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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肖瑤 -【泡個唐朝型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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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瑤 - 泡個唐朝型男

一只黃玉鐲子=時空冒險之旅的車票!?  
這個陸菡如一時興起買的神奇小玩意兒  
讓她體驗:飛機失事×1、摔進長江×1、暢遊古代×3  
還附贈一名養眼又優質的唐朝奇男子  
天天陪伴她左右,帶她吃香又喝辣  
並時時對她放送濃烈情意,給她戀愛般的好心情  
如此超值的行程,甚至讓她動念考慮時空移民  
好永遠包下她的無敵帥『地陪』……
  
智慧通天的師父告訴他,她是他的奇緣  
從此他認定了她,潔身自愛癡癡盼她十五年  
在他終於等到她時,佳人卻完全忘了他是誰  
他掏心掏肺傾訴多年相思,好不容易喚起她的記憶  
佳人卻只滿腦子算計他充當免費導遊  
準備到處玩透透後就逕自回老家?  
這、怎、麼、可、以!想走,得問過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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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雲南 麗江古城

  兩個月前在一場車禍中痛失雙親的陸菡如,獨自背著行李來到四季如春的雲南散心。

  陸菡如身著白色的襯衫,外加一件紅色外套,兩手插入泛白的牛仔褲,漫步在悠長蜿蜒的青石路上,她的眼前是古樸、典雅、幽靜的風景,納西風格的民居鱗次節比,清清的溪流穿城過巷,一座座小橋如彩虹橫跨小溪,排排垂柳在清風中搖曳,無數小巷彎彎曲曲,縱橫交錯,恍若迷宮。

  初抵麗江古城,陸菡如便被這閒靜而清雅的小城迷住了,每天清晨起來,或優閒的逛著古城,或是獨坐在屋檐下,若有所思。在這古城幽雅的環境裏,心境頓時變得舒適與歡愉。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明天將返回北京,陸菡如想到該買些紀念品帶回家給親友。

  古城中店鋪林立,各式商品琳瑯滿目,吸引著眾多的遊客。

  陸菡如步履閒散的來到四方街一個門前攤,上前翻看著納西族老式的白底藍繡的「披星戴月」披肩,眼角不小心瞥見在西邊角落上,有一個衣著破舊的老人蹲坐在地上,面前擺著幾樣破舊簡單的東西,他靜靜的坐著,彷佛在等待著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陸菡如對這老人有種奇特的感覺。

  她舉步向老人走去,蹲到他面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個樣式古樸雅致的米黃色的玉鐲上,玉鐲上隱隱有幾絲詭異的天然暗紋,吸引著她的視線,這玉鐲像有魔力一般讓她不自覺的輕碰一下,玉鐲倏地泛起一層迅速消失的淡黃光芒,快得讓陸菡如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她忙抬頭詢問老人這玉鐲價錢。

  老人臉露訝異的盯著她,半晌才緩緩道:「緣者自給。」

  什麼意思?

  見陸菡如雙眸流露出迷茫之色,老人微笑的說:「妳看著給錢吧,妳與它有緣。」

  呃?意思是說她想給多少就給多少,給一毛錢也沒問題?陸菡如直覺這老者充滿神秘。她掏出錢包,留下大概的費用,其餘的全給了老者,誰教她打從心裏愛上這玉鐲,戴上它,她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 ☆ ☆

  第二天,陸菡如在昆明登上飛往北京的飛機,原本青天如洗、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間刮起一陣狂風使飛機偏離航線,接著一番猛烈的搖晃之後,飛機以驚人的速度墜落。

  陸菡如來不及哀叫,忽然察覺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強烈力量吸過去,一陣昏眩帶著黑暗向她壓了過來。

  她感到頭痛欲裂,待回過神來時,駭然發覺自己正由高空往下掉,她面色發白的正要出聲驚呼……

  砰!她感到自己掉進一個鬆軟的東西上,費力睜眼一看,面前一匹瘦瘦高高的馬兒,正自顧自的咀嚼著幹草,優閒的甩著它長密的尾巴。

  陸菡如心忖:真幸運,從高空掉落,還好是落進這堆滿稻草的馬車上面,如果是水泥地,現在自己肯定是肉泥一團了。

  陸菡如覺得全身隱隱作痛,強撐著坐起身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馬車停在鬧市中間,前面行人如鯽,車轎川流不息,好不熱鬧,一些小販在大聲的叫賣。

  陸菡如越看越心驚,因為她發現這些人都穿著奇怪的服裝,她左轉右看都找不到攝影機,而且這些人無論是舉止、動作、說話都自然得不像是演戲!

  她立即跳下稻草堆,走到人群拉住一位大娘,忐忑不安的問:「大娘,這裏是哪裏,你們是在拍古裝戲嗎?」

  大娘奇怪地看著這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女孩,臉露同情之色,以為她頭腦有問題,可仍是好心地回答她:「這是在揚州,拍古裝戲是什麼?」大娘不解的反問她。

  揚州?飛機怎麼忽然落到江南水鄉了?最重要的是,前面一堆悠然自若身著古裝的人是怎麼回事?而面前的大娘連拍古裝戲是什麼意思也不明白。完了,看來這裏真的是古代,不信、不信,我打……痛!陸菡如用力打了自己一耳光。

  旁邊的大娘見她忽然自打耳光,雙目圓睜,驚慌的逃離她身邊,心忖這女孩子看來挺清秀的,不像是個瘋子啊!

  呆立一旁的陸菡如,正努力的跳離這種令人暈眩、不真實的感覺。

  她眼前的一切古怪景象還是沒有變,依然是古代場景。

  她真的到了古代?那種沒有電腦遊戲、沒有炸雞漢堡、沒有電視、沒有電燈,什麼都沒有的原始社會?

  啪!陸菡如再一巴掌打自己的臉。現在想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得快想辦法回原來的時代才對!

  就在陸菡如胡思亂想時,倏地,一個物體從對面直射過來,重重地落入她懷內,撞得她差點跪下地,也讓她收回飄飛的思緒,她驚訝的低頭看懷中的「暗器」,原來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小男孩。

  她抬眼看四周,原本人來人往熱鬧非常的大街,不知何時上演著刀光劍影的全武行,街上路人與販子慌亂的四散奔逃,場面混亂。

  再瞪眼往前細看,發現十幾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各式武器圍攻中間三人,這三人身手矯捷,手持武器拼命自保殺敵。

  而其中一位身穿白衣,手持長劍的人最是厲害,手中的劍不停揮動,劍鋒所到之處總有蒙面黑衣人倒下,旁邊的兩人緊緊護在他左右。

  哇,真像金庸筆下的武俠世界啊!陸菡如驚愕得瞠大了眼,好半晌都合不攏嘴。「現在電影的拍攝場景真是逼真啊!」她還拒絕相信這是古代。

  這時,那群蒙面黑衣人中,有人瞥眼看到陸菡如懷中的小孩,倏地持著亮晃晃的大刀殺氣騰騰地朝她逼近。

  陸菡如眼見自己成了目標,緊張地抓著懷中的小鬼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往後退,她害怕得吞了吞口水環顧四周,還是沒找到任何身著現代服裝的人和現代機器,絕望的知道這裏真的是古代了,而眼前的黑衣人正一步一步的逼近。老天,幸運之神也未免太快離開她了吧!

  她想放下懷中來歷不明的小鬼徑自逃離現場,不想這小鬼卻像無尾熊般兩手緊抓著她的外套,她只得咬著牙拖著胸前的小鬼落跑。

  對方見她跑開,迅疾提刀殺到她面前,嚇得她一邊尖叫,一邊本能地閉眼揮出右拳。她緊張閉眼等了半分鐘,沒有感覺到預想中的痛楚,這才睜眼一看,只見身前地上躺著剛才提刀殺來的黑衣蒙面人。

  呃?她沒有碰到他絲毫,難道她無意間學會隔山打牛神功?陸菡如驚疑的睜大眼思忖。

  再細瞧躺在地上的殺手,發現對方的背上插著一枝紅線飛鏢,想來是前面與黑衣人廝殺的三人之一出手救她的吧?

  陸菡如長吁一口氣,心裏暗想:老天還是與她同在的!

  這時,前面傳來一道渾厚的男性聲音:「姑娘,請快打開小墨懷裏的訊號炮!」

  呃,姑娘?這二十一世紀絕跡的稱呼不會是指她吧?小墨是哪位?不會是正趴在她胸前大吃豆腐的小鬼吧?

  不管了,為了保命,她只得雙手用力拉下這頭無尾熊,在他懷裏掏出一個與現代的炮竹相似的東西,想來這便是訊號炮了。

  陸菡如立刻拉開訊號炮。

  砰的一聲,只見訊號炮直衝向天際,爆出十多朵火紅的光芒,璀璨奪目。

  陸菡如低頭瞧面前的小鬼,這時才看清他的長相。

  好漂亮!陸菡如心裏暗讚。粉雕玉琢的臉蛋上有著俊俏的五官,濃黑的雙眉搭配著大而澄澈的雙眸,挺直的鼻梁、小巧的紅唇,真是漂亮得不得了,長大後必是位俊美青年。

  陸菡如打量半晌,倏地感覺怪怪的,啊!對了,他的神情冷冰冰的,不太符合這可愛的模樣,他如果帶著活潑天真、無憂無慮的神情,該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家夥。

  陸菡如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用力扯拉小家夥白裏透紅的雙頰,拉出個人工笑臉。嗯,這才可愛!雖然有點滑稽。

  「小鬼,你才多大?那麼小就繃著臉充老頭。」她憤慨的說。

  「不會是啞巴吧?」陸菡如見他沒有絲毫反應,不由得喃喃地說,心裏稍湧同情,可雙手仍一直繼續拉扯他的臉皮。

  「疼!」稚嫩的聲音終於從變形的嘴巴逸出。

  「呃?」原來不是啞巴!陸菡如稍微停手,有點捨不得這嫩嫩的手感。

  「小鬼,你才多大?一直繃著臉,像個老頭子多不可愛,搞不好你爹會以為他自個兒養的是老頭子,而不是兒子。」

  不料,小孩剛稍露情感的雙眸瞬間沉了下來,臉色更是陰鬱到極點,陸菡如不知自己說錯什麼了,就算說錯,也用不著立刻繃起臉吧!真不可愛。

  陸菡如邊扯著小鬼臉皮,邊抬頭看向前方,見對面街道忽然湧出不少手持武器的人,他們迅速湧向那群黑衣蒙面人。

  陸菡如嚇了一跳,以為那些人是黑衣蒙面人的援軍,這下中間的那三人一定會死翹翹,接著她也會完蛋了,嗚……

  倏地,只見那群人積極攻向黑衣蒙面人,明擺著是幫中間那三人的,陸菡如暗鬆了口氣,放下心來,知道這些人可能是剛才煙花訊號彈召來的幫手。

  有了援手,那些黑衣蒙面人立刻落於下風,形勢逆轉。

  忽聽黑衣蒙面人群中一人高呼:「退!」

  那群黑衣蒙面人在死傷一半的情況下,一下子退得無影無蹤。

  居中身穿白衣的那人飛掠而起,身輕如燕的飄到陸菡如面前。

  首次親眼目睹輕功絕技的陸菡如頓時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姑娘,多謝妳救了捨弟。」渾厚低沉的男性聲音從陸菡如耳邊傳來。

  「啊!」陸菡如嚇了一跳,她定睛看著卓立於前的古裝男子,只見他劍眉飛揚下有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薄而緊抿的唇,是個英俊不凡的男人,不過,自小看慣俊美如潘安的大哥,她對面相出色的男子已經免疫。

  她怔怔的看著,不自覺地把眼前的古裝男子想象成穿西裝會怎麼樣,嗯……還是現在這古裝扮相更適合他。

  歐陽振宇也用心打量面前奇裝異服的女子,剛才忽然被殺手包圍住,他瞄到遠處有一人靜坐在街上,沒有像四處散逃的百姓那樣慌亂逃命,以為是路過高人,情況危急之下為了保護小墨,他只得運功將小墨送進這人懷中以保安全。

  剛才聽到她的尖叫才知道她是女的,又看到她帶著小墨奔跑,完全沒有半點武功的樣子,見殺手執刀追殺他們,情況危急下他便發暗器解救。

  現在仔細打量她,發現她容顏端麗,可衣裝怪異,但她的身上有一種非常吸引人的特殊氣質,是他從未在任何人身上見過的。

  陸菡如這時回過神,急道:「不客氣,我也是逼不得已。」是小鬼貪吃豆腐捨不得下來,為保命只得拖著他跑。

  歐陽振宇從懷中拿出兩個金元寶遞到她面前,「一點小心意,以謝姑娘救命之恩,請收下!」

  哇,這裏真的是古代,眼前正是古裝電視劇見過的那種船形金元寶,她接過來仔細翻來瞧去,興致勃勃的把玩著,嘖嘖稱奇。

  歐陽振宇彎身欲抱起小家夥,不料歐陽澧墨雙手卻死攥著陸菡如的牛仔褲,攥得緊緊的不肯鬆手,一雙烏黑而清冷的眼眸死盯著她不放。

  歐陽振宇十分訝異,這三年多來,小墨第一次有了木偶之外的反應,第一次清楚表現自己的情緒,他不想離開眼前這位奇裝怪服的姑娘。

  陸菡如看著歐陽澧墨,不由得心裏一軟,彎下腰柔聲道:「你哥哥要接你回家了,咱們以後有緣再見,乖!」她輕拍他的小腦袋。「你要多笑多說話,不然不可愛啦!小鬼。」

  「跟我走!」歐陽澧墨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多說兩個字了,真乖,什麼?跟你走,啥意思?」陸菡如後知後覺的驚叫。

  「請問姑娘是何方人士?」一旁的歐陽振宇見狀插口道。

  「啊,我不是這裏的人,不過目前我也不知該怎麼回去……」想到自己的親友,她不禁傷感起來。

  「原來姑娘迷路了,不如由在下送妳回家,不知姑娘家住何處?能否告知在下?」歐陽振宇語帶關切。

  也許找到她雙親,可以跟他們商量,買下她當丫鬟服侍小墨。

  三年來,小墨第一次有所求,他這當大哥的當然要滿足他,也許能藉此治好他內心的創傷。歐陽振宇思及此,更加打定買下她的主意。

  「我不是迷路,呃,也算是吧,我不知怎麼回到二十一世紀……」陸菡如想到將要獨自在古代生活,心裏開始感到惶恐。

  「二十一世紀,是在哪個郡縣呢?」這地名從沒聽說過,歐陽振宇低沉的嗓音透著濃濃的疑惑。

  「不是地址,是未來的世界。」陸菡如著急的解釋。

  「未來世界?」歐陽振宇蹙眉,有這個國家嗎?

  「就是現在的一千多年後啦!」她更急的解釋,她還不知眼前是什麼朝代,可從他們服飾看來,該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

  這姑娘是瘋子嗎?歐陽振宇越聽越肯定,再瞧她一身奇裝異服,他暗忖:雖然小墨想要她,可如果她是瘋子,那對小墨不但沒有幫助,說不定還有害處。

  當下歐陽振宇彎下身,欲用力拉過歐陽澧墨緊抓陸菡如褲管的小手,不料歐陽澧墨倏地轉身瞅著他,稚嫩的聲音透著異常的堅定。

  「我要她!」

  看到歐陽澧墨清澈眸底的光彩,歐陽振宇不由得放鬆用力拉扯他的手。

  「她不太正常。」歐陽振宇沉聲說明。

  「不是!」歐陽澧墨果斷反駁。

  「為什麼要她?還不知她家在哪,總不能強搶。」歐陽振宇無奈的說理。

  「跟我走!」歐陽澧墨稚氣小臉上的雙眸有著超齡的銳利,閃爍著令人心驚的堅決,他的語氣更是透著一股漠視一切和絕不妥協的霸道。

  陸菡如聽著他們的對話,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他們根本沒問過她的意見,也許是因為古代女子地位低下,不受重視吧。

  她心裏暗忖:不知是什麼神秘力量讓她穿越時空來到古代,在沒有找到回二十一世紀的辦法前,自己被困在這舉目無親、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她必須找到解決吃喝住的生存之道,嗯……跟著這頭無尾熊也好,看他哥哥的本領不小,該可以讓她吃喝幾頓,她再慢慢找辦法回現代!

  現在首要事務是解決民生問題!

  「好吧,小鬼,我跟你走!」她宣布,面前的兩個大小男人聞言同時瞪大雙眼,一臉的意外與驚訝,小眼睛則透露喜悅。

  「不過我先聲明,你們要負責我吃喝住用玩,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她得事先聲明,免得到時他們以為她是吃霸王飯而追殺她,瞧剛才他們殺人就像吃飯一樣尋常。

  不知為什麼,相對於成熟的歐陽振宇,那寡言鮮笑的小家夥更引起她內心的奇異感覺。

  想到他超乎年齡的憂鬱,她就情不自禁的湧出深濃的柔情。

  ☆ ☆ ☆ ☆

  由於歐陽澧墨一直緊抓著陸菡如的褲管不鬆手,歐陽振宇只得讓他與陸菡如同坐一輛馬車,隨隊伍出發。

  陸菡如從歐陽振宇口中打聽到,此行目標是竟陵郡的瀚鷹堡,從這裏出發到竟陵需要七天時間,她同時知道這冷面小鬼是瀚鷹堡的少主,名喚歐陽澧墨,此行就是護送這小家夥回堡。

  她還悲慘的得知現在是大唐貞觀二年,也就是說她掉進一千三百年前的時空。不知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她一來就見識到武俠小說中的刀光劍影,以後還會出現什麼千奇百怪的事?她該怎麼回到二十一世紀呢?她默不作聲的坐著,心頭思潮起伏不已。

  靜坐陸菡如旁邊的歐陽澧墨默默看著她臉上神色不斷變化,一對秀眉越蹙越近,倏地,他放開拉著陸菡如紅色外套的小手,挨近她身子,伸出手指慢慢的在她眉間擦拭著,努力想撫平她緊攏的秀眉。

  陸菡如乍一驚抬頭,看到歐陽澧墨那雙清澈明亮的黑眸正目不轉睛的瞅著她,眼裏帶著一縷溫暖的關懷,卻依然不言語。

  陸菡如恍悟到小小年紀的他在無聲的安慰她,驀地覺得胸口熱熱的,那柔軟的感覺裹住她的慌亂,讓她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雖然不知以後事情會如何發展,但看著這雙給她溫暖的眼眸,陸菡如心裏不再驚慌無助。她心忖,一切隨命運安排吧!

