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臣] 風起一九八一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30章 媳婦

林啟風抽空還去幫二哥淘了幾本修車方面的書，學了大半個月，還是只會點皮毛，完全沒法獨當一面，維修中心只能先靠老梁撐起來。

除此之外，還去辦了張存摺，老娘雖然收了財政大權，但好在磚廠的具體收益，老娘並不是很清楚，掙多掙少就看林啟風怎麼說了。

而且，從原料到成品他都有參與，沈蘇這他可是有六成收益，佔了大頭的，雖然跟磚廠不能比，積累下來也不少了。

不是他有意要騙老娘，既然重生，大學生活肯定不會再像前世時那樣平靜，只是不管要幹什麼，總是需要本錢的，既然可以跳過原始積累，為什麼還要給自己增加難度呢？

這麼多錢全部帶在身上，既不安全也不方便，還是存進銀行比較好，身上帶個百八十塊，足夠了。

正月十四這天，幾天沒見的沈蘇，風塵僕僕的來到維修中心，臉上帶著疲憊，精神倒還好，進門直接道：「小林子，給本宮倒杯水。」

「這是咋了把你能耐的？」林啟風遞過杯水道。

「看看。」沈蘇揚了揚手裡那一摞紙，接過水得意道。

「什麼東西？」

「協議，八個礦的承包協議，市裡沒來得及跑完，只在周邊幾個縣，拿下十三個磚廠的供貨協議，這些天跑下來，可把我爸……咳咳，把我給累壞了。」得意忘形，直接說漏了嘴，沈蘇趕忙改口道。

林啟風憋著笑，也沒戳破，裝作驚訝道：「還真辦成了？厲害厲害。」

這是意外之喜，雖然只是供貨，可十三家積累下來，利潤也很可觀了。

磚廠大概會受到點影響，可也有限，畢竟人手不足，縣裡的市場，目前已經足夠了。

沈蘇沒待多久，看樣子確實是累壞了，臨走時問了句：「快開學了吧，你什麼時候走啊？」

「後天，過了元宵節就走。」林啟風隨意道。

「對了，你在哪個大學來著？」

「京師大，怎麼了？」

「沒事，隨便問問。」

正月十五元宵節，算是整個寒假最無聊的一天。

明天就要走了，林啟風給自己放了天假，可東西早就收拾好了，突然閑下來，還有點不適應，無所事事的待在家裡，熬到晚上吃了頓飯，早早地去睡了。

這年頭坐火車，可是場硬仗，大包小包哪哪都是人，別說搶到座位，能擠上車都不容易。

車上人擠人，沒搶到座的，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現在火車速度還慢，騰雲駕霧這麼一路飄過去，身子弱的，直接就歇菜了。

要是尿急，也只能憋著，要是實在憋不住……那前面的人可就遭了秧。

所以很多人坐火車前會禁水，這絕對是有故事的人，都是血淚教訓。

尤其還碰到了年後返程，養精蓄銳還是很有必要的。

一整晚沒喝水，早上起床，林啟風只覺口乾舌燥，沒敢喝水，早飯也只吃了兩個饅頭，噎的直打嗝，可為了不在車廂里出醜，這都是很有必要的。

直到準備出發時，沈蘇託人送來一張臥鋪票，這一切才顯得有點可笑。

「二哥，你回吧。」縣裡公交車站，林啟風坐在車上，探出頭對來送行的林啟銘喊道。

「等你走了我再走。」林啟銘搖搖頭也喊道，沒辦法，人來人往的，聲音小了根本聽不見。

「沒事的時候，記得多看看我給你找的書，還有，儘快跟佳悅姐把婚事辦了，老娘想抱孫子都想瘋了。」公交緩緩啟動，林啟風最後叮囑道。

林啟銘有點後悔，剛才為什麼沒直接走。

縣裡沒有火車站，得先坐公交到市裡，再從市裡坐火車到京城。

車票上只寫了早上八點發車，至於會不會延誤，這得看運氣，到站時間沒寫，大概是他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到吧。

林啟風運氣不錯，一路坐公交到火車站，還沒八點，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八點二十左右，火車就來了。

只延誤二十分鐘，已經很幸運了。

因為不是終點站，停站時間只有十分鐘，上車的人提著大包小包，下車的人也在門口集結，火車剛打開門，兩邊同時發起了衝鋒，直接在門口擠作一團。

林啟風背著行李，就是個書包，裝了幾件衣服，優哉游哉的從旁邊經過，看著列車員使出吃奶的力，嗓子都喊破音了，才把兩邊協調好，心裡一陣后怕，默默感慨，還是臥鋪好。

找到車廂，找到床鋪，剛放下行李，沒等林啟風坐下，火車就啟動了。

「嗚嗚……」叫著，直奔京城，那個林啟風生活、工作了一輩子的地方。

老家離京城不算太遠，如果一路順利，下午五點前就能抵達。

選擇今天出發，也是有原因的，他跟媳婦第一次見面，就是今天。

過程也很狗血，還是英雄救美，不過這次媳婦才是那個英雄，而林啟風只負責美。

媳婦名叫李欣，滄州人，出身武術世家，按照她自己的說法是，女孩子家裡不重視，沒有認真教，她也沒下苦功夫學，只學了點皮毛。

可就靠著這點皮毛，媳婦不僅成功混進了國家隊，還操練蹂躪了他一輩子，結婚三十多年，不知道鎮壓了他多少次反抗，可到底也沒起義成功。

林啟風對媳婦的說法深表懷疑，有時候甚至覺得她是在釣魚執法，故意隱藏了實力，要不然為什麼每次都能在林啟風學了一招半式而膨脹的時候，直接給他迎頭痛擊。

打是親罵是愛這話，林啟風一直嗤之以鼻，可跟媳婦過得越久，感情反而越深，到最後誰都離不開誰。

也許這也是夫妻相處的一種方式吧，反正林啟風是不承認他有受虐妄想症的。

同是孤身在異地漂泊的兩個人，相互扶持，日子過得平淡而溫馨。

下午五點，火車準時到站，林啟風背著行李走下火車，伸了個懶腰之後，默默祈禱，希望前世的軌跡，沒有因為他的重生而打亂。

前世時，媳婦也是今天的火車，不同的車次，兩人幾乎同時到站。

林啟風深吸口氣，帶著期待，向火車站外走去。

官不聊生

第31章 煎熬

事實證明，禁止隨地小便，不僅僅是出於素質方面考慮，有時候還能讓你躲過一劫。

尤其是在小巷子里。

前世時，林啟風要不是憋的狠了，到小巷子里放水，就不會被人堵在裡面，更不會被媳婦救，兩人沒有相識，人生軌跡就會徹底改變。

還是記憶中那條巷子，林啟風步入其中，一瞬間，記憶湧來，待會就要被搶，媳婦也會隨後出現，突然有點期待起來。

正想著，巷子口突然走出三道人影，把路堵得嚴實。

記憶中的畫面，一下子湧進腦海，跟現實重疊，畫面中原本已經模糊的臉，此刻也逐漸清晰。

就是這種囂張的樣子，林啟風忍不住激動起來，嘴角掛起了笑，嚴格說起來，他們也算是自己跟媳婦的媒人了。

「嘿，大哥，這丫怕不是個傻子吧，居然還笑得出來。」小混混一號驚訝道。

「傻子不更好，省的報了警，雷子來找咱麻煩。」混混二號拍了一號一巴掌道。

「小子，識相的自己把錢拿出來，省的爺們兒動了手，傷到你。」這是大哥。

熟悉的威脅，聽在林啟風耳朵里，居然還有點親切，不過也沒搭理他們，兩眼緊盯著巷子口，心裡緊張的默念：「該來了吧？一定要來啊！」

無聲無息間，巷子口出現一道人影，高挑的個子，修長的身形，，夕陽的餘暉把人影拉的斜長，扎個馬尾，一身粗布衣衫，一雙大眼盯著巷子里的人，微微皺起了眉。



一瞬間，林啟風就看直了眼，重生一個月，日思夜想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眼眶逐漸濕潤，心裡長鬆口氣，還好，沒出現什麼變故。

