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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 -【醋夫不卸職(沒關係,是唉情啊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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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7: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七巧 - 醋夫不卸職(沒關係,是唉情啊之二)

身為總裁的他一回家發現老婆留書出走,真的很想喊冤,
是他太笨才會以為給她優渥的生活就足夠,
冷落了她卻不自知,但這不表示他不把她放在心上,
更不代表他只是為了負起酒後亂性的責任才娶她!
比起八卦雜誌中跟他湊對的優秀千金女,
從小傻傻暗戀自己的她反而打動了他的心,
而且他光是看到她在繪本簽書會上跟男讀者互動的照片,
就妒火中燒,只想把她綁回家,這不是愛是什麼?
要不是不想讓狗仔追著她跑,他早就公告他們的夫妻關係了!
為了追回逃妻,他拋下工作追到她落腳的民宿,
承諾減少工作量、陪她共度紀念日,
再把對她示愛的情敵通通趕跑,總算把她帶回家,
可沒想到言歸於好後,並不是就Happy Ending,
他們的婚姻因為一個意外到來的孩子再次面臨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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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7: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這只鴨子畫的好醜,跟你長得很像欸!臉上也有點點。”五歲小男生取笑拿著粉蠟筆認真畫圖的她。

  臉上有小雀斑的童佳蕙,是班上女生最不好看的一位。

  “幼稚鬼。”六歲的任嚴鈞撇撇嘴輕嗤,一副小大人般的罵取笑她的小男生。“她畫得很好。而且,醜小鴨長大會變天鵝。”

  他並不覺得她醜,臉上有幾顆淡淡雀斑的她,笑起來很開朗活潑,雖才認識幾天,但比起那些自以為是小公主的傲嬌小女生容易相處多了。

  五歲的童佳蕙手拿蠟筆,抬頭怔怔然望著他。

  那一刻,竟感覺他像故事書裡的王子。

  他是剛搬來她家附近的鄰居,跟她念同一所幼稚園且同班,她後來才知道他家很有錢,說他是王子也沒錯。

  而之後兩人一起念同一所國小、國中。

  他雖長她一歲,卻跟她同年級,也一直比她成熟懂事很多,愈長大兩人差距愈大,他成績優異,頭腦聰穎,運動神經也很好,更有令異性著迷的俊帥外型跟閃亮背景。

  兩人是鄰居,是同學,青梅竹馬,一直維系很好的情誼,而她在不知不覺中加深對他的崇拜,甚至迷戀上他,卻因自身條件不佳,不敢高攀,只能偷偷藏著這份情思,跟他當無話不談的單純異性好朋友。

  長大後,她沒有變天鵝,卻幸運嫁給如王子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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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二十歲的童佳蕙穿著白紗,坐在房間化妝台前,望著鏡中今天應是最美的自己,臉上卻無法流露真正的幸福笑意。

  她將嫁給從小暗戀的青梅竹馬,廣受異性青睞的他,不僅就讀第一學府,天資聰穎、外型出色,更有閃亮亮的背景—— 千泰集團少東。

  兩人雖住附近,僅相隔一條街,但兩家家境差距頗大,他家住在有保全警衛的高樓大廈豪宅,而她家只是沒電梯五層樓的舊公寓而已。

  她父親是公務員,雖是主管階級,但他父親卻是公司大老板,他母親雍容華貴儼然像貴婦,而她母親只是一般家庭主婦。

  之後他父親事業愈做愈大,公司愈開愈多間,如今已成為大集團的總裁。

  盡管兩人背景落差大,但從小就成為好朋友,兩方家長也因他們相互認識。

  因他父親工作忙,他上國小之後,他母親有時要陪著應酬而晚歸,他便得留在學校等待,或等他父親派公司的人來接送。

  她母親知道後便提議順路載他,且要他一起到家裡吃飯,直到他父母回來再返家。

  剛開始他還有些不自在,幾次之後便適應良好,不用她開口問,他下課前便直接對她說:“童佳蕙,我今天跟你回去,去你家吃飯。”

  面對他理所當然的態度,她總一逕笑咪咪點頭說好。

  身為獨生女的她,喜歡有玩伴,他雖是男生,但兩人很有話聊,她也能向總是班上第一名的他請教功課。

  隨著他父親事業日益擴大,他母親陪著應酬,甚至跟著出差的機會增多,原要請個鐘點保母,方便照顧有時獨留在家的他,他卻表示不需要,可以去她家打擾。

  他母親曾不只一次到家裡拜訪送禮,感謝母親幫忙照顧他,母親認為對方太客氣,兩個孩子在一起玩耍也有個伴,甚至該感謝他教她功課,讓她成績能有進步。

  後來往來的更密切,他有時會對她說:“童佳蕙,我今天晚上去你家睡覺。”

  當他父母不在家時,他常會來她家借宿,因家裡空間小,沒多余房間,母親會在她房間地板鋪一張單人床墊,准備一套棉被讓他睡覺,但有時兩人聊天聊到太晚,聊到睡著了,他便跟她睡在她的床上,因兩人年紀小,父母見了也沒說什麼。

  甚至他上國中後,有時放假來她家找她,也會在她房間睡午覺。

  兩人的情誼感覺像哥兒們,又像家人。

  即使高中、大學,因兩人成績懸殊,就讀不同學校,可彼此情誼依舊,他將她家當自己家來去自如。

  只不過,她很早就對他感情不單純,不由得將他當異性在喜歡,卻一直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偷偷暗戀著。

  除因他內外在條件太優秀,令她心生自卑不敢高攀,更因清楚他並沒將她當異性看待。

  他對她也許比對其他女生好,比家人還親密,卻完完全全沒有一絲男女情愫。

  而他現在會娶她,完全是不得已。

  她眼眸一黯,想到三個月前——

  “佳蕙,我同學辦聖誕Party,你跟我一起去。”任嚴鈞俊容有些嚴肅的直接說道。

  Party規定要攜伴參加,但自從跟上任女友分手後,他沒交往對像,卻不想找那些對他有意思、意圖勾勾纏的女生,也不好找個半生不熟的人,最適合對像就是她。

  “欸?聖誕Party?”童佳蕙一聽,一雙燦亮的眼瞠得鬥大,心口重跳了下。

  他開口邀她參加聖誕Party!是那種美國電影演的很浪漫的聖誕Party嗎?

  他現在雖暫時沒女友,身邊仍有一堆漂亮女生在倒追他,他竟開口邀她同行!

  一瞬間,她心頭小鹿亂撞,不免要以為有什麼奇蹟發生,他可能對她改變想法,有不同感覺了……

  不待她多幻想,他淡漠一句話澄清,“只是陪我去,不用特地打扮,也不用穿什麼禮服,反正看得出是女生,就算攜帶異性同行了。”

  他的解釋,教她腦中冒出的粉紅泡泡瞬間破滅。

  不過就算他是一時找不到合適女伴同行,但願意找她去,她就很開心,也很期待。

  即使他說不需刻意打扮,她還是特地向同學借了毛料短洋裝,向好友請教一點化妝技巧。

  結果晚上,他來她家接她,在客廳看到她當下,眉頭一皺,說那穿著打扮不適合她,要她卸掉妝,回房換褲裝。

  她心情不禁一沉,難得認真打扮,爸媽見了還誇贊她女大十八變,沒料他卻一臉不認同。

  她有些失去跟他參加聖誕Party的興奮期待,不禁想回絕說不去了,但那樣他一定會不高興的。

  他雖不會真的對她發脾氣,但有時他說話口氣感覺蠻橫,讓她不敢說不。

  大學之後的他,變得更成熟,自主性也很強,也許是因他擔任學生會副會長,習於發號施令。

  她卸掉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化好的濃妝,將身上成熟衣物換下,穿上自己的樸素衣服,原本搭配的長馬靴,也只能改穿休閑鞋。

  結果,當他帶她到聖誕Party會場,一間夜店酒吧,在場女孩子各個穿著成熟性感,唯獨她顯得更加平凡。

  “喂,嚴鈞,還以為你今天會帶誰來?結果是鄰居妹妹。”男同學看見他出現,語帶一抹調侃。

  “不是規定女的就行。”任嚴鈞冷冷睞對方一眼。

  “你就是嚴鈞的青梅竹馬吧!長得很清純可愛。”男同學轉而打量她,友善稱贊道。

  童佳蕙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

  “你要喝什麼?”任嚴鈞不喜歡她被這個油嘴滑舌的男同學多搭訕,拉著她往吧台走去。

  “我沒喝過酒。”看見一堆不認識的調酒名稱,她沒有主意。

  “你都滿二十歲,還沒喝過酒?算了,我幫你點。”拿回她手上Menu,直接替她點一杯酒精濃度較低的調酒。

  原本面對陌生場所和陌生人而有些拘束不自在的她,因有他在,不多久便放松心情跟著融入熱鬧Party,一群人開開心心吃喝說笑玩鬧,而第一次喝酒的她,也不覺跟著大家一杯接一杯喝下肚。

  直到午夜散場時,大家都醉醺醺,他帶著她一起搭計程車回去。

  才上車不久,她不禁因醉酒想吐,怕她吐在計程車上,他要司機就近載他們去汽車旅館,先讓她休息片刻。

  沒想到,兩人過去經常睡一張床都沒事,那一晚卻莫名擦槍走火,也許是因兩人都醉了。

  翌日醒來,她還因宿醉而頭昏腦脹,竟發現自己跟他一絲不掛的躺在陌生大床上,回想昨晚可能發生的荒唐,她不禁緊張無措。

  她才想先下床穿衣服逃離現場,他已張眼醒來。

  他先是一臉驚訝看著她,然後坐起身,大掌抹抹臉龐,聲音低沉的對她說:“對不起。”

  那三個字,宛如一把利刃捅進她心口,血淋淋疼痛不已。

  她抿抿唇,硬是朝他擠出一抹無謂淡笑,“我……也有錯,我們都喝醉了,我記不清楚了。”

  他只是沉默看著她,濃眉輕攏,俊容有抹懊惱。

  她只能再道:“別擔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就當沒發生過,我們還是好朋友。”說完,她裹著被單匆匆跨下床,撿起地上衣服急往浴室走去。

  床上的任嚴鈞,望著那面已闔上的門板,再度一陣懊惱。

  除了對不起,他一時竟不知該對童佳蕙說什麼。

  昨晚他確實也醉了,但應該沒醉到完全不醒人事,怎麼會跟她發生關系?

  他回想著昨晚情景,她首次喝醉,一張臉蛋紅得像蘋果,一張小嘴叨叨絮絮,喃喃自語說不停,比平常話更多,也更多幾分可愛。

  他記得,兩人好像因故發生碰觸,他大掌不小心摸到她的胳肢窩,雖隔著毛衣,她卻忽地咯咯笑出聲,而兩人認識相處那麼久,他竟不知道她這麼怕癢。

  他一時玩心大起,又故意搔她腋下,甚至腰側,惹來她更誇張的笑聲,甚至一雙手不斷拍打他,大聲求饒。

  兩人打鬧間,跌進一旁大床,之後的一切,完全不在他理性能掌控的範圍。

  他也許沒醉到意識不清,但如果沒喝醉,他不可能對如同家人重要的她出手,輕易跟她上床,奪了她的初夜。

  因為對她太隨便,他心生懊悔和愧疚,卻因她要他別再提起,之後若無其事的面對他,他也只能配合她,當做沒發生過。

  原以為能事過境遷,兩人繼續維系好友誼,不料童佳蕙竟意外懷孕!

  一確認身體狀況,她緊張又害怕,猶豫好幾日不知該如何跟父母坦白,最後只能選擇先向任嚴鈞說。

  他聽了,瞠眸驚愕。

  他當下的表情,令她心口再度緊揪難受。

  沉默半晌,他沉聲道:“給我一點時間做決定。”

  “好。”她輕抿唇,只能低頭輕應,沒能多說什麼。

  她以為,他會勸她拿掉,畢竟那只是一夜錯誤,且兩人都還是大學生。

  因認為他會要她偷偷處理掉,她也就沒告訴父母,沒必要讓父母知道而多擔心難過。

  沒想到那天晚上,他跟他父母一起來家裡,直接向她父母提親。

  她父母聽到她懷孕,驚詫不已,但因對像是從小看到大的他,且他父母也沒門第成見,欣然要她嫁進他們家當媳婦,於是同意讓兩人結婚。

  對這倉促的婚事,她一直難以置信,輾轉失眠一夜。

  翌日,她仍很不踏實地再問他一次。

  “你……真的要娶我?”

  “都懷孕了,不然怎麼辦?”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將兩人的婚姻大事說得雲淡風輕,內心卻因害她懷孕,不得已要這麼早進入婚姻,滿懷愧疚,但說再多抱歉也於事無補,他只能對她負責。

  當他告知父母時,他們雖難以置信他會犯下這種錯誤,但父親仍明理地將決定權交給他。

  他沒思考太久,便說出要娶她的決定。

  就算對她還沒有愛情,也不能再傷害她,而且娶她並不是件痛苦無奈的事,她個性單純可愛,那晚雖因醉酒才跟她發生關系,但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其實很不錯。

  因她事後要求他忘掉兩人一夜錯誤,他也盡可能跟她恢復之前的相處模式,但那一夜的事卻一直令他難以忘懷,每每與她獨處,心裡都不由得會萌生一抹欲念。

  那並非僅是生理上的欲望遐念,而是她對他而言有了異性的吸引力,他也許已在不知不覺中對她心生男女情愫,不再當她如哥兒們,有些喜歡她了。

  他想,將來要愛上她,不會很難。

  董佳蕙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認為,他很可能是被他父母逼著對她負責而莫可奈何。

  她只能要求,婚禮低調從簡。

  因兩人仍是學生,且她未婚懷孕,兩方父母便同意不公開宴客,除幾名親戚知情,她也只讓班上最要的好同學知道而已。

  結婚當天,他一身墨色西裝筆挺,俊帥不已,相形之下,就算已被精心打扮過,穿上漂亮白紗的她,仍顯得遜色,跟他不速配。

  她不單因自身條件心生一抹自卑,更因這不得已的婚姻,對他心生歉意。

  那一日,來家裡迎娶她的他,繃著俊容,只在面對長輩時,勉強牽一下唇角淡笑。

  兩人在法院公證後,換下禮服便去戶政事務所做登記,接著她住進隔壁街大廈十七樓,他家的豪宅公寓。

  因結婚是瞞著學校師生,她原打算待這學期結束,肚子藏不住時,找個理由先休學一年待產,之後再回學校念完大學。

  萬萬沒料到,老天爺跟她開個大玩笑。

  學期結束,暑假剛開始,她正打算跟學校提出休學的事,竟發生車禍意外。

  她流產了。

  她不僅失去已將近六個月大的寶寶,還因傷重住院一個月,整個暑假都在家療傷,療身體和心裡的傷。

  對於失去孩子,兩方父母都要她別太在意,先把身體養好要緊,她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而他也是一臉淡然,語氣平靜地安慰她,卻讓她感到他滿不在乎,不由得更傷心痛苦。

  新學期開始,她把灰暗低落情緒完全放下,重新面對未來,恢復過往的學生生活,班上除了好友,沒人知道她在暑假經歷人生重大變故。

  任嚴鈞因結婚而改變人生計劃。

  原打算大學畢業就出國念研究所,卻因已成家多了責任心,不希望繼續當伸手牌靠父母養,所以畢業後他選擇先服兵役,接著便進入父親公司,開始參與公司事務。

  只不過他同時又回學校修讀研究所,一周有幾天去公司,幾天則去學校修課。

  童佳蕙在大學畢業後,一度想就業,卻被他制止——

  “家裡經濟我會負責,你不用出去工作,在家當家庭主婦就可以。”他大男人的表示。

  因她母親和婆婆都是家庭主婦,甚至婆婆過去常陪著公公去交際應酬,她心想也許將來也要幫助他的事業,於是沒執意另找工作。

  只不過,她待在家也很無聊,碩大的公寓每周有鐘點佣人固定來打掃,她雖會做家事,但要做的事不多,而她廚藝不行,平時早餐是婆婆負責,中午常是她一個人在家,可能出去吃或回娘家吃,若公公和丈夫回來吃晚餐,也是由婆婆掌廚,她則在一旁協助。

  平日無事可做,周末時丈夫又常去學校跟教授討論論文,兩人也沒什麼機會能出門約會。

  她體恤他忙碌辛苦,不介意他沒時間陪她,只希望能替他分憂解勞,他總要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她從小便對畫圖有興趣,尤其童書繪本,於是拿出色筆,重新投入這項興趣。

  在順利取得碩士學位之後,任嚴鈞正式進入自家集團工作,因擔任要職,雖沒了課業負擔,他依然忙碌。

  不多久,他父親身體出狀況,大病一場而住院,之後雖狀況稍有好轉,卻被醫師提醒需長期靜養,他於是要父親提早退休。

  在家人的建議下,任父答應了,在公司召開董事會議——

  “總裁打算退休,要把集團交給才二十六歲的兒子接手,我完全不能認同,也難以放心,之前讓他空降總經理已有一些資深主管不太心服。”一名董事率先表達不贊同。

  “嚴鈞雖然聰明有能力,但畢竟年輕氣盛,又有天之驕子的傲氣,心性還是浮了點,該多磨練幾年才行。”另一名年長董事也附和道。

  “總裁,如果你真要退休不管事,我考慮抽股,這投資風險太大。”

  以任嚴鈞向來自負高傲性格,聽到這種議論,當然氣怒難忍,但他壓下個人情緒,知道自己必須拿出實力和謙遜態度服眾,而非讓人以為他僅是靠父親得力的二世祖。

  他一雙手貼在西裝褲縫,彎身朝這些董事鞠躬,態度無比謙遜道:“董事們顧慮的是,先前是我自視甚高,現在我向您們表達歉意,請您們給我機會,讓我證明我能代父親分憂解勞,而我一個人確實不足,需要各位前輩多指點協助。”

  這些元老級董事見任嚴鈞不若過去的自負,如此謙卑向他們道歉,還拜托他們給予幫助,莫不驚訝不已。

  任嚴鈞神情誠懇的請在座的大家協助年輕的他,一起努力將集團持續經營且發展下去,也讓生病的父親能放心休養。

  他申明就算父親交棒,他也不會一意孤行,重要大事一定先過問父親意見,並會跟董事及主管們商量,聽取各方的聲音才定奪。

  他順利以一番懇切言語和承諾暫止住集團內部的非議,他之後更以行動證明。

  在工作上,他比過去更努力,且收斂部分性格,他能自信卻不能自負驕傲,他漸漸轉變得成熟穩重,真正服眾而擔負起總裁之位。

  為讓父親能有專心休養的好環境,他建議母親跟父親去加拿大長住。

  任父於是在卸下總裁職位,先觀察一段時間後,選擇對他信任,順從他的安排,讓妻子陪著一起去加拿大溫哥華先住半年,好好休息調養身體,甚至之後習慣那邊生活環境後,決定就移民定居在那裡。

  而童佳蕙發現丈夫接任總裁後,個性也逐漸改變,以前他雖忙學業和事業,但偶爾空閑兩人相處,還是能有話聊,也會耐心聽她話家常。

  但丈夫當上總裁後,把時間幾乎都投入工作中,逐漸變得嚴肅且寡言,即使她主動閑聊,他回應的話也愈來愈少。

  公公婆婆離開台灣後,丈夫更加忙碌,常要加班應酬出差,她常一個人待在碩大公寓一整天,於是更認真畫一張接一張的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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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8: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老公,我想投稿,你覺得怎麼樣?”家裡大小事,童佳蕙總要先問丈夫意見,就連自己的事,都要先向他報備。

  盡管他並沒如此要求,她卻事事交代,也為彼此增加一點話題。

  “投稿?”待在書房處理工作的任嚴鈞,抬眸看一眼送咖啡進來的妻子,微訝。

  “能不能擔誤你一咪咪時間,幫我看一下我的作品適不適合投稿?”她笑問著,隨即轉出書房,不一會抱著兩本文件夾,匆匆奔回。

  他接過文件夾攤開,裡面是一張張她手工繪制的原稿插圖,感覺還有故事性,每頁附上一張小便條,寫了幾句話,像是繪本。

  他沒想到妻子累積這麼多新作品,他已很久沒看過她畫的圖,感覺進步很多,也更為細膩。

  “怎麼樣?可以投稿嗎?”她有些害羞的問。雖對自己的繪畫有些自信,但拿給他看還是覺有點別扭不好意思。

  “你有熟悉的出版社嗎?”

  “沒有。就找有出童書繪本的幾家出版社,輪流投看看吧?”她還不確定會先投哪一家。

  “既然都不熟,不用急著隨便投,以免吃虧受騙。”他提醒著。

  不曾出過社會的妻子太過單純,她花費這麼多時間心力畫出的作品,若是水准不足以被采用而退稿便罷,萬一被人輕易盜用,又或順利采用後,談合約可能出現不合理問題,他必須替她多設想。

  “先上網查各家出版社的營運狀況,對新人是否有培育的心?旗下作者穩定性如何?合約內容健不健康?稿費、版稅如何計算?所出版書籍市占率多少?這些都要注意。”他一口氣列出一串問題,她聽得一臉怔然。

  她只不過要投稿,又不是要做出版社營運專題報告。

  “只是第一次投稿,也不知會不會被錄取,不用去查那些訊息吧?”而且也未必查得到。

  “既然有投稿想法,其他事情也得一並考慮。我再幫你查查看。”見妻子一臉為難,他決定替她尋找適合投稿的出版社。

  他不想讓妻子出去工作,若她單純為興趣畫畫也無妨,但她首次一臉興致盎然的想投稿,看出她對作品能出版充滿盼望,當做夢想而努力,他便需插手這件事。

  “沒關系,我自己查好了,你工作那麼忙。”他假日都還要在家處理公司的事,怎好增加他的麻煩。

  “我來處理。”他再次強調,既決定插手便由他負責。

  “喔。”她也不好多爭辯,心想他那麼忙,一定沒時間管她這種小事,只是這麼一來她也不好自己隨便找間出版社先投稿,還是只能暫時擱下了。

  “那你繼續忙,我出去買午餐,中午想吃什麼?”