  ☆ ☆ ☆ ☆

  馬車忽然停下來,陸菡如掀開車簾探出頭看,發現馬車停在一座園林前,只見大門兩側平臺上植著數根翠竹,竹間有嶙嶙石筍,再抬頭往大門上的匾額一瞧,「展翔居?」

  一直馭馬騎在馬車旁的歐陽振宇跳下馬背,走過來和顏悅色的道:「陸姑娘,先到瀚鷹堡的別業休憩一夜吧!」

  「哦?我還以為馬車會一直開到瀚鷹堡才停呢!」陸菡如咕噥道。

  開?歐陽振宇聽她說得有趣,差點失笑出聲,伸手抱歐陽澧墨下車。

  陸菡如自行跳下車,歐陽澧墨在她落地後小手迫不及待地拉住她的褲管,生怕她溜走似的。

  一旁的歐陽振宇見狀,眼露訝異,卻沒多言。

  進入園林,歐陽振宇喚來一個長得嬌俏可人的丫鬟帶陸菡如進內院更衣梳粧。

  陸菡如心裏暗忖,自己的現代衣著,在古代人眼裏肯定怪異得很吧?

  歐陽澧墨依然拉著她的褲管不放,緊隨不離,惹來沿途一群下人驚訝無比地看著他們,比起奇裝異服的她,歐陽澧墨的舉止更令人驚訝不已。第一次見少主主動與人親近,以前他從不理會任何人,現在他卻主動緊跟著一個衣著怪異的女人寸步不離,奇也怪哉!

  陸菡如跟著丫鬟經過依屋捨而建的一道九曲回廊,沿途園林美景層出不窮,雅致的房屋錯落於林木之間,雅俗得體。

  三人穿過門戶,丫鬟終於引她來到一間房前,停步看著仍拉著陸菡如褲管的少主,她躬身恭謹的道:「少主,陸姑娘要更衣,您先在外面等候吧!」

  歐陽澧墨依然一聲不吭,不過卻放開拉住她褲管的小手,小小的輕移一步。

  陸菡如不習慣在人前更衣,所以她接過丫鬟捧著的衣服後便遣走她,自行更衣。

  噢!天哪!她從來沒穿過古代服裝,咦?這個……是肚兜……對了,這時代還沒發明胸罩,她手忙腳亂的穿戴起來。

  由於理不出復雜華麗的古代雲髻,只得簡單用一條銀色絲帶綰住長發披向後面,陸菡如心裏僥幸暗忖,好在自己留有長發,穿古裝不顯怪異,如果是一頭短發就慘了,自己一定會被他們捆綁送進尼姑廟敲木魚念阿彌陀佛,畢竟古代女子是不能剪發的。

  陸菡如上上下下打理好一切,推開精雕細刻的木門。

  門外,歐陽澧墨和丫鬟乍見陸菡如,均不自覺的呆住,只見換過裝的她,秀麗的姿容顯得清麗,身上散發著一股特殊而迷人的天然風韻,特別是她那雙在濃密睫毛下的明眸瀅瀅,神採飛揚,即使年幼的歐陽澧墨和同為女人的丫鬟也忍不住怦然心動。

  ☆ ☆ ☆ ☆

  當陸菡如出現在廳堂時,更是引起歐陽振宇眾人心裏一陣驚嘆。

  宛若精雕細琢的輪廓如雪似玉、清秀無比,烏黑亮麗的秀發如瀑布般披在她刀削似的香肩,自然彎曲的眉毛下,烏靈閃亮的眸子熠熠生輝,唇不點而朱,一身唐裝更襯出她風姿飄逸,出塵脫俗。

  立在廳堂的眾人,都被這樣的陸菡如深深地震撼住,呆瞪著她。

  他們呆愣的眼神使得陸菡如以為自己是否哪兒衣冠不整,畢竟第一次穿唐裝,也沒丫鬟幫忙,會不會衣服穿反了?她匆忙用手摸摸頭發,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著,左看右瞧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隨即俯首向沒褲管可拉而改拉她右手的歐陽澧墨湊耳低聲問道:「我哪兒不對了?他們怎麼都怪怪的。」

  冷著張小臉的歐陽澧墨抬頭揚揚眉,冷哼道:「沒有。」接著,他轉頭瞪向面前那群無禮的人。雖然年齡尚小,但一股不容人忽視的威嚴氣勢油然而生,使得眾人連忙收回放在陸菡如身上的驚傃目光。

  偌大的廳堂中間擺著一張長形紅檜木雕花方桌,上面排滿各種山珍海味,陸菡如這時才驚覺自己非常餓,她平時一天可是要吃六餐的。

  歐陽振宇領她坐在方桌右方上的首位,歐陽澧墨自己在旁邊的正位,而歐陽振宇坐在歐陽澧墨另一邊的左方上位,與陸菡如面對,其他人也依次落座。

  陸菡如驚異地發覺這兩兄弟,年齡較小的歐陽澧墨地位比歐陽振宇還高,不容她多作思考,面前的空碗忽然出現一塊大甜糕,轉頭一看,是歐陽澧墨夾給她的,真是個體貼的孩子,她感謝的笑道:「謝謝!」

  陸菡如這時餓得發慌,沒法像淑女樣的細嚼慢咽,拼命的埋頭苦吃。

  歐陽振宇看著她自然不做作的舉止,而小墨似大人般體貼的不斷為她夾各式菜肴,興味十足的笑了。

  雖然還沒有弄清這陸姑娘的底細,可是看著向來冷漠的小墨對她重視的舉止,也許這姑娘將會改變小墨一生,歐陽振宇心裏暗自祈願,希望她能給小墨帶來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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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外面鳥叫鶯啼,吱吱喳喳吵個沒完沒了,隱約夾雜著陌生的尖酸嗓音。

  「小少主昨晚跟這陸姑娘一起睡呢,真怪,小少主從不讓人近身的。」

  「就是,這陸姑娘真缺乏教養,隨便跟一個男人睡,呃……雖然小少主年齡還小,可也是男女有別,那姑娘真是寡廉鮮恥,不懂禮教。」

  陸菡如徐徐的睜開眼,坐起身來,映入眼裏的是古色古香的陌生環境。

  啊,這是古代!昨天掉進古代的記憶一古腦兒地湧進陸菡如的腦海裏。

  很好,確實不是在作夢。

  陸菡如終於苦笑的承認這個事實。

  突然,房門被推開,兩個綰髻的丫鬟捧著衣衫和托盤進來,一眼便瞧見陸菡如坐在床上看著她們,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

  「陸姑娘,妳醒了?」隨手把東西扔到桌上,右邊那名圓臉丫鬟跑過來。

  「醒了。」陸菡如慢條斯理的下了床,「小墨呢?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小少主的房間,陸姑娘,昨晚妳怎麼會在這裏睡呢?不是給妳準備客房了嗎?」另一名丹鳳眼的丫鬟輕蔑地看著她,料定她想攀龍附鳳纏住少主。

  陸菡如思緒混沌的回想著,她用過飯後太過疲憊,好像是讓小鬼牽著回房,最後疲累得見到床倒頭就睡,沒有思及太多。

  陸菡如模糊地憶起睡著時好像抱著一個軟東西,不知那纏人的小鬼什麼時候爬上床的?也罷,一個還沒換尿布的小家夥能幹出什麼呢?不過,現在是在古代,這樣可能與禮不符,陸菡如偏頭想著。

  「小墨呢?」沒有聽到答案,陸菡如再問一遍。

  「要喚他少主,不能直呼少主的名字。」鳳眼丫鬟冷言指正她。

  「少主依慣例在前院練功。」圓臉丫鬟帶著幾分不耐的神情,不甘心的道。

  「哦。」陸菡如清醒多了,察覺到兩名丫鬟的不屑和輕蔑,她轉頭對她們微笑,「妳們可以不用服侍我,出去吧,我自己可以更衣。」

  兩名丫鬟相互交換了眼神,不再言語,悄然退出房間。

  陸菡如自己更完衣,走向桌子,桌上有一鍋熱呼呼的香菇瘦肉粥,托盤上還有幾碟小菜、糕點,好香!她覺得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忙拿起筷子大吃起來。

  這時,一陣細碎的小腳步聲讓她不自覺地從碗裏抬起頭,瞧見一身緊身衣的歐陽澧墨,他的額頭隱隱泛著汗珠,小臉因練功而紅潤,可依然繃成小老頭樣。

  陸菡如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憐惜,她側身把他扯到身邊來,無輕輕的用手巾擦拭他額上的汗珠,之後習慣性地兩手拉捏他的雙頰,制造人工笑臉。「小鬼,你今年才多大?想做老頭子還早呢,少給我板起臉。」

  歐陽澧墨壓下亂捏他臉的雙手,黑眸隱透著笑意,不語的倚著她在旁邊椅子坐下,陪她一起用早膳。

  ☆ ☆ ☆

  「我說小墨,這裏沒遊戲機、沒電腦、電視的,能玩什麼啊?」吃飽睡足的陸菡如想知道古代是怎樣生活的。

  遊戲機、電腦、電視?那是什麼?歐陽澧墨不發一語,疑惑的盯著她。

  看到小鬼充滿問號的眼珠子,陸菡如馬上明白他不懂這些現代化的物品,只得簡單地改問一句:「你平時都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

  「練功。」歐陽澧墨仍舊奉行兩字真言。

  什麼啊,難道她也得練十八般武藝,站木樁、插沙鍋?陸菡如根據電視所演的練功方式推想。

  「還有呢?」不會一天到晚都在灑汗耍招吧?

  「讀書。」

  「嗯,這還不錯,你確實需要好好讀書,免得長大成蠢才。」陸菡如鼓勵的輕拍他的小腦袋,倏地想起一事,「啊!我也快要聯考了,不過,這裏沒有我需要的課本,唉……」苦惱的嘆了一大口氣,陸菡如開始擔憂的想,如果有機會回到現代參加聯考,她恐怕也只能抱鴨蛋回家給大哥瞧了。

  「聯考?」歐陽澧墨不解的問。

  「就是考大學啦!算了,不說這些。」陸菡如不耐的一語帶過,重回最初的話題,「你說我可以做什麼打發時間呢?」神奇的來到唐朝,說什麼也得好好遊玩一番。

  「繡花。」歐陽澧墨再次送上兩字真言。

  「呸!不如殺了我。」與其讓她坐在房間學古代女人把頭垂得低低的,一針一線繡花繡草到白頭,不如讓她直接上吊來得痛快。

  「畫畫。」歐陽澧墨耐心的再次上貢兩字真言,真難得。

  「死小鬼,你見不得我好是不是,我是問你有什麼好玩的,不是要你讓我當作家──坐在家。」陸菡如揪起他的耳朵生氣吼道。

  此時忽然傳來敲門聲,兩人一致抬頭轉看向門口,只見一身瀟灑玄衣的歐陽振宇正微笑的瞧著眼前的情景,尤其看到小墨明明痛得齜牙咧嘴,偏強忍著不呼出聲的好笑模樣,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強忍住笑。

  陸菡如一見來人,忙鬆開手中捏著的耳朵,端正身體,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身在古代,還是充作淑女樣子為好,在她還沒想通怎樣在古代生存下去之前,不能失去面前的「金主」。

  「歐陽先生,不知大駕光臨有何貴事?」陸菡如學著電視古裝劇輕柔問道。

  「先生?陸姑娘,在下並非傳道解惑的夫子,不敢有此稱呼。」歐陽振宇微蹙劍眉回道,心裏暗忖這奇怪的姑娘眼光十分奇怪,他自認自己渾身上下絲毫沒有斯文儒雅的學者氣息,她怎麼會認為自己是夫子呢?

  「啊?」陸菡如頓時醒悟到在古代只有為人師表才能榮獲先生稱呼的,她困惑的撓頭,虛心請教:「對不起,我錯了,可我真的不知該怎麼稱呼。」難道叫公子、少爺、大俠?

  「陸姑娘如果不嫌冒犯,在下虛長姑娘幾歲,可稱在下歐陽兄。」

  「歐陽兄?」陸菡如喃喃念道,覺得別扭,抬頭坦率道:「橫豎我大哥不在這裏,不如我認你為兄,叫你歐陽大哥吧,可以嗎?」

  歐陽振宇瞄著默立一邊的小墨,見他無反對之意,便點頭微笑欣然同意。

  「太好了,這下我在這古代也有親人了,歐陽大哥謝謝你。」陸菡如興奮得拉住他的雙手叫嚷著,心裏暗暗歡呼,這下她在古代衣食無憂,不用擔心會去街上要飯了。

  「陸姑娘……」歐陽振宇話沒說完,就被陸菡如不悅的截斷。

  「不要叫陸姑娘了,叫我菡如吧。」聽到姑娘來姑娘去的,讓她覺得別扭。

  「好,菡如。」歐陽振宇從善如流,語氣關切地柔聲問:「妳昨晚是否睡得好?」聽丫鬟說小墨昨晚與她同榻共眠,他驚訝不已,不敢置信的過來一探。

  「挺好的,我昨天太累了,睡得挺沉的。」

  「需要什麼可以跟我說。」歐陽振宇關切的道。

  「這裏挺好的了,謝謝你,歐陽大哥!」抑掉前面兩個丫鬟尖酸刻薄的話語,一早便吃上美味的瘦肉粥,真的挺好的了。

  「不用客氣,妳把這裏當自己的家就好。」

  「好的,可我現在有點悶,不知有什麼事可以打發時間呢?只要不是在這裏呆坐。」開玩笑!好不容易來到古代,怎麼能錯過這機會呢?

  「今天鎮上剛好有每月一次的趕集,妳可以……」歐陽振宇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菡如的歡呼聲打斷。

  「哇,我要去,我要去看!」陸菡如忘形的拉住歐陽振宇的手興奮叫著。

  歐陽澧墨不高興的皺起眉頭,瞪著陸菡如抓著大哥的手,上前不客氣的拍開,隨即緊握她的右手拖著往前走,陸菡如茫然看著被拍紅的手,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帶妳去。」惜言如金的童音好心加了兩字。

  陸菡如聞言開心地咧嘴笑了,急忙拉著歐陽澧墨的小手飛奔出府。後面的歐陽振宇莞爾的搖搖頭,由於有一些緊要事需親自處理,不能與陸菡如他們同行,歐陽振宇派了幾個護衛隨他們出門。

  ☆ ☆ ☆ ☆

  唐朝是個物產非常豐富的時代,趕集就是一種市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有賣玉的、賣胭脂水粉的、賣書畫的……琳瑯滿目的貨品讓人目不暇給。

  陸菡如興奮的東瞧西瞧,對每一件東西都新奇興奮的打量,滿心激動,不是說她想買什麼,而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集市真實地展現在她面前,而她能親眼看到,親手觸摸,是多麼幸運的事啊!她激動得不由自主地用力緊捏歐陽澧墨的小手。

  緊跟在她身邊的歐陽澧墨見她如此激動,以為她想買手中拿著的珠花,朝旁邊的護衛點了點頭。

  護衛忙掏出一枚碎銀遞給小販,代主開口:「這珠花我們少主買下了。」

  陸菡如回過神來,一看前面的銀子和珠花,迷糊道:「小鬼,你喜歡戴花?」

  歐陽澧墨沉默不語,只是嫩白的小臉浮現一抹青色。

  護衛瞧著主子面色不對,只得打圓場道:「不是陸姑娘妳中意這珠花嗎?所以少主買下來送給陸姑娘。」

  「我怎麼會喜歡呢,只是看看罷了。」

  歐陽澧墨默然以對,隱約中好像有磨牙聲。

  「那妳為什麼拿這珠花在手中那麼長時間?」護衛再次忠心代主問道。

  「我是在想別的事情,沒注意手中這珠花。」

  瞧主子小臉驀地轉成陰黑,瀕臨吐血,得趕緊安撫安撫,於是護衛忙道:「陸姑娘戴這珠花肯定比別人好看百倍,看在少主一片心意,就收下吧。」

  「呃……好吧。」反正是別人出錢,不要白不要。

  忽地,她瞧見前面有個與現代接軌的東西──冰糖葫蘆,她驚喜的甩開手裏的小手,急奔上前緊盯著這熟悉的東西,接著,她更驚訝地看到拿著遍插冰糖葫蘆竹竿的是個小小的孩子,與歐陽澧墨年齡相倣。