媳婦一米七的個子，在女生里屬於比較高的，除了生孩子那會兒，體重常年保持在110斤左右，上下浮動不超過五斤，不算瘦，但也絕對不胖，因為是搞體育的，身材很好，完全沒有贅肉，相貌屬於中上，但在林啟風眼中，幾乎完美。

除了武力值，幾乎滿足了他對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李欣剛出火車站，就見到幾個混混模樣的人，鬼鬼祟祟的跟著一個人，走進巷子里，不用猜都知道要幹嘛，皺皺眉，也跟了上去。

剛到巷子口，就聽到裡面的聲音，猶豫一瞬，就要出手。

哪知，剛走進巷子，就見到被堵住那人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眼神火熱，一個大男人，穿著件紅色棉襖，頭髮梳的流里流氣，那模樣，比混混還像混混，眉頭不由皺的更深，停下腳步。

林啟風的模樣，讓混混們也覺得奇怪，順著他的視線向身後看去，見是個女的，根本沒在意，剛要開罵，就聽李欣說：「走錯了，你們繼續。」

「嘿，算你識相。」

李欣留下句話，直接轉身就走，沒有一點猶豫，留下林啟風愣在原地，看傻了眼。

無怪於李欣會是這番舉動，前世時，林啟風是個書獃子，因為營養不良，175的個子，瘦得像根棍，一副好欺負的樣子，不管是見義勇為，還是母性泛濫，都會出手相助。

現在呢，重生回來掙了錢，每天好吃好喝，要不是每天乾的都是體力活，一準養出一身膘，好在也因此練了幾塊肌肉，看身材，還挺結實。

「劇本不對啊，這咋走了呢？」林啟風急了，就要追出去。

「嘿，幹嘛去，丫的不把我車站霸主大疤哥放在眼……」混混頭子怒了，直接開罵。

「砰。」

話還沒說完，就被發了狠的林啟風一拳砸在脖頸上，直接倒在地上挺屍。

剩下兩人見大哥一下就被放倒，直接慌了神，很沒義氣的轉身就跑，瞬間就沒了人影。

林啟風也懶得追他們，直接跑出巷子，沖李欣喊道：「喂。」

喊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質問她為什麼見死不救嗎？媳婦什麼脾氣，他清楚的很，說好聽點叫直爽，其實就是個爆脾氣，還死倔，善良大方也有，可那是對她認可的人，對於討厭的人，向來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聽到喊聲，李欣回頭瞥了一眼，見他這麼快就擺平了那幾個混混，好端端的站在那裡，暗道自己想的不差，這人就是個混混頭子，眼神中流出厭惡，轉身就走，不想聽他說話。

「完了。」林啟風苦著臉，這第一印象算是完了。

都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可這開頭就走岔了，以後的路，難了呀。

拖著身子坐上公交，公交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終於到了站。

京城師範大學。

一所以教師教育、教育科學和文理基礎學科為主要特色的著名學府，985、211這些名頭，一項還沒有，因為時間還沒到，之後一樣不落都會有的。

前身為1902年創立的京師大學堂師範館，1923年更名為京城師範大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所師範大學。

走下公交，看著校門口，林啟風才緩過來，感慨一下，走入校門。

四樓，404宿舍。

門沒鎖，林啟風直接推開門，就見裡面已經有人了。

「風子回來了？」門口下鋪床上，躺著個人，正在看小說，看見門開，抬頭看了一眼，見是林啟風，隨意打聲招呼。

說完才反應過來，回過頭仔細打量后道：「這身衣服可以呀，風子，夠騷氣。」

這是戴強，宿舍里的老大，24歲，酷愛文學作品，最大的娛樂就是躺在床上看書，人還很感性，碰到煽情的片段，能把自己看哭，一米八的個子，一身腱子肉，有點違和感。

「是不錯。」上鋪也探出個頭來，看了一眼，贊道。

這是劉建武，23歲，勵志要出國留學的人，為了練好英語，省吃儉用大半年，終於在家裡資助了300塊錢后，買下一台275塊錢的攜帶型錄音機，剩下的錢還買了幾盤磁帶。

官不聊生

第32章 陪練

說是便攜，可37厘米長，近八斤重，像個鐵盒子，怎麼都看不出方便來。

可在此時，這已經是最好的產品。

一天到晚，不是在跟著錄音機練口語，就是在啃字典，人都要魔怔了。

宿舍總共四個人，還有一個人沒來，叫李想。

人如其名，是個勵志哥，今年二十八歲，跟林啟風一樣，農村人，已經結了婚，孩子都快上小學了，屬於上有老下有小。

高考恢復后，就埋頭苦讀，家裡人也支持，農村人最樸素的想法，讀書才能出人頭地，不然只能一輩子土裡刨食兒。

三次落榜，終於在去年，第四次高考中，發揮出色，成功考上大學，還是名校，算是厚積薄發吧。

現在人還沒來，如果沒記錯的話，明天就到了。

四個人論資排輩，林啟風反倒成了最小的。

林啟風住上鋪，雖然上下不方便，但是乾淨。

宿舍里來了人，不是坐就是躺，直接歪在下鋪，碰到有潔癖的，能給膈應死。

放下行李，林啟風挑挑眉，嘚瑟道：「不要羨慕哥，這氣質你們學不來的。」

「還敢稱哥，弄他。」戴強放下書，直接就撲了過來。

劉建武也難得放下詞典，下床加入進來。

三個人折騰一陣，才喘著氣坐在床邊，閑聊起來。

「你倆啥時候回來的？」林啟風問道。

「我前天，建武昨天。」喘勻了氣，戴強重新抱起書道。

「按說老大家離學校最近，應該早來了啊，後天就開學了，還沒見人影，不會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吧？」劉建武疑問道。

「別瞎說，我不也才回來嗎，老大有家有小的，沒準人家是捨不得孩子呢。」林啟風笑罵一句。

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三人都還沒吃飯，正好一道去食堂。

夜深人不靜。

宿舍樓道里，有閑聊的，有追逐打鬧的，還有在朗誦詩歌的，亂糟糟一片。

林啟風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媳婦臨走時留下的眼神，那是真的厭惡。

「得儘快想個辦法才行。」林啟風琢磨著，等樓道里安靜下來，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趁著明天才開學，今天還有最後一天假期，林啟風早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過後，簡單吃了點飯，就坐上公交，一路晃晃悠悠向京城體育館而去。

柔道在1973年正式確立為我國競技比賽項目。

去年一月，由市裡著手組建柔道集訓隊，經過嚴格選拔，共有20名運動員脫穎而出，李欣就是其中一個。

京城體育館位於龍潭湖北側，天壇胡東側，風景不錯，可現在剛開春兒，還看不出來。

54年建成以來，到現在已有二十七年，顯得有些老舊，總共才4334平方的面積，看著不小，可卻有籃球、排球、乒乓球、體操等數支隊伍擠在這裡，聲音擦雜，熱鬧的很。

林啟風盤算著見面時應該說些什麼，剛進體育館，一陣聲浪撲面而來，這才早上八點多，已經來了不少人。

好不容易找到柔道隊的場地，就見一群人排著隊，不知道在幹嘛。

「兄弟，這是幹嘛呢？」林啟風在隊伍末尾找了個人問道。

「誰是你兄弟。」那人回身瞪了林啟風一眼，表情兇悍。

「原來是大姐啊，不好意思，剛才眼拙沒看出來，這是幹嘛呢？」林啟風憋著笑，這五大三粗的樣子，頭髮還沒他長，不說話誰知道她是男是女。

「招陪練呢。」大姐不耐煩回了句。

「陪練？」林啟風自語，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當個陪練似乎也不錯啊，起碼能夠名正言順的來見媳婦，好女怕纏郎，日久見人心，處的久了，總能讓媳婦看到他的真心。