  “你煮就好。”他直接道。

  “呃?可是,我煮得不太好吃耶。”這幾年她廚藝雖稍有進步,但會的菜色仍是貧乏平淡,又因婆婆廚藝太精湛,令她更覺汗顏,不太敢煮給他吃。

  “不會難吃。”他實話道。

  妻子確實不若母親能做出精致復雜的料理,但也不會難以入口,母親雖習得一手好廚藝,卻不是那麼常有時間下廚,小時候他很少有機會吃到母親做的飯菜,反倒更常去她家吃她母親煮的。

  這幾年妻子也學到一點岳母的口味,比起餐餐吃外面,偶爾在家,他想吃她親手煮的,簡單平淡些也無所謂。

  “喔,那我去超市買個菜。”一聽他開口要她下廚,雖對廚藝沒什麼信心,還是很開心能煮給他吃。

  待她離開書房,任嚴鈞打算繼續處理公事,目光卻不由得撇向書桌文件堆上,她方才拿來的兩本資料夾。

  他拿起她的作品,再翻閱了下,思忖著他所接觸的客戶或認識的人,有無從事出版業?

  忽地,他想到一個人,對方正是在出版社擔任編輯企劃工作。

  他掏出手機,立時撥打一通電話,那是當兵認識的同袍,當時兩人交情不錯,退伍後還偶有聯絡,不過一年聯絡一兩次,是以沒立時記起對方職業。

  手機一接通,他尚未開口,那頭先傳來熱絡問候。

  “大總裁,怎麼有時間打給我?要請我吃飯嗎?”趙允桀打趣問。

  兩人雖不常聯絡,仍保有不錯的同袍情誼,而過去多是趙允桀偶爾打通電話跟他聊一下近況,難得這次他主動來電,才故意調侃。

  “請吃飯當然沒問題,但不是今天。”他已交代妻子煮午餐,而他並未向對方告知已婚,他與妻子的婚姻仍只有身邊少數幾人才知情。

  “不用叫你的秘書排約啦!我知道你現在忙得不可開交,能想到我,打通電話已夠朋友。”趙允桀說得大剌剌。

  當兵時並不知道同寢室的任嚴鈞家世那麼強大,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出少東的闊氣派頭,因兩人頗聊得來,退伍後仍維系這份情誼,即使久久才聯絡一次,他也從沒刻意提起自身家世,是直到去年從報章媒體看到他接管千泰集團總裁,才大感訝異原來他是千泰集團的少東。

  一得知任嚴鈞的身分,趙允桀反倒有些顧忌,不好再主動和他聯絡,就怕被誤會意圖攀關系。

  “我想問一下,你待的出版社有出版童書繪本嗎?”

  “童書繪本?當然有,我現在就是負責這一塊。”趙允桀對他突來的問題,不免訝異,覺得童書繪本跟他非常格格不入。

  “那好。我手上有些作品,想讓你先看看。”任嚴鈞聽到這巧合不禁欣慰。“約個時間,明天中午有空嗎?”迫不及待想讓專業人士評價妻子的作品。

  他明天中午原有個內部的午餐會議,但可以先挪開,眼下妻子的事較重要。

  “怎麼?你想轉行?大忙人還有時間畫圖?”趙允桀這下更感訝異。

  “不是我畫的,見面再聊。”他跟對方約定時間地點,簡短閑聊幾句便斷線。

  他拿起手機,先把妻子的作品選擇性拍幾張照片,也許拿原稿讓對方指點較清楚,但他只想先暗中替妻子打探適合投稿的出版社,確切的投稿過程還是該由妻子親自經歷,畢竟這是她創作的心血結晶。

  翌日晚上十點,回到家的任嚴鈞一踏進玄關,妻子已奔來迎接他。

  “老公,你回來了,辛苦了,要不要吃宵夜?”童佳蕙替丈夫拎過公事包,笑咪咪問道。

  “不用。”任嚴鈞邊脫下西裝外套,走進客廳。

  他看見茶幾上擺著畫紙和畫具,平時妻子都在另一間書房畫圖,可見是為等他回來,才把畫具搬來客廳,心裡有一抹暖意。

  “這張名片給你。”他從西裝外套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她接過名片,是一間出版社,且還是童書編輯的名片,非常訝異。

  “這是你公司的客戶?”好奇丈夫怎會認識童書編輯,昨天他並沒提起啊!

  “不是。”任嚴鈞否認,也無意多解釋什麼。

  為避免妻子誤以為他找對方關說稿子才會過關,他決定暫時別透露跟對方有交情,也交代趙允桀先別提兩人有私交,將妻子當是一般新人看待便可。

  中午跟趙允桀碰面,當對方專注地審視他存放在手機裡的數張妻子畫作時,他的心情竟不由得緊張,就算面對重要客戶談一筆龐大合約,他也不曾有一分焦慮緊繃。

  雖認為妻子的作品非常有水平,畢竟是他自己的看法,且他並不曾接觸一般童書繪本。

  如今交由專業人士評鑒,不禁擔心對方可能給予負評,那將令他替妻子感到難過,也怕妻子一旦真的投稿而石沉大海,會很失望傷心。

  所以,他想代她篩選投稿的出版社,先將作品拿給趙允桀審核,也是先給自己一個心理准備,萬一妻子首次投稿失利,他也好給予適當的安慰鼓舞。

  一聽趙允桀詳細分析,贊許妻子手繪的插圖夠專業,構圖細膩活潑,生動有趣,故事點子也不錯,但文字功力有些不足,需一些修飾技巧,或者也可另找作者配合寫文。

  得到專業人士正面評價,他不由得替妻子感到高興,原本略微緊繃的神情,也輕松許多。

  而當趙允桀進一步探問繪者身分時,他才向友人坦承是自己妻子,令得知他原來已婚的趙允桀驚耗連連。

  他不免擔心道出繪者是妻子,趙允桀可能礙於他的關系,之後對正式投稿的妻子作品評斷有偏頗,他並非要暗中替妻子說情,才把她的作品先拿給友人評斷的。

  他希望妻子被肯定,是因為她的才華,與他的身分背景無關。

  沒料他的疑慮,反倒遭友人一記白眼。趙允桀強調就算他這個大總裁想賄賂他,也絕不會拿自己的專業和公信力做交換。

  如果日後真有合作機會,他頂多向他透露他妻子作品的出版狀況,絕不會因認識他,因他的身分地位而左右自己審稿的標准,及對作品的質量要求。

  他聽了友人直白且老實的話,釋然一笑。

  退伍後彼此聯絡接觸的機會雖寥寥可數,他仍當趙允桀是可長久交往的單純朋友,不若商場認識的人,交情都存有利益關系,顯得表面虛偽。

  “你把作品寄去這間出版社,或跟編輯約時間,直接帶去出版社當面審理,這間出版社在業界風評不錯。”他對妻子交代道。

  若妻子能與趙允桀所待的出版社合作,他亦可放心。

  “好。”她點點頭,謹慎地將名片收下,很高興丈夫這麼快就替她挑選了適合投稿的出版社,還以為他工作忙碌,會忘了這件小事。

  “萬一被退稿,你要買一包乖乖安慰我。”決定投稿,她不免期待又怕受傷害,先尋求丈夫的安慰獎。

  “乖乖?”他先是一愣。這才想起那是童年她愛吃的零食,她特別喜歡奶油椰子口味,而他並不喜歡那種甜口味,只是每次看她開心吃著,莫名就想跟她搶食。

  他是不介意買一箱讓她回味,但她不會需要這個安慰獎。

  “我明天出差三天,去香港和上海。”他跟妻子交代臨時排出的出差行程。

  “那我這就去幫你准備行李,你可以先去洗澡。”丈夫自從接任總裁後,出國出差的機會愈來愈頻繁,有時還是臨時才安排的。

  “兩套換洗衣物,兩套西裝,一套打高爾夫的休閑服。”他交代道,其中一天會跟客戶在高爾夫球場談生意。

  “好。”她點點頭,拎著公文包,又拿過丈夫脫下的西裝外套,匆匆先往臥房走去。

  他則是再看幾眼茶幾上妻子未完成的畫稿,唇角淡淡一揚,這才朝臥房走去。

  “嚴鈞年紀輕輕就接手那麼大的集團,經常加班不說,三不五時還要出差奔波,你這做妻子的,要好好照顧丈夫的身體。”童母叫女兒回來娘家吃補,一聽女婿又出差,不免跟女兒叮嚀。

  因女兒就嫁到隔條街的地方而已,自她公公婆婆到加拿大住,女婿工作忙碌,女兒總是一個人在家,因此她白天常叫女兒回娘家一起跟她吃飯。

  “喔。可是,他很少在家裡吃飯,我也不會煮什麼補品。”童佳蕙有些慚愧,母親常在秋冬時會煮燒酒雞、姜母鴨之類的藥膳食補。“而且,嚴鈞也不是很喜歡吃這些補品。”

  過去他常來家裡吃飯,對母親端出的燒酒雞、姜母鴨,其實吃得有些勉強,就因這樣,她才沒想向母親請教怎麼煮這些燉品。

  “對了,他不是有在喝酒,你大姑姑前幾天拿來一壇自釀的十全大補酒,你記得帶回去給嚴鈞喝。”童母馬上從餐桌底下搬出那壇藥酒。

  “嚴鈞都喝國外的葡萄酒欸!”感覺老公也不會想喝這種藥酒,家裡酒櫃都是放紅酒跟白酒,還有威士忌,其中不少是過去公公收藏的。

  “這跟那種喝氣氛的外國葡萄酒不一樣,是保健強身的,對男人很好。”童母推薦道。

  “那留給爸喝,爸的年紀比較需要保養身體。”她單純說道。

  童母一聽,忙擺擺手,神情有抹尷尬,“你爸不太需要啦,要的話留一小瓶就夠,給嚴鈞喝比較適合。要回家時,記得帶回去。”

  “喔。”童佳蕙對母親的話不免有些納悶。

  “不知不覺你都結婚五年多了,有沒有考慮生育?”童母狀似不經意的問。

  因女兒曾小產過,她一直不敢再提這方面的事,卻因近日親戚問起,這才覺得都過這麼多年了,是可以問看看。

  “呃?”意外母親開口問這種事,令她怔愕了下。

  “我們……應該還沒。”她不免有些尷尬,不好明說丈夫每次都有避孕,應還沒打算生孩子,而她也從沒提過。

  “媽也不是要催你們,畢竟你們都還年輕,只是若要生孩子,趁早生以後比較輕松,媽也能幫忙照顧,而且嚴鈞工作忙,又常出差,你一個人待在那麼大的公寓,怪冷清的。”雖常叫女兒回娘家吃飯,但畢竟已出嫁,也不好在女婿出差時要她回娘家住。

  “還好啦!我有事情可以做。”她於是向母親提起投稿的事,不管第一次投稿成敗如何,她已下定決心,要朝這方面努力去圓夢。

  童母雖從沒反對女兒畫圖,仍覺得那不過是興趣,且她現在哪需要靠自己賺錢,認為還是好好考慮生兒育女才實際。

  任嚴鈞在晚上十一點返家,雖是三天短暫的出差,但這次行程密集,不斷開會與客戶周旋,令他感到疲憊。

  一進家門,妻子笑咪咪的迎接他。

  “老公,你回來了。好辛苦,一定很累厚!先去洗澡,我煮碗熱湯給你喝。”

  她拉過丈夫擱在腳邊的小行李箱,看見丈夫臉上倦容,不免心疼。

  “還好。”看見妻子單純笑顏,柔聲問候,他身上的疲憊,瞬間被掃除。

  回家真好。

  他不禁湧起一股念頭,想緊緊擁抱三日不見的妻子,給她一個深吻。

  但他原就不是浪漫熱情的人,且後來為了帶領公司變得內斂理性,更做不出那種熱情舉止,只能留待稍晚床上進行。

  稍後,進臥房浴室沐浴後,妻子已來叫喚他前往餐桌喝魚湯。

  他出差若回來時間晚,也不太有食欲吃宵夜,若天氣冷,妻子便會煮碗簡單的熱湯給他暖一下脾胃。

  他望著餐桌上一大碗冒著白煙的魚片豆腐湯,心也漫上一陣暖意。

  “吶,這鯛魚片是我早上才去市場買的,有鮮甜嗎?”對於自己的廚藝她一直沒什麼信心,只能盡可能采買最新鮮的食材,就算是簡單的魚湯,也要問丈夫品嘗心得。

  “嗯,還不錯。”任嚴鈞坐下來嘗一口,淡應一句。

  妻子的手藝有無進步,他從不在意,只要是她親手做的,在他嘗來都格外溫暖有味道。

  丈夫雖沒熱絡贊美魚片鮮甜,湯頭美味,但見他喝完一大碗鮮魚湯,便是對她的一種肯定,她已很欣慰。

  “對了,要不要喝一杯酒?”想到從母親那裡搬回來的藥酒,她起身返回廚房,匆匆拿來一只酒杯。

  任嚴鈞納悶不喝酒的妻子主動提議喝酒,卻只拿一只酒杯,顯然她沒要喝。

  以為她會去酒櫃隨意挑支葡萄酒,不料她一個彎身,就直接從餐桌下方搬出一壇酒。

  “這是?”他見玻璃甕中塞了不少中藥材。

  “我回去吃飯時,媽要我帶回來的,說是給你補身體用的,每天晚上喝一杯就能很有精力。”她打開紅色塑料蓋,拿起杓子便要舀酒。

  “我不需要這個。”他忙阻止妻子舀起藥酒。

  “這聞起來很香耶!你先喝一點試試看,應該不難喝的。”她仍熱絡推薦。

  “要不,我陪你喝。”她單純說道。

  他濃眉微蹙,俊容有一抹困窘。

  他才幾歲,哪需喝這種藥酒強身,岳母是在想什麼?

  “你回去跟媽說了什麼?”他自認與妻子房事很美好,無緣無故,岳母怎會弄一壇藥酒要妻子給他喝?

  “就說你工作很忙,常加班很晚,臨時又出差了,媽要我好好照顧你的身體,剛好先前大姑姑送了這壇藥酒,媽就交代我搬回來給你喝。”她如實說道。

  “你沒跟媽說我們沒有那方面問題?”該不會岳母誤以為他在外太過忙碌而忽略家裡的工作?

  “什麼問題?”她吶吶地反問,一時聽不明白。

  “總之,我不需要喝這種藥酒。”無意跟單純的妻子說得直白,他將她開啟的藥酒又蓋妥蓋子,隨意擱放一角落。

  “回房間。”他決定以行動向她證明。

  “你這麼早要睡覺了?不過也不早,已經快十二點,你又出差才回來。”她跟著丈夫身後返回臥房,丈夫通常晚睡,不像她往往十二點前便就寢。

  一回房間,卻見丈夫寬衣解帶,令她不由得臉紅心跳。

  “過來。”他脫掉上衣和長褲,坐在床沿叫喚小妻子。

  “你……不是很累了?要不要先休息,明天再……”她緊張說道。

  盡管兩人已結婚五年多,親密過無數回,可每每看見他大刺刺在她面前脫衣服,露出無比養眼的好身材,仍令她不由得臉紅心跳。

  “你不想?”他黑眸微眯問。雖渴望與分開三日的妻子恩愛溫存,若妻子為難,他自是不會勉強。

  “也……不是……”她低垂頭,害羞說道。怎好意思坦承她很喜歡跟他親熱。

  見妻子嬌羞模樣,他站起身,邁步走向站在門邊的她,一把將她抱起,抱上床鋪。

  “等等,我怕癢,我自己脫……哈哈……”她輕易被丈夫搔到癢處,咯咯笑出聲,邊拍打替她脫衣服卻總是摸到她腋下的丈夫。

  他當然知道妻子怕癢,從那一夜意外擦槍走火就清楚她有多怕癢。他每次總一臉正經借故不經意搔癢她,喜歡看她羞紅臉,在他身下笑得花枝亂顫,可愛又可口極了。

  他後來回想,不免要認為,那一夜會發生意外,也許不單因她醉酒時比平常可愛,而是那時就不自覺喜歡上她卻不知道。

  “嗯……”她才笑到岔氣,又輕易被丈夫撩撥得渾身難耐,只能發出呻吟。

  她看見丈夫暫時翻離她身子,從床頭櫃抽屜拿出保險套欲使用,想起之前母親提到生育計劃,她不禁羞怯開口。

  “那個……可以不要用嗎?”

  他微訝地轉頭看向妻子。

  “我想……我們可以生孩子……”她小聲說道。

  因他不曾提過生育計劃,她原也沒多想,可經母親提起,她不禁有些在意,她內心其實一直希望能再懷上孩子,把那無緣的孩子生回來。

  她很想跟他擁有孩子,希望家裡熱熱鬧鬧的。

  “不急。”他語氣淡然表示。

  隨即套上套子,這才再次覆上她的身子,與她盡興歡愛,放心地釋放對她的熱情。

  “老公!今天出版社編輯打電話給我,我的畫稿很有機會能出版欸!”

  當任嚴鈞晚上下班回來,童佳蕙開開心心奔來玄關,迫不及待向他告知這項好消息。

  她下午意外接到出版社來電,首次跟編輯詳談作品,掛掉電話後,興奮激動之情難以言喻,差點忍不住直接打電話給人還在上班的老公報喜。

  “喔,那很好。”因早已知道妻子畫稿的評價,他並不訝異,見妻子歡欣鼓舞,內心無比欣慰。

  “厚,你就不能表現更明顯的情緒嗎?”丈夫看似平靜,唇角只輕輕一揚,令興奮大半天的她,不禁要抱怨他沒能分享她的喜悅。

  “我很替你高興。”任嚴鈞強調。

  他的個性早已不若年少時那般直來直往,情緒分明,如今鎮日在商場打滾,更得沉穩冷靜,儼然是外冷內熱,無法像妻子單純直接地表達高昂情緒。

  “其實還沒完全過關啦!故事文字部分要再修改,不過聽完編輯的建議,我有明確修改方向,也已把一些內文改寫過,Mail給編輯再審。”她提過丈夫的公事包,詳細又說道。

  “一定沒問題。”任嚴鈞相信妻子有才華,一定可以創作出圖文並茂的作品。

  果不其然,她順利過稿,不多久便出版第一本童書繪本。

  當丈夫晚上回到家,她馬上向他獻寶。

  “吶吶,你老婆我出書了耶!有沒有很厲害?要不要簽名?”她雙手高舉彩色版繪本,在他面前晃著,一張粉臉笑得無比燦爛。

  沒想到她的繪畫興趣能被認同,且得到采用出版成書,這讓一直以來有些欠缺自信心的她,得到莫大鼓舞。

  “恭喜。”任嚴鈞神色看似平靜,其實很想低下頭,用力吻住她粲笑的小嘴。

  “就這樣?”她嘟嘴不滿。

  也許,對他這個總裁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但這卻是平凡的她,除當年因意外而高攀嫁給他的奇跡外,又一樁人生奇跡,且是完全憑一己之力得到的甜美果實。

  “晚上給你獎賞。”他一手拿過她手上的新繪本收進公文包,接著便往臥房走去,准備沐浴。

  他一句話便教她臉微紅,也只有在床上,看似冷靜的丈夫,才會燃燒出熱情。

  只不過,那會不會只是男人原始欲望釋放,而非愛情?

  她搖搖頭,怎會在這麼開心的時刻,有了負面猜疑。

  她雖很早就迷戀上他,卻一直知道他對她沒有男女感情,只當很好的朋友,甚至如家人般自在相處,若非因醉酒發生一夜荒唐,且她又不小心懷孕,他絕不可能娶她。

  只是那促成他們婚事的寶寶,卻沒能出世就消失,那之後曾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她總害怕兩人的婚姻關系輕易就結束。

  她在身體康復後,表面雖如過去一樣恢復開朗樂觀,其實內心還因失去孩子難過,也對兩人的婚姻存續感到不安。

  沒想到,他們仍繼續維系這個婚姻,一年又過了一年。

  這幾年,她還是無法明確感受到他對她的感情是否轉變,是否從原本的責任,轉為愛上她?