  只見他額上泛起汗珠,吃力的扶著竹竿,眼裏正閃著希翼的目光瞅著她這顧客。

  陸菡如心裏掠過不忍,一手扶過他拿著的竹竿,蹲下對上他純凈的雙眸,柔聲問道:「孩子,你家大人呢?怎麼讓你這麼小的孩子在這裏幹活呢?」

  「我爹死了,我娘病了,家裏沒錢治病,所以我採了些山楂賣糖葫蘆,姐姐,妳要買嗎?」

  「哦,等一下。」陸菡如轉身對財神爺歐陽澧墨求道:「小墨,可以給我些銀兩嗎?大不了,我不要這珠花了。」

  「哼!」歐陽澧墨再使個眼色給旁邊的護衛,護衛忙掏出一個荷包遞給陸菡如。

  陸菡如伸手輕摸那小孩的頭,輕柔道:「孩子,你娘治病要多少銀兩啊?」

  「要十五兩左右,我得賣好多糖葫蘆。」稚嫩聲音透著不符年齡的擔憂。

  這時代的孩子怎麼都這麼多煩惱?歐陽澧墨已經是個怪胎了,眼前的孩子也是這麼多憂愁……

  陸菡如滿心憐憫的把荷包遞給孩子,柔聲道:「孩子,你拿去給你娘看病吧。」

  這孩子眼裏迸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卻搖搖頭道:「不,姐姐買下全部冰糖葫蘆才一共一兩錢,我不能多要的。」

  「我是給你娘看病用的,你忍心讓你娘多受病痛之苦嗎?快點拿去給你娘看病,不然你可是大大的不孝。」陸菡如見他小小年齡那麼有骨氣,更是欣賞憐惜他。

  小孩一陣猶豫,陸菡如見他還在磨蹭考慮著,再道:「這銀子不是白給你,是我借給你的,你先拿去給你娘看病,以後有錢後,連本帶利再還給我。」

  小孩不再掙扎,抬起頭嚴肅的道:「好,我跟妳借錢,姐姐,以後我一定會加利息還妳的!」

  陸菡如鬆口氣笑了,站起身欲伸手再拍拍這小孩的頭,不料一只小手伸來緊握住她的手,陸菡如轉身看同樣嚴肅著小臉的歐陽澧墨,不由得覺得好笑。她反握住歐陽澧墨柔軟的小手,繼續逛市集。

  ☆  ☆  ☆ ☆

  高興逛完市集回到展翔居,見歐陽振宇臉色凝重的站在門口,一見歐陽澧墨,便急切彎腰俯耳道:「小墨,我們必須立刻出發回堡,堡裏出事了。」

  歐陽澧墨冷靜的看他一眼,點點頭,轉身拉住陸菡如走回門口。

  陸菡如見園內丫鬟、僕人動作俐落的把一包包東西扔進停放在門口的馬車,自然明白他們要離開了。

  她抱著歐陽澧墨同上馬車,轉頭發現歐陽振宇和護衛們騎馬在旁,表情嚴肅戒備著,馬車緩緩的行駛,她心裏不禁忐忑不安。

  陸菡如透過馬車窗口看著外面風景迅速變換,他們已從市鎮走到荒野,再由荒野朝山上行駛,這時,前方突然傳來歐陽振宇急切的警告聲:「大家小心!」

  陸菡如與歐陽澧墨忙拉開馬車簾子探出頭,看到前面的歐陽振宇與護衛們已手持武器與十多名黑衣人廝殺起來。

  忽然馬車一陣強烈搖晃,將坐在裏面的陸菡如和歐陽澧墨給甩了出去,四名黑衣殺手倏地出現在陸菡如面前,陸菡如反射性地抱起歐陽澧墨快速向前跑,四名殺手持刀在後緊追。

  倏地,陸菡如發現前面是懸崖峭壁,大驚停步,慌亂地轉過身,只見四名殺手持刀向他們逼來,而歐陽振宇和護衛們在後面與幾名黑衣殺手打得難解難分,一時顧不上這邊。

  陸菡如緊張地護著歐陽澧墨一步一步往後退,但是歐陽澧墨卻不甘心地閃到陸菡如前面。

  一名殺手忽然揮刀上來,歐陽澧墨勇敢地揮出一拳擊向殺手的小腹,殺手吃痛,刀子跟著下滑了幾分,陸菡如一驚,乘機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那名殺手摔了個四腳朝天。

  另外三名黑衣殺手看到同伴被奇怪的手法打倒,在怔愕初醒後,殺氣更盛地持刀逼上前。

  陸菡如心忖這回可能逃不過了,一手拉住歐陽澧墨往後面緊緊護著,面對著前面三人,準備拼命也要保護好他。

  一道人影飛至,歐陽振宇揮劍攔下陸菡如前面那三名殺手,金屬交擊聲響起,四人纏鬥起來。

  「小心,菡如!」歐陽振宇在與對手纏鬥時瞥到陸菡如那邊,倏地大吼!

  就見先前被陸菡如打倒在地的那名黑衣殺手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與歐陽振宇的示警聲同時,黑衣殺手的身影已飛至陸菡如面前,朝再次閃到陸菡如前面的歐陽澧墨揮出致命的一擊。

  陸菡如大驚,反應快速的趴下身子護住歐陽澧墨,背後承接殺手一拳,令她不由得口噴鮮血,而黑衣殺手拳勢太強,讓陸菡如止不住跌衝的力量,連帶把歐陽澧墨也拖得一路跌滾到懸崖邊。

  後面的歐陽振宇見狀,惶恐的虛發一招擺脫只剩兩名的黑衣殺手,飛身而起,對著欲再攻擊陸菡如他們的那名黑衣殺手發出殺招,令其一招斃命!暫解陸菡如他們的危險。

  原本被護在陸菡如懷裏的歐陽澧墨腳踩的石頭鬆滾,眼見他即將跌落懸崖,陸菡如急忙俯身抓住他的手,自己半個身子掛在峭壁上。

  「小墨,抓緊我,別放手!」陸菡如急喊。

  歐陽澧墨咬緊牙緊緊抓住陸菡如。

  陸菡如漸漸地感到不支,而歐陽振宇這時被另外兩名黑衣殺手追上纏鬥,無暇顧及他們。

  陸菡如看著臉色發白的歐陽澧墨,心裏溢起輕憐溫柔,微微一笑。

  「小墨,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接著她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歐陽澧墨拉上來,而自己卻止不住衝力掉下萬丈深淵。

  陸菡如急速墜落山崖,倏地一道光芒從她手中的玉鐲疾射而出,化為一圈耀眼的光暈籠罩住她,接著光芒一閃即逝,陸菡如如泡沫般消失在空氣中……

  ☆  ☆  ☆ ☆

  痛!陸菡如呻吟著醒轉過來。

  她困難地張開眼,發現自己俯臥在一片白色被褥中,迅速鑽進鼻子的是略微刺鼻的藥水味,她稍微動一動,背部便如火燒般疼痛,讓她不由自主的痛呼出聲,意識更清醒了,也驚動了房內的其他人。

  「小如!」

  一張熟悉的,此刻流露出關切和掩不住欣喜之情的英俊面孔出現在她面前。

  「大哥!」她有氣無力的輕喚。

  「很痛嗎?我叫護士過來……」陸珩按下呼叫鈴,轉頭擔憂的望著自己唯一的妹妹。

  身為豐華集團董事長的他在接到尋獲陸菡如的消息後,立刻心急如焚的拋下進行中的會議,趕到醫院守著她。

  「我怎麼會在醫院?」陸菡如只記得自己坐在昆明飛往北京的飛機上……

  「妳坐的飛機出事,妳被人救起時已昏迷三天了。」陸珩關心的伸手碰觸她的額頭,探探溫度。

  「哦……」陸菡如努力地想了想,想起飛機猛烈的晃動……之後便一片空白。

  「小如,與妳同機的人全都沒事,只有妳在飛機出事後的第三天,出現在昆明旁邊小村落的山下,被村人救起送進了醫院。」陸珩心疼的輕撫陸菡如蒼白的臉。

  「看來我的運氣真差,全機只有我一人出事。」陸菡如自嘲的說。

  「小如……」陸珩蹙起眉頭,若有所思的端詳她,欲言又止。

  聽說小如出現在人煙稀少的村落,而同機的人都在機艙沒事,更奇怪的是,小如被發現時身上竟然穿著古裝,而且附近沒有電影或電視在拍攝,小如的古裝質料看來細致高雅,不像是倣造品,他已經請人將這些服飾交給考古專家鑒定。

  「大哥,怎麼了?」陸菡如敏感的察覺到大哥的不對勁。

  不會是她斷手斷腳或毀了容吧?陸菡如心一跳,勉強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臉,沒有包扎繃帶,還是滑滑嫩嫩的,她再動動兩條腿,嗯,能動,很正常!她重重的鬆了一大口氣。

  陸珩莞爾的看著陸菡如好笑的舉止,差點失笑出聲。「小如,妳沒事,只是背部受了傷,醫生說只要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那你幹嘛一副我快要死的樣子?」她噘起嘴不滿的嘟囔。

  「去!少說這些不吉利話,小心大哥打妳屁股!」陸珩不高興的揚眉揮手作打她狀。

  不知為什麼,他的心頭忽然湧起強烈的莫名不安和恐懼,心裏隱隱感覺他最心愛的妹妹會離開他身邊,他將永遠的失去她。

  陸珩無意識的緊緊握住陸菡如的手,陸菡如手一痛,知道自己的戲言嚇到了大哥,不禁內疚的抬眸輕道:「大哥,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妳盡快養好身子就算對得起我了。」陸珩壓下心中的不安,寵溺的輕揉她的頭發。

  「嗯!」感受到哥哥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和關愛,陸菡如露出幸福的微笑,再度閉上眼,緩緩的沉沉睡去。

  ☆  ☆  ☆ ☆

  時值初唐,青風山崖下,一群人仔細地尋找著什麼。

  「稟大少主,山崖下面沒有找到任何人!」護衛大聲報告。

  「連屍身也沒有嗎?」歐陽振宇睜大眼不信地逼問。

  「是的,就連一片衣服布塊也沒有!」護衛十分肯定的回答。

  「怎麼會呢?我親眼見她掉下去的,你們仔細搜尋過這一帶了嗎?」

  「稟大少主,屬下們兵分四路,斷崖上上下下都搜尋過了,連山中間的裂縫都探過了,還是沒有找到少主所說的姑娘。」

  「那就奇怪了,會不會是被人救起……這也不可能,也許被野獸叼去……」歐陽振宇皺著眉頭推測著。

  旁邊的歐陽澧墨如一具石像般僵硬地立著,眼神空洞的望著山崖下面,動也不動,對周圍的一切似是沒有任何感覺。

  歐陽振宇心驚於歐陽澧墨悲傷至極絕望的表情,急忙將他拖離崖邊。

  「小墨,她已經死了,你別難過了……」想到小墨再次失去所愛和陸菡如捨身救人的悲壯,歐陽振宇不禁心酸難言,語氣哽咽。

  歐陽澧墨清冷的雙眸這時泛起淚光,長久,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的沿著眼角滾落下來……

  曾經短暫敞開的心靈,再一次關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再沒有敞開過。

  他把深深的眷戀、祈求、悲傷,憤恨深深的沉入心底,直到與她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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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昆明醫院住院一個星期後,陸菡如完全痊愈,她和大哥陸珩終於回到北京。

  陸菡如那天被救起時所穿的古裝服飾已經透過專家完成鑒定,證實那是唐初貞觀年間的衣物,件件精巧華麗,屬於富貴人家所有,價值不菲。

  陸珩不知道陸菡如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失去意外時的記憶,不知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了不讓小如憂心,便隱藏了唐裝服飾的事情,只要小如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  ☆  ☆ ☆

  二○○四年七月,陸菡如回到現代已經五個月了,她完全忘記曾經到過古代的一切經歷,這時,她正緊張的準備著關係人生命運的一戰──聯考。

  聯考一結束,陸菡如登時感到全身神清氣爽,隨即便想到名勝景地旅遊一番。

  自從雲南之旅後,大哥就把她軟禁,不準她獨自出門,還請來一位人高馬大的保鏢時刻跟隨左右。之前她忙著準備聯考,也體諒大哥對她疼愛關懷的苦心,所以雖然心裏不滿也只能嘟著嘴忍著。

  可是現在都考完了,她可不能忍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老是關在家裏的日子。

  晚飯後,陸菡如抱住坐在沙發看電視新聞的大哥,把頭埋在陸珩懷中撒嬌道:「大哥,我苦難的聯考結束了,你總該犒賞一下苦讀多年的小妹我吧。」

  「哦,妳想要什麼?」陸珩輕撫陸菡如柔滑的長發,寵愛的笑著。

  「我想出去旅遊,這次我想搭輪船遊長江三峽,我想看氣勢磅薄的長江,好不好嘛?」陸菡如邊說邊大展向來靈光的撒嬌功夫。

  陸珩聞言,斬釘截鐵的反對:「不行!」

  「大哥,如果你擔心就陪我一起去,我也想與大哥同遊長江呢!」陸菡如據理力爭,「人家好不容易暫時脫離苦海,大學開學後就沒時間出去玩了,好大哥,你就答應我吧,陪我去玩,你沒時間我就找朋友一起去 。」

  「不行,妳身體還沒全好,不準出去玩!」陸珩臉色陰沉的命令。

  「早八百年前就好了,我日夜備戰聯考都沒事,現在更不會有事。好大哥,你就答應我吧。」她努力爭取,非得如願以償不可。

  「唉……好吧,我陪妳一塊去。正好我要到重慶處理公事,不過妳得答應我一件事。」再次舉白旗投降,陸珩寵愛的輕撫她的頭發,無奈的勉強答應下來。

  「什麼事?」見大哥終於鬆口答應,陸菡如興奮得急問。

  「妳得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不準隨便獨自亂跑。」陸珩不容反駁的道。

  「行!」只要能遊長江,其他的都沒什麼大不了,陸菡如痛快的一口答應。

  ☆ ☆ ☆ ☆

  重慶,七月的紅日高掛,陽光在長江水面上跳躍,使得江面旁的群峰如披上金甲,威武亮眼。

  陸珩與陸菡如在重慶搭上客輪,順流直下,從江輪上遠眺,群峰相峙,峭壁嵯峨。船過白帝城,進了夔門,駛在瞿塘峽,眼前萬重群山,峽谷兩岸危崖壁立,江流洶湧,氣勢非凡。

  輪船頭上,陸菡如領略著眼前大江東去的宏偉氣勢,心醉於這雄奇峻美、幽深秀麗的長江三峽風景,不禁浮想聯篇,這長江千百年來不知激蕩了多少人的詩情畫意,令無數文人墨士、壯士武夫為之嘆服折腰,傑出詩人更是留下多首千古傅頌的詩篇。

  在這滾滾東流的長江上,陸菡如彷佛聽見愛國詩人屈原的悲呼,依稀看到深明大義的才女昭君眷戀不捨離鄉的淒美身影,這些才子佳人隨著千古不變的長江,永世留名!

  神思恍惚間,陸菡如手鐲倏地傳來一陣灼熱,接著發出一陣刺眼的光芒,她反射性的用左手遮擋著這刺眼的光芒。

  「小如,小心!」旁邊的陸珩倏見莫名的閃光罩住陸菡如,心裏湧起恐懼,想衝過去把陸菡如抓住,卻被一股看不見的東西擋住。

  聽到大哥的吼聲,陸菡如心裏一驚,恍惚間一個重心不穩,噗通一聲,掉進波濤洶湧的長江中。

  ☆ ☆ ☆ ☆

  掉入長江的陸菡如感到自己被卷入強大的漩渦中,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襲來,全身如撕裂般的疼痛難受,她本能的求生意志拼命地想讓自己浮出水面,努力掙扎出漩渦,嘴鼻裏灌入不少江水,她身體逐漸下沉,意識開始模糊。

  倏地,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她胡亂揮舞的手,陸菡如朦朧中以為是大哥來救她了,暗鬆了口氣。

  好一會兒,她感覺自己脫離了江水,有人輕拍著她的臉頰,耳邊傳來低沉而飽含焦急的陌生男音:「菡如,醒醒!」

  陸菡如費力的張開眼,深深吸入一口空氣,隨即嗆咳出來,這時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輕緩地拍打著她的背部,助她緩氣。

  經過一陣折騰,她略有精神的緩緩轉過身體,抬眼一看,不料竟對上一雙漆黑如銀河係最深處的眼眸,眸珠隱約閃爍著星光。

  真美!陸菡如暗讚著,一時看癡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她發現這雙美麗的黑眸隱隱帶著寒意,這寒意卻讓她有著一股熟悉的親切感。

  她努力自這雙蠱惑人的眼眸移開,慢慢瞧向他的臉,那是一張非常俊美的臉龐,兩道濃黑的劍眉飛揚入鬢,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豐潤的唇,一頭束起的又黑又密的長發披肩後,梳著如同古裝電視劇的發式。

  陸菡如越看越覺得奇異,對著這陌生的臉孔,剎那間她心神恍惚,恍如身在夢中,良久,她才緩緩的出口:「你是誰……」雖然感覺挺熟悉的,卻又素未謀面。陸菡如不禁低頭沉思,努力翻找腦中記憶。

  那男子默默的注視她,久久無語,黑眸閃耀著奇異的光芒。

  陸菡如低頭沉思未果,倏地發現他身上溼淋淋的,想到剛才是他救了自己,再次把目光轉回到他的俊臉上,臉露感激笑容。

  「謝謝你救了我,先生,大恩大德我永不記得。」不是她小人不報恩,只是怕死了有人要她以身相許,所以先用這話頂住,誰知他是不是小人,但她肯定他是男人!