越想越覺得可行，林啟風也加入了排隊的隊伍。

前面還排了十幾個人，男女都有，等會才能輪得到他，林啟風閑著沒事，乾脆觀察起柔道隊來。

總共二十名隊員，絕大多數都是女的，實在是男隊太過弱雞，才造成了這種陰盛陽衰的局面。

想想也對，佟文、孫福明、袁華、楊秀麗、劉霞、李一清、劉歡緣、於頌……這些柔道世界冠軍，一水兒的女隊隊員，男隊呢？你聽過嗎。

「砰。」

看著瘦瘦小小的一個女隊隊員，隨便一個抗摔，就把她面前一個近一米八、快兩百斤的漢子，掀翻在地，隊伍里發出驚嘆。

「淘汰，下一個。」教練模樣的人在旁邊搖搖頭，直接道。

轉眼就輪到了林啟風，十幾個人淘汰了大半，留下來的只有五個，那位大姐居然也在。

當陪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首先身體素質得好，起碼經得住摔。

其次柔道水平要高，這樣才能發揮陪練的價值，提升隊員實力，這也是為什麼女隊會有男陪練。

最後還要記住一點，無論什麼情況，任何原因下，都絕對不能讓你陪練的隊員受傷。

那受傷的就只能是陪練了。

「準備好了嗎。」教練問道。

林啟風點點頭，沒有緊張，前世被媳婦操練了大半輩子，對柔道熟悉的很，抗摔能力賊強。

還是那名女隊隊員，走到林啟風跟前，沒有猶豫，直接拉過林啟風左手，迅速切入進去，用臀部頂住林啟風的腰，直接一個過肩摔，就把林啟風扔了出去。

「砰。」

聲音清脆，林啟風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屁事沒有。

「不錯，再來。」教練眼睛亮了一下道。

「砰」側摔。

「砰」拋摔。

「砰」抱摔。

一整套套餐下來，隊員都累的開始喘氣，林啟風除了腦門子見了點漢之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一臉無辜的看著那名女隊隊員，正狠狠的盯著他。

這是……摔我還摔出火來了？

「不錯不錯。」教練越看越滿意，不自覺的笑出聲來：「基礎不錯，底子也紮實，過了。」

說完，指指另外過了的五個人，示意林啟風站過去，然後拍拍手，把正在訓練的隊員叫停之後，介紹道：「這是今天選出來的陪練，技術都不錯，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要團結互助，共同成長，刻苦訓練，爭取為國爭光，知道嗎。」

「知道了。」

兩邊同時喊道，聲音洪亮。

林啟風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媳婦的身影，等她看過來的時候，趕忙露出一個他自認為最帥的笑容，陽光又燦爛。

「是他？」李欣瞳孔微縮，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個小痞子，都追到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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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欲哭無淚

「再來。」

童珍雙手撐著膝蓋，喘著粗氣仰著頭，看向林啟風的眼裡滿滿都是不服。

剛才簡單認識一下之後，教練分配了陪練對象，林啟風陪練的不是李欣，這讓他有點遺憾，沒等他據理力爭，直接就被他要陪練的人拉走訓練了。

就是剛才考核他的那名女隊隊員，眼神不善，這是要找回場子。

摔完，總結技術要領，然後接著摔，折騰了近一個小時，林啟風也感覺有點吃力，整個肩膀、背上到處酸痛。

剛要喘口氣，又要接著摔，沒辦法，只能咬牙堅持了。

一邊摔，一邊還觀察李欣那邊的情況，她的陪練對象可是個男的，雖然只是訓練，而且林啟風自認為對方沒有他帥，但是無名飛醋吃起來，還是很兇猛的。

「這是上手了嗎？」

「誒誒誒，這咋還抱住了？」

「你倆躺地上幹嘛，快起來。」

林啟風心裡拱起了火，越看越氣，心裡盤算著，得找個辦法換一下陪練才行。

既要應付訓練，又要想辦法，眼睛還要觀察，一心三用，不可避免就走了神，技術動作不到位，受傷就在所難免，一個不小心直接就是臉著地。

好不容易挨到了休息時間，林啟風也顧不上休息，直接去找李欣的陪練，看看能不能跟他換一下。

那人正坐在地上喘著氣，看模樣也不太大，二十三四的樣子，一米八的個子，身材挺魁梧，身上疼的齜牙咧嘴，臉上笑得心花怒放。

林啟風直接樂了，問道：「兄弟，都這樣了，還笑得出來？」

「當然笑得出來，雖然疼了點，累了點，可一個月50塊錢呢，比我老子掙得都多，窩囊了這麼多年，在家裡人嫌狗厭的，都快要被趕出家門了，哼哼，以後咱也能抬起頭，大聲說話了。」那人居然還有點驕傲。

也對，像他這個年紀的人，家裡孩子普遍偏多，能有個地方住，吃飽肚子就不錯了，溺愛根本就不存在，這麼大還在家裡吃閑飯，就是親爹親媽看著也煩。

大概是恨鐵不成鋼吧，趕出家門之類的，也是希望能出來闖一闖，以後畢竟是要頂門立戶的。

林啟風前世結婚後，也在筒子樓里窩了好多年，廚房都是好幾家共用的，上個廁所都需要勇氣。

林啟風點點頭，沒了調笑的心思，盤腿坐下，道：「兄弟怎麼稱呼？」

「羅勇，你呢？」

「林啟風。」

「有啥事你直說，剛才就瞧你朝我這瞥了好幾眼。「羅勇笑著直接道，人看著粗狂，心倒是挺細。

「那我就直說了。」林啟風想了想道：「我想跟兄弟換一下陪練對象。」

「為啥？」羅勇愣了一下，沒想到是這事。

「先前考核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我想表現好點，沒想到落了她的面子，剛才訓練的時候，那是把我往死里摔啊，你看看我這臉，再看看我這胳膊，再這樣下去，我真頂不住了，兄弟，幫幫忙。」林啟風裝作受害者的樣子，痛訴童珍的暴行。

說著，又加了碼，湊到羅勇耳邊小聲道：「我把我這個月工資分你一半。」

「哈哈，看著是有點慘啊，行吧，我去會會她。」羅勇笑著同意了，然後接著道：「錢就不用了，以後就是在一個鍋里攪勺的同事了，互相幫襯一下，應該的。」

這就是詩和遠方的年代嗎？給錢都不要？

林啟風道了謝，還想寒暄一下，休息時間結束了。

「喂，怎麼是你，剛才那個人呢？」童珍皺著眉，問道。

「他那小身板，被你摔怕了。」羅勇解釋道：「以後就是我給你陪練了。」

「哼哼，算他跑得快。」童珍鄙視一句，心裡也鬆口氣，剛才她也累的夠嗆。

「你又想耍什麼么蛾子。」李欣挑挑眉，看著站在她面前，笑意吟吟的林啟風。

如果之前都算巧合的話，那現在就是個傻子，也看出問題來了。

「我們之間有點誤會，你聽我給你解……誒誒，你讓我把話說……」

「砰」

林啟風一臉微笑，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欣上來二話不說直接一個抱摔，掀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臉先著了地，林啟風痛的眉頭擰作一團，還沒緩過來，就聽李欣俯身過來小聲道：「說，你有什麼企圖。」

「沒有，你誤會了，我……」

「還嘴硬。」

「砰」

「說不說。」

「真的是誤會。」

「砰，砰砰砰……」

李欣也來了氣，直接來了個套餐，聲音接連響起，逐漸沉悶，慘叫也越來越有氣無力。

隔壁羅勇都看傻了眼，縮著脖子有點后怕，本來以為是幫了林啟風的忙，現在倒像是林啟風替他遭了罪，連帶著看林啟風的眼神都充滿感激。

一上午訓練下來，林啟風癱在地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兄弟，先去吃點飯吧，還有一下午呢。」羅勇走過來，小聲道。