  她不敢問,也怕他直接老實給出的答案非她所希望。

  她只能學習做個好妻子,愛他更多更多,直等到有一天,他對她的感情有明確響應,可以聽到他親口對她說出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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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出版第一本繪本後,因童佳蕙先前已累積一半的新作,不多久又完成一本繪本投稿,這次又順利過稿,沒多久便接著出書。

  她的作品在市場反應不錯,她得到信心和鼓勵,更認真全心投入續畫創作。

  另一方面,任嚴鈞在事業上也更加忙碌,回家時間愈來愈晚,不僅沒什麼機會能跟她一起吃晚餐,甚至常到半夜才返家。

  她好幾次坐在客廳邊畫圖邊等門,無法熬夜的她,常常就歪倒在沙發上睡著。

  之後任嚴鈞交代她,若超過十一點他未歸,就不用刻意等門,先回房休息。

  但她仍會盡量等待晚歸的他,直到真的困極了,便先到廚房將已煮好的湯再熱一回,然後在餐桌留張便條,向丈夫提醒鍋裡有湯要記得喝,並道聲晚安。

  丈夫能真正休息的時間也愈來愈少,也許兩個禮拜才有一個星期日,是真正可以放下公事,在家完全休息。

  “老公,今天天氣不錯,你難得放假,要不要出去走走?”星期日早上,一起吃過早餐後,見丈夫走到客廳拿報紙翻閱,她不禁提議。

  “不想出去,在家就好。”任嚴鈞抬眸看妻子一眼,淡道。

  每天在外面奔波,難得能有一天真正休息,他只想放松待在家,完全不想出去人擠人。

  “喔。”既然丈夫沒出門打算,她也不好勉強。

  難得丈夫在家且也沒關在自己書房忙工作,她認為該跟丈夫待在同一空間聊聊天才是。

  她於是泡了兩杯咖啡,端來客廳,試圖跟丈夫輕松閑聊,卻因丈夫回話少,且似乎很專注在看報紙,她不好太聒噪,只能找家事做,再有一搭沒一搭跟丈夫說幾句話。

  雖說客廳她昨天才收拾過,且上周三也有鐘點清潔員來打掃,但為了跟丈夫待在同一空間,她便再做收拾,將他先前看過的報紙折好,幾份財經雜志迭整齊,收進電視櫃下方,拿著抹布擦拭茶幾和電視櫃,又擦拭玻璃酒櫃和落地窗。

  任嚴鈞一雙長腳蹺起,靠坐沙發,閑適翻閱一張又一張的報紙,一雙眼不時會抬起,追尋妻子的身影。

  她發現窗軌和窗框有被忽略的髒污,匆匆去找來小刷子跟牙簽認真刷塵剔除。

  她低下頭,微眯眼,將灰塵往陽台外吹去,邊再以濕抹布擦拭,那鼓起腮幫子的可愛模樣,教他唇角輕勾,一陣興味。

  窗外陽光映在她臉龐,讓她白皙的臉蛋顯得更加瑩亮,臉上淡淡的雀斑隨著她自然的表情變化,彷佛在跳舞似的,非常活潑。

  只是靜靜看著她,他心口便漫上一抹溫暖幸福。

  他端起咖啡杯,啜一口溫熱咖啡,雖是買上等豆子,但妻子泡的咖啡仍比不上專業咖啡館濃郁醇厚,卻非常適合在家休息的他飲用。

  他能陪妻子的時間不多,但能有一天這樣閑適待在家,就算彼此沒太多交談,光是靜靜看著她做家事,他便能感受家的溫馨幸福。

  自父母前往加拿大定居後,這百坪公寓就只剩他們兩人生活,而他常早出晚歸,她不禁提議取消雇請每周來打掃的鐘點清潔員,自己負責居家整理就行,但他不希望她負擔過重的家務,仍堅持請清潔員來協助,妻子只需做些簡單家務便可。

  原本曾擔心妻子常一個人在家會閑得慌,幸好她有繪圖這項興趣,也常會出門逛書店,翻看喜歡的童書繪本,而在陸續出版自己的槍本後,她對創作更充滿鬥志熱誠,臉上常漾著大大的笑容,令他非常欣慰。

  “老公,我想買幾盆盆栽擺在陽台種可以嗎?”清理完窗戶後,她關上落地窗,轉頭對仍坐在客廳翻報紙的丈夫問道。

  “想種什麼盆栽,列個清單,我明天交代秘書去買。”他翻下一頁報紙,狀似不經意道。

  手上這份報紙其實已翻了好幾遍,但若沒報紙掩飾,他大刺刺看著妻子一舉一動,未免怪異,也會很別扭。

  “我自己去花市買就好,干麼還特地交代秘書?”他一副交代公事的口吻,令她聽了好笑。

  其實,她比較想跟丈夫一起去挑盆栽,但先前約他出門被拒絕,也不認為他會陪她逛花市,於是沒詢問他的意願,決定明天自己去購買。

  “老公,午餐要吃什麼?”見丈夫又低頭翻報紙,她找話題再問。

  即使他難得放假在家,卻也不太愛說話,常是坐在沙發,一份報紙就能翻看一上午。

  “都可以。”他抬頭看她,淡應一句。妻子不管煮什麼,他都不挑食,會欣然全吃進肚子裡。

  兩人難得有機會一起吃午餐,她於是在餐桌上熱絡閑聊瑣事,可丈夫回話少,讓她覺得自己在唱獨角戲。

  以前兩人很有話聊,但結婚後,因丈夫忙學業和工作,兩人相處時間減少,丈夫更在接任公公的事業後全力以赴,逐漸變得寡言,兩人交集更少,共同的話題也少了。

  盡管丈夫響應不熱絡,但看見丈夫願意將廚藝平平的她所煮的飯菜吃光,還是因能與他同桌用餐而開心。

  又隔一周的星期天。

  接近中午,准備去廚房煮午餐的童佳蕙,接到好同學來電。

  “咦,要出去吃飯?”

  鄒郁倩突來的邀約,令她微訝了下,不由得看向坐在客廳還在翻報紙的丈夫。

  “我先問一下,待會回電給你。”因丈夫在家,她不若平時可以自行決定出門與否。

  先跟同學斷線後,她走到客廳問:“老公,郁倩臨時約我出去吃飯。”

  任嚴鈞抬眸看妻子,淡道:“跟她說改天。”

  他現在平均半個月才有一天能閑適在家休息,不希望妻子這時間出門,她其它時間要外出,他完全不會干涉。

  “我有跟郁倩說你今天難得休息在家,我要准備午餐,她邀你一起吃頓飯。”

  鄒郁倩是她大學同學,也是唯一知道她大學就偷偷結婚的知心好友,畢業後仍常有聯絡,偶爾會約吃飯、喝下午茶。

  “我不想出去吃。”任嚴鈞悶悶地回道。

  他平時在外用餐機會頻繁,難得休假,只想跟妻子兩人待在家,只想吃妻子煮的清淡卻健康的家常菜。

  “喔。”一聽丈夫拒絕,她也不好再央求。

  她轉往廚房,這才回鄒郁倩,語氣抱歉的說改天再約。

  “喂喂,你老公未免太大男人,自己不想出門,也不准你出來。”鄒郁倩頗不以為然的替她抱不平。

  “因為他難得放假,才想好好在家休息,也可能真的只想吃我煮的咩!”她替老公說話,揣想他堅持她下廚的緣由,臉上不禁漾出一抹幸福愉悅。

  “切,憑你的手藝就能捉住他的胃?”鄒郁倩更不以為然,直接吐好友的槽。

  她去過好友家吃過她煮的飯菜,真的很平淡,而雖跟她往來多年,卻只跟她那忙碌的老公照過一兩次面,對方雖一表人才,成熟內斂,沉穩寡言,但感覺就是大男人無誤。

  “大男人沒什麼不好呀!他早上還幫我刺死盆栽花苞下的花蟲,好猛!”她立刻跟好友分享早上發生的事。

  雖是小事,但日理萬機、身分高高在上的他,肯替她除一只小蟲,令她感動莫名,原本還覺他下手太狠,現下回想不禁覺得他是英雄。

  “什麼?刺死一只花蟲,你就當他是英雄崇拜!”手機那頭,鄒郁倩不由得爆笑出聲,頓覺她可愛又單蠢,一點都不像已為人妻多年。

  “唉呦,你不懂啦!”因好友笑得太誇張,童佳蕙不免有些尷尬。

  就算老公沒替她除花蟲,他依然是她最崇拜的男人,她對他的迷戀憧憬從以前到現在,只有不斷增加,不曾減少。

  “是是是,你老公是你的男神。”鄒郁倩不再調侃對老公過度崇拜的她,接著道:“我明天中午去找你吃飯。”

  “沒問題。”童佳蕙跟好友再閑聊幾句,這才放下手機,專心准備午餐。

  “嚴鈞,跟你報告一下近況,年初才出版的繪本,即將再版。還有,出版社有意安排下個月新書出版時,舉辦一場簽書會。”趙允桀打電話向任嚴鈞做例行性報告。

  轉眼間,童佳蕙已出版五本童書繪本,她創作穩定,平均半年出版一本,且本本熱賣,沒多久便二刷、三刷,她已成為出版社非常看重的新銳作家。

  原本擔任她責任編輯的趙允桀,已升為童書副總編輯,還兼任其它叢書編輯,她的責編早已換人,但他受好友所托,仍密切關注她的繪本出版狀況,時不時會向任嚴鈞回報。

  這幾年兩人交情因此更好,不過童佳蕙仍不知道他跟她丈夫認識,這也是任嚴鈞要求繼續保密的。

  “簽書會?”任嚴鈞雖很欣慰妻子把興趣發揚光大,得到成就感與被認可,但他其實不太希望妻子在大眾前曝光。

  兩人剛結婚時,因妻子希望保密,也顧及兩人是學生,他於是向周遭人隱瞞已婚的事。

  之後是考慮到自己身為千泰集團的繼承人,若公開已婚,妻子勢必被媒體大為報導,他不希望她的生活被影響,而後來完全接管父親事業,接任總裁,更不願妻子曝光,因千泰集團總裁夫人的伽鎖而不自由。

  一方面,他也不希望妻子像母親一樣,過去常陪父親出席商宴,跟著交際應酬,那完全不適合她的個性。

  如今,聽到出版社有意安排她與讀者面對面交流,他不免想阻止,不希望妻子成為公眾人物。

  然而當他下班回到家,見妻子興高采烈告知他這項喜訊,他不好剝奪她的權利。

  “所以,你想參加簽書會?”他神情淡然探問。

  “當然,當然嘍!”童佳蕙很用力地點頭。“我以為要很大咖的作者才有機會辦簽書會。”雖說要面對群眾也會緊張,但期待興奮感更甚。

  “我好想知道有哪些人看我的繪本,是只有小朋友,還是也有大人?我很想跟看我繪本的小朋友見面說話呢!”她不僅喜歡童書繪本,也一直很喜歡小孩。

  “你不贊成嗎?”見丈夫反應平淡,令情緒激動的她,不免有些泄氣。

  每每她因出書或再版的好消息,開心不已的向丈夫分享喜悅,丈夫卻都響應很淡然,讓她不免認為他對她的成就不在乎,甚至不太關心。

  “如果你很期待,就答應這個簽書會活動。”對於這項令妻子樂開懷的消息,他確實不太贊同,但若她喜歡,他也不會真反對。

  關於妻子繪本出版的相關訊息,因他皆透過趙允桀先知情,是以在妻子向他開心報告好消息時,他反應總顯得平靜且理性,卻讓妻子誤以為他漠不關心而不自覺。

  “老公,那我生平第一次簽書會,你會不會到現場替我打氣?”她不由得語帶央求。那天是星期日,希望丈夫也能見證她的成就。

  “那時間我人在美國,還會安排兩日去加拿大探望爸媽。”他下個月中得到美國出差十天,但就算人在台灣,他也無意參加妻子的首次簽書會。

  一來兩人婚姻沒公開,也沒對外表示為男女朋友,他要以什麼身分去參加?二來要他假裝讀者,拿童書繪本給她簽名,那古怪畫面,他連想都要起雞皮瘡瘩。

  雖不敢奢望丈夫會捧束花送到活動會場給她,但他直接以工作為由拒絕,令她還是有些失落。

  如果他因聽到她將辦簽書會而贊美她兩句,或說屆時會派秘書送花給她捧個人場,她也會覺得他有看重她的事而感動。

  結果,他什麼事都沒做。

  到了那一天,童佳蕙開開心心參加生平第一次簽書會,與許多小朋友,甚至大朋友愉快交談,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之後全被歡樂笑語所取代。

  活動結束,她抱著一堆禮物和花束,滿載而歸。

  只是,當回到只有一個人的大房子,想到丈夫今晚還不會回來,她一整天的歡快心情,瞬間消去一大半,不由得大大嘆口氣。

  “老公,昨天是我們結婚八周年紀念日耶!”早上,丈夫盥洗完,換上襯衫長褲,正打著領帶,童佳蕙拿起掛在衣架的西裝外套准備遞給他,笑笑地說道。

  昨晚丈夫直到凌晨一點都還沒回來,她因眼皮沉重,只好放棄繼續等待,徑自先躺上床入睡。

  任嚴鈞略轉頭看妻子一眼,淡應,“喔。”接著道:“你有想買什麼嗎?不用等特別節日,想買就去買。”

  對於那些商人拿來炒作的特定節日,他從不放在心上,情人節沒一起慶祝過,連她的生日,結婚周年紀念日,他都覺得沒必要特別慶祝,他的個性跟浪漫絕緣。

  他每個月會固定給妻子一筆零用金,但妻子除日常基本用度,很少有其它花費,甚至在他又給錢時表示還夠用,就算妻子後來有版稅收入,他每月仍給她相同金額的零用金,而她便會把錢存進他的另一個戶頭。

  因沒時間陪妻子旅行,他也會每半年,在他將出差超過一星期的時候,安排妻子帶岳父岳母跟團出國旅行,一方面為孝敬兩老,一方面也讓妻子可較自在盡興地游玩。

  務實的他認為妻子若有想要的東西,自己去選購便可,他不懂怎麼挑禮物,若買了不實用的,也許她還覺浪費。

  “沒什麼特別想買的東西。”她說得有一抹泄氣。

  她應該早就要習慣,丈夫對這些節日從不在意,可她難免還是抱持一絲期待,他也許會有看重的一次。

  去年,是兩人結婚七周年。

  她認為這是特別的數字,因此比起過往還在乎,也破例在事前向丈夫一再暗示提醒,以為丈夫會重視兩人維系了七年的婚姻,結婚紀念日那一天會推掉應酬,提早回家陪她共度。

  結果,丈夫依然應酬到半夜才回來。

  而昨晚,她還是有准備不同平日的菜色,也在早上丈夫出門前,提醒他盡量早點回家吃晚餐,卻仍只有她一個人寂寞地面對一桌冷涼飯菜。

  早上醒來,看見丈夫,她只能假裝不在意,輕描淡寫提起兩人又過了一次結婚紀念日。

  而丈夫還真的一臉滿不在乎,連向她說句抱歉都沒有,她心裡難過也無法傾吐這種不滿。

  是不是對丈夫而言,兩人的婚姻從沒什麼值得慶祝?畢竟這婚姻是出於莫可奈何?

  她想著,心情一陣低落。

  送丈夫出門上班後,她只能關在自己書房認真畫圖,把壞情緒轉移掉。

  忙碌大半個月的任嚴鈞,終於又有一天假日完全空閑待在家。

  他跟妻子在餐桌前吃完妻子做的清粥小菜早餐,才要起身離開餐廳去客廳看報紙,妻子忽然道:“對了,有蛋糕耶!要不要吃一塊?”

  “我對蛋糕沒興趣,而且早餐吃飽了。”任嚴鈞揚唇笑說。

  “這不一樣,是昨天郁倩送來的彌月蛋糕喔!”她仍興高采烈走往廚房,從冰箱取來一盒長條蛋糕。

  “她女兒滿月了,這麼快。”任嚴鈞有些訝異,先前才聽妻子提到去探望生產的鄒郁倩。

  鄒郁倩是去年結婚,因她是妻子有多年交情的好友,他還特別挪出時間,首次陪妻子一起去吃喜酒。宴席上還被鄒郁倩語帶調侃,說他這個超忙的大總裁肯賞光,太給面子,特別向他多敬一杯酒。

  “對啊!她有給我看她女兒的照片,白白胖胖好可愛喔!跟剛出生時差好多。”童佳蕙拿來兩個小盤子,各盛一片蜂蜜蛋糕,一個遞給丈夫。

  “你要不要看照片?”不待丈夫響應,她已匆匆拿來手機要分享。“喏,你看,是不是很可愛?”她站在丈夫身邊,彎低身子,邊滑手機秀照片。

  “嗯,滿可愛的。”任嚴鈞認真看妻子手機裡的嬰兒照,欣然說道。

  “郁倩說要我當她女兒的干媽呢!”她開心又說。

  “那很好。”他沒意見,但他可沒意思當別人女兒的干爸。

  “吶,老公,我們要不要也生個這麼可愛的女兒?”她忽地嬌滴滴問。她認為這是好時機,可以好好跟丈夫討論生育計劃。

  隨著他們結婚愈多年,母親愈常向她提起生孩子的事,她便考慮找機會跟丈夫認真談談,上個月有一晚兩人恩愛時,她再次向他提起生育的事,但丈夫仍給相同回復“不急”,當她想繼續談論這話題,他卻表示累了要休息,她因此沒能多說什麼。

  之後也就沒再提起,適巧昨天好友送來彌月蛋糕,今天丈夫又休假在家,這次一定要跟他詳談這話題才行。

  童佳蕙回想昨天,不禁更堅定決心——

  在好友表示要她當她女兒的干媽後,轉而要求她,待她生孩子,她也要當她孩子的干媽。

  她笑咪咪表示當然,卻在鄒郁倩接著問“那我什麼時候能當你孩子的干媽”時,神情不由得一黯,斂去臉上笑容。

  “怎麼了?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鄒郁倩見她面露一抹憂愁,擔心說錯話,過去從沒問過已結婚多年的好友怎麼一直沒孩子。

  “也不知道算不算問題。”她於是向好友坦言,丈夫似乎一直沒有考慮生育計“為什麼?”鄒郁倩頗為納悶。“如果是晚婚,或有經濟考慮還能理解,但你們都結婚那麼多年,你老公又是企業總裁,還是獨子,豪門不都希望盡快有個繼承人?”以她丈夫的家世,怎會一直無意生孩子?

  “我也不知道。事實上,他有什麼想法,都不太會跟我說。”面對好友,童佳蕙說得有些難過沮喪。

  就算結婚這麼多年,她還是認為這份婚姻一直是她一頭熱,丈夫只重視事業,雖提供她優渥生活從沒虧待她,卻也沒能給予她冀盼的感情回應。

  甚至,連她想要孩子,他都一徑回得淡漠。

  “該不會……你老公其實不喜歡小孩?”鄒郁倩不免揣想。

  鄒郁倩的話,令童佳蕙微訝。

  難道……他真的不喜歡孩子?但當初他是因她意外懷孕才娶她啊……

  不過她記得,出意外那時她因失去孩子痛徹心腑,但丈夫的反應,確實像沒什麼放在心上……

  “生孩子的事,不急。”一聽妻子又談到生育,任嚴鈞沒了前一刻看嬰兒照的輕松神情,俊容微凜便要起身離開餐桌。

  見狀,童佳蕙宛如被潑盆冷水,卻不想再次輕易中止這話題,決心要問清丈夫的想法。

  “為什麼?我不是要逼你,只是都好幾年過去,你都說不急,我希望能跟你好好討論,想知道你的打算。”她語帶一抹請求。

  生孩子畢竟是兩人的事,她雖很渴望早日有孩子,卻也願意尊重他的想法,只希望他能認真跟她談論這話題,不要一徑簡單虛應。

  “我工作很忙,沒時間顧及孩子。”他只能以事業繁重為借口。

  “我可以照顧呀!而且媽也很樂意幫忙帶外孫。”她強調,並沒央求事業繁忙的他屆時要幫她分擔照顧孩子之責,她自己可以把孩子跟家庭顧好,讓他依然能無後顧之憂專注於事業。

  “你現在不是有繪圖工作,也樂在其中,孩子的事過幾年再說。”他再度推拖。

  “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孩,也不想要孩子?”她不禁小心翼翼探問。

  他轉頭看妻子幽幽的眼神,眉心一攏。

  他父母雖也問過他生育計劃,卻尊重他的決定而沒催促,但近來岳母殷勤過問,已讓他感到壓力,甚至連岳父都曾打電話給他,語帶暗示是否有什麼隱疾?令他實在解釋不清。

  他知道妻子很喜歡孩子,也一直希望能有孩子,他也希望能和她有愛情結晶,但他卻不能讓她懷孕,且無法向妻子坦白真正的原因。

  若繼續下去,妻子勢必會再為生育的事愁煩,而岳父岳母也會一再關切,他只能選擇這個答案——

  “我是不喜歡小孩。”他心口不一說道。

  聞言,她神情詫異。“可是……”她想說,他當初是因她懷孕才娶她,若他不喜歡小孩,怎會因這個理由娶她?