  ☆ ☆ ☆ ☆

  歐陽澧墨在救她上岸看清女子面目時,如遭雷擊般渾身劇震,向來冷漠的臉霎時掠過無比的激動,前所未有的狂喜之情漲滿胸口,久久不平。

  見她目不轉睛地呆看自己,他極力的壓抑,努力地不讓這情緒流露於外。

  他緊緊的凝視陸菡如,見她還是一身奇裝怪服,可是容顏依然如同十五年前般年輕嬌美,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不曾被歲月洗禮過?歐陽澧墨滿腹驚疑。

  十五年前她因救他而墜落山崖,他不死心的幾次親自下山崖仔細搜索,就算明知她活不過來,也想親眼看到屍體,雖然大哥說她可能被野獸吃掉,他仍不死心,心裏深處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自己:她還活著。

  歐陽澧墨七歲遇到智慧通天的師父隱山老人,在傳授他武功之餘,也說出他所戴的玉佩會和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姑娘結緣,而他幼時遇到的陸菡如可能就是他的有緣人,所以她應該還好好的活在另一世界,只要他有心等待,緣分到了,自會與她相遇。

  他不明白六歲時的自己為何會對這姑娘有著不同尋常的執著,更似一份奇異的眷戀,隨著他成長,他對她的眷戀更是與日俱增,她的容顏、眉間的神採更是深深的刻烙在心裏。

  歐陽澧墨聽從師父所言,在山上練了十年功,直到五年前下山,他便開始尋覓她,他不知道她會出現在哪裏,什麼時候會出現,只能滿懷希翼地耐心等待。

  下山後他未曾回去瀚鷹堡,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四處尋覓著她的蹤影,直到半月前,在揚州被大哥軟硬並施,百般無奈的回到他離開十五年的瀚鷹堡。

  今天,他在湖旁草坪閉目養神,看見前面湖水忽然有動靜,好像有一個人浮浮沉沉像是溺水,而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裏倏地湧上前未所有的波瀾,胸口的玉佩更奇異的灼痛他,讓向來冷漠無情的他不及多想便跳進水中救人。

  現在,他終於等到她了。

  強壓下心中的震撼與激動,歐陽澧墨輕呼出壓在心底十五年的名字:「陸菡如?」

  「是……」陸菡如本能應道,接著後知後覺的想起她還沒有開口自我介紹,忙驚呼:「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們真的認識?」難怪總覺得有點面熟。

  「認識。」她居然完全忘記他了?他不悅的蹙起劍眉,面色沉了下來。

  「真的嗎?在何時何處呢?」這麼俊美的男人她不該忘記的啊!

  「十五年前。」歐陽澧墨的臉色越來越鐵青。

  「十五年前?」陸菡如嗆了口水,睜大眼瞅著眼前的男人,她今年十八,十五年前她才三歲,開玩笑,讓三歲的黃毛丫頭記起啥?

  見她一副茫然模樣,他咬牙切齒的好心指點她:「歐陽澧墨。」

  「哦,歐陽澧墨?」沒聽過,陸菡如心底暗念,不敢當面說出,面前的俊臉越來越似張飛臉了。

  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還是沒想起來,歐陽澧墨一向平靜無波的心這時急速升起怒氣,他等了她十五年,日思夜想,四處苦尋,可她卻將他忘得一乾二凈!他背負雙手在後緊握,極力控制住不伸向她的脖子,只能恨恨的怒瞪著她。

  陸菡如茫然轉而打量四周,她記得自己掉入波濤洶湧的長江,被救的話該是回到船上,可這裏是陸地,面前則是水平如鏡的大湖,而不是她看過的長江,而站在她旁邊自稱十五年前便認識她的家夥,居然從頭到腳穿著一套似曾相識的古裝。

  對!這服裝打扮和發式她真的好像見過……是唐裝!陸菡如腦海裏飛快閃過某段記憶!

  一股涼意漸漸從陸菡如腳底升起,她驚恐的回憶起她失落的那段記憶……不久前她曾穿越時空來到古代唐朝,後來她救了一個小孩而墜落山崖,接著不知什麼原因她平安回到了現代……那麼現在這情形,是不是代表她又一次掉進唐朝了?

  等等,剛才這男人說他叫歐陽澧墨?這不是上次到古代時,她第一個認識的愛拉她褲腳玩的小鬼嗎?

  等等,這……她忙轉頭仔細打量他,怎麼變大號了?難怪她剛見他時有股熟悉感,可是她掉落山崖回到現代二十一世紀才過了五個月啊,怎麼這裏已過十五年了?

  這些超出她理解能力的事還是少想為妙,陸菡如認命的長嘆一口氣。

  「怎麼了?」歐陽澧墨靜看她臉色不時變化著,最後見她重重的長嘆一口氣,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唉……真復雜,我也想不通,你是以前那個小鬼?長得真快啊!」陸菡如有感而發。

  雖高興她終於想起自己,可聽到她嘴裏的小鬼稱呼,他不悅的蹙起劍眉。

  「我不是小鬼,以後不準妳再這樣叫。」霸道的聲音冷冷的說。

  「是、是,小鬼。」陸菡如不當一回事地隨口敷衍,還是叫小鬼較有親切感。

  想起自己再次莫名的掉進這陌生的古代,她不禁心慌意亂,四顧茫然。

  歐陽澧墨聽出她的敷衍,不悅地沉下臉,卻又察覺到她臉上明顯的慌亂,便放柔了黑眸,心裏掠過從未有過的溫柔憐惜情緒,想起十五年前,初來乍到的她為保護他而墜落山崖,現在她再次獨自一人來到這世界,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她冰涼的雙手,握得緊緊的,深邃而幽黑的雙眸深深的注視她,如同十五年前一樣,只是手掌變得更有力、更寬厚了,變得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安慰道:「別怕,我在!」

  依然惜言如金,卻奇異的讓陸菡如再次忘記身處異境的恐懼不安,心裏逐漸平靜下來。

  ☆ ☆ ☆ ☆

  「哈啾!」忽然一陣涼風吹來,陸菡如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還溼著呢,而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上已多了一件銀色的披風。

  歐陽澧墨忙一手抱起她,如箭矢般穿過樹林,提氣疾奔前往居所。

  一進門,才見到丫鬟,他立刻迫切地命令她們燒熱水、煮姜湯。

  陸菡如一時失神,他抱起她時,她驚訝得來不及開口阻止,當感覺到腳踏實地了,她忙滿臉通紅的迅速掙脫歐陽澧墨的懷抱,這充滿男性氣息的懷抱,不像大哥那樣讓她心安,反而讓她心臟不規則的亂跳不已。

  直到兩個丫鬟扶著神思恍惚的她進房內,在看到熱氣騰騰的浴桶後,她才回過神,客氣的請丫鬟出去,她還是不習慣有奴婢伺候。

  陸菡如脫下溼貼在身上的衣服,坐進冒著熱氣的浴桶,心神不由得沉浸在紛亂思緒中,直到水漸涼,她才醒覺,忙起身擦幹,拿起丫鬟準備的幹凈衣服。

  曾經穿過唐裝,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陸菡如已能熟練的穿戴起來。

  已換上一身幹爽銀白色長袍的歐陽澧墨,俊偉頎長的身軀背著門站著,在聽見推門的聲音時迅速轉過身。

  陸菡如看著這張有點熟悉又陌生的俊臉,心裏對陌生環境的不安奇異的再次消散,她淺笑柔聲道:「小鬼,我餓了。」她已經接受再次掉進古代的事實,首要解決的是民生問題。

  歐陽澧墨再次被她身穿唐裝脫俗清雅的豐姿震懾住,他緊緊的凝視著她,呼吸頓止。

  師父說得對,她是來自異世界的,所以十五年漫長的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秀美無比的嬌容不曾改變,那特殊的天然風韻依然如昔。

  現在他長大了,與她再沒有年齡的距離,他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愛她了。

  是的,愛她、想她,成了他十五年的全部,漫長的十五年,一年年、一天天,一分分,他對她的眷戀已經凝聚成他靈魂的全部。現在,她一如往昔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切都不是夢,她真的回到他身邊了,他的生命從此有了意義……

  「小鬼,你看完了沒,能看出一頓美食給我嗎?」陸菡如在他熾熱的眼神注視下,臉頰燙如火燒,為了掩飾那份不自在,她故作不耐的叫嚷。

  歐陽澧墨在她的叫嚷聲中回過神,如同十五年前,他伸出左手緊握住她溫軟柔滑的手,牽著她穿過曲折的回廊往前走。

  陸菡如臉紅的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歐陽澧墨卻更緊的握住她,緊得她手掌有些發痛,她只得心如小鹿亂撞的任他握著,努力地在腦海裏回想他幼時握她手的模樣。

  一路上,正清掃落葉的老僕人和修剪花草的四名嬌俏婢女,以及手中搬著重物的年輕力壯家僕,全都停下手中的活兒,不敢置信地看著兩人,嘴巴愣愣地張大,活像見到天開了似的。

  他們驚訝地看著向來冷漠無情、不茍言笑的少主左手緊握著那女人的手,莫非今天的太陽真是打從西邊出來?

  歐陽澧墨依然擺著一張千年冰臉,無視下人的注視,緊握著陸菡如的纖手穿過高高的拱門,進入「伉園」,裏面早擺好了一桌佳肴美味。

  陸菡如眼睛一亮,不禁吞了吞口水。

  歐陽澧墨拉她坐下,陸菡如忙對眼前的菜肴展開掃蕩,吃得不亦樂乎。

  歐陽澧墨坐在旁邊不時幫她夾菜,臉上透著喜悅滿足,別於以往的冰冷無情。

  陸菡如好不容易吃飽喝足,仰起臉奇道:「小鬼,這是你家嗎?和上次我住的地方不同,這裏不是揚州?」

  「哼,不準叫我小鬼。」他沉下臉,半晌才勉強答道:「這裏是竟陵的瀚鷹堡。」面對失而復得的她,歐陽澧墨再沒有往日的惜言如金。

  陸菡如上下左右仔細打量面前已大一號的人,確實不能再以小鬼稱呼了,她困惑的微蹙起秀眉,暗忖:這時間過得太快了吧,她只不過離開五個月,這裏居然不客氣的過了十五年……十五年!

  倏地,陸菡如想起一件事,她怔怔的注視歐陽澧墨,疑惑的問:「既已過了十五年,而你認識我時才六歲,怎麼會還記得我呢?」小孩子的記憶力沒那麼強吧?

  「我記得,記了十五年,也等了十五年。」他深邃的雙眸深深地凝視陸菡如。

  「等我?」一個六歲大的小鬼等她十五年,怎麼回事?有何陰謀?陸菡如眩惑而迷惘的略帶戒備看著他。

  「師父說,妳我有緣。」歐陽澧墨目光一瞬也不瞬的停在陸菡如臉上,「我已知妳是從異世界來的,我等妳、尋妳十五年,妳終於來了。」

  「師父?」他居然知道她不屬於這時代,想來他師父真是個高人吧?難怪剛才小鬼救起她時沒有太多的詫異。這麼說來,也許他師父知道回現代的方法,有機會定要問問他。

  「是的,我師父看到我胸前的玉佩,便預測到它會給我帶來奇緣。」

  「玉佩?」陸菡如依然茫然的望著他。

  歐陽澧墨從衣領掏出一塊以紅線穿起的米黃色玉佩,陸菡如驚訝地發現這玉佩與自己手中先前在雲南買的玉鐲色質相似,自從戴上這玉鐲,無論用多大勁也拿不下來,就算擦上肥皂潤滑也沒用,而她非常喜歡這玉鐲,最後也由它去了。

  拿過歐陽澧墨的玉佩和自己的手鐲仔細審視比較,陸菡如隱隱感覺到是這玉鐲帶她穿越時空,來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

  「那它該可以帶我回到現代吧?」陸菡如緊盯著玉佩,不自覺的把心裏所想的說出來。

  「不許!」歐陽澧墨急忙搶過她手中的玉佩,臉色因驚懼不安而急速蒼白,「不許妳離開!」

  陸菡如奇怪他莫名的緊張,「什麼嘛,只是借用一下這玉佩,小氣鬼。」她不滿的噘起嘴。

  「我等妳尋妳十五年,絕不許妳再離開!」歐陽澧墨陰著臉大喝。

  「尋我等我幹什麼?」她有欠他錢嗎?頓時,她恍然大悟地驚叫:「啊!我知道了,小氣鬼,只不過是一枝珠花罷了,你也想要回去?太差勁了!」

  歐陽澧墨極力克制的深吸口氣,平撫狂湧上來的怒氣,可是額頭的青筋還是隱隱跳動著,他低沉沙啞的道:「不是珠花!」

  「那你等我幹什麼?」猜不中,只得直接找他要答案。

  「我想妳,所以等妳。」他忽地柔聲道,靜靜的凝睇她,眼底是一汪深不可測的情潭。

  「想我?」陸菡如呆愣愣地看著他,不解他的話意。

  「嗯,我想再見到妳。」

  「見我?」她喃喃的道。

  「是,想見妳,更想留下妳。」歐陽澧墨聲音低低的,帶著強烈的情感。

  「留我?你也知道我不屬於這裏,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有什麼意義?把玉佩借給我吧。」陸菡如積極遊說他借出玉佩,讓她得以離開這陌生的時代。

  「妳有我!」他倏地把她的雙手合握在他的手裏,烏黑深邃的眼眸固執熱切的直視著她。

  陸菡如從他眸底讀出很多很多東西,她的心被撼動了,被一種嶄新的、難言的甜蜜給徵服。

  「你?」她心臟再次不規則的亂跳起來。

  「我等妳十五年了,妳留下,與我共度一生好嗎?」

  聽著這深情的話,陸菡如不禁為之動容,目光幽深地看著他的俊臉,卻忽然想起一事,「啊!你是想報恩吧?因為我以前救過你,所以才想留下我,可你剛才也救過我,一命還一命,我們扯平了,你我互不相欠,你不必勉強的。」說到這裏,陸菡如心裏有些莫名的傷感和失落。

  「不!不是這個原因。」歐陽澧墨急切地用力握住她的手表明心跡,「從第一次見妳,從妳懷中爬起來的那一刻,我的眼裏、心裏便只有妳一人,如果不是師父說妳還活著,我想我早化成一縷魂魄在天地間尋妳。小的時候我不懂,只想和妳在一起永不分開,可十五年的時間積累,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我愛妳,一生只想和妳在一起!」

  聽著這深情纏綿的話,陸菡如心中震撼不已,目不轉睛的看著歐陽澧墨,整個人呆住。

  一時間,兩人默默佇立,癡癡的對視著。

  倏地,歐陽澧墨用力拉陸菡如入懷,眼眸深邃的望進她烏亮的雙眸,似要捕捉住她的靈魂,迅速地,他俯下頭,灼熱的嘴唇壓在她潤溼的唇上,不斷輾轉吸吮,似要吸吮出他纏綿多年的思念和深入靈魂的愛戀。

  陸菡如吃驚的用力推他,但在他強壯結實的胳膊箍制下卻徒勞無功,欲呼出聲卻被他的溫舌乘機滑入口中,一陣暈眩、迷亂和心慌瘋狂的席卷她,漸漸地,她失去反抗的意識,靈魂如同脫離肉體,輕飄飄的浮在縹緲的幻境,緊緊的貼著面前的男人,雙手死命的攀住他,像溺水者攀住救命浮木似的。

  良久,兩唇才依依不捨的分開,歐陽澧墨緊緊的摟著軟倒在懷裏的她,他的聲音嘶啞,迫切的求道:「如兒,為我留下吧,好嗎?」

  陸菡如垂下頭,臉上泛出玫瑰般的紅暈。他居然吻了她,她的初吻竟是被一個一千三百年前的古代男人奪走的,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

  可是她喜歡這銷魂蝕骨的熱吻,喜歡眼前的男人對她傾注深情的熱吻,讓喜悅激情遊走全身的熱吻,這熱吻喚醒她靈魂深處的情愫。

  天哪,她喜歡上眼前這無悔等她十五年的男人了,但她能為他留在這陌生的古代、捨棄自幼熟悉的一切生活和最疼愛她的大哥嗎?陸菡如思及此,不禁心慌意亂起來……

  見她垂首無語,歐陽澧墨圈得她更緊,焦急迫切地喚道:「如兒?」

  陸菡如忙抬起頭,看到歐陽澧墨那朗若流星的雙眸盛滿了緊張、期盼和熱情。她的胸臆漲起酸澀的柔情,羞澀的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歐陽澧墨激動的一把摟她入懷,擁得很緊很緊,全身震顫不已,他在她的耳邊嘶啞的低聲道:「謝謝妳,如兒。」

  陸菡如的眼眶驀然潮溼,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與他緊緊相擁。

  陸菡如心裏默默的對遠在一千三百年後的大哥道歉:別了,大哥!對不起,現在我心裏最捨不得的是眼前這個對她情深一片、無怨無悔,用靈魂不斷呼喚一千三百年前的她的男人,他喚醒了她的愛情,她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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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1: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歐陽振宇很快便得知歐陽澧墨帶了一個陌生女子回堡,他大感詫異,連對親生父親都無情的小墨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滿腹驚疑的他來到陸菡如住的「瓊香院」。

  踏進敞開門的房間,歐陽振宇一眼便看到正托腮凝望窗外風景的陸菡如,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衝口而出:「菡如?」

  歐陽振宇滿心驚訝與激動,不信和困惑的看著她,驚異地發現她容貌絲毫沒變,如同十五年前所見的模樣,沒有半點歲月的痕跡,會是外貌相似的人嗎?