欲哭無淚。

隊里管飯，簡單吃了點，休息一下，然後接著訓練。

好在柔道不只是摔，還有其他格鬥技能，林啟風終於能夠緩口氣。

直到下午五點，一天的訓練才算結束。

一天下來，林啟風早就被摔得七葷八素，不只痛，還心累，到現在媳婦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他不想說，根本就沒機會，沒等他張嘴，直接就是一個抗摔，鐵了心不打算聽他解釋了。

林啟風不甘心，揉著肩膀，看到李欣走過來，找准空子上前道：「認識這麼久，還不知道怎麼稱呼，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啟風，京師大大一學生。」

「你是大學生？」李欣旁邊童珍驚訝道。

李欣也皺皺眉：「這傢伙會是大學生？難道真是我誤會了？」

「運氣好，正好考上了。」林啟風謙虛道。

「這哪是運氣，還得看實力，你真厲害。」童珍滿臉羨慕，也不知道是因為大學生的身份，還是林啟風主動認慫的舉動，居然笑著自我介紹起來：「你好，我叫童珍。」

「你是童珍？」林啟風驚訝道。

「你認識我？」童珍一頭霧水。

怎麼會不認識，童珍可是李欣最好的朋友，只是林啟風和李欣確立戀愛關係，還是在大學畢業后，倆人第一次見面時，童珍已經是個自稱0.1噸重的女漢子，跟眼前瘦瘦小小的身形，怎麼都重疊不到一塊去。

也就是三年多的時間吧，這是發生了什麼？

心裡疑惑，但也不能問，敷衍道：「不認識，只是覺得名字不錯，童珍，童真無邪。」

「是珍貴的珍。」

李欣猶豫了會，還是介紹道：「你好，我叫李欣。」

這是……有戲啊，大學生的身份這麼好使的嗎？

只這一句話，林啟風就覺得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精神瞬間舒暢。

官不聊生

第35章 出名了

林啟風鼻青臉腫，開開心心的回到宿舍，李想也已經回來了。

「你這是……被人揍了？」

林啟風剛進門，戴強直接就盯上了。

「什麼眼神，看哥這表情像是被揍的嗎？」林啟風回了句。

「像。」

「一邊去。」林啟風嫌棄道，見李想已經躺在床上，蒙著頭，奇怪道：「這是睡了？啥時候回來的？」

「就你回來前沒多大會，進門直接就倒床上了，可能是路上累了吧。」戴強道。

林啟風點點頭，沒多想，簡單洗漱一下，躺在床上跟戴強、劉建武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直到睡著。

1981年2月22日，農曆正月十八，林啟風開學了。

開學儀式有點枯燥，升完國旗就輪到學校領導講話。

說是簡單講兩句，直接就是半小時，也不知道深入講兩句，得是多長時間。

一個一個輪過去，就是兩個小時，最後輪到校長壓軸，上台剛講一句：我簡單說兩句。

話音剛落，直接就出了事。

二月的天，乍暖還寒，天也不怎麼好，陰沉沉的，還刮著點風。

有個妹子親戚來了，還發著燒，寒風中挺了兩個多小時，終於還是撐不住了，直接癱在地上。

好巧不巧，她還是隊伍前面舉牌子的，就站校長眼皮子底下。

這下尷尬了，不能裝作看不見，不然形象就毀了，最後只能道：「儀式就到這裡了，先把這位同學送到醫務室。」

然後轉身下了台。

這下真的是兩句了，到底是校長，言出必行。

開學儀式結束后，回到班裡接著開班會。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剛才輪不到他，現在到了自己地盤，來了勁，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林啟風坐在座位上，仔細打量著每一位同學，跟記憶對比，想要對號入座。

可畢竟三十多年沒見，大半人都沒了印象，眼睛都看酸了，才算認出一小部分。

熬到放學，下午也沒課，林啟風直接就奔柔道隊去了。

昨天雖然還算有點收穫，可離成功還遠，還得接著努力。

他的情況，昨天走的時候也跟教練說了，畢竟剛組建沒多久，也沒什麼重要的比賽，教練也挺好說話，叮囑他要安排好時間，保證必要的訓練時間，你雖然只是陪練，但隊員要是出了成績，拿了獎牌，軍功章上也有你的一份。

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最後默默把工資給他砍了一半。

砍就砍吧，他也不在乎這點錢。

身上光現金就有一千多，主要是沒想到臨走時老娘居然給了一千塊，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千塊，老爹的撫恤金也才這麼多，能拿出這筆巨款，老娘得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存摺里還存著近一萬，磚窯、煤渣堆每天都有進賬，這可都是他的私房錢，二哥負責定期把錢給他匯過來。

李欣雖然對他的印象有些改觀，但也只是不拿他出氣，該有的訓練一點都沒少。

有課上課，沒課去挨摔，日子就這麼痛並累並心酸的過著，也沒擦出愛的火花。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

每天摔上三五百下，總有精神不集中受傷的時候，背上、身上還好，穿上衣服也看不見，可臉上就沒辦法了，總不能把臉蒙起來，還得見人的。

而且，訓練每天都在進行，舊傷未好再添新傷，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也不見好，在學校里來來往往的，時間久了，居然還混成名人了。

「聽說了嗎，物理系有個人天天被人揍，那模樣，瞧著就疼。」

「聽說他是去混社會了，好好一個大學生，自甘墮落，可惜了。」

「我怎麼聽說他是有特殊癖好……」

謠言四起，說法各異，林啟風也懶得理。

大多數都當熱鬧看，但也有例外。

「林啟風同學，你最近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如果有什麼困難，請一定要告訴我們，既然我們身在同一個班級，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大家一起想辦法，總能解決的。」

這天下課後，林啟風剛想走，班長攔住了他。

班長是個女的，挺可愛的一個妹子，大眼圓臉長睫毛，有點嬰兒肥，165的個子也不算矮，穿一條長裙，梳個馬尾，看上去亭亭玉立的，氣質不錯，還是個熱心腸，班裡誰有困難都會主動幫把手。

不論從相貌、身材、氣質還是人品，哪哪都不錯，就是名字不太好，叫白爽。

現在看還沒什麼問題，聽著大氣、郎朗上口，可再過三十年，就有點鬱悶了。

人到中年還得遭這一道劫，也是不容易。

「謝謝關心班長大人，不過我真沒什麼事，這身傷是因為我在校外找了份兼職，給市柔道隊當陪練，正規職業，沒被威脅，也沒被敲詐勒索。」畢竟人家是好心，林啟風也沒藏著掖著，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解釋道。

「哦，津貼不夠用嗎？」

「家是農村的，日子太難熬，能幫襯就多幫襯點。」

「還是要注意身體，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另外學業也不能落下，這才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學習上有什麼不懂的，歡迎來問我。」爽妹子叮囑道。

這些內容，林啟風教了大半輩子，倒背如流有點誇張，但要應付考試，那真是想拿幾分就拿幾分，精確到個位數，全看他心意。

但人家是好意，林啟風只能感謝道：「謝謝班長，有需要會去麻煩你的，我還有事，不打擾了，回見。」

時間來到三月，雨水漸漸多了起來。

一場春雨，雖然不大，可淅淅瀝瀝下了一天，地面上還是積了水。

小草開始冒芽，柳樹努力抽支，大地突然就活了過來，一片生機勃勃。

林啟風冒著雨，不急不緩走回宿舍，興緻不錯，雨中漫步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風子，又去受虐回來了？」剛進宿舍，戴強調侃道。

林啟風兼職這事自從跟爽妹子說過之後，班裡就傳開了。

「哥這叫勤工儉學，充分發揚艱苦奮鬥的作風，你思想覺悟太差，得加強一下了。」林啟風直接回懟道。

倆人開始掐架，互損了一陣，林啟風這才注意到李想又睡了，奇怪道：「老大這是怎麼了，才七點怎麼就睡了？」

「誰知道，天天下課就沒了人影，回來倒頭就睡，問去幹嘛也不說，神神叨叨的。」戴強撇撇嘴道。

官不聊生

第36章 幫大師渡個劫

早上四點多，雞都沒起，李想起床了。

窸窸窣窣一陣聲響，打開門出去了。

林啟風眯著眼看了下窗外，天還黑著，嘀咕一句，倒頭接著睡。

李想這種反常，肯定是有什麼事，但他不想說，他們也不好強問。

前世時也有這麼一齣兒，不過直到畢業時，他依然活蹦亂跳的，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