  “我其實不喜歡小孩。”為讓妻子斷了生育念頭,他只能再次強調。“我現在工作那麼忙,希望回到家能安靜休息,有孩子吵鬧會很不習慣。”

  見妻子面露失望與難過,他於心不忍,不禁柔聲安慰,“我不是說真的不要,但不急,過幾年也許我想法改變,我們再來討論好嗎?”不忍完全斬斷妻子想當母親的渴望,他只能再拖延幾年。

  “嗯。”雖不認同,但丈夫都這麼說,她無法強求,只能尊重他的想法。

  之後,就算父母再怎麼關切催逼,她都不曾再向丈夫開口提生育。

  只不過這件事,似乎成為一道無形的牆,令原本就沒有太多交集的兩人,更生一道距離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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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8: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平淡的婚姻生活依然持續,時光轉眼流逝。

  “老公,你下禮拜四晚上能提早回家吃飯嗎?”童佳蕙問將出門的丈夫。

  “下禮拜四有應酬。”他想了下,直接道。

  “能不能推掉或另改時間?還是可以盡量在九點前回來?”她不禁要求道。

  “有什麼重要的事?”他微愣,妻子不曾要求他推掉應酬。

  “你忘了,那天是你三十歲生日耶!”她笑笑地提醒。

  他不僅不記得她的生日或特殊節日,就連他自己的生日都不當一回事,可她仍會在他生日那天准備替他慶祝且買妥禮物,然而他也都晚歸,她只能獨自吃晚餐跟蛋糕,把要給他的禮物放在床頭櫃,但她心想,他收到時應該已過半夜,已過了他的生日。

  “我不是說過,沒在過生日,不用費心。”慶祝生日是孩童跟少年時的事,成年後父母不會特地為他過生日,而他結婚後也都謝絕同學朋友為他慶生,之後更因工作忙碌,完全不在意,甚至若非深夜回房看到妻子放在床頭櫃的禮物,他常忘了自己生日的到來。

  “這次是爸媽說要幫你慶祝的。”就因是父母開口,她才想要求他,能否挪出時間,讓自己能度過一個特別的生日。

  “為什麼?”他納悶。有必要勞煩岳父岳母為他過生日嗎?

  “媽說有這個習俗,要幫女婿過三十歲生日,她那天會煮豬腳面線,要我們回娘家吃飯。”

  “還有這種習俗?”他對傳統習俗沒研究,他父母也從不在意習俗,不過因是岳父岳母要求,不好回絕他們的好意。

  “好吧,我把那晚的應酬調開,晚上七點回來可以嗎?”

  “嗯,那我就跟爸媽確認嘍!前一天會再提醒你的。”聽到丈夫同意,令她感到欣慰,很高興能跟他一起回娘家吃晚餐,替他熱鬧慶生。

  現在兩人能一起在家吃晚餐的機會愈來愈少,周間也許只剩一個晚上能下廚替丈夫准備晚餐,她很珍惜和丈夫共度的時光。

  於是任嚴鈞到公司後,要秘書將下周四原訂的應酬調開,空出那晚的時間。

  “總裁,這是晚上要送百鑫企業柯小姐的生日禮物。”江秘書在他進辦公室後,遞上一只禮品提袋,還有寫下內容物的便條。

  “嗯,沒問題。”任嚴鈞看一眼便條上內容物品牌名稱,非常適當。

  他才低頭要繼續忙碌,忽地詫異道:“柯小姐的生日宴是今天晚上?”

  “是。”見總裁面露訝然,令江秘書反倒意外。

  “嘖,我怎麼忘了。”他不免苦惱,早上妻子還再次提醒他,今晚要前往岳母家吃飯,岳父岳母特地要為他過三十歲生日。

  雖答應妻子和岳母在先,但自己生日是小事,而答應出席百鑫柯董為女兒辦的生日宴卻不能食言,那不單是私人宴會,而是邀約不少政商人士參與的商業宴會,對公司有益,加上跟百鑫有合作,不能不去。

  他不得已只能打通電話向妻子表示晚上有推不掉的商宴需赴約,請妻子代他向岳父岳母說聲抱歉。

  “可是,我都跟媽來市場買好豬腳,還買了一堆菜,打算下午過去幫媽一起准備晚餐的。”才跟母親在傳統市場買好食材的童佳蕙,接到丈夫來電,不免一陣失落。

  “抱歉。”任嚴鈞深表歉意。“你晚上先過去媽那裡吃飯,我盡量在十點左右趕過去,不用等我,若時間太晚,你幫我外帶一份豬腳面線回來當宵夜,好嗎?”

  他心想生日宴應不需應酬太晚,也許在兩老尚未就寢前,還是能去岳父家一趟,雖無法一起吃晚餐,陪他們喝茶聊一下也好,向兩老為他慶生表示謝意。

  “喔,好吧!”童佳蕙無法強求丈夫推掉他認為比自己生日重要的商宴,但因他只在意事業而忽略跟家人互動,心裡難過。

  她於是向母親轉述他臨時有重要應酬,可能很晚到或無法赴約,母親表示食材都買了,還是得煮,也以為他應該還是會趕到。

  只不過等到十點半,他仍沒現身,童佳蕙已先跟父母用過晚餐,怕擔誤他們休息,便代丈夫打包一份豬腳面線,返回僅相隔一條街的大廈。

  回到家,她拎著先前已准備好的生日禮物,坐在客廳等待丈夫回來。

  直到十二點十分,丈夫才返家。

  她見他有些酒意,忙笑咪咪迎上前,送上生日禮物,向他說聲已晚到的生日快樂。

  “我有打包媽煮的豬腳面線要給你祝壽,你等一下,我去加熱。”她拎過丈夫的公文包暫擱沙發,便要轉往廚房加熱宵夜。

  “我吃不下。”他直接道,今晚被灌了不少酒。

  “可是……”她轉頭看他,細眉一蹙。

  “那吃一點好了,麻煩你。”都要求妻子特地打包,他不好同時辜負妻子和岳母的心意。

  “嗯。”她隨即微微一笑,往廚房走去。

  稍後,餐桌上,她看出丈夫吃得很勉強,令她心裡酸楚難受。

  她跟父母殷勤要為他慶生,卻反倒成為他的壓力,他不僅沒覺高興,連吃母親跟她一起煮的、像征福氣的豬腳面線,都感覺是被逼吃而莫可奈何。

  是否,她給他的感情,也讓他感到壓力?

  兩人的婚姻是否已令他覺得窒息?他才寧可把時間全花在工作應酬,愈來愈晚歸,離有她在的家彷佛愈來愈遠。

  童佳蕙前往書局,一如平常,直接走往童書區,先看看陳列在架上自己的作品,心情愉快,接著便拿起其它繪本翻閱。

  約莫半小時,她挑了幾本繪本要結帳,轉往櫃台前,不經意瞥見雜志架,一本八卦雜志封面引起她的注意。

  她上前,拿起雜志,看著鬥大的標題,心口一緊縮。

  她將那本雜志連同幾本繪本一起結帳,隨即離開書局,往附近咖啡館走去。

  她點了一杯熱拿鐵,拆開八卦雜志,翻到內頁看那則報導,心口不由得一陣窒悶。

  她很少看八卦雜志,是以當看到丈夫跟一名美艷的女性合影,被記者渲染成緋聞時,頗為訝異。

  更令她意外的是,丈夫竟為了參加這位百鑫企業柯千金的生日晚宴,選擇告知臨時有重要應酬推不掉,失約於她和特地要為他過三十歲生日的爸媽。

  丈夫從沒替她過生日,連他自己生日都能忽略,如今卻西裝筆挺出席另一位美麗女性的生日宴,還與對方肩靠肩面對鏡頭合影!

  她掩上雜志,端起加糖的拿鐵,啜飲一口,竟覺入喉的咖啡有一抹酸味。

  雜志上那名女性不僅是外貌艷麗的千金小姐,更有留美的碩士學位,將來會接管自家事業,她跟丈夫感覺是同樣水平的人,站在相同世界,無論外表或背景都那麼速配。

  記者將兩人湊在一起,是因隱婚的丈夫被譽為商界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而百鑫企業又與千泰集團有合作往來,若郎才女貌的兩方能聯姻,絕對是商界一樁美談。

  她不是因單單一則八卦報導就吃味,心生芥蒂,是因她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他,心裡隱藏著一抹自卑。

  她一直覺得若非當初奉子結婚,以他的條件跟擇偶標准,不會選擇她。

  這些年,她雖在童書繪本上有些成就,也產生不少自信心,但跟在商場意氣風發、不斷發光發熱的丈夫相比,她還是黯然失色許多。

  之後,她不禁去租書店跟圖書館,翻找過期的八卦雜志跟財經雜志,才發覺這幾年跟丈夫有緋聞的女性不只一個。

  她不由得更受打擊,雖說八卦雜志不一定可信,卻也不會完全空穴來風。

  雖不認為丈夫會對婚姻不忠,卻更感覺自己絆住他的人生。天之驕子的他,應值得最好的,他真正需要的,是能與他相輔相成、心靈交流的伴侶,而非平凡的她。

  之後,她不禁關注每一期的八卦雜志,特別注意丈夫跟她所不認識的女性的一些訊息。

  她曾以玩笑口吻探問丈夫,“老公,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異性緣超好。”

  他有些納悶她天外飛來一筆。“什麼意思?”

  “就看到一些雜志,有你的緋聞耶!”即使內心在意,她仍笑笑地當在閑聊八卦,不敢真的質問丈夫,像妒婦般要他一一澄清真相。

  就算兩人的婚姻生活愈走愈平淡,相處時間愈來愈少,愈無話可說,她仍不願輕易放手,將最愛的他讓給別的女人。

  “喔。”他一臉不以為然,只淡應一聲,然後補充說:“八卦雜志報導都是添油加醋為炒新聞,不用放在心上。”

  他言行謹慎正直,從不跟女性搞暖昧,沒有把柄會落入記者手中,而他從不看無聊的八卦雜志,只會翻財經雜志,報紙也只看要聞、社會與經濟版面。

  對於那些肯定是記者狗仔為添版面、刻意渲染的緋聞,他完全無意多解釋,也認為妻子信任他的人格,不會真的在意而多想。

  童佳蕙也曾在心裡一再為丈夫的人格背書,只是這一年來隨著不斷看到他和百鑫企業千金柯艷妃的報導,令她無法不介懷。

  兩人雖非私下約會被偷拍,但在一些社交場合或公開活動,兩人互動良好,不免被媒體更關注做文章。

  此刻,童佳蕙在電視上看見丈夫與對方一同參加贊助育幼院的活動,而柯艷妃還擔任那基金會的志工。

  她看見曾申明不喜歡孩子的丈夫,竟抱起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女童,親昵地親親對方臉頰,並一起面對鏡頭微笑。

  她沒看過丈夫笑得那麼溫柔,就算是為打造企業形像,也不可能露出那麼自然高興的表情。

  一名女記者問:“任總裁很喜歡小孩,有沒有考慮成家?”

  他溫雅一笑,“小孩子單純可愛,沒有人不喜歡吧?”

  他的話不像作戲撒謊,可他以前為何對她強調不喜歡小孩,不想要生孩子?

  另一位記者接著問,“聽說百鑫的柯董很中意任總裁,公開表示希望有你這麼優秀的女婿,你跟柯小姐是不是已在交往,兩方是否有聯姻打算?”

  他神情從容,輕描淡寫道:“我跟柯小姐只是朋友,商場上的合作伙伴。”

  他的解釋,並沒讓記者信服,記者轉而追問一旁也跟孩童互動的女主角,卻見柯小姐雖也言明兩人是朋友,但她麗顏帶抹嬌羞,一看就知對他確實芳心暗許,這下更令記者有話題可談了。

  關掉電視,童佳蕙心口酸揪,眼眶不由得一陣濕。

  今天,是她跟丈夫結婚十周年紀念日。

  早上,她特地提醒將出門的丈夫,而他一如過往,完全不在意什麼紀念日,只道下午要參加一場公益活動,而晚上接著有商業飯局,要她不用等晚歸的他。

  她坐到餐桌前,盯著一桌冷涼的飯菜,盯著眼前的紙張怔忡。

  也許,是該放手了。

  她占著任太太的位置夠久了,她不該繼續姅住他的人生,她該成全他,讓他選擇能令他幸福快樂的女人。

  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他不是不喜歡小孩,他只是不想跟她生養孩子。

  如果,他娶的對像是各方面與他匹配的柯艷妃,他應該會欣然想當父親。

  她愈想心口愈難受,眼眶濕濡,視線模糊,任由滑下臉龐的熱淚,一滴滴向下墜落,淚珠打在瑩亮的大理石桌面而擴散,不久便被風干,消逝。

  任嚴鈞在晚上十一點返家。

  原本在飯局上還有點走不開,但想起早上出門前,妻子提醒今天是結婚紀念日,過去雖沒放心上,但十周年還是不容易,今晚就算無法推掉應酬陪她吃頓晚餐,還是在午夜前趕回來,能陪她一起吃宵夜也好。

  推開門,玄關的燈亮著,客廳卻顯得昏暗,難道妻子已回房就寢?

  他想著開啟客廳燈源,接著走往餐廳,開啟電燈,餐桌上空蕩蕩的,僅放了一張紙,以為是妻子叮嚀他廚房留有宵夜的便條,他上前一看,卻是個信封。

  他納悶地打開信封,驚見一張離婚協議書,還有一封信——

  嚴鈞,這十年來,謝謝你因責任對我不離不棄的照顧。

  我雖很努力想成為你的好妻子,卻始終走不進你的內心世界,因為我太平凡、太笨了,無法了解你。

  也許應該說,我沒能力能讓你愛上我……

  當初是因孩子,你才不得不娶我,後來孩子沒了,我一直擔心我們的婚姻很快就結束,你卻認命地接納我,讓我很感激,卻也覺得對你有愧。

  我一直以為只要再有孩子,我們不冷不熱的婚姻關系就會改變,但你不想要孩子。

  其實,你不是不喜歡孩子吧?是只想跟真正愛的對像生養孩子,而那個人不是我……

  這十年來,你為我擔負的責任已太足夠,我不該再自私的絆住你,也許該慶幸,我們的婚姻沒幾個人知情,就算離婚也能不驚動旁人。

  你可以重新選擇適合的伴侶,像柯艷妃就很適合當任太太,她外貌、學歷、身家,都跟你非常匹配,相信你們也很有共同話題可聊吧?

  如果對像是她,你一定會很樂意跟她共度每一個屬於情人的節日吧!

  我誠心祝福你,能展開新的美好人生。

  再見。

  什麼再見?任嚴鈞愈看眉頭擰得愈緊,臉色臭得像大便。

  這封信上,好幾個字暈開了,可以想像妻子是邊寫邊掉淚,他心口揪緊,卻隨即被另一股怒火所取代。

  該死的!她怎麼會以為兩人十年的婚姻只是他不得已的責任?

  她怎會認為他對她沒有愛?

  他憤而將她的信揉成團緊握在手,轉身邁開大步往臥房走去。

  推開房門,裡面漆黑一片,看著床鋪那方隆起的棉被,他惱火的連名帶姓喊道:“童佳蕙,給我起來!把話給我說清楚!”他第一次對她發火,恨不得直接上前,掀開棉被,將可能已入睡的她拉起,用力搖醒她分不清真實的腦袋。

  那方,靜默無聲。

  他更加火大,開啟燈源,跨大步上前,掀開棉被,神情詫異。

  棉被下沒有妻子的身影,只有折迭妥當的薄被。

  妻子不在臥房,難道跑去她自己的書房或客房?

  他隨即轉身,在偌大公寓,尋找妻子蹤影,卻連他的書房,都沒有妻子進出跡像。

  不在,她不在家裡,難不成,跑回娘家?

  返回臥房,走往更衣間,打開妻子的衣櫃檢視,裡面少了好幾件衣物,看來是打算回娘家住幾天吧?

  他氣惱著,也不管這時間岳父岳母早入睡,拿起電話就撥打。

  半晌,電話才被童母接起。

  “媽,我找佳蕙,叫她來接我的電話!”他口氣顯得霸道。

  “佳蕙?”童母一陣訝然。女婿怎麼沒頭沒腦半夜打電話來找女兒?令她還以為仍在睡夢中。

  一聽妻子根本沒回娘家,任嚴鈞氣惱又尷尬,面對岳母追問兩人是否吵架,他只能三言兩語表示有點小誤會,要長輩別擔心,他會處理。

  隨即掛掉電話,改拔妻子的手機。

  很好,關機狀態。

  他不禁咬牙切齒。

  他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竟一回家就收到離婚協議書跟分手信,而妻子包袱款款,離家出走,還拒絕跟他聯絡!

  就因他又一次漠視結婚周年紀念日,她就用這種方式跟他抗議賭氣嗎?

  若是這個理由,未免幼稚得不可原諒,更令他氣怒的,是她認定他忽略那些什麼鬼節日,就是不愛她。

  這十年來,他對她根本就不是責任,她更不是他的包袱,為什麼她會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愛,還誤會他對她沒有真情?

  而他們的婚姻又關柯艷妃什麼事?她竟打算離婚把他推給對方?

  “童佳蕙,你真的笨透了!”他忍不住罵她。“難道要把愛惡心巴拉掛在嘴邊,你才會感受到?”

  這一晚,向來理性冷靜的任嚴鈞,忽地變成暴龍,火氣超旺,不僅撕碎妻子留下的離婚協議書,還找東西摔了一地,仍難以發泄滿肚子的委屈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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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9: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翌日,任嚴鈞仍無法跟離家出走的妻子取得聯絡。

  童母來電關心詢問,他只能敷衍表示還在處理中。

  一整天,他工作心情煩悶,首次萌生蹺班的念頭。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拿出手機按下重撥鍵,直到轉入語音信箱,才又氣悶地結束通話。

  他心浮氣躁撐了一天,直到下班時間,要秘書通知總經理代他出席今晚的應酬,自己離開公司。

  他難得准時下班,卻沒直接返家。妻子不在家,他回去也沒意思。

  他去一間酒吧,點些餐食果腹,氣惱地喝起悶酒。

  妻子究竟跑去哪裡?竟完全沒交代一聲,是故意搞人間蒸發嗎?

  掏出手機,他撥打另一組號碼。

  “工作結束了嗎?我請你喝酒。”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談話對像,只有趙允桀。

  趙允桀雖意外他突來的邀約,但電話中好友聲音顯得沒精神,於是二話不說前往他所在的地點了解一下,沒想到好友說的事不得了。

  “什麼?老婆跑掉了?!”向來意氣風發的任嚴鈞,竟一臉消沉向他坦白現況,

  令趙允桀瞪大眼,難以置信。

  “怎麼會這樣?該不會你真的偷吃,八卦雜志報的是真的?!”趙允桀驚訝揣測。

  “我從一而終,怎麼可能偷吃,又不是你。”任嚴鈞不滿地睞好友一眼。

  “喂,我可沒偷吃過,都是一對一專情的,只是會換對像而已。”趙允桀忙為自己辯駁。說常換女友,其實也還好,他每任女友也都有交往半年以上。

  “幫我聯絡我老婆,問她人在哪裡?”他得先確認妻子去向才能放心。

  因她關機,他就算傳簡訊,她也看不到,更未必會回,他知道妻子有經營FB粉絲頁,但他並沒使用FB,而趙允桀一定能聯絡到她。

  趙允桀拿出手機,點進FB,在她的粉絲頁留下私人訊息,告知因她家裡和手機聯絡不上,要她盡快回訊。

  沒多久,他收到她從計算機回復的FB訊息,表示這幾天不在家,手機剛好壞了,若有事就先透過FB留訊或E-mail聯絡。

  “問她人在哪裡?”任嚴鈞催促著他。

  半晌,趙允桀抬頭看好友,“她在宜蘭。”

  “宜蘭?”任嚴鈞微訝,印像中妻子沒有親友住宜蘭。“詳細地點?”

  “你老婆好像不肯透露,只表示去那裡度假幾天。”趙允桀輕聲肩。若非童佳蕙不清楚他跟她丈夫熟識,興許連人在宜蘭也不會告知他。

  聞言,任嚴鈞眉頭一攏,再度滿心不悅。

  “你們是發生什麼事?好像很大條?”過去從沒問過他們的婚姻狀況,這次卻不得不關心。

  確定妻子人平安,任嚴鈞這才向好友詳細告知妻子丟下離婚協議書跟分手信而離家出走。

  趙允桀於是進一步探問他們兩人十年婚姻的相處狀況。

  在聽完任嚴鈞的敘述後,他不禁愕然。

  “難怪你老婆要離家出走,她能吞忍十年才發作,也太偉大了。”他這下反倒站在童佳蕙的立場,替她抱不平。

  “你什麼意思?”任嚴鈞睞他一眼,怏怏不樂。

  “虧你那麼聰明,年紀輕輕就能管理一間大企業,穩坐總裁高位,怎麼會連單純的妻子的想法都不知道?”雖說自己感情歷練比任嚴鈞多些,但好友在結婚前也不是沒交過其它女友,怎麼處理感情事會這麼呆?

  “難不成你還比我了解我老婆?”任嚴鈞聽了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他跟妻子不僅是青梅竹馬,還是十年的夫妻,若他不了解妻子,旁人又怎可能了解?

  “像佳蕙那種個性單純的女孩,其實最好哄了,她在意的不是物欲享受,而是只要一點點心意表現。比如說生日,你給她一張十萬元支票,讓她去買自己想要的東西,還不如給她一張薄薄的生日賀卡,要是再加一束鮮花,對她而言,就是一百分的祝福。不管怎樣的女人,都很重視那些特殊節日。”趙允桀侃侃而談,也對長年將每個重要節日全都漠視的他,語帶一抹指責。

  “心意這種東西,不需在特殊節日靠那些假裝浪漫的造作行為來表現,重要的是平常的相處付出,而非刻意去慶祝一年裡那幾個供商人賺錢的節日。”任嚴鈞頗不以為然的糾正。

  “好吧,那說說你平常是怎麼付出心意?”趙允桀刻意質問。

  “我——”

  不待他回答,趙允桀直接替他答話。

  “在我看來,你只是個超級工作狂人。你自己算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幾天讓老婆獨守空閨?有幾天能回家跟老婆一起吃晚餐?”

