰川司知道一切的祕密,只剩一些細節可能還不清楚而已。滕宗亮頹然的說︰「就算是這樣,袖之也未免太狠了。」他待他不薄啊﹗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還曾考慮過,如果滕櫛也喜歡他,那他是默許他倆未來的發展的,不過就是不能見光。

  「劉家一向把航遠視為家產的一部分,安插劉袖之在航遠其實是想乘機奪回航遠。」滕宗亮一手創立的航遠精品,一開始資金的確是他夫人家拿出來的。冰川司在懷疑,也許滕宗亮早知道劉袖之是劉家下的重棋,因此他才利用他喜歡滕櫛的這一步來製住他。「只是沒想到,他會愛上滕櫛。而今,知道滕櫛是女的之後,挾怨揮刀他是不會手軟。」如果一切如他推測的,劉袖之是同性戀一事倒成了滕宗亮製衡中的敗筆。

  「冰川先生,這些事該是我們航遠的事,不知你為何會這麼關心?」御東集團是什麼樣的大企業,沒道理會注意像他們這樣的小公司,甚至連滕家見不得人的家務事,他也了解了八九分。

  為什麼?

  他一笑,「我看中了滕老家一樣東西,非得到不可。」

  「你是說……」

  「你的女兒,滕櫛。」

  「啊?﹗」

  「在你的想法中,航遠可能是你的一切,滕櫛不過是一顆棋子,因此在兩者問要你擇其一,滕櫛勢必是被犧牲的那一方。」

  「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曾想要把滕櫛和劉袖之湊在一塊,不是?」冰川司一笑,冷眼看著老人家心虛的眼神。「滕櫛她真的很可憐,在她的想法中,她以為她只是她媽媽滿足野心的棋子,可起碼還有個疼她的爸爸。然而實際上,她在『疼愛她的父親』眼中,仍不過是顆棋。」

  滕宗亮的臉拉了下來。「你懂什麼?﹗你沒有被欺騙過、沒被背叛過,根本不知道那種如同火在燒、萬蟻蝕心的感覺。」他瞪視著他,「你能想像我期待著兒子的心情,卻被拿來利用當成飛上枝頭工具的對象?我疼了半天,把他當成命根子的兒子,居然是個女兒,而且這女兒還可能是那賤女人不知和外面哪個男人的野種﹗這種事我能平衡嗎?」

  「是不是你的女兒,多得是科學鑑定模式。」

  「可我還是不相信啊﹗即使驗出來是又怎樣,我還是無法相信那是我的女兒,在我心中,她只是個雜種。」

  這個男人瘋了﹗冰川司的眉攏近。他可能早驗過DNA,可仍不認滕櫛。

  「滕櫛不是我的女兒,所以我干啥管她的死活?」他陰森森的笑了。

  「她母親要母憑子貴我給她,我也可以疼滕櫛,讓她相信我,我愈是疼她,她就愈為我賣命,也就愈不敢承認自己是女的。一個女人要以男人的身分活一輩子,光是想我就痛快﹗她們母女欠我的,就讓滕櫛用一輩子為航遠賣命,讓那賤女人一輩子活在謊言隨時會被拆穿的不安中。

  「你知道嗎?在滕櫛小時候,她母親大概壓力太大得了躁郁症,心情一下好就打滕櫛出氣,那種打法是把人當狗打,打得皮綻肉開的,看著她們母女互相折磨的模樣,我就從其中得到快樂。」

  冰川司 了 眼,忍住揮拳相向的衝動。中國俗諺說,虎毒不食子,可他現下就知道了一對瘋子。

  怪不得,怪不得滕櫛身上有那麼多大大小小的疤痕,老天﹗那個小小滕櫛究竟是在什麼樣的環境長大的?

  他的心揪疼了起來,心情沉重得快窒息。

  「對了……」滕宗亮笑得神祕,令人毛骨悚然。「那賤女人和情人在數年前出游時,被一輛車撞成了一死一傷,她的情夫下半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過活,呵呵,報應 ﹗」

  「……」

  他一臉冷笑。「冰川司,滕櫛可是一個父不詳、母出牆的雜種喲﹗你們高貴的冰川家能忍受這樣一個媳婦嗎?」

  「這是我的問題。」

  「就算這樣,滕櫛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你方才不是說她父不詳嗎?」冰川司笑得從容。

  「相不相信,我會讓你娶不到她。」

  「如果,你敢拿你的航遠當賭注的話。」他不想做絕。「劉袖之掏空的事,我有辦法要他把錢全部吐出來。」要對付他那種小心翼翼的維持聲譽的人實在太容易了,一張他大玩同性之愛的3P光盤就足以和他談判了。

  離開航遠,劉袖之大不了退回劉氏企業而已,可他是同志的事和性愛光盤一曝光,他可能連劉家都待不住。

  「不但如此,甚至要御東投資航遠都可以,要是滕老堅持硬來,卯上御東集團和冰川家,你會有多少勝算?」冰川是貴族世家,除了商場上堪稱龍頭的御東集團外,更有不少家族成員是政界官要。

  集政商而立足,冰川家堪稱貴族中的貴族。

  「你……你在壓我?﹗」

  「不,我在考驗你的智商。」冰川司啜了口茶,從端正的坐姿可看出出身名門之家風。「看你是願意成為冰川家的親家,還是與冰川家結仇?」

  「冰川司﹗」

  「滕老,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他不強迫人,也相信滕宗亮智商不會太低。

  滕宗亮一口牙咬得老緊,好一會猙獰的臉色才緩了下來。

  罷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如果滕櫛真的嫁給了冰川司,航遠的燃眉危機也解決了,這怎麼算都是筆好買賣。「一切如你所願,你最好也別忘了你承諾過的事。」

  「這個自然。」

  「還有……」

  「嗯?」

  猶豫了一下,滕宗亮才問退場門,「你……你是真的喜歡滕櫛嗎?」

  「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出有任何娶她的理由。」比起一些名門和大企業,航遠真的是沒什麼利益聯姻的價值。

  他沉吟了許久後,才喃喃的低語,「那就好……那就好……」

  冰川司 著眼看著這個口口聲聲說滕櫛只是他手上一枚棋子的老人,其實,他也不是不疼滕櫛的,只是他的恨太深,深到即使知道自己疼這個孩子,也不允許自己承認。

  他永遠忘不了,滕宗亮在談著滕櫛時的神情,那種驕傲、那種有此佳兒,人生夫複何求的自得……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疼滕櫛多些,還是恨她多些。

  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孩子愛恨兩難,而受折磨的又何止只是滕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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