只要身體沒事，其他的那都不叫事。

第一印象最為根深蒂固，想要改變，太難。

這些天，任林啟風使出渾身解數，跟李欣的關係依然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頂多就是摔累了，倆人能聊上兩句。

僅僅如此，林啟風可不能滿足。

沒辦法，只能放大招，用糖衣炮彈腐蝕了。

首先就是李欣的閨蜜童珍。

今天送個發卡，明天送個皮筋，雖然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哪個女的不喜歡禮物，倆人的關係倒是突飛猛進，見了面笑著寒暄兩句，處的不錯。

「認識這麼久，還沒一起吃過飯，今天時間還早，要不我們一起去吃頓飯吧，我前幾天找了家館子，味道非常好，我請客，一起去試試怎麼樣？」這天下午訓練完，林啟風笑著邀請道。

賺了錢，林啟風可不會委屈自己的肚子，雖然柔道隊有食堂，但味道真不敢恭維。

這些天訓練完了，林啟風都是在外面吃的，對周圍的飯館倒是大概了解了。

「我還有事，就不去了，你們倆去吧。」李欣委婉拒絕道。

「別呀，飯館就在前面不遠，吃個飯很快的。」林啟風急忙勸道。

「對呀欣欣，你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回宿舍洗衣服嗎，晚上回去不是照樣能洗嗎，宰這傢伙一次可不容易，一起去吧。」童珍也勸道。

夠意思，這禮物沒白送，林啟風用眼神向童珍默默點了個贊。

「可是……」李欣還要猶豫。

「哎呀，走吧，聽我的。」直接就被童珍拉著走了。

飯館在個衚衕里，不大不小，三十來平，擺了八九張桌子，還不顯得擁擠，環境還算不錯，至少桌椅擦得乾淨。

林啟風三人剛坐下，服務員模樣的女人上來招呼道：「您吃點啥？」

「你們來點吧，想吃什麼點什麼，不用給我省錢。」林啟風大方道。

李欣沒接話，童珍倒是接過菜單道：「我來點，你就準備大出血吧。」

說是要狠宰林啟風，可點了幾樣都是蘿蔔、白菜、豆腐，連個葷腥都沒。

陪練的工資童珍清楚，尤其是林啟風還只能拿一半，到底也沒真狠下來，點了四個菜，外加幾碗米飯，總價不超過一塊錢，就停了手。

「你這是要喂兔子呢，這麼素。訓練這麼辛苦，不吃點肉補充一下，身體怎麼吃得消。」林啟風吐槽一句，拿過菜單接著點道：「來條糖醋魚，有魚不？」

「有的，下午剛釣上來的，新鮮著呢。」硬菜一點，服務員也熱情起來。

「那就來一條，再來個紅燒排骨，京醬肉絲，還有……」

「夠了夠了，我們三個人怎麼吃得完。」聽林啟風還要點，李欣和童珍倆人同時出聲阻止道。

好傢夥，這一頓飯沒個三五塊錢是下不來了，放到平常人家裡，都夠一星期的菜錢了。

「這是替我省錢呢？」林啟風自作多情的想著，笑道：「那就這些吧，不夠了再點，快點上菜啊。」

等菜的功夫，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林啟風倒是被隔壁桌上的人給吸引了注意力。

一男一女兩個人，點了整整一桌子菜，看擺盤，應該都不便宜，相比下來，林啟風這邊反倒顯得有點寒酸。

女的打扮挺時髦，頭髮燙了波浪卷，身上披著一件紅色呢子大衣，腳上蹬了雙皮鞋，標準的時尚女性。

就是臉有點配不上這身衣服，小眼睛、塌鼻樑、還有點雀斑，嘴上抹了口紅，時不時撩一下頭髮，嘴唇輕抿微微一笑。

林啟風掃了一眼，就沒敢再看，畢竟馬上就要吃飯了……

男的就很普通了，大眾臉、粗布鞋，裹著件舊棉襖，標準的勞動人民打扮，屋裡這麼熱，還帶個**帽，有點怪，看樣子，也沒打算摘。

總之，倆人都挺另類。

菜上來了，林啟風也就沒再看，招呼李欣和童珍吃起了飯。

「好嘛，我說你在屋裡怎麼還帶個帽子，原來是個和尚，你一個和尚還來相什麼親，逗老娘玩呢？」

正吃著飯，林啟風就聽隔壁那女的突然大叫道，聲音有點刺耳。

扭頭一看，就見那男的彎腰撿東西，帽子掉了下來，露出一顆鋥明瓦亮的光頭，頭頂九個戒疤有點扎眼，難怪那女的一口咬定他是個和尚。

林啟風也驚訝了，頭頂戒疤的和尚，在影視劇里倒是常見，但在現實生活中，那就太稀少了。

再過兩年，到1983年，《關於漢族佛教寺廟剃度傳戒問題的決議》這項規定一出，和尚燙戒疤就被明令禁止了，理由是不能拿人命健康來換取信仰。

再之後，就只能從遺留下來的老和尚，或者影視劇里看到此種景象了。

這情景可不多見，林啟風倒是邊吃，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我已經還俗了，不是和尚。」那男的一臉窘迫，辯解道。

「還俗了還留個光頭，騙鬼呢，告訴你，咱倆沒戲了。」女的不依不饒，撂下句狠話，起來扭著屁股走了。

「呸，長那個鬼樣子，還當自己是朵花，老子都快看吐了，飯都沒吃一口，哪個男的娶了你，真是瞎了眼了。」男的也來了火，直接開罵。

「您還吃嗎？」服務員過來問道。

「不吃了，倒胃口。」

「一共七塊四毛錢，謝謝。」

「多少？」男的有點不敢置信，瞪眼問答。

「七塊四，價格菜單上都有。」

「但是，菜都是她點的，也是她吃的，我可一口都沒動啊。」

服務員微笑而立，沉默不語，老闆提著菜刀，從后廚走出。

「那先欠著成不，我一定會還的。」

「本店小本經營，概不賒賬。」老闆把刀提到胸前，冷冷的道。

「可我錢不夠啊，我這……」男的愁眉苦臉，從兜里掏出一把毛票。

林啟風看的直樂，突然興起，要不幫大師渡了這道劫？

重生這事挺神叨的，就當給佛門上個香油錢，求個平安？

林啟風轉念想著，起身問道：「還差多少錢？」

「四塊七，我這隻有兩塊七。」男的一臉求助的表情，看向林啟風。

「給。」林啟風掏出五塊錢，遞了過去。

官不聊生

第37章 言情劇

「謝謝，真是太謝謝了，你放心，這錢我一定會還你的，你給我留個地址，等我有了錢，一定給你送過去。」男的手裡拎著打包好的剩菜，感謝道。

說是沒胃口，可這麼貴一桌飯，到底也沒捨得扔，喊服務員給打了包，

「不用了，就當大師向我化了個緣。」林啟風隨意道。

「那不能，我都還俗了，不能敗壞佛門名聲。」男的連連搖頭。

林啟風也想看一下，這大師是不是實誠，就報了學校地址，等大師又感謝一番，提著東西走了，才坐下接著吃飯。

大師剛掀開簾子，就見門口站著個人，向店裡探頭探腦，一陣張望，眉頭一皺，回身看了一眼，店裡吃飯的就只剩林啟風一桌了。

深深看了那人一眼，若有所思，走了出去。

這一幕林啟風並不知道，招呼兩女吃完飯後結賬，一共三塊八。

李欣和童珍兩人都有點不好意思，這一頓飯有點貴。

「沒想到真的讓你破費了。」李欣道。

「你這人花錢也太大手大腳了，一頓飯就吃掉三塊八，剛才那人見都沒見過，直接就借了五塊，你倒是好心腸，也不怕打了水漂。」童珍心疼道。

「這不快發工資了嗎。」林啟風隨意解釋一句。

「你那點工資再這麼吃幾頓，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吧。」童珍越說越氣道。

三人邊走邊說，還沒出衚衕口，就迎面走過來一群人，黑壓壓一片，起碼得有十多個。

衚衕本來就不寬，這一下被堵個嚴實，林啟風三人同時皺起了眉。

「你們想幹嘛？」李欣沉聲道。

「想幹嘛？小子，還記得我嗎？」打頭那人狠聲道。

聽聲音是有點熟悉，可已近傍晚，天太暗，衚衕里光線更不好，林啟風沒認出來，眯著眼仔細辨認后，才猛然想起，這不是自己那媒人嗎？叫什麼……大疤哥？

「你是車站那個大疤哥？」林啟風試著問道。

「記得就好，免得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大疤哥咬牙道：「你可害我一頓好找，可算把你給堵著了，上次你趁我不注意，偷襲了我，讓我在小弟面前丟了面子，這筆賬，咱們現在就來好好算算。」