  “我已盡量挪開一點應酬,周間至少有一天在晚餐時間回家,星期日就算還有工作忙,也會完全留在家跟她一起吃三餐。”任嚴鈞辯解。他認為並無冷落妻子,已在忙碌間擠出能陪伴妻子的時間。

  “盡量?如果你少談一兩筆生意,可以有多一倍的時間陪老婆。你所謂星期日留在家,不也常關在書房處理公事,就算真正休息,也不肯帶老婆出去約會逛逛街。

  “你認為天天在外奔波,放假就應在家享受家的溫暖,但你有表現出愛家的樣子嗎?反觀你老婆幾乎天天關在家,難得你放假,她當然希望跟你出去走走逛逛,增加兩人回憶,而不是只看見你寧可坐在客廳看報紙,卻懶得帶她出門。

  “至於半年一次的出國旅游,你出錢讓她帶她父母去玩,但你一次也沒能陪同,你對她的心意表現,說白一點,就是提供金錢而已,哪能讓她感受到什麼心意跟情感?難怪她認為你對她只是責任,沒有愛情。”趙允桀心直口快,不由得將他數落一番。

  任嚴鈞神情訝然。

  生平第一次,他被人批得體無完膚,但好友的話,卻又讓他無言反駁。

  趙允桀話還沒說完,喝一口酒,繼續道:“再說,近來八卦雜志接連報導你跟百鑫企業千金過從甚密,你是真的不知道,或認為行為坦蕩蕩就不需跟老婆多解釋?”

  “我不看八卦,也從不曾跟柯艷妃兩人私下碰面,我對她沒有任何曖昧,就只是生意上的朋友而已。”任嚴鈞看著好友,神情坦然說明。

  “你告訴對方你結婚了嗎?你跟百鑫的柯董申明過兩方企業不會有聯姻的任何可能性嗎?我想你沒有,而且連對方可能對你有意思都沒自覺,於是柯董對外再三暗示非常中意你當女婿,這才讓媒體有文章可做。

  “我如果是你老婆,也不相信你對那個年輕漂亮且條件優秀的千金小姐沒有任何心動。”

  “我沒有。”任嚴鈞再次否認。

  除了妻子,他對任何女性都不可能心動。

  “那你就要拿出證明,拿出行動來表現你愛老婆,重視家庭,否則在你老婆眼中,你對兩人的婚姻不僅不冷不熱,甚至顯得毫不在乎,還可能讓她感覺自己造成你的壓力跟不快樂,才不得不選擇離開,成全她以為配得上你的好對像。”趙允桀指責他之際,亦對他理性建言,要他心情沉澱後再好好想想他的話有無道理?

  這一晚,任嚴鈞深夜返家,踏進沒有妻子的家,不免感到一陣冷清寂寥。

  稍晚,躺在沒有妻子陪伴的大床,他盯著高高的天花板毫無睡意,不禁一再思索這十年來兩人的相處之道,而趙允桀的一番話,令他不由得反省與慚愧。

  翌日上午,任嚴鈞打電話給鄒郁倩。

  “鄒小姐,我是任嚴鈞,佳蕙的丈夫。”他先表明自己身分。他不曾打過電話給對方,但他手機裡存有幾個妻子較有往來的朋友電話。

  手機那頭的鄒郁倩意外接到他的來電,隨即悶聲道:“佳蕙沒來我這裡。”

  任嚴鈞尚未表明這通電話的用意,一聽對方回復,便知她一定知道妻子離家出走的事。

  而他不僅想從她口中問到妻子確實去處,也想跟身為妻子知心好友的她談談妻子的事。

  “所以,你知道她去哪裡。”他說得肯定。

  “不知道。”鄒郁倩想都沒想便否認。

  當好友向她告知即將離婚的事,她大感意外,難以置信深愛丈夫的佳蕙會做此決定,又想到最近不經意看到幾篇她丈夫的緋聞報導,於是向好友探問真相。

  她以為好友婚姻美滿又幸福,因每次見面,她臉上總笑容洋溢,沒想到好友只是一再對自己的婚姻抱持樂觀,認為與丈夫間的關系會加溫改變,而她其實吞忍許多委屈,連知心好友都沒吐露。

  鄒郁倩原對僅見過幾次面並沒什麼交談的任嚴鈞沒任何負面觀感,現下卻不同,一接到任嚴鈞來電,鄒郁倩語氣不友善,替好友很抱不平。

  童佳蕙曾交代,萬一她丈夫打電話來問她去向,暫時別透露,心情沮喪低落的她,只想找個沒人認識打擾的地方,安靜獨處幾日,等心情稍沉澱平靜些,再回來面對離婚的後續問題。

  不過童佳蕙也對鄒郁倩表示,她丈夫應不可能會找上她問她去向,她丈夫跟她的朋友完全沒交集,而且以他的冷淡大概也不會問。

  是以接到任嚴鈞來電,鄒郁倩頗為意外,更訝異的是,他竟約她吃午餐,表示想向她問一些妻子的事。

  鄒郁倩原想拒絕,卻又認為該替好友了解一下她丈夫究竟做何打算,是不是真想離婚,另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為妻?

  任嚴鈞破例在周間臨時休假兩日,要秘書挪開一切工作,甚至轉由總經理跟特助代理。

  他收拾簡單行李,前往宜蘭的一間民宿,也是妻子離家後投宿的地方。

  昨天中午,他約鄭郁倩見面談話,簡言解釋跟妻子間純屬誤會,他並非刻意冷落她,對婚姻滿不在乎,更不可能另有新歡。

  面對他的解釋,鄒郁倩原不相信也不認同,他只能在在澄清掛保證,首次在不熟的人面前,言明對妻子真實無偽的感情。

  鄒郁倩之後才減輕對他的敵意,雖向他告知一些妻子的心裡話,仍免不了借機削他一頓,還是認定他這個事業成功的總裁,是個非常失敗的丈夫。

  換做之前,他絕對會惱怒被人如此批判,但經過趙允桀一番分析告誡後,他已能承認自己的疏忽和錯誤,於是虛心領教。

  最後鄒郁倩才肯向他透露妻子真正去處,給他一個機會去找她求和,好好澄清誤解。

  他一路驅車從台北來到宜蘭,而找到目的地時,已是下午兩點半。

  妻子住的這間民宿,是位於宜蘭偏遠郊區的一棟三層樓透天別墅,以童話為主題,一二樓僅有五間房間,三樓則為民宿主人的私人生活樓層,房間有雙人房、四人房和六人房,皆以童話故事命名,各有不同的裝潢氣氛。

  他在櫃台詢問有無空房之際,也旁敲側擊問出妻子入住的房間,得知她選擇美人魚房間,不免有些無奈。

  妻子從小喜愛童話故事,甚至從事童書繪本,但她一直不喜歡《美人魚》,因它是悲劇。

  如今,她竟會選擇這房間居住,是意味著想變成泡沫,從他的人生中消逝嗎?

  為能跟妻子言和,也陪她度個假,他打算入住這裡,卻因臨時到來,只剩名為“艾麗斯”的小小雅房,房間充滿女孩子的粉色夢幻,粉紅色條紋和圓點拼貼的壁紙,淡粉色床單,桃紅色枕頭、愛心抱枕,黃色矮桌和橘色小椅凳,地毯也是桃紅色。

  當民宿女主人帶他進房,他一陣尷尬困窘,不免想對方應對一個穿著體面的大男人,獨自來住這種可愛房間,感到古怪好笑。

  他一度想取消訂房,直接去找妻子,跟她同住一間房便可。

  方才在櫃台看過妻子住的房間簡介,雖也是童話風格,但以藍白色裝潢,對他而言還不至太格格不入。

  只不過,妻子對他尚有誤會,若他直接表明要跟她同房間,也許又將她逼離開,他只能暫時將就這間夢幻雅房。

  將行李擱放房間,他先到隔壁敲門,沒人響應,轉而下樓,了解一下周遭環境,及可從事的休閑活動。

  民宿女主人葉小姐是位約莫二十七、八歲年輕女性,態度親切熱情,告知他若單純放松休閑,這時間可到一樓餐廳喝下午茶,或到外面露天庭園喝咖啡,有些游客會去鄰近田園散步拍照,也有提供腳踏車免費騎乘,可在附近田間小道兜風。

  他走出民宿大門,往四周再次觀看,前一刻來時還沒能細瞧。

  這棟民宿座落於山林田野間,放眼望去,一畦畦稻田,被三面近處遠處的蓊郁山林所環抱。

  時值三月底,水稻田才插完秧苗,一畦畦被水蔓延的水田,波光粼粼,宛如一面面鏡子,倒映山景輪廓;一株株綠油油的秧苗,隨風輕輕擺動。

  眼前靜謐悠閑的景像,令人不由得放下煩憂和緊繃。

  另一方,幾塊尚未灌溉插秧的田地,開滿油菜花,一片片金黃色澤,充滿春天氣息。

  他看見那方有幾個游客在拍照,並沒瞧見疑似妻子的身影,更遠處,幾輛腳踏在田間小徑,蜿蜒交錯的小徑旁,偶有幾棵樹木佇立,枝葉茂盛的茄苳樹,開滿黃澄澄花朵的黃金風鈴木,為樸實鄉村景色更增添美麗風采。

  此刻的他,沒急於跑向遠處確認妻子所在,他漫步在小徑,呼吸新鮮空氣,欣賞自然純粹景色,原本煩躁郁悶的心情,平靜沉澱許多。

  他心想妻子在這裡已待了兩日,心情應該有一些舒緩轉變,他稍晚跟她言和應較容易。

  不多久他先返回民宿,上樓回房間,拿出筆電,處理一些工作,臨時休假,還是有些事情需他指示處理。

  約莫兩小時後,他聽到樓下外面傳來一些談笑聲。

  他起身,靠近敞開的窗邊向下望,是四、五位騎腳踏車陸續返回的年輕女性,那些女孩看起來像大學生,而她們後面跟著的便是妻子。

  妻子與她們相隔一小段距離,她不疾不徐踩著腳踏車,兩旁綠油油的水稻田包圍著她,遠處一輪紅澄澄的夕陽,掛在她身後。

  她穿著T恤、休閑長褲,扎成馬尾的長發被風吹起,活潑地在腦後甩動著。

  隨著她愈靠近,看清她粉臉有抹輕盈閑適,徜徉大自然的她,感覺不同於待在家裡的她,更加明亮溫暖。

  他唇角輕揚,隨即轉出房間,步下樓。

  童佳蕙回到民宿,跨下腳踏車,牽往別墅左後方的遮雨棚下停放。

  方才午餐過後不久,她坐在餐廳發呆,心裡不由得因婚姻觸礁又泛起愁緒,幾名女大學生熱絡邀約單獨來度假的她,一起騎腳踏車兜風。

  她原是笑笑地推卻,最後敵不過她們的熱情,還是跟著她們一起出去騎單車。

  這一出去,在附近田野小徑不覺悠緩閑晃兩小時,她騎一段路後,隨意在一棵樹下休息片刻,接著再騎乘一段路,再休息。

  她先是與女大生們錯開路程,一個人安靜騎乘邊看風景,之後時而與她們碰頭,有一搭沒一搭閑聊,她心情轉為舒緩,比起前兩天獨自悶在民宿裡,輕松開朗許多。

  當她將腳踏車停放妥,一個轉身,不慎撞到相鄰的腳踏車,嘩啦一聲,如骨牌一般,四、五輛腳踏車同時向左方歪倒在地。

  她驚呼一聲,忙彎身要扶起一輛輛腳踏車。

  旁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男性,跟著彎身幫忙將腳踏車一一扶正。

  “謝謝。”她抬起頭,向善心的陌生人道謝。

  倏地,她瞠眸驚駭的往後退一大步,不由得將另一方的腳踏車也給連連撞倒。

  “怎麼?看見自己老公像撞鬼?”任嚴鈞黑眸微眯,有些不滿妻子撞見他竟如此驚嚇。

  “我我……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童佳蕙確實被無預警現身的丈夫,驚嚇一大跳,白天撞鬼也許還沒這麼驚恐難以置信。

  今天,不是周末假日,他怎麼不用上班,怎會跑來這處位於宜蘭郊區山野間的民宿?

  “無故離家出走還不接我電話,打算要我登報尋妻嗎?”任嚴鈞忍不住抱怨,她的失蹤讓他很擔憂。

  見到她的此刻,他心情其實是激動的,很想將在婚姻中飽受委屈的妻子緊擁,向她深表歉意,可情感內斂的他,終究做不出這種行為。

  他微低頭,一雙深眸凝著個頭嬌小的妻子,看見她額角布著幾滴汗漬,在夕光下瑩瑩發亮,而她發上沾上一小片黃色落葉,他抬起手,想替她擦汗,替她拿下落葉。

  她仰臉望著丈夫,因他的出現心跳加速,心情卻是矛盾,不禁別開臉,低下頭,轉而彎身繼續扶起另一邊歪倒的腳踏車。

  看見妻子有意回避,他心口一緊,難過與失望彌漫。

  他跟著先幫忙將腳踏車扶正,然後聽她開口說道:“我有留信,過幾日還是會回台北,會把一些東西搬走。”她沒看他,說話的同時,心口緊揪著,很怕會忍不住掉下淚。

  “離婚協議書只有簽名無效,要當事人雙方到戶政事務所辦登記。”他有些賭氣,故意道。

  她聽了,心口狠狠一揪,眼眶不禁湧上酸意。

  他特地來找她,不是想勸她回家,竟是要談清離婚事宜!

  雖是她主動提出,他直接就認同,令她更覺心痛難受。

  “我知道……”她聲音不由得微哽,低聲緩緩道:“等我回台北,你排好時間,再通知我,我會配合你的時間。”她背著他,不敢轉頭看他。

  “晚餐時間,我們先談談,六點半在餐廳,在外面露天座位好了,比較沒人。”他交代完,轉身要離開。

  “我暫時不想談這件事。等我回台北再說。”第一次,她對他的話表達異議。

  他轉頭看她,微訝。

  “我要談的是……”他想澄清不是大老遠來找她談離婚的。

  “我現在不想談,我是來這裡度假的。”她一雙明亮大眼瞠視他,不滿他跑來這裡打擾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靜的心緒。

  他望著妻子含怒的眼眸,心口輕抽,想到是自己虧欠她,只能心平氣和。

  “好,我留下來陪你度假幾天,過兩天我們再談。”原以為向妻子盡快解釋誤會,便能將她帶回台北,這下不免認為他再次自我感覺太良好,太過自負且有欠思慮。

  他該給妻子一點時間發泄情緒的。

  晚餐時間,任嚴鈞下樓到餐廳用餐。

  他看見童佳蕙坐在一方,而她對面坐著民宿男主人——年約三十三、四歲的葉先生,蓄著山羊胡,皮膚黝黑,體格高壯,他旁邊坐著約六、七歲小女孩,兩人正跟童佳蕙輕松交談著。

  他從自助吧端了一盤餐食,打算與他們同桌,不料民宿女主人搶先一步入座,因那桌只有四個位置,他只能走往旁桌。

  “姑姑,你看,佳蕙老師畫給我的。”六歲的小茹將餐巾紙遞向姑姑,小臉笑咪咪。

  她跟姑姑都很喜歡佳蕙老師畫的繪本,是姑姑先認出隹蕙老師,再告訴她,她非常開心佳蕙老師會來他們家民宿度假。

  “哇,畫得真可愛!老師我也要。”葉佩歡贊道,邊向童佳蕙索討。

  其實,前天中午童佳蕙到櫃台登記住房時,她便認出對方,因她有加入她的FB粉絲團,看過她出席簽書會的活動照片。

  不過童佳蕙初來時,神情很陰郁,她一時不好熱情揭露對方身分,是到今天下午,見她跟幾名女大生出去騎單車回來,心情感覺不錯,於是跟她攀談,道出自己跟侄女是她的讀者,並邀她晚餐一起同桌吃飯聊天。

  “我要貼在房間牆壁。”小茹很寶貝道。

  “只是隨手畫的,不需要特地留下來啦!”面對大小粉絲,童佳蕙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不過應小茹要求,拿原子筆在餐巾紙隨意塗鴉而已。

  “要不,待會我畫在繪圖紙再給你們。”她笑笑對小茹和葉佩歡道。

  “那老師可以畫在我房間牆上嗎?”小茹提議,轉而問爸爸,“爸爸,我的牆壁可以讓佳蕙老師畫畫吧?”

  “這個……可能太麻煩老師了。”葉昆皓不好對客人做這種要求。

  “佳蕙老師可以嗎?幫我畫《快樂七彩森林》裡的狐狸跟熊熊,還有小獅子。”小茹對她央求著,希望睡覺時能有她最喜歡的繪本裡的動物陪伴。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在小茹房間牆上畫畫。”童佳蕙笑咪咪應諾,面對可愛的小書迷,很想盡可能達成她的心願。

  “YA!好棒!”小茹立刻咧嘴笑開懷。

  “謝謝童小姐,你來度假還要你工作。”葉昆皓仍覺過意不去。

  “不會的,畫圖不算是工作,是很快樂的事。”童佳蕙笑道。她不禁想著這些年若非有繪圖這項興趣,她的生活一定很枯燥乏味。

  她其實有發現丈夫坐在旁桌,似在聽他們談話,可她故意不看向那方,誰教他出現在這裡,讓她心裡一陣揪悶。

  “吃完飯,我就去小茹房間畫畫好不好?”她對小茹說道。時間才七點多,認為飯後有事做更好,她害怕丈夫在這裡逼她談離婚細節。

  “我可以觀摩老師畫畫嗎?”葉佩歡笑問,心下不免意外童佳蕙輕易答應替侄女畫圖裝飾牆面。

  她的人就像她畫的童書繪本一樣,非常純真親切,實際面對面交談,她更喜歡她。

  “當然可以。小茹希望用什麼作畫?粉蠟筆或水彩?我只有帶這兩種畫具。”

  稍後,四人用完餐,邊閑聊著一起離開餐廳。

  任嚴鈞不免一陣悶。

  妻子明明看見他坐在這裡,卻有意回避,視線不經意望向這邊時,她當他是空氣,完全沒正眼注視。

  他晚餐吃得索然無味,隨後也離開餐廳,沒心情去外面享受自然夜景,打算回房間,一上二樓卻聽見三樓傳來一陣笑語。

  他聽到小女生跟妻子在討論畫畫的事,而葉先生跟葉小姐也一起熱絡參與討論。

  他不禁想上三樓一窺究竟,卻因樓梯間擺著“三樓不開放”字樣的路障,只能作罷。

  第一天晚上找不到合適時機跟妻子談話,隔天妻子應不會再對他相應不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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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翌日早上七點半,任嚴鈞走來餐廳准備吃早餐,卻見妻子與四、五位女大生圍坐一桌,邊用餐邊熱鬧交談著。

  他有些意外妻子這麼快就跟陌生人混熟。

  葉昆皓拿著咖啡壺替她們倒剛煮好的咖啡,邊詢問她們昨晚是否睡得舒服,親切地與她們交談幾句,葉佩歡則在廚房與自助吧台走動,補充一些餐食,小茹也跟在她旁邊,主動要幫忙,她於是給孩子簡單的工作,讓她將一袋餐包擺進長方型盤子。

  童佳蕙朝主動幫忙的小茹揮揮手,而她看見任嚴鈞,卻再度視若無睹,隨即又轉頭跟女大學生聊天。他眉頭一攏,心有不悅。

  他只能再度找張沒人坐的空桌,悶悶地徑自用餐。

  吃完早餐,他沒急著離開,再去吧台倒一杯美式咖啡,邊等著妻子所待的那張大桌子其它人用餐完離開。

  “佳蕙姊,那我們先走了,下午再看要不要跟我們去騎腳踏車?”幾名女大生起身,向她道聲再見。

  童佳蕙向她們揚手,微微一笑。

  雖說她們不是她的讀者,但才接觸第二天,已能輕松地與她們處在一塊,而當她們得知她的年齡,個個驚諮不已,直說看不出來,認為她頂多二十五,且她跟身為大學生的她們談話也毫無代溝。

  初來乍到時,她心情無比灰暗沮喪,幸虧這裡不僅景色純樸自然,接觸的人也都很和善,會對單獨一人來度假的她,主動親切問候。

  只不過,看見丈夫又出現在她面前,時不時就朝她這方觀望,令她內心不免又窒悶難受。

  她希望他能盡快離開,讓她有幾天假期放松,再回去面對殘酷的離婚問題。

  任嚴鈞見妻子身旁的人總算離去,才起身要過去跟她交談,不料小茹跟葉佩歡端著餐盤走向她,“老師,我們跟你一起吃飯。”

  葉昆皓隨即也端了餐盤走過去,因住宿客人差不多都用完餐離去,他們這才要坐下來吃早餐。

  “童小姐,關於昨天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葉昆皓問道。

  “哥給的酬勞太低了,再多加一點。”葉佩歡替童佳蕙爭取。

  “不是錢的問題。”童佳蕙忙澄清。“只是,真的合適嗎?”