  他悄然打量她,憑他多年閱人無數的經驗,他斷定眼前清麗的女子確實是十五年前的陸茵如,她身上那出麈如出水芙蓉的天然風韻是別人不可能有的。

  見陸菡如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叫喚,歐陽振宇強自壓抑心裏翻滾的激動,輕輕地又喚了聲:「菡如。」

  陸菡如聽到了,她猛的驚跳起來站起身子,茫然的抬頭看著面前一名蓄著短須的中年男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約莫三十來歲,模樣依稀有點眼熟。

  見她一臉茫然之色,歐陽振宇馬上領會到她可能認不出他了,畢竟已經過了十五年,他忙拱手行禮自我介紹:「在下歐陽振宇。」

  「啊!歐陽大哥是你?」陸菡如聞言興奮地衝過去握住他的手,高興地道:「對不起,你變化那麼大,我一時認不出來。」

  「沒關係,畢竟已過了十五年,倒是妳一點都沒變。」真是怪異,莫非她是妖怪?歐陽振宇開始忐忑不安。

  「哦,看來這裏真的是過了十五年,怪不得小鬼都變成大人了。」

  「呃?妳是說小墨吧?十五年了,他當然也長大成人,但是妳怎麼會一點也沒變?」歐陽振宇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回去只經過五個月的時間,能變什麼?沒想到你們這裏卻是已經過了十五年,唉……」見歐陽振宇張口欲言,陸菡如忙打斷他的疑問:「別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事情真相。」

  「妳也不知道?」歐陽振宇驚疑的挑高雙眉。

  「是啊,我原來在另一個時空的,不知怎麼回事來到這個時代。」

  「另一時空?」

  「就是距離這裏一千三百年後的世界。」

  「啊!妳是說妳不是這時代的人?」

  「是啊,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你現在可能在心裏暗暗說我是瘋子或妖怪吧?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陸菡如萬般無奈的認命嘆道。

  歐陽振宇聽不明白她的話,心裏卻不得不信,因為面前的她依舊是十五年前的十八、九歲的少女模樣,按理說她現在該是三十多歲的婦女了。

  看到她臉上透著忐忑、憂鬱和不安,歐陽振宇心裏掠過一陣憐惜,他相信她的所言,也收起她可能是妖怪的可笑想法,「我相信妳!無論妳來自哪裏,以後這裏就是妳的家。」他語氣誠懇的道。

  陸菡如感動得紅了眼,「歐陽大哥,謝謝你!」

  「不用多說客氣話,衝著妳十五年前捨身救小墨一事,瀚鷹堡上下便把妳奉為上賓,妳能住下來是瀚鷹堡的榮幸。」歐陽振宇語氣真摯,十分懇切。

  「謝謝!」陸菡如再次從內心道出感激之情。

  「小墨呢?」歐陽振宇轉移話題,按理說,小墨該伴在她左右不離的,一如十五年前。

  「早上澧墨說有事要辦,一會兒就回來,囑咐我不要隨便出門。」想起共用早膳時歐陽澧墨對她說的話,她據實以告。

  「哦,是這樣啊!」歐陽振宇明白的點頭,看著陸菡如,不由得想起義父,心想也許她可以幫忙勸小墨與義父重歸於好。「菡如,我知道有些冒昧,我有一事想請妳幫個忙,勸一下小墨。」

  「勸小墨?他怎麼了?」陸菡如困惑的抬頭望他。

  「妳勸他原諒父親吧,那麼多年了,還有什麼心結不能解開。」歐陽振宇的眼底浮起一層淡淡的悲哀和深深的感觸。

  「他與父親怎麼了?」陸菡如忍不住關切的急問。

  「唉……」歐陽振宇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面露深沉的憂傷之色,娓娓道來:「這事得從二十年前開始說,我是堡主在娶妻前收養的義子,義父年輕時娶了大夫人,就是小墨的娘,兩人兩情相悅、恩愛無比。可是兩年後,義父又娶了救命恩人的獨生女為妾,以報其恩,善良的大夫人以容人之量接受二夫人的進門。

  可是沒想到二夫人是個善妒自私的人,不斷的在義父耳邊造謠生事,指稱大夫人與下人有染,對大夫人情深似海的義父一時被背叛憤怒蒙蔽,便把大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墨驅逐出家門。當時我還在師門學藝,在無人伸出援手的情況下,他們母子任人遺棄在冰天雪地裏。」

  歐陽振宇頓了頓,感傷的輕嘆了一口,繼續道:「我學成回堡後聽到此事,不相信向來嫻雅的大夫人會做出對不起義父的事,一方面我派人四處尋找他們母子,一方面查出事情真相,我發現二夫人竟然收買一批殺手,一路追殺他們,可憐他們母子有冤訴不得、有家歸不得,在外流離顛沛,倍受欺淩的度日。

  幾番工夫,我終於找到已病入膏肓的大夫人,她把四歲多的小墨交到我手中便含冤而去,當時小墨緊咬唇出血,含淚強忍不流,壓抑著不哭出聲,可憐他小小的年齡嘗盡人世間的苦難……」想起年幼的小墨所經歷過的苦難,歐陽振宇喉中哽塞,眼眶隱隱溼潤,話頓住。

  陸菡如聽得心裏惻然,想起初見歐陽澧墨時,他小小年紀的憂鬱冷漠及早熟模樣,淚光瀅瀅。

  「當時,由於我還沒有找到證據指證二夫人的惡行,不敢冒險把小墨帶回堡,就把他寄養到瀚鷹堡的別業裏。直到兩年後,我活捉到一個殺手,把他帶到義父面前,招供出二夫人收買殺手的經過,再由義父逼問二夫人的貼身丫鬟,了解到當年大夫人含冤的前因後果,義父深切悔恨當初衝動、不分青紅皂白的驅逐大夫人,在得知大夫人已逝去,義父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似的,心灰意冷,每天恍恍惚惚的。他休了二夫人,把她趕出瀚鷹堡,並囑咐我帶小墨回瀚鷹堡……」歐陽振宇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之後我到揚州接小墨回堡,不料二夫人再雇殺手狙擊,好在途中遇到妳出手相救,難得小墨與妳一見投緣。在青風崖上,妳捨身救小墨更令我感佩萬分,當年小墨親眼見妳因救他而墜落山崖,他原本企圖跳下山崖,好在我及時抱住他。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看到小墨流下眼淚,失去妳,他的悲傷遠遠勝過大夫人去世時。他自小冷漠寡語,那次是我唯一看到他有感情的一面,之後我再沒有見過他表露情緒,更別說展現笑容,他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歐陽振宇苦澀的看了看傾聽他說話入神的陸菡如,無比傷感的繼續說下去。

  「自小墨回到堡後,他和義父一句話也不說,除了偶爾與我說兩句之外,對任何人都不搭理,孤僻得很。直到小墨七歲時,當朝最有名的智者隱山老人忽然駕臨瀚鷹堡,指名要見小墨。

  義父驚詫之餘,命人把小墨帶到隱山老人面前,隱山老人一見到小墨,忙拿起小墨項上的玉佩和手掌細瞧,面露喜色,轉身喜極的對義父說:『這孩子今生有奇緣 ,之後他便帶走小墨,上天山學文練武。

  五年前小墨學成下山,可他卻浪跡江湖四處尋找妳,就算得知義父臥病在床,他也沒有回來瀚鷹堡探望。半個月前,我親自到揚州找到他,軟硬兼施的苦求他回瀚鷹堡探望因思子心切而病倒的義父。小墨好不容易才回到瀚鷹堡,可他始終不肯原諒義父,對病榻中的親生父親不屑一顧,義父乞求他的原諒,他卻狠心的轉頭離去……」

  歐陽振宇心裏湧起感傷和痛楚,眼眶泛淚,他雙手緊握成拳,深吸一口氣平緩胸中的激動,再面對陸菡如,沉重懇切的請求。「菡如,我此行來這裏是想請妳勸一下小墨,義父這十幾年來不斷的悔恨著過去的胡塗,痛苦著小墨對他的怨恨和不原諒,在心力交瘁下,他倒了下來。近來,義父的病益加嚴重,針灸藥石不能治,大夫說,心病需心藥醫,我想求小墨親口說原諒義父,解開義父的心結,讓他安心養病、早日康復,可小墨始終不肯開口。所以菡如,我想請求妳勸一下他,讓他原諒義父,小墨一定會聽妳的話,畢竟他對妳有著不同尋常的強烈感情。」歐陽振宇躬身拱手對陸菡如行禮懇求。

  陸菡如聽到故事最後,先前對歐陽澧墨的惻然已轉為憤怒,這個不孝的家夥!她火氣不斷往上狂飆。

  見歐陽振宇行禮,她忙出手扶住,急切的道:「歐陽大哥,你不要這樣,我一定會罵歐陽澧墨那家夥,他太不孝了,欠扁!」她咬牙切齒的說,臉色沉下來,沒想到那家夥居然如此鐵石心腸,虧她還想為了他而留在這裏呢!

  「無論如何,菡如,請妳說服他,義父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擔心……」歐陽振宇擔憂的指出。

  「我一定會讓澧墨親自到他父親面前請罪,就算是用繩子綁也要把他綁去。」

  「不用他請罪,只要他說一句原諒就行了,義父只等著他的原諒……」

  「不,該祈求原諒的是那不肖子,不是他父親,為人子不能言父之過,更不能不盡孝,歐陽大哥,你放心,我會好好說服他的。」陸菡如斬釘截鐵的打斷歐陽振宇的話語安慰道。

  歐陽振宇看著她閃著堅決的眼眸,滿心期望的微笑點了點頭。

  ☆  ☆  ☆ ☆

  午間,歐陽澧墨回到瀚鷹堡,在瓊香院的房內沒看到陸菡如,便心慌意亂的四處尋找,最後在與陸菡如再次相遇的湖邊,找到靜坐著的陸菡如。

  只見她雙手環抱著膝頭坐在綠茵上,俏臉對著流光溢彩的平靜湖面,雙眸蒙上一層迷離的薄霧,纖眉微微的揚起,她的思緒顯然飄浮在一個不可知的境界裏……是有他的世界,還是他所不能知的世界?

  歐陽澧墨心湧恐懼不安,急切的把她拉離湖邊,擔心她是從湖裏來,也可能會從湖裏消失……

  陸菡如被他的舉止驚動,困惑的看著他緊張的臉容。

  「不準妳離開!」他驚懼的喝令。

  「呃?」陸菡如秀眉輕蹙,不解的望著氣急敗壞的歐陽澧墨。

  「以後不準妳到這湖邊來!」

  「為什麼?」

  「這裏危險,不準妳再來!」

  「哼,暴君!」陸菡如不滿的嘟嘴轉身背對他。

  「如兒,妳……你真的想離開這裏?」歐陽澧墨痛楚的聲音喑啞。

  「澧墨,你知道我不是這世界的人吧?」

  「無論妳是哪個世界的人,妳只屬於我。」他無比堅定地道。

  「澧墨,在我原來的世界裏,最幸福的事是什麼你知道嗎?」陸菡如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反問他。

  「嗯?」歐陽澧墨自然想知道她在原來世界中最幸福的事是什麼,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給她同樣的幸福,他無比自信的盯著陸菡如,等著下文。

  「父母健在是我覺得最幸福的事,可這幸福我永遠失去了……因為我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陸菡如想起已逝的雙親,心裏一緊,鼻子酸楚,哽咽的說:「如果我早知道將永遠失去這幸福,我定會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用所有的時間來承歡膝下,珍惜父母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陸菡如悔疚、悲傷、痛楚的任一串淚珠滑下她的面頰。

  一只寬厚的手掌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陸菡如抬起頭看著歐陽澧墨說:「澧墨,你失去母親,卻還有父親可以承歡膝下,你比我幸運多了,我已經永遠永遠無法擁有這幸福了……」

  聽到她提起自己的父親,歐陽澧墨的臉容倏地一沉,眸子閃過揉合痛苦、怨恨和感傷之色。

  「他不配做我父親!」歐陽澧墨冷冷地道,一定是大哥把事情告訴她了。

  「以前他是沒做好丈夫和父親的角色,可人非完人,孰能無過?他現在只是一個身陷痛苦的父親,苦苦的等待著你這兒子的原諒,他等待著、盼望著、祈求著,一天天,一年年,為了一句話,他等得心力交瘁病倒了。

  你知道這日子多漫長,足夠你從小孩長大成人,足夠你懂得大千世界、萬物眾生,因思念等待你而病臥在榻的老者是你的親生父親,與你流有同樣血液,讓你得以誕生的父親,你怎能忍心不顧他,讓他獨自忍受肉體和內心痛苦的折磨,你怎能忍心這樣對待他?」陸菡如越說越氣憤,不禁對歐陽澧墨厲聲大吼指責。

  「別說了,如兒。」歐陽澧墨嘶啞著嗓音痛楚的道:「是我不好,妳別哭了。」

  「你不孝!」陸菡如抽噎的繼續指責道:「你心太狠、太冷血、太無情了,我討厭這樣的你!」

  聽到她說討厭他,他的心裏猶如被利劍刺進般,臉色益加蒼白,寫滿深刻的痛楚。

  見他默然不語,陸菡如不禁怒氣上升。

  「歐陽澧墨,你太冷漠無情了,哼!我不要待在冷血無情的人身邊,你走開!」陸菡如用力推開他,往水平如鏡的湖面走去,心想這湖水也許能送她回二十一世紀,離開這冷血無情的家夥。

  歐陽澧墨追上去,從後面狠狠的抱住她,不理她瘋狂掙扎,驚恐的大聲喝道:「不準走!」

  「放開我,你這沒良心的家夥!」陸菡如喊著,拼命扳開他的手指。

  「妳別走,我去跟爹說!」歐陽澧墨心急的道。

  「真的?」陸菡如立時停止掙脫。

  「嗯。」他又輕又啞的喃喃道:「其實,我早就原諒他了。」

  「呃?你早就原諒他了?」陸菡如詫異地抬頭看他。

  「嗯!」

  「那你什麼不親口對他說?」

  「看到他,我就會想起死不瞑目的娘和墜落山崖生死不明的妳,所以我無法開口……」他痛楚的蹙攏眉峰。

  陸菡如從他深沉的雙眸裏看到困惑、掙扎、痛苦和矛盾,知道他心底深處,深埋著不為人知的沉重傷痛,她輕握住他僵硬冰涼的手。

  「你能陪我一起去看你父親嗎?我想看他。」她輕聲柔道。

  歐陽澧墨沉默半晌後輕輕點頭,牽握她的手離開湖邊。

  ☆  ☆  ☆ ☆

  陸菡如看到臥在床榻骨瘦如柴、虛弱無力的老者,心裏一陣惻然,她輕輕地坐到床榻邊,小心翼翼地執起老者的手,柔聲道:「伯父,歐陽澧墨原諒你了,你看,他來了。」

  聞言,床上的老人震動了一下,急切地用毫無生氣的眼睛環視四周。

  她轉頭看向默立一旁的歐陽澧墨,雙眸狠狠瞪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上前說話。

  屈服在她含怒的雙眸下,歐陽澧墨走近床沿,生澀艱難的說道:「我……我不怪你,爹,對不起。」說完,他不自然的繃起臉,隨即緊握拳頭,快步走出房。

  陸菡如與站在另一邊的歐陽振宇互看一眼,欣慰的鬆了口氣。轉望向床邊,只見一顆淚珠從歐陽洵近乎枯槁的雙眸裏緩緩流淌下來,雙唇激烈的抖顫著,欲張口說話,卻發不出一語。

  陸菡如握住歐陽洵滿是皺紋、粗糙的手,溫柔的看他充滿強烈情緒的眼眸點點頭,體貼的表示自己明白他想說的話和心裏的激動。

  剎那間,歐陽洵覺得自己與這位陌生的女子建立了無比親近的感情聯結。

  之後每天,陸菡如堅持服侍歐陽洵吃藥、抹身、更衣和喂食,細心的服侍老者,可能是移情自己對雙親的內疚,也是為歐陽澧墨彌補多年的不孝之過,陸菡如對著病弱的歐陽洵,自然而然的產生強烈的孺慕之情。

  歐陽振宇派來一個伶俐的丫鬟小月隨身服侍陸菡如,幫忙她照顧歐陽洵,免得她一人累壞了。

  歐陽澧墨對父親的怨恨已煙消雲散,對正臥病在床的父親有著深深的內疚、擔心和關懷,只是他一向不善表達感情,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父親。

  他見陸菡如每天細心地照顧自己的父親,心中除了欣慰、安心和感激,對她的愛戀更是日益加深。

  ☆  ☆  ☆ ☆

  堡主內室,歐陽振宇正俯身跟半躺在床榻的歐陽洵說話,後者精神比以前好多了。

  歐陽澧墨默立一旁,微蹙眉頭盯著門外看,心裏想著陸菡如不知哪裏去了,平常此時她都在父親房內的。

  這時,歐陽振宇抬頭見陸菡如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菜進門。

  歐陽澧墨一見,忙大步上前幫她端過托盤,細心的發現她額上汗珠溼潤了頭發,憐惜的皺眉低聲問:「妳幹什麼去了?」

  「我剛到廚房做了這道湯菜要給伯父嘗嘗,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古代做菜呢。」她越過歐陽澧墨走到床邊,見歐陽洵精神好多了。「伯父,這湯菜清淡,你嘗嘗吧?」她渴望的看著歐陽洵,生怕他拒絕。

  歐陽洵看著她汗溼的鬢發,心底湧起無比感動,淺笑點點頭,示意歐陽振宇將他扶起坐靠在床上。

  陸菡如接過歐陽澧墨盤中的湯碗,舀起一塊扁肉燕輕吹了幾口氣,再喂與歐陽洵。

  「好吃嗎?」陸菡如滿心期待的盯著歐陽洵吞下扁肉燕。

  「嗯。」歐陽洵吃在嘴裏,覺得滑嫩清脆、醇香沁人,連連點頭,忙問:「這叫什麼?」

  「扁肉燕,這菜形如飛燕,用扁肉與蕃薯粉同桿成皮,所以叫扁肉燕,是我父親生前愛吃的湯菜,怎麼樣?真的好吃嗎?」

  「嗯,好吃極了,謝謝妳,小如,我從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湯菜。」歐陽洵微笑的讚道。

  「真的?呵呵,太好了,我好開心!」陸菡如開心的綻出笑容。

  歐陽澧墨默然的注視著她,見她左手捧碗,右手拿著湯匙,雖笑容燦燦,可額頭上泛著細微的汗珠,臉色隱含疲憊,想來她定是在廚房辛苦忙了一天。

  陸菡如再舀一個扁肉燕欲喂歐陽洵,倏地手中的碗被一旁的歐陽澧墨接過,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旁,「我來,妳累了。」歐陽澧墨心疼的道。

  「啊?」

  陸菡如和歐陽振宇皆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看著向來冷漠寡言的他捧碗拿匙,舀起一塊扁肉燕,捧到同樣不信地瞪大眼、身軀微顫的歐陽洵唇畔。

  好半晌,歐陽洵眼中淚光盈然,緩緩的張嘴吞下扁肉燕,含在嘴裏咀嚼久久,不捨得吞下。

  陸菡如和歐陽振宇驚詫的看著這難得的父子和諧景象,心裏湧起深深的感動和欣慰。

  之後,歐陽澧墨天天隨歐陽振宇熟悉瀚鷹堡的事務,以減輕歐陽洵的負擔,而且每天必抽空到堡主內房探望,話雖不多,卻讓歐陽洵心裏感到安慰、喜悅和感動,父子之情益加深厚。

  心結解開了,歐陽洵的身體也一天天的好起來,陸菡如與歐陽振宇心裏的歡慰自是不用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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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午後,陸菡如服侍歐陽洵服過湯藥,決定趁歐陽洵午睡時好好遊一下這個「家」,到這古代近半月了,每天忙著照顧歐陽洵,忙著習慣這裏的衣食住行,一直沒好好參觀這個大得驚人,令她到現在仍找不著邊的瀚鷹堡。

  今天,她一定要好好的逛逛這佔地廣大、氣勢不凡的瀚鷹堡,陸菡如握著拳頭用力宣誓。

  她沒有喚小月和其他僕人帶路,他們對這瀚鷹堡自然熟門熟路,跟著他們只能走馬看花,不如自己摸索、探險來得有成就感,享受更多樂趣!