「你要搶我，還不准我反抗了？而且，那哪是偷襲，有面對面，正大光明偷襲的嗎？」林啟風被他的邏輯整得無語，正好李欣也在，把這事掰扯清，還他一個清白。



「還敢嘴硬？兄弟們給我打，把他按在地上打。」大疤哥沒敢猶豫，再聽他多說兩句，把事說清了，那他這些年積攢的威信，在小弟們面前就丟光了，直接怒喊道。

一群人嗷嗷叫著沖了過來，氣勢挺足。

但林啟風沒怕，一點都沒，李欣可就在旁邊站著的，就他跟媳婦學的那點皮毛，撂倒三兩個人都沒問題，這點人估計都不夠媳婦一個人打的。

更何況，李欣旁邊還跟了個師妹，這可都是練家子，看著瘦瘦小小、人畜無害的，發起狠來，他們這幾個人很難招架得住。

林啟風心裡為大疤哥默哀，今晚註定又要顏面掃地了。

李欣心裡有點亂，難道真是她誤會了？可他當時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明明就是個色痞，這些天也一直在刻意接近自己……

沒時間想了，距離太近，眨眼人就快衝到跟前，李欣清空心思，眼神凌厲起來，就要出手。

「砰，啪，撲通。」

沒等她出手，這群人後面反倒先倒下幾個人，接著又是幾個，最後就只剩大疤哥站在前面，傻了眼。

身子抖得像篩糠，嘴唇哆嗦道：「你你你……你是誰，我告訴你，我可是車站大疤……」

「砰。」

話沒說完，直接倒了下去。

兩次都沒把名號報全，就被撂倒，莫名有點凄涼。

「沒被嚇到吧？」

身前傳來聲音，林啟風這才看清，來人居然是剛才那男的，驚訝道：「你不是走了嗎？」

「走的時候就見店門口有人守著，到了衚衕口又是一群人，我估摸著是等你的，就沒敢走，等你出來，果然就沖著你去了。」男的解釋一句。

「多謝了。」

雖然他們也能解決，但人家畢竟是好心，林啟風道了謝，接著好奇道：「你這伸手不錯啊，是在少林寺學的嗎？這就是少林功夫嗎？」

「不是少林寺，跟師傅學的，你沒事就行，我出來久了，還有活干，先走了，欠你的錢，等我掙夠了，一定去學校送給你。」男的也沒啰嗦，留下句話，轉身到衚衕口提起打包好的飯菜，直接走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林啟風沖他背影喊了一句。

「衚衕。」

「衚衕？還有這名字？這不會是糊弄我的吧？」林啟風嘀咕道。

「這人功夫不錯，有少林的影子。」李欣點評一句，最後看了林啟風一眼，眼神複雜，沒說其他的，拉著童珍走了。

沒輪到她出手，還有點不忿，臨走時，童珍在大疤哥屁股上踢了一腳。

「嗯~」

一聲悶哼，這是在裝暈？童珍來了興趣，又接連踢出幾腳，待他身子都蜷縮在一起時，才有點戀戀不捨的走了。

林啟風也沒敢多待，鬼知道有幾個裝暈的，萬一人不少，就剩他自己，那就翻車了啊。

回到宿舍，就見戴強穿的衣帽整齊，正照著鏡子梳頭，三七分，沾了點水，站在燈下，還有點反光。

「這是……約會去啊？」林啟風隨口問道。

「記得辦事的時候小心點，圖書館里人多，別把書架震倒了，讓人瞧見不好。」劉建武也難得放下詞典，上鋪探出頭調侃道。

「滾，我們是去欣賞藝術。」戴強罵道。

「行為藝術也是藝術。」林啟風接了句。

「兩條光棍，你們就羨慕嫉妒恨吧。」戴強罵了句，頭髮也不梳了，直接出門。

戴強是宿舍里，除李想外，第一個找到女朋友的，當時可把林啟風和劉建武羨慕壞了。

不過也沒過多久，羨慕就變成了幸災樂禍。

倆人都是文藝青年，瓊瑤的作品要到明年才能傳到大陸，倆人就先演起了言情劇，屁大點事就分個手。

每次都硬氣的不行，再和她複合我就是狗，隔天就跪在人家女孩子面前求原諒。

一米八的個子，都白瞎了那一身的腱子肉。

官不聊生

第38章 昏倒

柔道隊好不容易放了天假，林啟風窩在宿舍里，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陪練了快一個月，每天摔上三五百下，就是鐵打的都快散架了。