  昨晚,她替小茹的房間牆面一隅,畫上幾只她繪本裡的動物,小茹開心不已,而葉昆皓不禁向她提出一個合作要求,希望她也能在其它住房,手繪幾個圖案,以她的風格配合那房間的童話主題,畫一兩個代表性人物或動物。

  她聽了很心動,也感動他們對她作品的贊賞,卻不免擔心自己的圖會不會破壞房間原本的裝潢格調。

  “當然百分百適合,有老師的圖加持,絕對是錦上添花,會讓童話房間更生動活潑,主題更明確。”葉佩歡再次強調。

  “不過我們這裡只是小本經營的民宿,我哥提的酬勞也許偏低,就怕貶低老師作品的價值。”這是她比較擔心的問題。

  “如果童小姐願意考慮,關於酬勞可再討論斟酌。”葉昆皓有些尷尬道。他並不清楚她的一幅畫作價格多少才算合理。

  “不,真的不是錢的問題。而且你昨天提的酬勞已算太優渥了。”童佳蕙再次澄清。

  他並非要求大面積彩繪,只要一個房間有一兩幅約A4大小的圖點綴就可,且可依她的感覺,選擇較適合作畫的地方,也許牆面一隅,或窗戶,桌面,櫃子,甚至浴室門板。

  對於這提議,童佳蕙其實頗感興趣,若她的圖能留在這棟充滿童話風格的民宿房間,也會感到與有榮焉。

  “那我就先試畫一個房間看看。不過,不用另外支付我費用,就當給我表現的舞台。”她笑盈盈接下這個任務。

  一聽她要免費替他們作畫,兩人忙申明不能讓她做白工。

  “要不這樣好了,我在這裡畫畫期間,吃住免費,就算給我的酬勞。”她提出交換條件。

  雖說不是大面積彩繪,不過一個房間應該也得花上一兩天才能畫妥,且只能利用房客離開房間時作畫。若接下這任務,不僅是一樁開心的挑戰,也能借機在這裡多流連,拖延幾日再回台北面對現實,她欣然想接下這工作。

  她無意另收報酬,除了是喜愛畫畫把這當成挑戰外,也是因先前跟葉佩歡簡單聊過,清楚他們經營這民宿的辛勞,樂意免費幫忙。

  葉昆皓雖仍覺過意不去,但在她的堅持下同意了,讓她方便時可動工,而他們會先跟房客知會一聲。

  來這裡住宿的房客,有一半的人只在晚上才回房,白天通常會開車去附近景點游玩,另一半的人也不會一直待在房間,多半是在外面活動,因此能讓她以工作人員名義進房間作畫。

  “那我待會就能開始了。”童佳蕙立時要付諸實行,因為擔心獨處時丈夫會找她談話。

  “我要看老師畫畫,替老師遞色筆。”小茹開心要當助手。

  “那小茹想看老師先畫哪個童話故事房間?”童佳蕙笑問孩子。

  不一會,他們便一起離開餐廳。

  任嚴鈞隱忍著再度被妻子全然漠視的一股火氣,原要上前直接把她拉到一旁談話,但最終還是壓住衝動莽撞。

  想起妻子離家前寫的傷心分手信,對她,他只有心疼,他這些年虧欠她太多,讓她發幾天脾氣跟他冷戰一下,也是應該的。

  他掏出手機撥電話給秘書。“我這邊臨時有狀況,要多待幾天,有事仍先交代總經理跟特助處理,再把細節向我告知。”

  他先前只向秘書表示有私事到宜蘭一趟,兩日後就回公司,但因妻子有意多留幾日,他不好這時逼她回去,只能陪她多待幾天。

  只不過雖有副手代勞,他也不能完全不管事,還是要透過計算機,處理一些公司事務,甚至秘書時而會通知他,有重要客戶找他,請他回電。

  於是,他拿著筆電坐在戶外庭園一小圓桌,時而手持手機跟國內或國外客戶講電話,時而利用視訊、e-mail回消息。

  二樓房間,童佳蕙在窗戶上彩繪,不由得望向下方庭院,見丈夫顯然在忙公事。

  她心一沉。既然他這麼忙,怎不盡快回台北?他留在這裡,令她很有壓力。

  “老師,這朵雲要畫什麼顏色?”一旁的小茹問道。

  她拉回視線,轉頭問小茹,“小茹喜歡哪個顏色?”

  “嗯,粉紅色跟白色可以嗎?”

  “當然可以,很適合。”童佳蕙笑應,接過小茹遞上的油性水彩筆,繼續繪圖上色,轉移前一刻黯沉的心緒。

  晚上八點,任嚴鈞才下樓來餐廳要吃晚餐。

  原打算今天早點下樓,希望能搶到機會跟妻子同桌吃飯,卻在離開房間前,接到一通重要來電,他只能立時跟香港客戶透過計算機視訊討論一些細節。

  這一討論一個多小時過去,待他來到餐廳,自助吧雖還有食物,但餐廳裡頭已沒客人,剩葉佩歡在收拾桌面,見最後一位來用餐的他,向他親切問候一聲。

  他由窗戶望出去,有人坐在露天小圓桌喝茶聊天,幾個游客在庭院散步,包括他妻子。

  “聽說這裡有螢火蟲?”童佳蕙問帶著小茹飯後一起散步的葉昆皓。

  “有喔,我每年都看到。”小茹搶著回答。

  “等四、五月時就會出沒,晚上庭院也能見到螢火蟲蹤影,而旁邊農田可以找到更多。”

  “老師要不要四月、五月再來這裡玩?”小茹急於邀請她能常來她家民宿住。

  她好喜歡佳蕙老師,要是她能當她媽媽就太好了。

  “爸爸,佳蕙老師來這裡住,是不是都不用錢?”她轉頭向爸爸要求。

  “當然。若佳蕙老師喜歡這裡的話,歡迎以後常來。”葉昆皓學女兒喚她一聲老師,雖才認識不久,他對她頗有好感。

  “我很喜歡這裡,也希望以後能常來,但不要住免費的。”童佳蕙申明,否則就不好意思常來了。

  “聽說你們之前住台北,怎會想來這裡經營民宿?”她不禁好奇。

  先前跟葉佩歡閑聊時,聽她稍微提了下,他們跟她一樣來自台北,後來有客人找葉佩歡問事情,見她忙於是沒再細問緣由。

  “我們也是台北人,我跟我前妻原本都有待遇優渥的工作,但小茹從小身體就不好,經常生病又是過敏體質,大都市的空氣一直讓她氣管方面很差,為了孩子健康著想,我幾經考慮想放棄穩定高薪工作,搬到鄉下另找生活方式。

  “比起金錢,我認為先顧好孩子的健康更重要,過去我們夫妻因各自工作太忙碌,常將生病的小茹交給保母照顧,那令我對小茹感到很歉疚。覺得賺錢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錢夠用就好,夫妻若能有多一些時間陪伴孩子成長,一家人能常待在一個屋檐下,知足常樂才更有生活質量。

  “不過我前妻非常不認同,她喜歡都市的物質享受,不願放棄都會生活,我退一步跟她商量,兩人先分居兩地生活,由我帶著年幼的小茹來宜蘭居住幾年,假日再帶孩子返回台北全家人團聚。我前妻還是不同意,甚至認為我以孩子為借口,想擺脫工作壓力,自我放逐,認為太過沒志氣。

  “因兩人觀念不合,價值觀有落差,愈來愈難溝通,愈吵愈凶,就算我放棄帶孩子到鄉下生活的決定,我前妻最後還是堅持離婚,要我帶著孩子去過我想過的新人生。”葉昆皓說得非常無奈。

  他跟妻子最後會離婚收場,孩子也許是個導火線,卻更因兩人原就存有不同的人生觀。

  也許因童佳蕙感覺是個溫柔的傾聽者,他不由得對相識不久的她侃侃而談。

  “之後,我帶著還沒滿三歲的小茹來這裡重新開始,我妹也非常贊同我的決定,辭去台北工作,跟我一起經營民宿,幫忙照顧小茹。我真的很感激她,若沒有她支持幫忙,我一個大男人,也許沒辦法帶著孩子撐起這間民宿。”他苦笑道。

  童佳蕙聽完,心口一酸,眼眶也不由得酸澀。

  她心疼小茹被母親拋下,感動她父親因愛她而做的犠牲選擇,也不禁投射到自己的現狀,她跟丈夫婚姻出現危機,也是兩人無法溝通,人生觀不同。

  “葉先生,你的選擇是對的。”她由衷贊許道。“如果是我,也會為孩子這麼做,就算沒有孩子,也會希望跟所愛的人遠離忙碌的都會,能放慢步調享受生活,這裡環境自然優美,有好山好水,能在這裡生活真的很幸福。不過若你沒說,我都沒發現小茹是體虛的過敏兒,她現在看起來很健康,也很快樂。”

  她低頭問身旁的小茹,“小茹很喜歡住在這裡吧?”

  “嗯。”小茹用力點點頭。“佳蕙老師也喜歡住這裡?”

  “嗯。”她學小茹用力點點頭,臉上笑咪咪。

  另一方,有人擰眉,臉色不好看。

  任嚴鈞看到妻子後沒在餐廳裡坐下來用餐,不由得從側門步往庭院,狀似閑散,卻是與他們隔一小段距離,尾隨著聆聽他們的談話。

  他不免覺得悶。來這裡之後,怎麼一徑在偷聽妻子跟旁人談話?而聽到妻子話語中帶著一抹感嘆,令他再度心生歉疚。

  他從來沒想過利用假日帶妻子到郊外踏青,享受一兩日的慢活時光。

  他從沒了解妻子真正向往的是什麼生活。

  翌日,才起床盥洗完的任嚴鈞,經過窗邊向下望,意外看見妻子早已起來,且在庭園裡跟修剪花木的葉昆皓閑聊。

  一開始,他以為這民宿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是夫妻,之後得知兩人是兄妹,昨晚又聽到葉昆皓早已離婚,他對葉昆皓三番兩次接近妻子談話,不免心生戒備。

  然後,他看到葉昆皓竟剪下一枝紅玫瑰,遞給童佳蕙。童佳蕙先是面露驚訝,隨即笑笑地接下。

  他聽不太清楚兩人的談話內容,卻能看見陽光下,手拿一枝鮮艷紅玫瑰的妻子,粉臉笑盈盈。

  他心裡一陣不爽,差點想奔下樓,闖入他們兩人之間,奪下妻子手上那枝玫瑰,向葉昆皓嗆聲,別亂送花給別人的老婆!

  下一秒,他掏出手機,搜尋宜蘭市區的花店,打電話訂了一大束紅玫瑰,因這裡距離花店偏遠,不在意加付花價一半的外送小費,要對方派人盡快送達。

  放下手機,他走近矮桌,開啟筆電,准備擬定一份計劃書。

  一個多小時後,花店人員送了一大束九十九朵紅玫瑰到民宿,葉佩歡見狀驚詫不已,在簽收時,得知是給童佳蕙的更感訝異,而花束裡還附一張小卡片,她雖好奇送花者的身分,卻不敢偷看小卡片。

  她雙手抱著一大束玫瑰,匆匆走往屋後方的菜園。

  早餐時間結束後不久,聽小茹開心表示童佳蕙要跟她和爸爸去菜園拔菜。這裡除了庭園栽種不少樹木花卉,他們也辟了一個菜園,種植有機蔬菜,供應給住宿客人食用。

  “佳蕙老師,有人送花給你!”葉佩歡朝彎身在摘茄子的童佳蕙喊道。

  童佳蕙抬頭,看向懷抱一大束紅玫瑰的葉佩歡,一臉驚愕。

  “哇,好多花!是老師的王子送的嗎?”小茹無比訝異,直接浪漫猜測。如果老師已有王子,那就不可能湊合她跟爸爸在一起,內心不免有些小遺憾。

  在拔雜草、施有機肥的葉昆皓,也因妹妹抱來一大束送給童佳蕙的花而意外。

  “老師,是誰送的?男友或書迷?”葉佩歡將花束交給她,無比好奇要她拆小卡片解惑。

  童佳蕙拿起花束夾的小卡片,一時也猜不出答案,按理說沒什麼人知道她在這裡度假,就算有認出她的書迷游客,特地委由花店送花到這裡也很奇怪。

  當她打開小卡片,裡面僅有花店代寫的一句話——

  給離家出走的老婆

  她霎時心口一重跳,驚詫又震愕。

  這是……任嚴鈞送的?!

  怎麼可能?他竟會要花店特地送一大束紅玫瑰給她!

  就是過去,他也不曾送花給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一時猜不透丈夫的異常舉動,面對葉佩歡和小茹好奇追問,只能故做鎮定,將小卡片再放回花束,笑笑道:“沒署名,可能是書迷。”對於無法向她們坦承而撒謊,她內心有些過意不去。

  “我先把花拿回房間。”她將摘了半籃茄子的籃子交給葉佩歡,有些尷尬地捧著花束先離開。

  葉昆皓望著她的身影,一臉怔然。

  “哥,看到有人特地送花給佳蕙老師,是不是受到打擊?我感覺應該是老師認識的人送的,不是不知名的書迷。”葉佩歡揣想著。沒漏看方才童佳蕙看小卡片時無比驚愕的神情,而她也記得童佳蕙初來時,神情低落陰郁,該不會是因情傷才來這裡度假散心?

  “什麼意思?”葉昆皓故做聽不懂妹妹的話意。

  “哥其實很欣賞佳蕙老師吧?”她直接揭穿兄長的心思。

  “像她那麼溫順善良的女人,不可能沒對像。”葉昆皓淡淡說道,彎身繼續施肥。

  雖僅相處短短時間,他對童佳蕙確實輕易升起好感。他雖沒像妹妹及女兒直接表明是她的書迷,但他買給女兒看的書,他都有仔細翻閱,很喜歡她的圖畫及文字。

  他也因對童話感興趣,才會設計這棟民宿,這幾日和童佳蕙幾番交談,發覺兩人有許多共同興趣,價值觀和人生觀皆相似,且她待女兒非常好,而女兒更是喜歡她,令他很想與她進一步深交,卻還不便打探她有無對像。

  方才見她懷抱大把花束,他心裡已有答案,若不是很親近的人,不太可能如此大費周章讓市區花店特地送花到這裡給她。

  雖心生一抹遺憾,但也不至如妹妹所言,受到打擊,畢竟兩人也才剛認識而已。

  “花送到了。”當童佳蕙抱著大花束步上樓,忽聽到樓梯口傳來聲音,驚了下。

  抬頭見丈夫站在二樓樓梯口倚靠護欄,一雙黑眸睇著她。

  “你……特地送花做什麼?”她還是難以理解,而此刻無預警跟他正眼相對,令她心口緊張跳動,卻又無法轉身逃開。

  “看見別的男人送花給我老婆,心裡不爽。”他把話說得直白,直接將內心不滿表現出來。

  她聽了,怔愕。“那都是書迷送的。”一時誤以為丈夫是指她每每參加簽書會,捧回家的一堆花束。

  “書迷?我看不是吧!”任嚴鈞挑了下眉,完全不認同。“他對你有意思。”

  “誰?”她又是一愣。

  “葉先生,這裡民宿的男主人。”他直接挑明了說。

  “哪有,你別胡說。”童佳蕙忙搖頭辯解,認為丈夫胡謅。

  該不會……他是想替她隨意安插個追求對像,那他跟她談離婚,才不會感到內疚?這不堪臆度令她心口一抽。

  “我看見早上他剪了一枝玫瑰花送你。”

  “那是……”她不免意外丈夫會看到那一幕,微惱地辯道:“那是我說想畫玫瑰,葉先生才剪一枝玫瑰讓我當參考素材。”跟丈夫揣想的狀況,根本差了十萬八千裡。

  “我看到的不是那麼簡單。”任嚴鈞神情微繃強調。

  當時他從樓上向下望,雖聽不清庭院那方兩人談話,卻能看清他們的表情。

  當妻子單純笑盈盈的接過玫瑰,他發現葉先生一雙眼格外溫柔地看著妻子,那是男人欣賞心儀女性的目光。

  “你——隨便你愛怎麼亂想。”童佳蕙因丈夫的猜疑而氣惱,將懷抱的玫瑰花束欲還給他。“這花還你!”

  他竟因看見葉先生剪一枝紅玫瑰送她,就刻意去向市區花店訂一大束紅玫瑰送來這裡給她,是為嗆聲,還是炫富?

  “還給我,我就丟垃圾桶,這是送你的。”他沉聲強調。沒料到妻子要把他生平第一次送的花束退還,令他感到氣惱與挫折。

  不可否認,他是因見葉先生送紅玫瑰給妻子而心生醋意,但他會特地訂花,也是因看見妻子收到一朵玫瑰就開心笑盈盈,以為妻子愛玫瑰,他才破例送花。

  若她不想收,他只能將花束棄置。

  一聽丈夫要把這一大束漂亮玫瑰丟垃圾桶,她不免更覺氣惱。可花是無辜的,不希望美麗鮮艷的玫瑰被恣意糟蹋,她只能收回花束,轉身便要回房間。

  “晚餐時間,我們好好談談,六點半在餐廳,在外面露天座位。”他交代道。

  “我說過,等回台北再談。”她不想在這裡跟他談離婚的傷心事。

  “我已經等三天了,你晚餐時再避開我,我就直接拉你上樓談。”他不禁語帶警告。

  他來這裡第三天了,除了初到時跟妻子說過兩三句話,之後完全沒再跟妻子有交談機會,因她一直刻意回避,當他是陌生人、是空氣。

  原本一再說服自己,要耐著性子,等她先消氣再好好談話,但被漠視三天,令他非常難以忍受,加上確定有情敵出現,只能趕緊采取行動。

  原本打算午餐時間就跟妻子坐下來談話,可因他先前打的計劃書還沒弄好只能改變計劃,原以為很快能搞定,沒想到竟比公事還棘手,刪刪改改的,一直不滿意,打算午餐過後,下午再重新審視,好好擬妥,晚上才能跟她詳談。

  他轉身,往與她反方向的住房走道走去,她望著他高佻卻冷漠的身影,心口好似被人揪扯。

  她抿抿唇,忍著不想再掉淚,頓覺雙手捧抱在胸前的玫瑰花束無比沉重,而沁入鼻息的優雅芳香,也令她無福消受。

  為什麼不多給她幾日時間調整心情?他真的這麼迫不及待要跟她談離婚?

  她抱著沉重花束,拖著沉重腳步,緩緩往自己住房走去。

  稍晚,她還是跟小茹到另一房間作畫,因小茹的童言童語,時不時與她輕松聊天,令她暫擺脫掉不愉快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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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傍晚,童佳蕙返回住房,看了下手表時間,為著將到來的離婚談判,心情無比忐忑。

  她坐在房間,不由得盯著牆上可愛的貝殼鐘發呆,眼看六點半已過,還是沒勇氣下樓面對。

  她拖延著,又過了十多分鐘,想到就算她能逃避今晚的談判,之後還是要面對,而她不希望丈夫遲遲等不到人,氣憤得上樓找她,那談判氣氛會更難堪。

  她不得不起身,緩緩步出房間,下樓前往餐廳。

  不大的餐廳裡,僅有五、六張桌子,半數已有客人在用餐,往窗外望去,庭園的幾個露天座位,他獨坐在一方。

  她走出側門,踩上庭園的花尚石步道,緊張地走到他面前。

  等候片刻的任嚴鈞,抬頭看到來的妻子,她一臉面無表情,小嘴緊抿。

  此刻的他,將跟妻子深談,心情其實有些緊張,卻要故做平靜淡定。

  “怎麼沒拿吃的?”以為她會准時到來,他前一刻便先從自助吧拿妥餐點端來屋外,卻不見她芳蹤。

  “還不餓。”她淡道。低頭看見桌上他不僅放了一盤未動的餐食,旁邊還有一份活頁夾,難道他跟她談離婚,還不忘處理工作?

  “不餓也要吃。等我一下。”他起身,轉回室內餐廳,稍後替她端來一盤食物。

  她盯著他另取來擺在她面前的餐盤,怔了下。他的餐盤每樣菜色都取一些,而給她的,僅有一半的菜色,但每種份量多了些。

  “今天晚餐,有好幾道菜你不適合吃。”看出她對兩人餐盤食物內容有異,心生一抹納悶。

  “我沒有不能吃的。”她輕聲辯解。

  “你吃蝦會過敏,這道菜有加蝦仁拌炒。”他指了下自己餐盤其中一道菜解釋。

  “那是……那次是例外,應該是蝦子不新鮮才引起的。”她澄清。

  她高中時曾有一次,因吃蝦子引起蓴麻疹,之後好一陣子不敢碰蝦子,後來又曾吃過,並沒再引起不適。

  她不免訝異,那麼久以前的事,他會清楚記得。

  “既然曾是過敏食物,就盡量避開。”他提醒著。她現在的體質不比年少時。

  “那其它道為什麼不能吃?”她納悶又問。前一刻訝異他會表現好意,主動去替她取食,但見擺在她面前的餐盤內容物有些貧瘠,分不清他是不是故意對她小氣?

  “這道茄子不能吃,這道加了香蘇,湯裡有竹筍。”他一一點名她可能過敏的食物。

  她不免錯愕,她幾時有這麼多飲食禁忌?

  “之前提醒過你,那些食物盡量別吃。”自從她出了那場重大意外後,身體變得虛弱許多,容易過敏,抵抗力也比較差。

  她後來其實對很多食物過敏而未覺,是因只有輕微過敏症狀才忽略,他借機再向她慎重提醒叮嚀。

  “我沒那麼容易對食物過敏。”她辯道,訝異他對她的飲食這麼嚴苛。

  她這才驚覺,他點名的那些食物他平常似乎也不愛吃,所以她在家並沒煮過,難道是因顧慮她?

  他都要跟她談離婚了,為什麼此刻還一副關心她的樣子,對她表現細微體貼?