  聽歐陽振宇說,全堡佔地三百多餘畝呢,單主院就一百多餘畝,真是夠她探險一天的了。

  無視佟管家的滿眼疑問,陸菡如向他要了個小巧的竹提籃,裏面裝著新鮮水果和糕點,預防探險途中肚子大唱空城計。

  好,一切準備完畢,陸菡如興致勃勃的開始在瀚鷹堡內探險!

  午後的堡內一片寧靜氣氛,陸菡如一手拿著水梨啃著,以遊人的心情優閒地漫步看著這規模巨大的古代建築,只見園林院落渾然成一體,布局清幽,廊、軒、庭、榭、亭、閣、樓等建築無不別出心裁,頗具特色,大小屋宇更是井然有序的羅列,之中綴以園林花樹,雅致可人。

  對於成長於二十一世紀現代大都市的陸菡如,這瀚鷹堡無疑等於一個公園,所經過的每一處都景致秀美,人倣若在畫中,說不盡的閒適寫意。

  陸菡如隨手扔出果核,忽地一聲嬌叱從一角落傳來。

  「大膽,什麼人?」

  陸菡如聞聲心裏一驚,不由得有點緊張,垂首恭立候訓。

  一位身穿瀚鷹堡丫鬟服飾,略帶姿色的少女,從前面一精巧美觀的四角亭子裏走過來,神態倨傲地喝道:「妳是什麼人?敢在大少夫人的院子瞎逛!」

  陸菡如抬起頭,見那陌生少女把下巴高高抬起,不悅地瞪著她。

  那少女見陸菡如不回答問題,又怒斥一聲,「問妳呢,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哦,我……我是新來的,迷路了,不是有意闖進這裏的,請姑娘恕罪。」陸菡如回神解釋道。

  「哼,原來是新來的下人,見到大少夫人也不行禮,妳不懂府內的規矩嗎?」

  大少夫人?陸菡如聽得一頭霧水,忽見這陌生少女後面走出一位雍容華麗的貴婦人。

  她體態豐滿,身穿淺紅絲衫、湖綠裙子,肩披輕紗,發髻高聳,遍插金釵玉簪,臉上濃施粉黛,腳踏五色雲霞履,正盯著她看。

  「大膽,還不快行禮!」那倨傲丫鬟再次怒斥。

  行禮?陸菡如茫然一頭霧水,什麼行禮啊?不過最後她只得點點頭充數。

  「妳是哪房的?」大少夫人李紅嫣冷冷的開口問。

  「我……我是堡主房的。」陸菡如不知自己住的房間算哪房,可每天照顧歐陽洵,該勉強算堡主房的吧?

  「哦,那怎麼跑到這裏了?」大少夫人聲音提高不少。

  「我不小心迷路了。」

  李紅嫣見她手提的竹籃,內放不少新鮮果物和糕點,這些東西堡主是不會吃的,神色不善的問:「妳要去哪裏,這些東西是給誰的?」

  陸菡如見她眼神冰冷、氣勢逼人,該是瀚鷹堡的重要人物,向來不喜與人結怨的她只得編個借口,「呃,這些東西是佟管家托我送給夫人的。」面前兩人把她當成下人,如果讓她們知道是自己要吃的,恐怕會惹來麻煩。

  「既然是送來給我的,小娟收下吧。」李紅嫣面色稍緩的說。

  「是!」旁邊的丫鬟小娟不客氣地接過陸菡如的提籃,陸菡如不捨的眼睜睜看著手中的美食轉移他人手中。

  「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陸菡如。」陸菡如不卑不亢地回答。

  「妳負責照顧堡主?」李紅嫣慢條斯理的淡淡問道。

  「是!」

  「堡主近來如何?」

  「堡主身體逐漸康復,好多了。」陸菡如心情愉悅地微笑回答。

  「真的?」李紅嫣不信的睜大眼。

  「嗯,今天上午醫……呃,大夫來診治過,說伯……堡主目前身體逐漸康復,再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下床活動了。」陸菡如暗自慶幸能及時改口。

  「不可能,他不是病得很嚴重嗎?」李紅嫣語氣有些急躁的問道。

  「堡主的病主要是心病,現在澧……呃,少主回堡親自照顧堡主,堡主心病已除,自然康復得快。」陸菡如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似乎不樂見堡主身體康復。

  「哼!」李紅嫣心情不悅的冷哼,「好了,沒事了,妳退下吧。」她不屑的朝陸菡如揮手喝令。

  這麼跩的女人是誰?陸菡如滿腹疑問的離開這座院落。

  她沿著回廊想走回原路,不料瀚鷹堡的九曲回廊縱橫交錯,她一時分辨不出來路,就像走進一座迷宮裏,四周又不見一人,無法問路,只能東轉西拐漫無目的胡亂走著。

  最後她走得雙腿酸痛起來,更要命的是,她的肚子開始不客氣地咕咕作響,她無力的挨著廊欄坐下,等著來人救援。

  ☆ ☆ ☆ ☆

  歐陽澧墨來到父親的主房,見父親正酣睡,環顧四周不見陸菡如芳蹤,詫異之餘傳佟管家詢問,才知她獨自帶食物遊府去了,忙飛奔出房尋找。

  途中,歐陽澧墨從一丫鬟口中打聽到陸菡如身在西院,忙疾奔前去尋覓。

  終於,他在西院回廊看見陸菡如閉目坐著,忙飛奔過去。

  耳朵聽到腳步聲,陸菡如忙睜開眼,轉頭看去,見是歐陽澧墨立刻大大的鬆了口氣,這下有救了,她剛才見到幾個丫鬟,打聽到這裏離堡主房還挺遠的,她又累又餓又懶的只能坐著等人來救她,歐陽澧墨總算不負她所望,來找她了。

  她虛弱無力地開口問:「帶吃的了嗎?」

  歐陽澧墨微蹙眉頭,見她氣若遊絲的樣子,他眼露焦急的關切急問:「妳怎麼會餓著?」

  這半月相處下來,他自然知道她一天要吃六餐的習慣,不食主食,也得吃上點心和鮮果,所以,在她的房裏隨時準備著十二盤糕餅點心,他剛從佟管家口中得知她隨身帶了鮮果和糕點的,怎麼那麼快就餓了?

  見她臉色發白,半垂黑眸,似乎要昏過去的樣子,歐陽澧墨忙將她打橫抱起,施展輕功迅速奔向主院。

  ☆ ☆ ☆ ☆

  伉園內,歐陽澧墨看著陸菡如不顧形象的拼命吃著前面的糕餅,如同久饑難民的模樣,眉峰蹙得越來越緊,心中的憐疼益甚。怎麼回事,是誰沒讓她吃東西?

  好半晌,歐陽澧墨默等陸菡如風卷殘雲般的掃光桌面的十八盤點心,才出口問道:「妳隨身丫鬟小月哪裏去了,妳不是帶著食物嗎?怎麼會餓著?」

  「我想自己探險一下這大得驚人的瀚鷹堡,所以留下小月照顧伯父,而我帶的食籃送給大少夫人了。」吃飽喝足,陸菡如精神抖擻的回答。

  「大少夫人?哦……」他恍然大悟。

  「你知道她是誰啊?長得挺漂亮的。」

  「大哥的妻子。」歐陽澧墨淡淡回答。

  「啊!是歐陽大哥的妻子,我怎麼不知道他娶妻了,不過也是,他年齡不小了,畢竟過了十五年,當然會娶妻,難怪她叫大少夫人,歐陽大哥怎麼沒有告訴我還有大嫂呢?」陸菡如不滿的嘟嘴。

  「不重要,五年前成的親。」當年大哥成親,他沒有回家祝賀,只是托人送了一份賀禮。

  「不對啊!既然她是歐陽大哥的妻子,伯父的媳婦,怎麼我來那麼多天沒見過她來探病,剛才她還向我打聽伯父的病情呢!」

  「爹曾下令除了大哥和佟管家外,不準任何人進院裏打擾他。」

  「啊?可我每天都可以進去啊!」

  「那是因為爹喜歡妳,如兒。」歐陽澧墨輕輕握住她的手,流露深刻感情的雙眸凝視著她。

  多虧了她,他們父子才可以解開心結,重續父子親情。

  「大少夫人是伯父的媳婦啊,怎麼也不準她進院?」

  「爹有自己的看法。」

  「嗯,等伯父身體好一些時,我再跟他說,讓大少夫人也來照顧他,病人總是渴望有人多關心他的。」

  「下次不準妳獨自亂跑,一定要讓小月帶路,瀚鷹堡很大,妳剛來路不熟,很容易迷路的。」歐陽澧墨擔心的命令道。

  「我來這裏好幾天了,可連自己住的地方都還沒熟悉,這不是笑話嗎?找人帶路就少了探路尋幽的樂趣。我很想看瀚鷹堡的風景,聽小月說,瀚鷹堡可是天下第一堡呢!園林建築都是美不勝收的,真想好好遊玩一番。」在現代,每一個遊勝景地必有地圖書本指示,方便遊人玩賞,更方便愛好旅遊而又容易迷路的她獨自出門旅遊,逍遙自在的遊歷各名鎮、名山、名園。

  歐陽澧墨倏地拉起她,牽著她的纖手往前走。

  「去哪?我腳酸,今天不能再逛了。」陸菡如急忙聲明。

  歐陽澧墨不語的一手橫抱起她,穿過回廊曲徑,來到個種滿樹木的院子,直接來到一棵需數人合抱的老榕樹下,緊抱著她施展輕功縱躍幾根樹枝,最後在樹頂最高處的一棵粗大的樹枝放下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在樹根,自已也挨在她身邊坐下,一手緊箍著她的腰。

  陸菡如原本在他飛躍樹枝時嚇得緊閉雙目,這時感覺他停下飛躍,扶自己坐到一根樹枝上,忙睜開眼向前看。

  天哪,真美!陸菡如屏息讚嘆。

  坐在高處的陸菡如可以俯瞰瀚鷹堡遠近風景,遠處是她熟悉的大湖,湖四周植滿綠樹,如一條綠帶圍繞著,遠近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羅列堡內,而以樓、殿、亭、閣簇擁著的建築,更是錯落有致的在林木花樹之間形成一幅高雅的園林圖畫。

  歐陽澧墨嘴唇微微上揚,靜靜的摟著她,與她同賞這美景。

  欣賞堡內風景半晌,「澧墨,你有輕功真好。」陸菡如羨慕地道。

  「嗯?」

  「你可以隨時上來看這美景,我這只有重功的人,難得看一回了。」古代不像現代行高樓大廈,想爬高俯瞰遠景,只能學猴子爬山爬樹,不然就得會輕功。

  「妳想來,每天我都可以帶妳上來看。」歐陽澧墨承諾道。

  「哦,好吧!目前只能暫時依靠你這人工電梯了。」呃?人工電梯?對了,有辦法了!陸菡如暗自高興的咧開嘴笑了,這妙計得回去找佟管家幫忙。

  「人工電梯?」歐陽澧墨不解的問出疑惑。

  「就是你的輕功好啦!」沒幽默細胞的家夥,她一手用力拍他的胸脯隨口敷衍。

  「不準妳瞞著我獨自爬樹,妳不會功夫很危險的,要來一定得我陪著。」歐陽澧墨沒有錯過她詭異的笑容,出聲警告。

  「是,奴婢遵命,少主!」陸菡如用丫鬟小月的名言開玩笑道。

  「頑皮!」歐陽澧墨寵愛的用手輕刮她的小鼻子,嘴角微揚成弧度。

  「你近來在堡中忙什麼事?好像很忙的樣子!」陸菡如轉動大眼好奇地問道。

  這幾天,陸菡如從歐陽振宇口中,對瀚鷹堡有進一步的了解。

  第一代瀚鷹堡的堡主是現任堡主歐陽洵的祖父,他是個商業奇才,高瞻遠矚,以獨特的遠見,精確的眼光,誠實道德的經營手腕,建立歐陽世家的瀚鷹堡。

  經過近百年,瀚鷹堡歷任堡主都繼承前代的精明商業手腕,控制著大江南北地區的布帛、米糧、珠寶、海鹽貿易。

  而現今的堡主更是在大唐初立時建立了幾可支配全國的錢莊事業,將歐陽世家迅速推上全國首富之位。

  瀚鷹堡堡主就是歐陽世家的一族之長,歷來具有更高無上的威權,必須由歐陽族長的親生血脈繼承,而目前歐陽堡主有兩子,分別是歐陽振宇和歐陽澧墨,可歐陽振宇是收養的義子,自然沒法繼承堡主之位。

  身為歐陽世家掌權的繼承者,歐陽澧墨必須熟悉掌握瀚鷹堡一切內外事務,了解歐陽世家的經營狀況。所以他現在每天得關在房裏看著帳簿,敲著算盤,接待瀚鷹堡各分業負責人,聽取營業報告,下達經營策略……

  這讓歐陽澧墨每天沉著臉,可是他只能咬牙切齒地屈服……只因陸菡如說,這是他的責任,一個男人必須擔負起他應負的責任。

  「沒什麼,只是接見一些瀚鷹堡分業的負責人,原本該是爹接見的,現在只能由我代見。」歐陽澧墨百般無奈的回答。

  陸菡如笑著伸出雙手輕摟他的腰,欣慰的笑了。「這才對,現在伯父身體不好,你該承擔一些為人子的責任,伯父一定很高興你接掌瀚鷹堡的事務,他一定等了好多年,現在你總算像個大人了,嘻!」最後偷損他一句。

  輕擁著她的手臂稍用力施壓,以作懲罰。

  ☆ ☆ ☆ ☆

  堡主房內,陸菡如手捧著一碗人參雞湯,小心翼翼地一匙匙的喂著歐陽洵。

  歐陽洵已能擁被半躺在臥榻上,雖還是虛弱無力,可兩頰已浮現少許血色,顯示出他正在康復中,陸菡如見狀暗暗欣慰,輕言細語的與歐陽洵閒話家常。

  倏地,佟管家跨過門檻,垂手恭敬的道:「堡主,大少夫人想向你請安,現候在門外。」

  歐陽洵聞言,雙眸微微的斂下,不悅的冷哼一聲,「不見!請她回去吧。」

  一旁的陸菡如不解的問:「伯父,她是歐陽大哥的妻子,也是你的媳婦,你怎麼不見她呢?」

  「哼,我不想見!」口氣真像某人,不愧是父子。

  「伯父,你見她一會兒吧,難得她一片孝心。」

  「我交代過不準她進這院的,佟管家,你膽子不小啊!」歐陽洵冷冷的轉瞪向垂手立在一旁的佟管家。

  佟管家嚇得跪倒地上,顫聲說:「堡主,我……我攔著了,可大少夫人不聽我的,好不容易才讓她在院門外候著呢。」

  「哼,好大膽子,我還沒死她便來逞威風,連我的話也敢不聽,哼!咳……」

  見歐陽洵臉色沉下來,陸菡如忙用手輕拍他的背,勸慰道:「伯父,你別動氣,不見就不見,你好好躺著。」她轉向地上的佟管家,「佟管家,你先讓大少夫人回去吧,就說伯父睡了,以後再來請安就是了。」

  佟管家瞥見堡主對自己點頭揮手,忙應道:「是!」他站起身,擦著額汗出門。

  「等等!」在佟管家跨過門檻時,歐陽洵忽出言阻止,出乎意料地道:「讓她進來吧!」

  「是,堡主。」佟管家雖是滿腹疑問,還是恭謹的應下來。

  歐陽洵轉向陸菡如,「你見過她嗎?」

  陸菡如點點頭,「前幾天我逛後院時碰見過,大嫂……」還沒說完,便見一身盛裝打扮的李紅嫣進入房內,像是來赴宴的。

  她對一旁站著的陸菡如視若無睹,徑自走上前,語帶擔憂的柔聲道:「義父,我來看你了,你身體怎麼樣了?」

  「托妳的福,好多了。」歐陽洵冷漠的回答。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義父,以後我每天過來照顧你,好嗎?」李紅嫣故作關心的請求。