可惜事與願違。

「林啟風同學，林啟風同學，衚衕來找，衚衕來找。」樓道喇叭里傳來廣播。

還真找來了？林啟風有點驚訝，起床下樓。

宿舍樓前，衚衕從兜里掏出一把錢，一分一毛看著不老少，都是零錢。

從那天到現在快一周了，才攢到五塊錢，而且看衚衕臉上的疲憊，眼睛上的黑眼圈，就這五塊錢怕都掙得不容易。

五塊錢對林啟風不值一提，但是對他來說，應該算有壓力了吧？

在林啟風說了不用還的情況下，他依然來還了，應該說他品行優良？還是即便還俗了也嚴守戒律清規？亦或者是現在人心淳樸，就該是這樣？

可能都有吧，現在還沒到物慾橫流的年代，詩和遠方真實存在，見了面聊得都是詩歌、理想，就算在街上隨便找個小混混，都能引經據典跟你侃大山。

不像後世，每天累死累活，無非是為了房車奮鬥。

金錢成了考驗友誼的標杆，借錢的反倒成了大爺，搞得沒事誰都不願意去裝孫子。

林啟風接過錢，隨口閑聊道：「大師今年貴庚啊，以前在哪座廟裡修行？」

「別叫大師，叫我名字就行，我今年二十四，廟是小廟，而且已經解散了，名字不提也罷。」衚衕擺擺手道。

幾天沒見鬍子長了不少，眼角堆起了皺紋，看面相可不像二十四，林啟風有點驚訝，接著問道：「怎麼就解散了？」

「人都吃不飽，哪有錢到廟裡來燒香，日子過不下去，就解散了。」衚衕無奈道。

「那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瞎混唄，在天橋支了個攤，給人剃頭。」

剃頭？而且還是和尚給人剃頭？

林啟風驚了，下意識看了看衚衕那顆禿瓢，感覺有點違和，道：「這也是在廟裡學的？」

「哪能啊，廟裡都是直接颳得，反正是光頭，也沒啥講究，給別人這麼剃可不行，會被罵，而且還不給錢，這是我在公園跟一位老大爺學了大半年，才練出來的。」衚衕解釋道。

不被打就不錯了，林啟風心裡吐槽一句，摸摸自己的頭髮，還是年前剃的，已經有點長了，天橋重生回來也沒去過，反正也是閑著，乾脆去試試衚衕的手藝，順便再逛逛天橋。

「今天還開張嗎，我這頭髮也該剃了，正好試試你的手藝如何。」林啟風問道。

「開張啊，就指著它過日子的，不過你這單不要錢，算是感謝你幫了我的忙。」衚衕回道。

「哪能讓你白忙活。」林啟風客套道。

倆人出了校門，衚衕騎了自行車，正好載上林啟風，現在的京城也沒有堵車的概念，一路狂蹬，好在天氣已經逐漸變暖，倒也沒遭什麼罪。

說是天橋，可橋早在1934年就被拆平了，只是作為地名，一直保留了下來，直到2013年才復建完成，結束了天橋有名無橋的歷史。



天橋挺熱鬧的，相聲、評書、快板各種藝人，地上畫個圈作為場子，就開始營業，圍看的人不少。還有擺攤賣日用雜貨，風味小吃的，人流量挺大。

「就是這，等我把攤子支起來，就給你剃。」衚衕把車停好道。

地方選的倒是不錯，林啟風打量著天橋的景象，隨口回了句：「不用急。」

衚衕在樹底下搬了把椅子，架起個臉盆，攤子就算擺好了，拿出一件理髮專用的圍布，抖了抖，才說道：「早上已經剃了會，湊夠錢就先給你送去了，東西都是現成的，請隔壁王叔幫忙照看了一下。」

「想剪個什麼髮型？」等林啟風做好，衚衕問道。

「隨便吧，稍微剪短一點就行，這天眼看就越來越熱了。」林啟風隨意道。

「成吧，那我就看著發揮吧。」衚衕笑道。

說著，拿起把剪刀，盯著林啟風的頭髮仔細看了會，似乎是在判斷他的頭型搭配什麼髮型合適。

看著還挺像模像樣的，林啟風心裡贊了一句，就聽「哢嚓」一剪刀，衚衕開始動手了。

頭髮應聲而斷，被衚衕隨手丟了下來，從林啟風眼前劃過，等快掉到地上的時候，林啟風才反應過來，這斷髮好像有點長啊。

也沒個鏡子，林啟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是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李，要不要歇會，你這臉色看著有點差啊。」旁邊響起聲音，一輛拉貨的三輪車停在了林啟風身後。

「沒事，我還扛得住。」又一道聲音響起。

林啟風聽著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只是正剃著頭，也沒法回頭看。

「撲通。」

「誒誒，小李，小李，你怎麼了？」

一聲悶響，接著就是一陣緊張的喊叫，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衚衕也停了手，林啟風趁機回頭看去，下一秒，瞳孔瞬間放大，接著直接站了起來，跑過去道：「他怎麼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暈過去了。」旁邊那人都快哭了。

「快送醫院。」林啟風沒時間、也不敢啰嗦，萬一要是腦溢血，那可是會出大事的。

「哦哦。」那人醒悟過來，跟林啟風一起把人抬上車，就要走。

衚衕沖了過來，道：「我來騎，速度快點，你倆在後面跟上。」

說著，蹬上車就走，速度還真的快，林啟風一路緊跑，才算沒跟丟。

等林啟風到醫院的時候，衚衕已經把人交給了醫生。

「大夫已經在看了，只是……讓先交錢，我沒有。」衚衕有點為難道。

「我去。」

交了錢，林啟風三人等在急診室里，衚衕遲疑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人你認識嗎？」

「同學，一個宿舍的兄弟。」林啟風皺著眉，臉上寫滿擔憂。

「剛才是你把病人送來的吧？」一個醫生走了出來，向衚衕問道。

「對，是我。」

「人沒事，就是有點營養不良，血糖也很低，待會就醒過來了，以後要注意補充營養。」大夫說了一句，直接走了。

沒事就好，林啟風鬆了口氣。

官不聊生

第39章 恍如隔世

不知道是不是醫院今天生意不好，三人病房裡，只躺了李想一個病號，算是享受了一把貴賓待遇。

林啟風坐在床邊椅子上，沉默不語。

衚衕和另外那人已經先走了，只是林啟風有點搞不懂，明明已經把圍布還給了衚衕，臨走時看他的眼神，還是有點怪。

病床上，李想雙眼緊閉，眼窩深陷，臉上頜骨突出，有種重病後暴瘦的感覺，嘴唇發白，躺在床上沒有動靜。

時間靜靜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李想手指動了動，緊接著睜開了雙眼。

「醒了？」林啟風第一時間發現，俯身過來問道。

「風子？這是哪？你怎麼在這？」李想聲音沙啞，問道。

「這是醫院，你暈倒了，正好被我碰上，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林啟風回答道。

「醫院？我沒事，不用叫醫生。」李想皺著眉，掙扎一下就要起來。

林啟風也沒攔，以他現在的身子，想起床還真有點夠嗆。

果然，剛剛撐起的身子，「撲通」一聲又摔在了床上，似乎還被自己口水嗆到，一陣咳嗽。

「老大，出什麼事了嗎。」等李想緩過來，林啟風才問道。

「沒事。」

「沒事你怎麼會蹬三輪去給人送貨的。」

「鍛煉一下身體啊，整天讀書也不行，得勞逸結合。」

「你那是鍛煉身體嗎？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自殘的都沒你慘，我們是一個宿舍的兄弟，有什麼事說出來，一起想想辦法，總能解決的。」

一陣沉默。

林啟風有點無從下手，沉默片刻，試探的問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學校里沒什麼事，能讓他變成這樣的，那就只能是家裡了。

還是沉默。

林啟風猶豫了一下，緩緩道：「老大，想聽故事嗎？」

李想眼神動了動，林啟風卻沒管，自顧自說了起來：「有個男孩，父親有份工作，收入不錯，母親下地掙工分，家裡孩子雖然多，但夫妻倆勤勞，能吃苦，日子過得還不錯，父親偶爾下了工，還會帶回來點好吃的，引得家裡的孩子一陣哄搶、大鬧，夫妻倆也不管，就在旁邊看著，笑的很開心。

直到他十歲那年，父親出了事故走了，一家人陷入悲痛，家裡一下子沒了頂樑柱，村裡人都說這個家算是完了，同情、憐憫、甚至幸災樂禍，什麼眼神都有。



但是天沒塌，因為母親把家撐起來了，一個人辦完了父親的喪事，咬著牙拉扯孩子長大，既要種地，又要顧家，還找了一份洗衣服的工作，補貼家用，冬天的水，透骨涼，洗的時間長了，手都變得麻木，沒了知覺，但她沒有停下，因為這是一家子的飯碗，不敢停。

無論多苦多累，母親從沒說過，三十多歲頭髮就白了近半，甚至為了讓孩子們將來能有出息，不像她一樣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硬著頭皮讓孩子們全都上了學，有時候家裡錢不夠了，母親就領著孩子們在村裡挨家挨戶的借，低聲下氣的樣子，男孩全都看在眼裡。

男孩知道，母親領著他們一起借錢，不是為了博同情、賣可憐，而是要讓孩子們記著，誰幫了他們，以後這個恩情，要換。



男孩發誓，將來一定要有出息，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老師說讀書才能有出息，男孩就發了瘋、拼了命的讀，雖然他並不知道，當時並不能高考。

好在，高考恢復了，男孩苦讀多年，一舉考上大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男孩笑了，母親哭了，都是高興的。

上大學那天，母親把他送到車站，叮囑他要好好學習，話沒說完，聲音就哽咽了。

即將遠行，離開母親，男孩眼角也掛了淚。

大學生活很枯燥，好在男孩認識了她，一個很陽光、直爽的女孩子。

兩個人都是獨自漂泊在外，像是找到了慰藉，互相鼓勵、互相扶持，慢慢產生感情，成了情侶。

結婚的時候，女孩沒要彩禮，沒要三大件，甚至連個戒指都沒，就這麼嫁給了他，也嫁給了他的一大家子。

婚後生活並不如意，兩人窩在單位分的房子里，只有十七平，擺了傢具之後，就只剩個過道，勉強能走人。

男孩心裡一直很愧疚，默默攢了好久的錢，在他們結婚三周年的時候，買了一個金戒指，送給了她。

儘管她一直表現的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在帶上戒指的時候，她哭了，抱著他哭了好久。