  “先吃飯,邊吃邊談。”他提醒著,無視她因他的行動而心生一抹疑惑。

  平時他看不到便罷,既是跟他一起用餐,他還是避免她吃那些可能引發她輕微過敏的食物。

  他先動起刀叉吃食,接著才拿起一旁活頁夾,“這份計劃書內容你先看一下,若有不足的地方,再來增添修改。”

  她瞠眸驚諮。怔怔望著丈夫遞上的活頁夾,他竟慎重其事擬定離婚條件!

  而他一副談公事口吻,令她心口刺痛,眉頭緊鎖,無意伸手接過。

  “我……沒有任何要求,你也不用付我贍養費。”她說得卑微。這十年,能成為他的妻子,對她而言已是奢侈的幸福。

  他微眯眸,顯然妻子誤解他要談判的內容。

  “先看清楚,再跟我回復。”他將手拿的活頁夾更遞向她。

  他在商場上游刃有余,面對再難的Case,難搞的客戶,都能從容應對,獲取勝利,但面對向來溫順乖巧的妻子,第一次表達不滿且意圖離婚,負氣離家出走的難題,他還真不知該怎麼勸說,才是最適當的方式。

  他不免擔心無法跟妻子面對面好好理性溝通,向她坦然道出對她的真實情意,讓她對他的誤會得到冰釋,繼而將妻子順利帶回家。

  雖事前有趙允桀一番建言,也從鄒郁倩口中問出不少妻子內心的想法,但他仍有些沒頭緒,為求謹慎,只能參照公事程序,甚至比處理公事花更多心思時間,反覆修改後,才擬出這份談判計劃書。

  她抿抿唇,只能接手,有些惶惶地攤開活頁夾,裡面約有七、八張紙。

  原打算隨意翻過,拒絕他任何離婚補償,卻在掃過幾行字時,神情詫異,不由得專注地一行行看下去,一頁又翻過一頁。

  她心口怦然跳動。抬頭,一臉驚愕望著丈夫。

  這份文件不是他訂的離婚協議,竟是申明如何當好丈夫的計劃書!

  他表示,日後會撥出比過去至少多三倍的時間陪她,每天早晚加起來要有一小時時間跟她面對面說話傾聽,若因晚歸碰不到面,也要用文字問候,表現關懷。

  每周至少有三個晚上回家跟她吃晚餐,隔周末帶她外出逛街或踏青,每年安排一次至少五天的休假,帶她出國旅行。

  至於過去被他全然忽視的特殊節日,他也會好好看重,有所表示,在那些節日,晚上務必推掉應酬,帶她去餐廳吃晚餐慶祝,鮮花跟禮物也不會少。

  他詳列諸多改善計劃,林林總總,巨細靡遺,教她看著,心口撼動不已。

  “這是……”她聲音哽咽,眼眶不由得漫上水霧。“你不是要來跟我談離婚?”

  “我怎麼可能跟你離婚?”他一口便否認。“倒是你,真的這麼無情,丟下離婚協議書,就要把我推給別的女人?”俊容微惱地質問。甚至他都追來這裡,她還一徑跟他裝陌生人,相應不理。

  “我……只是不想再擔誤你,你跟那位柯艷妃小姐看起來很速配。”她垂眸,低聲說。

  “媒體為炒話題亂配對,連你也跟著瞎起哄?”不滿她對他亂點鴛鴦譜。“柯艷妃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對她僅止於商場上來往,不會有任何私情。”他向妻子鄭重申明。

  她抬眸看他,微訝。“那……那位擁有哥倫比亞博士學位的梁律師呢?”對方雖虛長丈夫三歲,卻因單身又條件佳,亦曾跟丈夫一起上過八卦雜志版面。

  “她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歡口齒犀利、說話比我快的女人。”他夾一口菜吃,挑起對方缺點。

  “那……自行創業、已擁有三間餐廳的劉小姐?”她又問。那位女性亦跟丈夫有過緋聞。

  “哪個劉小姐?”他先是一愣,隨即才想到,“喔,我不過是跟客戶去那間餐廳吃過幾次飯,老板娘熱心招待罷了,這也能被狗仔做文章?”

  這下,他不禁要懷疑他究竟上過多少八卦版面,又曾跟多少女性傳出緋聞而不自覺?

  “還有誰?”他直接問妻子。

  原來妻子有在注意他的八卦訊息,那為何過去不向他直接問清楚?他會在當下就解釋清楚,也不至於讓妻子對他累積一堆疑慮,才一次爆發。

  他想到鄒郁倩所言,妻子有許多話不便向他直言,是怕他會不高興,更擔心兩人本就平淡的關系變差,寧可選擇包容,默默吞忍,只在他面前表現樂觀開朗的一面。

  他想像這麼多年來妻子隱忍的許多心事,替妻子感到心疼不舍。

  他一一澄清妻子接著舉出的幾名女性與他的關系,不是泛泛之交,就是商場上直接、間接來往,完全沒涉及男女曖昧。

  他一雙深眸凝視著妻子,向她溫言坦白道:“我喜歡的女性類型,對方學歷不用比我高,家世不用很閃亮,不需在事業上當女強人出頭,更不用有魔鬼身材、天使臉蛋。

  “我要的是比我有耐心,溫柔包容,謙虛體貼的女人。最重要的一點,我愛上的女人,她眼裡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從以前到現在,對我全然崇拜迷戀。”從鄒郁倩口中得知妻子很早以前就暗戀他,令他不免意外,也很高興。

  丈夫的話,教童佳蕙詫異瞠眸,心口一重跳。

  他這是……向她告白?!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很懷疑地問,心口一陣怦怦跳。

  他故意嘆口氣,道:“對方不用聰明伶俐,但笨到連十年同床共枕的丈夫的感情都感受不到,真的很令人泄氣。”

  “我……”她張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眼眶不由得濕濡一片。

  他說,他對她有感情,他愛的女人是她!

  “看到你寫下傷心欲絕的分手信,不僅令我勃然大怒,也覺自己太過失敗。我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失敗的事,但你卻讓我好挫敗。”他向她抱怨之際,也是氣惱自己太過忽略她的感受。

  “對不起……”她不禁開口道歉。

  “是我對不起你。過去是我對你疏忽,自私自負的以自己觀感去看待我們的婚姻,是我的錯誤,請你跟我回去,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他向她認錯道歉,對她語帶央求。

  她望著丈夫深情眸光,心口熱燙,“真的……可以嗎?”對丈夫一番肺腑之言,仍感覺有些不真切。

  “給我機會修正,讓我學習當你的好老公。至於生孩子的事,我目前還是沒這個打算,我們兩個人享受生活也很好,同意嗎?”

  關於她誤會他不想跟她有孩子的事,還是要謹慎提出來談開,他仍無法向她吐實真正緣由,只希望以委婉方式,取得她的認同。

  此刻聽丈夫如此說,她感覺釋懷許多,對於生孩子的事,她也不急於強求,眼下更希望跟丈夫的關系,可以真正回溫,彼此情意交流。

  “還有,你若喜歡這裡,我會盡量挪出周末陪你常來度假,甚至可在旁邊買塊地,蓋間私人別墅,讓你想住時就過來,而我也會盡可能陪同。

  “只不過,我沒辦法現在就退休不管公司事,轉而經營民宿,享受慢活人生。但我可以向你承諾,等年老退休,就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長住,這裡,或爸媽住的溫哥華,跟你好好享受自然純樸的晚年生活。”他無法現在實現她的心願,只能承諾未來。

  聞言,她不禁感動又好笑。“我從沒想過要你放棄現有工作,轉換跑道經營民宿。”

  她不免要懷疑,丈夫該不會偷聽到昨晚她跟葉先生的談話?

  “我雖然很喜歡這裡,但偶爾來度假就好,不要買地蓋什麼私人別墅,那未免炫富。”她睞他一眼嗔道。

  她不會想在這裡或其它地方,有棟華麗麗的宅邸,她只盼望他可以偶爾擺脫都市塵囂和重擔,跟她兩個人輕松無憂地度過一兩日簡單舒心的生活,那便是她覺得幸福快樂的事。

  “都答應你。”他認真承諾完成妻子的小心願。“那願意給我機會,和好了嗎?”再次問道。

  “嗯。”她輕頷首,願意與丈夫言和,重拾兩人的婚姻,相信他反省後改過的決心。

  他見狀,大大松口氣,慶幸妻子果然個性溫和又包容,輕易原諒他,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以後有什麼不滿或不開心的事,都要告訴我,委屈或誤解不能一味藏心底,把我當真正可依靠傾訴的另一半,我也會試著把工作上的事跟你分享。”他們需要有談話話題,而不是以為對方會懂,沉默是金。

  “好。”她含淚微笑,點點頭。

  低頭看見桌上活頁夾,想到裡面一張陳列特殊節日的表格,她神情有抹不自在。

  “那個……紀念日那一張,有些不用特別慶祝。”他竟還列出兩人初吻紀念日、初夜紀念日等等,甚至注明會在年初將表格交由秘書,做為他一年行程的安排指標,令她想到就很羞窘。

  “那什麼一定要記得的,你勾選出來,要誠實作答,在意的日子,希望我一定陪你共度的,就要圈選。”他謹慎提醒著,就怕自己日後又有所疏失。

  她再度微微一笑輕應,粉臉流露真正釋然的甜甜笑靨。

  “既然問題解決了,那吃完飯晚點就能收拾行李,明天早上我們就回台北。”

  “我還不能回去。”聽丈夫匆匆要帶她回台北,她有些為難道。

  “為什麼?只是書面承諾不夠,要等我表現才真的原諒我?”他有些焦慮問道。若妻子不跟他回去,他如何能以行動讓她看見他的改變?

  “我答應要替每個房間彩繪布置,等畫完其它房間才能離開。”既已承諾,就要好好完成。“你可以先回去。”知道丈夫無法請那麼多天假耗在這裡。

  “好吧,我等你,繼續留下來幾日。”無意留妻子一個人在這裡,且不說有情敵隱憂,他也不想一個人回到沒有妻子的冷清大房子。

  童佳蕙今天在丈夫住的“艾麗斯”房間作畫,她打算在床頭那面牆上,畫一只穿紅色西裝的擬人兔子和粉紅色貓。

  原本都陪著她作畫的小茹,今天沒跟隨。

  她不免意外丈夫會直接向葉先生表明是她丈夫,先前是因兩人有些誤會才沒相認。也許是因為這樣,葉佩歡在小茹要跟她來這房間作畫時,找個理由叫小茹去廚房幫忙,讓她能跟丈夫獨處。

  “你這幾天就住這房間?”兩人雖都住二樓,但房間在不同方向,她直到今天才知道丈夫住這間房。

  “你從進來已經問第三次了。”任嚴鈞雙臂環胸,倚在另一面牆,訕訕道。

  昨晚言和後,今天早上他們同桌吃早餐,餐後不久,她說要去一間客房作畫,他沒多說什麼,沒料當她進來這房間,竟見丈夫待在裡面,原來這是他的住房。

  “我住這房間很好笑吧?”他自我調侃。

  他進出這粉紅色夢幻雅房,已不只一兩回被對門的幾位女大生側目。該慶幸她們不認得他身分,否則可就有得八卦,而為等待時機說服妻子返家,他只能屈就在這房間幾日。

  “只是……很難想像。”雖說這裡是雙人套房,格局卻比較小,對他來說顯得更為狹窄而局促。這被粉紅色澤包圍,無比夢幻的少女房間,更與他一個大男人非常不搭軋。

  想像他躺在淡粉色床單,枕著桃紅色枕頭,蓋著粉紅色被單入睡;他一雙長腿局促曲起,坐在橘色小椅凳使用筆電;他使用浴室裡那個可愛法國兔粉底花朵的漱口杯,她實在忍俊不禁。

  “我本來想訂這間房間的說。”她笑道。他一個堂堂大總裁,竟會委屈的窩在這間Pink房間好幾天,不免有些同情他。

  “那為什麼選擇美人魚?”他故意問。

  “因為,那時心情很Blue。”她實話說。初來這裡時的心境,真的很想像美人魚化成泡沫消失。

  “現在不會Blue了?”他又問。

  她笑笑地輕搖螓首,“不會了。要不,我跟你交換房間?”

  “干麼多此一舉交換房間?不是跟我和好了,今晚我搬去你房間一起睡。”他半強迫道。

  原本昨晚就考慮向妻子提出要求,但礙於才剛言和,一時不好開口,而既然打算陪妻子在這裡多留幾日,他可不想再睡這裡,只想跟妻子同房。

  她聽了,不由得一陣臉紅。

  “而且,讓王子一個人去睡美人魚的閨房太孤單了。”他打趣說。

  “所以,美人魚還是可以跟王子在一起?”她順他的話,再一次確認兩人關系。

  “你不是會自創童書繪本,編一個醜小鴨長大變天鵝,然後跟青蛙王子在一起的故事。或者,美人魚改用珍珠眼淚跟巫婆換雙腳,然後向王子告白,從此美人魚不再流淚,跟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人生,HappyEnding。”他胡亂改編童話故事。

  她聽了,噗嗤一笑,糾正道:“天鵝跟青蛙王子在一起,不就變『禽獸戀』?”這點子未免太瞎。“不過,第二個故事可以考慮,我喜歡。”粉臉泛起一抹幸福喜色。

  美人魚拿眼淚交換後,從此不再傷心流淚,跟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人生。

  沒想到,過去情感內斂的丈夫,會用比喻說出童話般的甜言蜜語。

  “那你就當不再流淚的幸福美人魚。”他唇角揚笑,欣慰再次看見妻子臉上明亮的笑容。

  “你白天就把這裡的圖畫好,我帶筆電去樓下庭院坐,處理一些公事,晚餐後我就把行李搬去你房間,然後教你『禽獸戀』也能幸福美滿。”看著笑容純真的妻子,他腦中卻泛起邪惡念頭,萌生與妻子促進感情升溫的最快法子。

  她先是一愣,隨即從丈夫灼熱黑眸揣測到什麼,頓時臉紅耳熱,心口怦跳。

  丈夫稍後便拎著筆電離開這房間,而她還因他的話羞赧半晌,才又重新專注於繪畫中。

  之後幾日,丈夫陪她繼續留在宜蘭,因她並非一整日都在客房作畫,他雖無法完全放下工作不管,卻會撥時間帶她出去走走逛逛。

  兩人一起悠閑漫步在田園小徑,欣賞田園山色的自然美景,甚至晚餐後,一起坐在庭院看星星,教她感受到丈夫不曾有的浪漫,而夜晚,更因丈夫完全爆發的熱情,令她差點招架不住。

  幾日後,童佳蕙跟丈夫一起離開宜蘭,葉昆皓和葉佩歡非常感謝她用心替每個童話房間繪畫點綴,亦得到原本住房房客高度贊賞。

  她因此得到無比的成就感和滿足,再度謝絕他們欲付的酬勞,感謝他們這幾日招待,讓她度過難得的假期,而她更依依不舍跟小茹道別,向她承諾待螢火蟲季節會再過來度假看她。

  她跟丈夫返回離開數日的家,兩人關系很快得到改善,她一再感受到過去丈夫不曾有的情感熱度表現。

  這日中午,開完會的任嚴鈞返回總裁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他沒急於觀看前一刻高層干部遞交的書面數據,卻是上網瀏覽妻子的FB粉絲頁。

  他黑眸微眯,濃眉輕攏,又看見一則男性粉絲向妻子告白的留言——

  佳蕙老師,我好喜歡你的作品。什麼時候會再辦簽書會?期待見面,我會再帶你愛吃的台中俊美鳳梨酥給你。

  也許這只是讀者欣賞妻子作品的留言,但因對像是成年男子,讓他嗅到一抹不單純。

  自從他開始觀看妻子經營的FB粉絲專頁,他已看到不只一位男性,向妻子大刺刺告白,而那感覺不像只單純喜歡妻子的作品,簡直是愛屋及烏,令他介懷。

  他後來從趙允桀口中得知,妻子確實不僅受小孩喜愛,也頗有異性緣,因兩人婚姻關系保密,妻子經營FB同時使用個人賬號及粉絲團,而個人賬號的基本資料設定為單身,也沒公開年齡,個子嬌小、有些娃娃臉的她,看起來比實際年歲小好幾歲,不少二十出頭的男孩子,對她很有好感。

  不只如此,連出版社的業務經理都在追求妻子,他知情後,實在無法不心生防備,覺得要有所作為才行。

  他打電話給妻子。

  “老公,什麼事?中午吃了嗎?”童佳蕙接到丈夫來電,開心問候。

  以前丈夫幾乎不會在上班時間撥電話給她,近來白天還頗常接到他來電,雖只是簡短問候,已令她非常開心丈夫的改變。

  “還沒。你吃過了吧?”現在已快下午一點。

  “吃飽了。你不要太晚吃午餐,否則對腸胃不好。”不忘叮嚀提醒。接著道:“我待會要去出版社,你今天要回來吃晚餐嗎?”確認是否要准備丈夫的晚餐。

  “會。幾點離開出版社?”

  “嗯,要帶新作的草圖構思跟故事內文跟編輯討論,最慢六點前回去。”她去出版社跟編輯談創作,常會愈談愈盡興,甚至天南地北閑扯淡,往往耗去一整個下午。

  “我提早下班,五點半去接你。”他直接做下決定。

  “咦?”她驚愕了下,丈夫要特地提早下班來接她?他現在雖能較常跟她一起吃晚餐,但他也要七點左右才到家。

  “我搭出租車回去就可以。”也才半小時車程不到。以前她偶爾會搭公交車,是丈夫要求她出門一律搭出租車,且需向他秘書告知車行及車號。

  “等我,我去接你。”他強調。為證明一些事,他必須去出版社一趟。“還有,給我你FB的賬號、密碼。”

  “FB賬號、密碼?”對這要求,她更感納悶,丈夫又沒在使用FB,就算有,干麼要她的賬號、密碼?雖有疑問,但她還是如實告知。

  任嚴鈞跟妻子結束通話,隨即上FB首頁,先申請個人賬號,接著以妻子的帳號密碼登入,在她FB個人專頁修改基本資料,將感情狀況詳細公開。

  不多久,他注銷FB,這才稍感放心,揚唇淡笑。

  他按下內線,江秘書立時接起電話,“總裁,請問有什麼交代?”

  “替我挑一套適合我妻子的晚禮服。”他告知秘書妻子的年齡、身高、三圍,並簡單形容她的外貌,以便秘書為妻子挑選合適禮服。

  江秘書早知他已婚,但並不是會嚼舌根替他大肆宣揚的人,不過在跟妻子重修舊好後,他便有打算對外公開兩人的婚姻關系。

  “還有,訂台中的俊美鳳梨酥五盒,宅配到我的住處。”妻子愛吃的甜點,他來買就行,沒必要等男性讀者送禮。

  下午五點,他難得提早下班,驅車前往出版社,准備接妻子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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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4 00:10: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佳蕙,你幾時結婚了?”人在出版社小型會議室,跟責任編輯兩人談得歡快的童佳蕙,對敲門進來的另一編輯問話,愣了下。

  “沒……”雖說跟丈夫關系大為改善,但對於兩人隱婚的事,丈夫並沒表示要公開,她因此不便承認。

  “還是,你的FB賬號被盜?個人專頁的感情狀況被改已婚,不少粉絲看到,在兩邊留言熱絡討論詢問耶!”

  “嗄?”童佳蕙詫異,隨即起身,轉出會議室,向一位編輯借計算機,上自己的FB查看。

  當她看見個人專頁的感情狀況顯示時,一陣驚愕。

  已與任嚴鈞結婚。

  自20001年3月21日起。

  “任嚴鈞是誰?這名字有點熟悉……”某編輯疑問,想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不會是那個任嚴鈞吧?千泰集團的年輕帥總裁!”另一編輯也好奇加入八卦。

  “是誰竄改佳蕙的FB設定?竟敢寫下人家大總裁的名號。”

  “這裡不是可以連到任嚴鈞的個人頁面,看看是本尊還是仿冒?”編輯直接從她的個人FB感情狀況處,點選任嚴鈞,隨即連到另一人的FB頁面。

  “欸?這個任嚴鈞的工作經歷,竟然寫千泰集團總裁!”童書編輯部頓時一陣嘩然。

  “上面顯示是這個月才注冊,不會今天剛啟用吧?動態時報沒有任何發文,究竟是不是本尊?”

  “佳蕙,你FB個人頁跟粉絲團近期數十則動向全被這個任嚴鈞按贊,如果是有人惡意盜用賬號,偽裝身分,還一一按贊,會不會太認真了?”

  童佳蕙面對童書部門熟識的四、五名編輯熱絡談論這樁怪事,一陣尷尬,不知該如何向大家坦白。

  這被誤以為盜用她賬號、徑自改設定的人,是自己老公呀!

  難怪他中午會無緣無故向她要FB賬號、密碼。他若要她公開已婚狀況,向她說一聲就好,干麼大費周章自己來?

  沒使用FB的丈夫,還特地申請一個新賬號,以便在她的動態時報,一一按贊,證明他的存在。

  她想著,不免好笑。聰明如他,竟把簡單的事弄得這麼復雜。

  才考慮要怎麼解釋,這時業務蕭經理走進來,問著將離開的她,“佳蕙,待會我送你回去,順路。”

  “不用麻煩,我坐車。”她笑笑地推拒,想起中午丈夫說要來接她,不知是不是當真?