  「不用了,有小如在就行,不用勞累妳了。」歐陽洵的淡漠語氣在提到小如時有了溫度。

  「小如?」李紅嫣自然聽出歐陽洵口氣中的變化。

  「是我,大少夫人。」站在一旁的陸菡如用平靜語氣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妳……」李紅嫣驚訝地看過去,見她有點眼熟,驀然想起是前幾天送點心的丫鬟。「妳也在這裏啊?」

  「是的!」被忽視的陸菡如沒有任何不滿,畢竟被錯認是丫鬟,沒有人會分神注意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

  李紅嫣不屑地收回打量陸菡如的目光,轉頭看向床榻的歐陽洵,「義父,這丫鬟照顧你我不放心,以後還是我來照顧你吧。」

  「她不是丫鬟!」歐陽洵怒氣衝衝的喝道。

  「不是丫鬟?」李紅嫣正想再發問,歐陽振宇和歐陽澧墨正好踏進房內。

  「紅嫣,你怎麼在這裏?」歐陽振宇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妻子,記起義父曾下令不準任何人來這主房,包括她。

  「相公,我來看看義父,見義父臉色不錯,身體逐漸康復,我心裏高興得很。」李紅嫣故作高興的嬌聲道。

  歐陽澧墨朝李紅嫣微微點頭,便走到陸菡如身邊,習慣地牽起她的纖手走到房中的紅木圓桌前。

  「妳又餓了吧?」他親手打開剛帶來的食盒,拿出一碟花式獨特的糕點。自從知道陸菡如愛吃小糕點勝過主食時,他便交代廚房每天多做糕點,之後又發現陸菡如挑食,容易厭倦重復的口味,便不吃了,改食水果,他擔心她身體吃不消,只得命令廚子絞盡腦汁想法子滿足她的口味。

  這時,歐陽振宇過來微笑道:「菡如,妳知道今天的點心從哪裏來的嗎?」

  「還有來歷的?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給我這有福人的吧,這糕點真好吃。」陸菡如滿足的細嚼著這夾有蜜棗的七層糕點。

  「這是小墨命人從洛陽帶來的呂家店特產七返糕,妳嘗嘗,若覺得好吃,我們便請呂家廚子來瀚鷹堡,專為妳做糕點。」歐陽振宇熱情介紹。

  「真的挺好吃的,不過不用請他來瀚鷹堡了,他是開店的吧?這麼好吃的東西不能讓我一人獨佔,讓他為更多人服務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陸菡如好言推拒。

  「嗯!妳決定就好。」歐陽振宇應道。

  被人完全忽視的李紅嫣驚訝的看著歐陽兄弟對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輕聲細語,拼命討好,忽想起剛才義父說過她不是丫鬟,「相公,她是……」李紅嫣伸手輕觸歐陽振宇的手臂柔聲問。

  「啊?紅嫣,妳還不認識她?她是菡如,是小墨的救命恩人,多虧有她照顧,義父的身體才好起來。」

  「她不是丫鬟?」李紅嫣驚訝出聲。

  「當然不是,她是瀚鷹堡的貴人,她捨身救過小墨,又照顧好義父,她可是瀚鷹堡的大恩人,也許不久後會是瀚鷹堡的女主人。」歐陽振宇意有所指的瞥向一旁的歐陽澧墨。

  「女主人?」李紅嫣心一抽,喃喃低問。

  「對!」歐陽洵和歐陽振宇同聲回答。

  「咦?什麼意思……」正埋頭與各式糕點奮戰的陸菡如聽到這話,滿頭霧水的抬起頭問,一旁的歐陽澧墨拿起一塊白色玉露鳳餅遞到她唇畔,阻止她開口說話。

  陸菡如直覺的張口咬下糕點,慢慢的在嘴中咀嚼,「嗯……好吃。」她吃著美食,完全忘記剛才要問的話。

  李紅嫣驚詫地看著一向一臉冰霜的歐陽澧墨溫柔的拿衣袖擦拭著那女人的嘴角粉渣,而自己相公一派見怪不怪的表情,床上的義父更是欣慰愉悅的臉露微笑閉目躺著,而如眾星拱月的陸菡如一臉滿足,低頭吃著精致點心,完全無視自己的存在。

  她十分惱怒,但她城府極深,未顯露出半分……

  ☆ ☆ ☆ ☆

  這天,午後的陽光穿過四面花稜窗暖暖的照進主房。

  歐陽澧墨跨過門檻進來,看到陸菡如輕柔的幫父親拉被,而父親一臉平靜的閉眼酣睡。

  見到歐陽澧墨進來,陸菡如伸出食指比在嘴前,示意他安靜。

  然後,她與他靜靜的退出房間。

  「伯父剛吃過午飯睡了,你一會兒再來看他吧!」陸菡如低聲對他說。

  「我來找妳的。」歐陽澧墨溫柔的拉起她的手握著,深情凝視她。

  「有事嗎?」陸菡如有些臉紅的欲掙脫他的手,怕給四周下人看到。

  「前廳有位南方珠寶商帶來許多珠寶首飾,我來帶妳去挑選。」歐陽澧墨的口氣透著濃濃的寵愛和熱切。

  「珠寶首飾?我沒興趣,我還得看伯父的下一帖藥熬好沒有,一會兒醒來用得上呢!」向來對珠寶首飾沒興趣的陸菡如一口回絕。

  「有丫鬟服侍就行了,去看看吧。」歐陽澧墨說完強硬地牽起她的手往前拖。

  來到前廳,只見一名五十來歲,身材發福,滿身珠光寶氣,打扮如大商賈模樣的男子立在大廳中心,其腳邊放著幾個小箱子,裏面裝著不少珠寶,琳瑯滿目。

  歐陽澧墨拉著她到珠寶箱面前,「妳喜歡哪個就留下吧。」

  陸菡如漫不經心的翻看幾眼,只見南海珍珠串連成的項鏈,青綠色翡翠手鐲,那五花八門的簪、釵、步搖等頭飾更是精美,令人目眩神迷。

  陸菡如一個一個拿在手中把玩,再一個一個放回箱子,她只是單純的欣賞,沒有絲毫據為己有之心,她對這些沒有太大的欲望。

  倏地,她眼角瞥到一個乒乓球大的烏黑珠子,埋在一個盒子裏面毫不起眼,她放下手中的鳳釵,拿起這珠子,觸手冰冷,她好奇轉動的把玩著,只見此珠的質地細膩凝重,隱隱閃著微光。

  這珠寶商見她眼瞅著烏珠不放,忙過來展開舌粲蓮花,積極推銷,「姑娘真是好眼光,這烏珠是我從一波斯商處買下來的,據說這烏珠有著神奇的作用,可安神,冬暖夏涼,而到夜晚還可發出光來照明,姑娘有興趣就留下吧。」見她把玩珠寶一段時間還沒有留下一件東西,商人不免有些心急。

  「安神?嗯,這給伯父,可能用得著……」陸菡如轉頭對歐陽澧墨道,「我要這個,放在伯父枕前也許真的可以安神,這樣伯父的病就好得快了。」

  「妳不要些首飾裝扮用嗎?」聽到她為父親選而沒有想到自己,歐陽澧墨心裏一陣感動,深情款款的看著她。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挺麻煩的,而且我房中也有,夠多了,用不著再添置,我又不是影視明星,整天忙著戴首飾打扮,沒完沒了。」她向來不喜歡搽脂抹粉,穿金戴玉的。

  「影視明星?」歐陽澧墨不解她的話語。

  「就是出了名的人啦!」

  「哦,可妳也該留下幾件用吧,可以將自己打扮得更美麗……」

  歐陽澧墨話沒完,就被陸菡如打斷:「那是我的個人價值太低 ?」

  「什麼意思?」歐陽澧墨更疑惑。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得打扮才能見人,不然只能躲在山洞,免成公害!」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我以為每個女人都愛打扮,都喜歡珠寶首飾……」他忙出口解釋,大哥說女人喜歡珠寶勝過一切,大嫂就是例子,還以為大哥講的道理是正確的。

  「哼,你以為……看來泡馬子經驗挺豐富的啊!」陸菡如酸溜溜的嗤道。

  「泡馬子?」

  「追妞啦!」

  「追妞,經驗豐富?」歐陽澧墨的臉陰沉下來,大哥指的豈是誤途啊,根本是黑道一條!他忙不迭地急急辯道:「是大哥說的,他說女人喜歡珠寶首飾,我不懂……所以……」原本想哄她高興的,不料卻收到反效果。

  「哼!有個大哥真好用,可以當背黑鍋用!」陸菡如不給他機會自清的哼道。

  「真的,真的是大哥跟我說的,我沒和女人打過交道,大哥說女人都喜歡珠寶,說送珠寶妳會開心,所以我才……真的是大哥說的。」歐陽澧墨急得只差沒指天立誓。

  「哼,好吧,不管是哪位經驗豐富,我現在只要這烏珠,其他我用不著,你自己選幾件送給讓你經驗豐富的人吧……」依然酸氣直冒,陸菡如拿起這烏珠轉身快步走出大廳。

  「啊!如兒,等等……」歐陽澧墨出聲阻止,急欲辯白,又想讓她繼續選珠寶,急得冷汗直冒。

  陸菡如走到門前差點撞上歐陽振宇,後面跟著他夫人李紅嫣。

  陸菡如眸露狡黠的對歐陽振宇調皮笑了笑,不語的往前快步走。

  歐陽振宇還沒明白過來,就讓歐陽澧墨急切的抓住,「大哥,你來得正好,快點跟她說,是你讓我送這珠寶首飾的……」

  「怎麼了?」歐陽振宇滿頭霧水的轉頭望向陸菡如,後者早已消失蹤影。

  「唉,大哥,你害慘我了……」不待說完,歐陽澧墨忙急匆匆的追去。

  歐陽振宇欲跟上去,卻被妻子拉住。

  「相公,陪我進去選首飾吧,我得買些首飾,不然沒法打扮……」

  歐陽振宇只得跟著進去,也好向裏面的南方商人打聽剛才的狀況。

  李紅嫣看到琳瑯滿目的珠寶,興奮得驚呼急奔過去,拿著這個看著那個,不斷往自己懷中送,抱不過來的就放到桌上,繼續回頭挑選著首飾的數量。

  歐陽振宇走到商人面前問道:「剛才少主買了什麼?」

  「啊,只買一顆烏珠,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買,就急追那位姑娘出去了。」

  「噢?那位姑娘看中哪些珠寶首飾?」

  「她對這些首飾都喜歡呢,只是不知怎的,忽然跑出去了。」為了讓這些商品銷售出去,商人說話有些不實之處,沒法子,為了生活啊!

  「是這樣嗎?」莫非陸菡如全喜歡這些珠寶首飾,而小墨捨不得花錢,所以才發生矛盾?看來這冷漠的小弟真不懂得討好女人,自己這做大哥的得幫他一把。

  「你這些珠寶我全買了,你算計一下錢數,到帳房領去。」歐陽振宇接著轉頭對妻子道:「夫人,這些珠寶妳暫時別選了,全部給菡如留下吧,下回我再給妳買。」

  「為什麼?我也要!」李紅嫣眼見這些美麗的珠寶全落空,不甘心的嚷道。

  「不行,這些珠寶原本就是給菡如訂的,菡如剛才挑完後,剩下的才由得妳來挑,既然菡如全喜歡,自然全留給她,下回我再給妳買。」

  「不行,我現在要,我喜歡這些珠寶首飾,我現在就要!」李紅嫣任性的跺腳嚷道。

  「不行,全給菡如的!」歐陽振宇毫無轉圜餘地的堅決道。

  「她憑什麼?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也配拿這些珠寶嗎?」

  「憑她對瀚鷹堡有恩,更是小弟心愛的女人,未來的堡主夫人,別說這些珠寶,就是整個瀚鷹堡,她都可以拿!」

  「哼!還不是憑著狐媚功攀龍附鳳,也想做堡主夫人!」

  啪!一個耳光狠狠的朝李紅嫣落下。

  歐陽振宇冷峻的看著自己的妻子,生氣地吼道:「妳不配說這些話,滾出去!」

  李紅嫣錯愕的看著此時有些陌生的夫君,猶不信他會對她動手。

  好半晌,她哇的大哭出聲,掩面奔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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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2: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另一邊回廊,歐陽澧墨追上陸菡如,將她拉進懷,「如兒,妳聽我解釋……」

  陸菡如故意垂著頭不看他,「聽你解釋什麼,聽你介紹豐富的經驗?」唇角偷偷的挑起,眼裏滿是調皮之色,近來她特別喜歡故意捉弄他,看著他原來面無表情的冷臉急遽的變化,真是好玩。

  「妳真的要急死我啊,我從沒有注意過任何女人,從我六歲時,十五年來,我的眼裏、心裏、整個世界裏,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那就是妳,如兒,只有妳!」他急切的表白,目光深切,如火焰般燒灼的盯著她。

  一種既感動又喜悅的情緒漲滿陸菡如的胸口,讓她眼眸閃亮如秋水,香唇愉悅的揚起。

  歐陽澧墨看得心裏一蕩,倏地俯過頭,灼熱的唇貼到她的唇瓣,熱烈的,溫柔的、深情不移的輾轉吸吮。

  陸菡如驚覺這裏是回廊,隨時有人經過,忙用力推開他,卻被他更霸道的深入探索,引起她一陣意亂神迷,天旋地轉。

  一時間,回廊上,這對穿越時空的情侶染上甜甜暖暖的醉人色彩。

  ☆  ☆  ☆ ☆

  西院,李紅嫣瘋狂的把屋內所有的擺設全扔到地上摔得粉碎,最後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嘴裏不斷嚷道:「她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作威享福,振宇居然為她打我一巴掌……還說什麼她將來是堡主夫人,她也配!氣死我了,那麼多年來,都是振宇打理著瀚鷹堡的一切,憑什麼讓什麼也沒幹過的歐陽澧墨平白搶去堡主之位?哼,堡主之位只能是振宇的,堡主夫人也只能是我李紅嫣的,瀚鷹堡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誰也別想搶走!」她瘋狂的嚷道。「只要那可惡的女人和歐陽澧墨不存在,這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只要他們不在,一切都屬於我!」

  一絲惡念迅速閃過李紅嫣的心裏。

  ☆  ☆  ☆ ☆

  陸菡如服侍歐陽洵午睡後,再次獨自來到瀚鷹堡後院。

  前幾天陸菡如突發奇想,請佟管家制作個繩梯懸掛在那棵高大榕樹上,讓她可以獨自爬上去,觀看瀚鷹堡的美景。

  她為這觀景樹根取名「勝寒臺」,取自李白的詩──


    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由於李白現在還沒有出世,她沒告訴別人這名字來歷,免得在歷史長河中做了個文學盜版賊。

  陸菡如來到大榕樹下,攀登繩梯到樹頂,爬上粗枝坐著,放眼盡處,這瀚鷹堡的美景盡收眼底,不禁令她覺得心曠神怡,嘆為觀止,看這瀚鷹堡建築規模就知它的經濟勢力同樣龐大。

  肚子忽然作響起來,好不容易爬上樹頂的陸菡如懶得再下去。早知會出現這情況,之前該在這樹上增建個小樹屋,裏面放些小吃和書本,那就愜意多了,不像現在肚子餓了,也懶得下去拿。

  她俯望下去,期望看到有人經過樹下,可以托他們好心送食物上來,好讓自己別餓死在這兒。

  少頃,樹下有一人踱步走過,陸菡如看出來人身著男裝,忙急呼出聲:「喂,老兄,等等。」

  來人聞聲立定,抬頭仰望樹頂,在看到陸菡如的臉龐時渾身一震,眼裏迸出驚詫又復雜的神色。

  陸菡如沒有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老兄,你是瀚鷹堡的人吧?可否請你帶些食物過來?你用籃子裝著放到繩梯就行了,我可以自己拉上來。」

  「是,陸姑娘,請稍等。」樹下的人異常恭謹地半垂下頭應道,立時施展輕功飛快消失蹤影。

  「呼……終於得救了,看來這家夥是個好人,但是他的衣著不同於堡內的僕人,是誰呢?一會兒可得好好感謝一番。咦?如果他不是堡內的僕人,怎麼知道我姓陸?」陸菡如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叫她陸姑娘,「我沒有那麼出名吧?好在這裏不流行簽名,不然就糟糕了……」她胡思亂想的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樹下閃出兩道人影。陸菡如精神一震,定睛看清來人時,身邊已躍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驚喜的叫道:「澧墨,你怎麼來了?」

  「妳居然不聽我的話,獨自爬上這樹頂,這裏多危險!」歐陽澧墨不悅的狠瞪著她,剛才聽到滄武說她在樹上時,他便懸起一顆心,急急飛奔過來。

  「我想在這裏瞧風景,難道你要我拉一隊人馬來跟我搶位子?」

  「妳可以找我,也可以喚幾個丫鬢陪著,這裏那麼高,很容易出事的!」心裏湧現強烈不安的他更生氣的怒瞪著面前不知死活的女人。

  「下次吧,免得像這回肚子餓沒人使喚,真是不方便。」陸菡如俯望地上的人影,認出是剛才的年輕人,看到他手中提著個朱漆食匣,高興得差點忘了身在樹頂,欲伸手搶過食物。

  歐陽澧墨忙伸手緊緊摟住她的纖腰,以防她不小心掉下去,再摟住她施展輕功飛縱回地上。

  許滄武一聲不吭的揭開食匣盒蓋,拿出一盤精致糕點遞與陸菡如。

  「哎呀,是我愛吃的水晶糕點,真是麻煩老兄你了。」陸菡如忙不迭地接過,急拿起一塊放進嘴裏細嚼著,眼露感激地瞅著面前這人,不料越瞅越覺得他眼熟。

  她轉身靠向旁邊的歐陽澧墨,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問道:「澧墨,我怎麼覺得他很眼熟?」

  「他叫許滄武,是瀚鷹堡南方生意的主事。」歐陽澧墨聞言介紹道。

  一旁的許滄武顯然是聽到她的悄悄話,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陸姑娘,妳我曾見過一面,妳在揚州曾救過在下娘親一命,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咦?」她什麼時候做過這麼偉大的事?