懷上孩子時，因為家裡條件不好，只靠一個人的收入，日子實在艱難，她沒敢休息，每天挺著肚子去上班。

母親上了年紀，她主動提出接母親過來一起生活，這一住就是近二十年。

二十年裡，一個媳婦把婆婆當親媽一樣孝順，沒有抱怨，沒有厭煩，真的很不容易。

男孩，已經是男人了，真的非常感謝她，兩人的感情說不出是愛情，還是親情，亦或者兩者都有。

他曾經發誓，如果有來生，他一定還要娶她……」

沒想到，一語中的。

說道這裡，林啟風停了下來，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眼角不知何時已經留下了淚，好在天色已經晚了，病房裡也沒開燈，不太顯眼。

「後來呢？」等了片刻，沒有下文，李想忍不住問道。

「什麼後來？」林啟風悄悄擦去眼角的淚，問道。

「故事下文。」李想道。

「沒了，寫故事的人就寫到這裡，我也就只能說道這裡。」林啟風聳聳肩道。

「沒頭沒尾的這叫什麼故事。」李想嘟囔兩句，病房裡再次沉默下來。

「這個人不會是你吧？」李想突然問道。

「怎麼可能，我連個對象都沒，去哪找老婆，夢裡嗎。」林啟風矢口否認道。

「怎麼，還不想說說嗎？」林啟風盯著李想，認真道。

猶豫良久，化作一聲長嘆，李想聲音苦澀的道：「家裡的事，孩子病了，好端端的突然就喘不上來氣，小臉憋得通紅，心都要碎了，送到醫院，檢查說是心臟病，人救回來了，但要做手術，沒錢。」

官不聊生

第40章 磁帶

壓抑了這麼久，確實需要找個人來傾訴，話匣子一開，李想就止不住道：「現在就靠吃藥維持著，但葯也是要花錢的，家裡那點錢早就折騰光了。但病不能不治，這可是家裡的獨苗，老兩口的命根子，沒跟我商量，自己偷著去賣了回血，五十多歲的人了，賣完血臉色煞白，就這還硬撐著不跟我說，還是我在他們衣服口袋裡，找到了賣血的單子，這才沒辦法，跟我說了實話。

一個男人，即為人父，又為人子，可我卻什麼都幹不了，我好窩囊。」

說著，李想眼裡的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一個大男人，哭的稀里嘩啦，看著讓人心酸。

等他平靜一下，林啟風才道：「所以你這些天起早貪黑的給人送貨，就是想掙點錢？」

「對，一車貨連裝帶卸給人送過去，能掙兩毛錢，一天下來，也能掙個三四塊，比很多人上班掙得都多，雖然累了點，但起碼孩子的葯錢有了，老兩口也不用為錢發愁，再去賣血了。」李想擦了下眼淚道。

林啟風看著他那瘦的都脫了像的模樣，掙這麼多，是拿命在拼啊，到底是一個宿舍的兄弟，有點不落忍，想了想認真道：「老大，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就把你這活辭了，給我幾天時間，等我想個門路，咱哥倆一塊掙大錢去。」



開學快一個月，每天只出不進，坐吃山空也不是個事，林啟風也想過要干點什麼，可一直也沒個頭緒，本來還想著慢慢來，不著急，現在看來不行了，得儘快找個門路才行。

「你能有什麼辦法，還掙大錢。」李想根本不信。

「總之你先休息兩天，等我消息就行了。」林啟風道，這模樣先不休息也不成。

「神神叨叨的。」李想嘀咕一句，從病床上撐起身子，休息了這麼久，力氣恢復了些，勉強站了起來道：「走吧，回宿捨去。」

「今天就住這吧，你這身子別再倒在半道上。」林啟風勸道。

「不住了，這花的可都是錢，我的身體也沒那麼嬌貴，走吧，撐得住。」李想穿戴好，晃晃悠悠往門口走去。

一天沒怎麼吃飯，林啟風這個正常人肚子都開始造反，李想這病號就可想而知，就這還硬撐著不捨得花錢，要回宿捨去啃饅頭，但是在掙不開林啟風，被拉著進了餐館。

一桌飯大半進了李想嘴裡，那吃像可不像他說的那麼謙虛。

酒足飯飽，力氣也恢復了些，起碼李想走的穩當很多，倆人慢慢悠悠，權當飯後散步，回了宿舍。

倆人剛進宿舍，就見戴強躺在床上書也沒看，生著悶氣。

「咋了這是，又分手了？」已經司空見慣，三天兩頭就來一回，不用猜，林啟風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分了，這次打死我都不會再複合了。」戴強咬著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呵，話別說這麼滿，我就不對你報這麼高的期望了，咱這次能不能硬氣點，起碼別再給人跪下了。」李想也難得跟了句。

「老大，你也來打擊我。」戴強要抓狂了。

三人正說著話，劉建武回來了，嘴上正跟著錄音機哼著歌，一陣悅耳的歌聲從錄音機里傳出：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就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鄧麗君79年發行的這首歌，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傳遍了大陸，也讓她成為了家喻戶曉的歌星。

「啊，把它關了。」戴強徹底爆發了，他正為情所困呢，這邊就甜蜜蜜了，是個人都受不了，怒吼一聲，拎著枕頭就像劉建武砸過去。

一米八的個子，那麼大的塊頭，發起怒來氣勢挺足，嚇得劉建武一縮脖子，好險避了過去，趕忙求饒道：「別打，我關我關。」

音樂停止，戴強消停下來，劉建武小聲問林啟風道：「這是……又分了？」

「對。」

「你說這次能撐幾天？」

「我賭三天。」

「我看頂多兩天。」

倆人賤兮兮的相視一笑，然後劉建武的眼神就變的奇怪起來。

「咋了又？」林啟風不解道。

「風子，過年回來怎麼感覺你像變了個人似的。」劉建武道。

難道被他看出什麼來了？他沒這麼神吧？林啟風心裡一跳，鎮定道：「你想多了吧。」

「不可能，我這雙眼睛看人準的很。」劉建武像是看破了林啟風，自通道：「你變了，變得墮落了，衣服穿的花里胡哨還不算，這髮型也越來越看不懂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啟風這才想起來，他這頭髮可才剪了一半，就被李想的事給打斷了，之後又是開導李想，又是去吃飯，一直沒想起來。



林啟風急忙起身，到鏡子前一看，心裡瞬間冰涼，他那一頭長發怎麼就剩這麼短了？衚衕這是照著梯度的標準在給他剪嗎？難怪攢五塊錢要用這麼久，就這水平沒被餓死就算不錯了，這坑坑窪窪的，是被狗啃了嗎。

難怪衚衕走的時候，眼神有點怪，回來的路上，回頭率那麼高，有的甚至還竊竊私語，原本以為是在看李想，到頭來，是在看他啊。

欲哭無淚。

明天還是找個老師傅給修一下吧，衚衕那裡這輩子是不敢再去了。

收拾好心情躺在床上，林啟風開始盤算起掙錢的門路來。

八十年代初的國內市場，生活物資極度匱乏，剛剛起步的工業，根本滿足不了人們的生活需要，巨大的市場急待補充，可以說只要有貨，根本不愁賣不掉。

所以貨源是關鍵。

深圳，作為改革開放的窗戶，因為地理優勢，因廉價的勞動力、稅收優惠，吸引了大批包括香港在內的資本，在內地開辦工廠。

也有當地人自己辦的小作坊，幾十台縫紉機一擺，一天也能做不少衣裳。

「要不去趟深圳，當回倒爺？」林啟風盤算著：「先找個事做著，把李想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正想著，瞥眼就看到劉建武皺著眉，從錄音機里拿出磁帶，手指頭伸進去，小心翼翼的捲動。

這是卷帶了？

林啟風看的眼前一亮，貌似賣磁帶是個不錯的門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