  “真的順路,我要去盤商那裡,跟你住同一區。”蕭經理強調。

  結束上段感情一段時間後,他不禁注意到常來出版社的童書作者童佳蕙,不由得愈來愈欣賞她開朗單純的性格,也曾明言想追求她,不料被她婉轉拒絕,他並沒輕言放棄,不介意先從朋友同事關系做起。

  下午得知她過來出版社,他曾和她問候閑聊一下,問了她大概離開的時間,之後便先去忙工作,直到這時才又過來找她。

  “謝謝,可是……”雖說搭一下業務經理的便車應該沒什麼,但若丈夫真的過來,找不到人就不好了,而現在已經五點半。

  “佳蕙,有一位自稱你老公的大帥哥找你。”助理小妹往這格局半開放的部門門口探頭進來,大聲嚷嚷。

  “呃?”童佳蕙一驚。頓時在座的四、五名編輯紛紛站起身往門口瞧看。

  “佳蕙,要回去了嗎?”一道溫潤嗓音伴隨西裝筆挺、身形高姚、五官英俊的男人而來。

  “這一位真的是你老公?跟媒體報導上那個千泰集團年輕總裁長得一模一樣!”四位女性編輯一致驚呼,連男性編輯跟蕭經理也瞠目結舌。

  “內人承蒙各位長久以來照顧,非常感謝。抱歉,過去有一些顧慮,沒讓她公開已婚事實,希望對她的名氣不會有什麼影響。”任嚴鈞神情溫煦,態度格外恭謹,向在座的編輯們致意。

  雖說一開始是妻子選擇隱婚,但之後是他決定繼續隱瞞兩人婚姻關系,如今卻是要對外一一公開,避免日後妻子再被人追求告白,而他也要杜絕媒體加諸他的緋聞報導。

  “天啊!天啊!我不敢相信,佳蕙你老公真的是大總裁!那你不就是豪門貴婦!”責任編輯對她誇張嚷嚷。

  怎麼也想不到,個性平易近人、像鄰家女孩的她,竟已結婚十年,且丈夫還是集團總裁,真的是現實版灰姑娘。

  “發生什麼事?童書部這麼熱鬧?”趙允桀跟雜志部同事們開完會,返回童書部,在門口就聽到裡面熱鬧喧嘩。

  一進門驚見任嚴鈞,他一臉錯愕,一時不知該不該與好友相認。

  任嚴鈞看向站門口的好友,向他頷首致意,“趙先生可以證明我的身分。”他來得正是時候。

  這下,連童佳蕙都很意外。這才知道原來丈夫認識趙允桀,兩人認識多年,交情很好。

  結束短暫騷動,童佳蕙向編輯部同仁證實她已婚身分,蕭經理內心頗為失落,卻只能裝作沒事,向被丈夫接走的童佳蕙,神情自然的道聲再見。

  車上,童佳蕙不禁納悶丈夫今天一連串的異常行為。

  “少了追求者跟愛慕你的男性粉絲覺得可惜?”任嚴鈞挑了下眉反問。

  “呃?沒有呀!”她吶吶地回答。認真想了一會,突地一陣訝異,“難道,你是在吃醋?”

  不會吧?丈夫會為她吃醋?!

  “不行嗎?”任嚴鈞斜睨妻子一眼。

  他這陣子確實湧起不少醋勁。

  “你曾跟郁倩抱怨過,我對你的繪圖工作毫不在乎,那是因我都先從允桀口中得知你出書跟再版消息,才沒太大反應。

  “至於簽書會活動,我確實不喜歡。因為,我事後有看到成年男性跟你拚命握手,還一起拍照的畫面。”他向她坦白曾存有的疙瘩,才會在後來妻子每每開心提到又要跟讀者面對面,反應冷淡,也可能將不悅的情緒表現出來,害妻子完全誤解他的心情。

  “只是跟男性讀者握手、拍照,你就吃醋啊?”聽到丈夫竟對這種小事心生醋意,令她非常意外。

  “對。”他直言不諱。因妻子跟他的關系沒對外公開,她卻跟別的男人公開合影,管他是單純讀者,或對她另有好感企圖,他都斤斤計較起來。

  “那你的意思是,以後我不要參加簽書會跟讀者見面?”她小聲詢問。

  雖然覺得很可惜,但得知丈夫原來對她有強烈占有欲,輕易就能吃悶醋,她竟感到高興,心裡泛起一抹甜意。

  “我沒要真的阻止,但下次,我會跟你到場,適時維護自己的老婆。”他決定以後妻子若有配合出版社的公開活動,他會全程參與,陪伴在側,以行動驅逐可能的情敵。

  她聽了,不由得笑咪咪,粉臉洋溢幸福。

  原來,丈夫不是毫無感情,其實是外冷內熱,過去以為淡漠無波的表現,只是偽裝的表相,隱藏在心裡的情感,卻是熱情如火!

  “總裁,這是您交代的晚禮服,晚上七點的商宴,我已回復李董,您會攜帶夫人一起出席。”江秘書將一個精品提袋遞給他。

  任嚴鈞接過提袋,看了下秘書注明的紙條,寫上這件衣服的品牌。

  他打開提袋,將質料輕柔的晚禮服攤開檢視,濃眉一攏。

  “這件不適合。”這是第一次,他交代江秘書准備的禮物不合格。

  “呃?請問是怎樣不適合?”江秘書微訝。她自認是照總裁所形容夫人的形像挑選衣著,對於時尚品味她還頗有自信。

  “太露了。”任嚴鈞皺眉,怎可能讓妻子穿上這種低V領且衣料輕薄的晚禮服,現身人來人往的商宴?

  太露?江秘書對這理由,又是一陣錯愕,卻不敢直接反駁總裁。

  “立刻去換一件,年輕一點的。”他強調。

  “是。”江秘書拿回禮服提袋,隨即離開,匆匆趕去精品服飾店換衣服。

  一小時後——

  “這件也不行。再去換。”任嚴鈞看一眼,再度退貨。

  又過一小時——

  “還是太露,不適合。”他繼續挑毛病。

  細肩帶不行,沒肩帶更不行,低領不行,長裙擺不能開高叉,衣料不能太輕薄飄逸,短禮服則要過膝。

  江秘書這次索性向熟悉的兩間精品服飾店多帶幾套禮服,讓總裁親自挑選,若都沒中意再拿回去退還。

  任嚴鈞龜毛的挑三揀四,終於勉強挑了件荷葉袖圓領土耳其藍及膝短禮服,保守中帶點可愛且端莊優雅。

  總算選妥禮服,交代秘書盡快去挑選搭配的鞋子、晚宴包跟首飾配件。

  他沒料到光是禮服會挑這麼久,就算想帶妻子去服飾店親自試衣,也已不夠時間,他稍後要帶妻子去美容美發中心化妝並做造型,因是首次要讓妻子公開亮相,不得不慎重。

  晚上七點,任嚴鈞身著黑色三件式手工合身西裝,俊逸爾雅,挽著穿上低跟包頭鞋、個頭只及他肩頭的妻子的手,踏入飯店的交誼廳。

  童佳蕙一路上不禁開始緊張惶惶。

  她生平盛裝打扮的時候,除了結婚那日,就是更之前他邀她參加聖誕Party時,第一次自己動手化的妝,卻被他批得體無完膚,之後是卸妝後素顏跟他去Party。

  今晚,丈夫卻慎重其事,讓她穿上昂貴的禮服、配戴首飾,還讓美容師跟發型設計師做改造,雖說她的妝並不濃艷,但被盛裝打扮後,不免有些不自在,尤其還是首次跟丈夫出席一堆政商名流雲集的商宴。

  “你就當是出席簽書會活動,把在場每個人看做你的讀者,自然微笑就行。”

  任嚴鈞安撫有些緊張緊繃的妻子。

  “哪有這麼簡單?”她咕噥道。這裡每個人可是大人物,才不可能看她的童書繪本,更難以將他們想像成她能從容輕松應對的讀者。

  “不適應的話,以後也不會常要你跟著來。”他只是必須在公開場合正式向外界公開兩人關系,並讓媒體大肆報導,避免日後的緋聞,一方面也讓柯艷妃不再對他有其它想法。

  雖決定讓妻子在商宴社交場合亮相,他並沒打算公開兩人關系後,讓妻子如母親一般常陪著父親交際應酬。

  他仍希望讓妻子盡可能保有原來的生活方式,只熱衷她喜愛的童書繪本創作,況且妻子的個性也不適合復雜的商界社交圈。

  當任嚴鈞在眾人面前介紹妻子身分,頓時引起一陣嘩然,不少人更是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在場的記者媒體立時圍上前,紛紛朝他們遞麥克風,急著采訪這重大消息。

  面對突然簇擁上前的記者群,數支麥克風擠在他們眼前,童佳蕙驚了下,不禁想後退。

  一旁的任嚴鈞,大掌輕握妻子肩頭,將她更攬近他身側,以肢體動作要她別害怕。

  他神情從容面對一干記者的問題,一一做解釋。

  “我們已結婚十年。”他話一出,又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他不疾不徐繼續說明,“我們兩人是青梅竹馬,大學便結婚,沒對外公開,是怕我妻子成為被媒體追逐對像,平靜生活被打擾。

  “我妻子出生的家庭很單純,她的個性也很單純善良,我們的感情很穩固,婚姻生活很美滿。”他望著鏡頭,神色坦然,特別申明強調。

  “會在這時間選擇對外公開兩人婚姻關系,一方面是原就沒打算長久隱瞞外界;一方面也藉此澄清近來報章媒體與我的感情相關的傳聞。

  “我妻子是從事童書繪本工作,若各位有采訪到這一塊,可與她的出版社做連系,如果是其它問題,請找我發問,麻煩各位日後不要打擾到我妻子的生活。”他向媒體慎重叮嚀著。

  “那請問任夫人有什麼話想說嗎?”因只有任嚴鈞單方面發言,被他攬著的妻子半句話都沒說,記者轉而向她發問。

  童佳蕙先是有些緊張尷尬地笑笑,開口輕聲道:“我老公把話都說完了,我沒什麼好補充的。

  “他說的對,我只會畫畫而已,如果有其它問題請你們直接找他,不要在路上或菜市場攔我,那我也無法響應你們喔!”

  說完,她朝眾媒體又露出一抹微笑,這次笑得比較自在些。

  稍後,記者群散開,轉而采訪其它政商名人,問些商業性的問題。

  不少人仍對任嚴鈞首次公開亮相的妻子心生好奇,於公於私,紛紛來向他們伉儷問候打交道。

  “任夫人,幸會。”身材矮胖、年過五十的李董,上前向她握手,寒暄敬酒。

  “這位是正宏集團的李董,這次晚宴主辦人。”任嚴鈞淡揚唇角,向妻子介紹對方身分,內心卻是一陣腹誹。

  方才見李董握妻子的手時,似有些刻意撫摸妻子手背,令他差點就直接把妻子的手拉回。

  “李董,您好。”童佳蕙笑咪咪,神色溫和地問候對方。

  “尊夫人看起來很年輕,笑起來特別可愛呢!想必任總裁很疼寵,才不想讓你露臉。”有些微醺的李董,呵呵笑道,一雙眼不由得上下打量她。

  任嚴鈞心頭一陣悶,前一刻他便注意到,不少近前來問候妻子的男性,一雙眼都有些色迷迷地盯著妻子瞧。

  妻子雖非身材高姚窈窕的絕色美女,但她是令異性感到容易親近的類型,尤其今晚被特地裝扮過的她,更顯嬌柔可人,難怪有一堆蒼蠅近身。

  他不禁後悔帶妻子出席晚宴,面對商場上有直接、間接往來的對像,他不能輕易表現內心不滿而發火,何況他們並沒真的做出唐突失禮舉動。

  “任總裁,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請尊夫人跳支舞?”李董笑問,一雙帶著酒意的眼明顯落在妻子胸前。

  他千挑萬選替妻子挑的小禮服,雙肩雖設計一點荷葉袖,仍露出大半雪白肩頭,雖非低領,但寬圓領仍讓頸部以下露出一片白皙肌膚,他還讓她多加件小外套,只是白色網紗質料,有加像沒加,完全沒能遮掩胸前一片雪白。

  “對不起,我……”童佳蕙一臉歉然,才想解釋自己不會跳國標舞,一旁丈夫已先代她回絕。

  “李董抱歉,我妻子不會跳舞。”說著的同時,他脫下身上西裝外套,也不管是否突兀,就往妻子身上披。

  童佳蕙驚了下,抬頭看丈夫。

  “穿上,你會冷。”

  “不會呀。”她直接否認,廳內雖有冷氣,但來往的人很多,並不覺空調太冷。

  “會。”任嚴鈞悶聲強調。“你已經有點感冒症狀。”

  他轉而看向還不離開的李董,“李董失陪,我妻子身子有點不適,我帶她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不待妻子再提問,他直接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將她帶往另一方休息室。

  “我不會冷,也沒有感冒啦!”童佳蕙不禁想把丈夫披在身上的寬大西裝外套脫下還給他。

  “我沒打噴嚏,也沒有咳嗽,真的。”再三表明自己身體無恙,就怕丈夫擔心她感冒而緊張兮兮。

  “穿上,扣子扣好,回到家前都不准脫下外套。”任嚴鈞語帶命令,在服務生帶領下,帶妻子進入休息室房間。

  “老公,你在生氣嗎?因為我不想穿你的外套。”感受到丈夫的微怒情緒,她納悶不解,輕聲探詢。

  “不是生你的氣,是吃醋。”他澄清,鎖上房門,隨即轉身將妻子一把摟進懷裡。

  她驚呼一聲,錯愕抬頭。他俯身,薄唇密密實實覆上她軟唇,強勢而霸道汲取她的甜美氣息。

  “嗯……”丈夫強烈且濃熱的吻,令她不由得身心顫抖,被吻得暈眩迷茫,而他大掌探進寬大外套,隔著薄衣料愛撫她的胸部,令她忍不住發出呻吟。

  任嚴鈞很困難才制止衝動欲望,不希望在這裡就跟妻子纏綿。

  “我們回家吧。”他替妻子扣妥西裝外套扣子,讓她的嬌軀被他寬大外套安全包覆,牽起她的小手,急於回家,才能繼續他想做的事。

  “呃,可以走了嗎?不是還沒散場?”童佳蕙臉蛋通紅,眼神還有些迷離,一聽丈夫匆匆要回去,有些詫異。

  而且,她真的不清楚丈夫所謂的醋勁從何而來?

  “可以。”此刻已不在意提前離開是否失禮,他對那喝醉酒、大刺刺盯著妻子瞧,甚至開口邀妻子跳舞的李董,非常感冒。

  這是任嚴鈞第一次參加商宴半途離席,他甚至打定主意,不會再帶妻子出席這種社交場合。

  今晚的狀況,比起看見妻子參加簽書會,跟讀者握手、拍照情景,更令他難以容忍。

  周六中午,童佳蕙一身平常的輕松打扮,素顏來到一間餐廳參加高中同學會。

  離高中畢業已經十多年,同學會不若剛畢業那幾年頻繁,這次是相隔三年才又有同學發起。

  而參加的同學,也是一次比一次少,但因後來結婚的人多,攜家帶眷,出席人數也很可觀。

  只不過,她依然是一個人到來。

  現在丈夫雖每周日休假,隔周日會帶她外出一天,但星期六多半仍需工作,而他昨天一早便飛去香港出差,今天傍晚才回來,她因此沒提及同學會的事。

  “佳蕙,好久不見。怎麼還是一個人?”女同學看見她到來先招呼道。

  “還沒結婚嗎?不會連男朋友也沒有吧?”另一人打探。過去有些同學也會帶各自的男女朋友出席。

  雖已對外公開已婚消息,但面對許久不見的老同學,她一時不知如何坦白,而他們可能也沒看過不久前的報章雜志,曾大篇幅報導千泰集團總裁已婚十年的消息。

  “對了,我之前看到水果周刊報導,那個千泰集團總裁隱婚十年的老婆,竟跟你同名同姓耶!”一個女同學笑說。

  “那期雜志我有看到,那位麻雀變鳳凰的總裁夫人外型跟你有點像,不過漂亮多了。”另一同學調侃道。

  這下,童佳蕙完全不敢承認她就是當事人。

  她事後從報章雜志看到那晚跟丈夫合影的幾張照片,也有些認不出是自己,因那穿著打扮,又上了妝,跟她平常樸素樣貌頗有差距,難怪同學沒認出來。

  “切,女人就愛幻想麻雀變鳳凰。”一位男同學頗不以為然輕嗤。“佳蕙,不要妄想什麼總裁,要不要考慮跟我交往?比較實在。”他問得直白。

  童佳蕙雖外貌普普,但個性單純善良,這麼多年看起來都沒什麼改變,剛好他也沒伴,不介意跟她試著交往看看。

  意外男同學突來的告白,童佳蕙有些尷尬,也覺對方是在開玩笑。

  “喔,有人願意犧牲,佳蕙你就湊合一下,有總比沒有好。”另一男同學吆喝道。

  高中同學會已辦過好幾次,她每次都一個人來,問到感情事則笑笑地說沒有,眼看都過了三十大關,也頗令人同情。

  童佳蕙這下更尷尬,還沒想好應對的話,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男聲,“抱歉,你沒機會,她有所屬了。”

  童佳蕙轉頭,一見人應該在香港的丈夫現身,無比驚詫。

  在座的同學,男男女女更是一陣嘩然,驚嘆連連。

  “他不是千泰集團的任總裁?佳蕙你認識他?”

  “呃,他是……他其實是……”童佳蕙面對同學搔搔頭,不免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介紹丈夫身分。

  “我是佳蕙隱婚十年的地下丈夫。”任嚴鈞難得自我調侃,大掌握住妻子肩頭,將她的背親昵貼向他胸膛,大刺刺在一干瞠目結舌的同學面前曬恩愛。

  當他往她身旁落坐,接著便是眾人爭相發問,比記者群還踊躍。

  任嚴鈞顧慮妻子感受,表現和善,盡管內心對前一刻聽到幾位同學的言語頗有微詞。

  他替妻子拿菜、端飲料,刻意以行動表現對她的體貼呵寵,一群女同學對她投以無比羨慕眼光,也不禁指使身邊男伴,學習服務女性的精神。

  很快的同學會結束,任嚴鈞載妻子返家。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有同學會?不是傍晚才會回台北?”車上,童佳蕙問道,乍見丈夫出現時,便很想問了。

  “有同學會怎麼沒告訴我?”他雙手穩穩掌握方向盤,語氣淡然反問。

  “以前曾問過你,你完全沒想跟我參加呀!”

  “此一時,彼一時,何況我們現在已對外公開婚姻關系。”對於妻子沒告訴他這件事,他有些不滿。

  之前他因妻子的緣故申請FB賬號,雖沒在經營,卻幾乎每天都會上妻子的網頁觀看按贊。

  昨天忙完工作,晚上在下榻飯店房間,他上網觀看妻子FB個人頁面的動向,發現她今天將出席一場活動,連到主辦人頁面,才得知她高中同學會的消息及地點。

  他沒直接打電話告訴妻子將陪她出席,是不確定今天的行程能否挪開而提早返回台北,趕赴他們聚餐地點。

  今天早上,他順利將原本的行程先挪開,下周一再飛一趟香港,隨即便前往機場搭機返回台北,又驅車趕來他們聚餐的餐廳。

  “可是你有工作要忙,我以前都一個人參加,沒什麼。”她並不是刻意瞞他。

  “這不是你跟幾個好友的聚餐,是幾年才一次的同學會。”他認為是大事。

  如果他今天沒趕來,妻子是不是一如過往,被同學調侃孤家寡人,甚至被亂湊對?

  一聽丈夫提起剛到餐廳時,聽到同學對她一些調侃批判的話語而不悅,她笑笑地打圓場,“他們只是開玩笑,沒有惡意啦!”她當下是有些尷尬,但並不會放在心上。

  “是你人太善良好欺負。”他替妻子心生不平。

  就算是妻子的老同學,他也不能接受他們對妻子有貶低的言詞。

  “以後同學會一定要告訴我,不管國小、國中、高中、大學,我都陪你出席。”他要讓過去曾對妻子有意或無意輕視的同學,都轉而對她欽羨不已。

  “喔,好。那你的同學會也可以讓我去嗎?”她笑問,心裡高興丈夫要積極融入她的交友圈,而她也希望能了解他的交友狀況。

  “我以前沒在參加同學會,如果你想,以後有活動消息,我帶你一起去。”他溫言承諾。

  “好。”她再次開心笑盈盈。“老公,你這陣子常在晚餐時間就回家,突然減少很多應酬跟出差,真的沒關系嗎?”

  雖很高興丈夫履行承諾,比過去撥出超過兩倍時間陪她,卻不禁擔心擔誤到他的工作。

  “頂多是少談一兩件生意,無妨。”他是真的無所謂。就如趙允桀所言,只要他願意,怎可能沒時間陪老婆,跟她好好交流互動?

  過去的他認為男人就該以事業為重,加上年紀輕輕就提早接管父親事業,他好勝心強,更全力以赴衝刺,不料讓妻子認為他冷落她,婚姻一度出現危機。

  如今,他逐漸調整步調,要更顧全家庭,也稍放松對事業的過度企圖心,適度將工作分給底下的人接手。

  “我在工作上拚命賣力這麼多年,是可以給自己休息一下,過陣子我排個長假,帶你出國,就當慶祝我們結婚十周年。”他側望妻子,深情溫柔的表示。

  她粉臉漾出幸福笑靨,非常期待跟丈夫首次出國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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