  見她滿臉的茫然困惑,許滄武依然恭謹垂頭解釋道:「十五年前,小人幼時在揚州賣冰糖葫蘆,被陸姑娘賜予銀兩,讓小人娘親得以治療病愈,大恩大德小人永生不忘,事隔多年,終在這裏重遇恩人,請受滄武一拜。」說著便跪下磕頭。

  陸菡如吃了一驚,忙出手扶起他。

  她睜著大眼,眼珠骨碌碌的轉了幾轉,回想第一次來唐朝時發生的事,頓時恍然大悟,她滿臉詫異之色,大驚道:「啊!你是當時的小家夥,怎麼長這麼大了?我都認不出來了,跟某人很像。」她意有所指的斜瞥向某人──歐陽澧墨。

  「事隔十五年,小人自然也成長了,倒是陸姑娘幾乎沒有改變。」許滄武雖心存驚疑,可對陸菡如一片感激敬佩,倒也沒多想。

  「你一直在瀚鷹堡,我怎麼沒見過你?」陸菡如再次好好打量許滄武。

  「小人一向在外地幫瀚鷹堡處理事務,故不在堡內。」許滄武必恭必敬地回道,自娘親病愈後,他心裏感激陸菡如之助,打聽到她住在瀚鷹堡別業,所以便找機會投身到揚州瀚鷹堡別業以報恩,不想後來打聽到恩人捨身救少主而生死不明,他懷著一絲希望,留在瀚鷹堡繼續做事,耐心等待有一天能重遇上她,親口對她表達感謝之意。

  後來許滄武被歐陽振宇發現他有天才般的商業頭腦,便刻意請人教他習文練武,並在他長大後把南方的投資生意交給他打理,使瀚鷹堡的資本比以前更翻一番。

  「原來如此,對了,那你娘呢?身體好了嗎?」陸菡如記起他幼時辛苦賣冰糖葫蘆就是為了賺錢醫治病重的娘親。

  「托陸姑娘的福,家母現在一切安好。」許滄武滿懷感激的垂首道。

  「那就太好了,我當初要澧墨給你銀兩,主要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百善孝為先,你小小年齡懂得孝順娘親,甚是難得。」陸菡如點頭讚道。「不像某人!」最後瞅住一旁的冷面人,再次暗指其曾犯的「罪行」。

  見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聊得不亦樂乎,歐陽澧墨心裏一陣不舒服,「你先退下吧。」歐陽澧墨語帶酸味的對許滄武擺手道。

  「是,少主。」許滄武恭謹的對他們施禮後便退了下去。

  陸菡如繼續拿起一塊七返糕送進嘴裏,斜瞄一眼旁邊的歐陽澧墨,「你們這裏的時間過得太快了,我有點不習慣呢,我回家不過幾個月,你們這裏已經轉眼十幾年了,按理說,如果我在這裏陪你一塊長大的話,我現在可是歐巴桑了,你得稱呼我一聲大嬸了。」她自嘲地道。

  旁邊的歐陽澧墨依然冷著臉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

  「就是說,如果當初我沒有掉下山崖回到現代,說不定我會在這裏尋到良緣,對方肯定不是你,那時你還沒來得及換尿布呢,嗯,不知是誰呢?可能是……」話還未說完,她的嘴便被歐陽澧墨緊緊堵住。

  他的舌頭靈活的竄進她嘴中放肆挑逗,漸漸的,她伸出雙臂自然而然的爬上他的頸後環住,熱烈地回應著他的熱吻。

  良久,令人喘不過氣的熱吻才依依不捨的終止,兩唇分離。

  歐陽澧墨以額頭抵著她的額喘著氣堅定道:「妳只能屬於我。」他輕輕的撫摸著她因情動而染紅的臉頰。

  陸菡如癱在他的懷裏,臉龐嬌紅,不住喘息著。

  「如兒,嫁給我吧。」歐陽澧墨深情地凝望著她,緊張的等待她的答案。

  「咦?」陸菡如被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嚇得睜大眼。

  「我要妳做我的新娘,妳願意嗎?」

  「我……不知道……」陸菡如心慌意亂,想到遠在一千三百多年後時空的大哥,想到留在這時代的種種茫然無助,最後她低緩道:「給我些時間好嗎?澧墨。」

  歐陽澧墨從她眼中看到驚慌和無助,了解她內心深處對這陌生時代的茫然,知道自己不能太過於焦急,該給她些時間適應這環境和自己,他溫柔的看著她,緩緩的點了點頭,深情無比的對著陸菡如柔聲道:「好,我等妳,就是一輩子,我也會等妳,等妳願意當我新娘,真正屬於我。」

  聽著這堅定不移的誓言,陸菡如心裏一陣感動,淚光盈然,反手緊緊摟住他的腰,頭靠在他堅實的胸口,露出幸福的笑容。

  ☆  ☆  ☆ ☆

  午後,瓊香院房內。

  嚼著糕點,盯著門外,陸菡如忽然覺得很無聊,無力的趴在桌上。

  倏地,她一時興起,興奮地對旁邊丫鬟道:「小月,我想出堡,妳帶路吧。」歐陽兩兄弟這兩天忙得天昏地暗,只能在晚膳時見上一面,所以不可能帶她出堡一遊,目前只能選小月當她的導遊了。

  「什麼!小姐想出堡?」小月大驚。

  「怎麼?不可以嗎?」

  「瀚鷹堡丫鬟不能隨便出堡的,小姐出去做什麼呢?」

  陸菡如向往的說:「逛逛街,看看街上有什麼好吃好玩的。不然整天悶在府裏都快發霉了,趁伯父午睡兩個時辰,咱們出去逛逛吧。」

  「可以在堡內逛啊,我陪小姐到後花園散步吧。」

  「得了吧,後花園散了百遍了還沒膩啊,我想出堡看看。」

  「這……小月不敢,被佟管家知道,奴婢會被遣送回家。」

  「笨,不讓他知道就行了。」

  「可是……」

  「出了事有我幫妳頂,不用擔心。妳知道從哪裏出去,可以不讓別人知道咱們出府?」

  半晌,「知道……」小月怯怯的囁嚅。

  「那就馬上出發!等等,我得準備些銀兩帶著。」陸菡如忙起身翻抽屜。

  天!她房間什麼貴重首飾衣服全有,就是沒有半塊銀兩,早知如此,就該把前幾天許滄武強還給她的五十兩銀子留下就好了,陸菡如心裏暗暗後悔。

  「小姐,小月有十五個銅板,該可以了吧?」小月見陸菡如沒找到銀兩,忙從自身衣袋翻出銅板大方遞到她面前。

  「不行,妳的銅板可是妳辛苦掙下來的薪水,我不能用!」陸菡如心裏挺感動這小丫鬟的仗義。

  「薪水?」

  「工資啦!」她不耐煩的隨口解答古人的疑問,突然靈光一閃,有了!陸菡如忙從首飾盒拿出一根碧玉簪,轉頭問小月:「小月,妳知道哪裏有當鋪吧?」

  「知道,在堡外東面附近大街就有一間當鋪。」

  「那就好,我們快走吧!」收起碧玉簪,手拉著小月,快步走出房。

  在她們身後暗處,有一人陰惻惻地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嘴角隱隱揚起。

  ☆  ☆  ☆ ☆

  成功偷溜出瀚鷹堡,陸菡如興奮得在大街上東張西望,剛才到當鋪當了碧玉簪,得了十五兩銀子,她沒想到一根小小的簪子竟值那麼多錢,看來歐陽澧墨真是待她不薄。

  她和小月興奮得來到賣冰糖葫蘆的小販面前買了一串冰糖葫蘆,抬頭見坐在路邊的幾個小娃兒正瞪著冰糖葫蘆直流口水,陸菡如心一軟,轉身便多買幾串送給他們,引來一群小娃兒的歡呼。

  陸菡如和小月繼續閒逛,東看看,西瞧瞧,一會兒停在字畫攤子,一會兒蹲在地攤上看各式各樣的瓷器、古玩。

  走著走著,忽然聽到群眾哄然叫好的聲音,循聲看去,有一群人在圍觀著什麼,陸菡如好奇的擠進了人群。

  小月見狀,只得克盡職責地跟上前去。

  只見一對勁裝的年輕男女,正在拳來腳去的比畫著,兩人忽前忽後,忽上忽下,打得虎虎生風,煞是好看,看得眾人目不暇給,喝採不斷。

  陸菡如津津有味的看著,勁裝男女兩人鬥了好一會兒,終告一段落,捧著錢缽走向觀眾要賞,陸菡如慷慨解囊捐了一小錠銀子。

  接著,她和小月轉身費力退出人群,小月拿出手絹幫陸菡如拭汗,勘道:「小姐,我們出來很久,該回去了吧?」

  「嗯,也好,伯父也該醒了,我們回去吧。」陸菡如點頭同意,轉身往回走。

  陸菡如和小月邊走邊興致盎然地說著剛才所見所聞,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輛馬車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她們這邊奔來。

  小月眼角瞄到馬車,驚呼一聲反射性地迅速閃到一邊。

  而陸菡如在聽到小月的驚呼時才詫異抬頭,立刻見到疾奔而來的馬車,嚇得魂飛魄散,身子絲毫動彈不得,只能尖叫出聲。

  眼看馬蹄即將踏在陸菡如身上,一道白色人影飛掠過去,擁住呆愣著的她向後急飄,馬車隨即飛速馳去。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

  「誰讓妳跑出來的!」一記衝天怒吼在陸菡如耳邊乍起。

  歐陽澧墨緊張地圈抱住她,想起剛才如果不是他胸口玉佩倏地熱燙,使他不自覺地看向這邊,看到路中間熟悉的嬌影和疾奔而來的馬車,這才及時從馬蹄下救回她,不然現在她……驚悟到差點失去她,歐陽澧墨臉色發白,不敢再往下想。

  陸菡如這時才回過神,不敢置信的睜眼望著面前熟悉的臉孔,再看向前面已疾駛而去的馬車,知道自己剛從死亡邊緣被歐陽澧墨救了回來,再聽見這怒吼聲,想起自己的私自出府之罪……

  她硬生生地吞了一口唾沫。「澧墨,你在這裏啊,真巧!」她假笑的舉右手做打招呼狀,佯裝一臉無辜,企望能蒙混過關。

  「陸菡如!」歐陽澧墨再一次狂吼。

  剛和歐陽澧墨在一起的歐陽振宇這時也奔過來,急聲問:「菡如,妳怎麼樣,沒事吧?」焦急關切的上下打量她。

  陸菡如搖搖頭表示沒事,眼睛瞄向旁邊的歐陽澧墨,忙朝歐陽振宇暗打眼色求援,後者明白過來。

  「小墨,既然菡如沒事,不如與我們一起上萬家酒樓坐坐,她很久沒有出堡,讓她出來散散心也好。」

  歐陽澧墨冷哼一聲不以為然,臉色依然難看到極點。

  陸菡如一時忘了古代的禮教,當街抱住他的手臂搖晃著撒嬌,「好嘛,人家難得出來一次,不是為了欣賞你這雷公臉的,快點換臉譜啦,我很想上古代的酒樓瞧瞧呢,走啦!」她邊說邊硬拖著他往前走。

  看著她清麗的嬌臉,聽著她低聲軟語,歐陽澧墨心裏不禁一軟,任她拖著走。

  瞪大眼睛看到剛才驚險一幕的小月,嚇到臉上血色全無,渾身發抖,見少主及時救起小姐,才長長的鬆了一氣,兩腿發軟的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陸菡如見到癱坐在地上的小月,好笑的過去拉起她。

  小月顫著唇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姐。」

  「好了,小月,妳看,我沒事。」

  「哼!」一旁的歐陽澧墨面色發黑的冷哼,用力的緊拉她往前走。

  站在酒樓門前的許滄武,看著馬車遠馳而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意外見到他的陸菡如親切笑道:「滄武,你也在這裏啊?」

  許滄武聞聲回過神看向她,語帶關切的恭謹道:「陸姑娘,妳沒事吧?」

  「現在沒事。」陸菡如瞥向旁邊的黑臉雷公。

  「現在?」許滄武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一會兒雷公打雷的話,小女子可能就會屍骨無存了,阿彌陀佛!」話說完,陸菡如便雙手合十作行禮狀。

  歐陽振宇禁不住笑出聲來,許滄武聞言也忍俊不禁,只是少主在面前不敢逾禮,只得拼命強忍著不笑出聲。

  歐陽澧墨冷眼瞪著陸菡如,緊抿的嘴角隱隱揚起又彎下,冷哼一聲牽著她的手踏進酒樓。

  小月忐忑不安的哭喪著臉緊跟其後,想著第一次偷溜出府便被少主發現,看來她得回堡準備打包回家了,嗚嗚……

  ☆  ☆  ☆ ☆

  陸菡如走進酒樓,見裏面擠滿了三教九流各式人物,把三十多張桌子全坐滿了。她略蹙秀眉,低聲喃道:「這麼多人啊,古代的酒樓真是興旺,沒位子了,我們坐哪裏?」

  歐陽澧墨視若無睹的繼續拉著她徑自往裏面走。

  走到酒樓最裏面,眾人登梯上二樓,走進一個布置高雅的包廂。

  陸菡如見裏面早已坐了兩個人,見他們進來,忙起身相迎。

  她好奇地打量著那兩位一身錦袍商人打扮,精明老練的中年人。

  「他們是瀚鷹堡在長安的錢莊負責人方管事和陳掌櫃,我們今天約他們在這裏設宴為他們送行。」歐陽振宇在陸菡如耳邊輕聲介紹。

  「哦,那我和小月不方便打擾,我和她到下面吃就行,等你們應酬完了再一起回堡。」陸菡如善解人意的道。

  「沒關係,妳來也好,經過剛才那麼驚險的事,小墨不可能再放妳獨自一人的。」

  「可我最怕應酬了。」

  「沒事,妳只要乖乖坐著就行了。」牽著她手的歐陽澧墨感覺到她的不安,出聲安撫。

  「好,我會以你為榜樣,敬啞巴為師。」陸菡如口氣嚴肅的保證。

  「噗哧,咳、咳……」後面的歐陽振宇忙裝咳掩飾失笑。

  這時方猷和陳笙過來躬身行禮,恭謹道:「少主!」

  歐陽澧墨擺出一貫冷漠的神色,淡淡的道:「不用多禮。」他從容自若的牽著陸菡如走到酒席坐下,小月垂立在其後,歐陽振宇和許滄武分坐左右兩旁,方猷兩人分坐在對面。

  陸菡如這時想到古代的錢莊相當於現代的銀行,在唐初盛世下,交通便利,百業興盛,自是一本萬利的生意,難怪瀚鷹堡經濟實力那麼大。

  「這位姑娘是?」方猷眼露疑惑的問道,見少主兩人似乎對她極其重視。

  「她是陸姑娘,是瀚鷹堡的貴人。」一旁的歐陽振宇簡單介紹。

  「哦!失敬,失禮之處望陸姑娘不要見怪,多多包涵。」方猷拱手施禮對陸菡如客氣道。

  「沒事,你客氣了。」陸菡如有些拘束的禮貌點頭。

  「老方,長安的錢莊生意就交給你了,錢莊帳目由你與許滄武共同監管,每三月交到瀚鷹堡審閱,以避免帳日出現不必要的誤會。」歐陽振宇舉杯對著方猷道。

  「是,小人定當遵命。」方猷兩人忙舉杯飲盡。

  陸菡如聽著歐陽振宇他們的對話,驀然想起唐朝的長安,就是現代的西安市,是中國建都最早,時間最長的古城,先後有十二個王朝在那建都,歷經兩千年,而在唐朝最為興盛,此時唐太宗採取開明政策,使得這古城成為現時世界最大、最繁榮的國際大都市,聞名世界的貿易和文化中心之一,是聯結中外文明的樞紐。

  思及此,陸菡如興奮得雙眼發亮的盯著方猷兩人,興趣盎然地問道:「你們久住長安,告訴我,現在的長安是什麼樣子的?」

  「陸姑娘垂詢,方某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方猷恭謹的娓娓道來:「長安作為我朝之都,自是規模宏偉壯麗,物產豐富。而論名勝的規模和名氣,就以樂遊原和曲江池為上,其中以曲江池為長安景觀之最,它位於城東南隅,與長安中心的熱鬧區域相隔不遠,沿江設置芙蓉園和杏園,花卉遍環,綠蔭圍繞,甚稱人間仙境,每到時節長安仕女們便成群結伴的遊玩著,熱鬧無比,更是景色一絕。」

  陸菡如聽得津津有味,雙眸益發閃亮,「哇,聽起來好玩得不得了,真想去看看。」她臉上驟然一亮,興奮不已的叫嚷著。

  「哼!」歐陽澧墨不悅的冷哼道:「除非我帶妳去,不然妳什麼地方也不準去。」

  一盆冷水自頭頂灌下,陸菡如不高興的嘟起嘴。

  沒一會兒,她又興奮起來,期待萬分的盯著歐陽澧墨央求道:「那以後你一定要帶我去長安玩好不好?」

  「嗯!」歐陽澧墨沉聲頷首答應,眸底柔情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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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竟陵城外的一座無名山腳下,雜草叢生,官道因年久失修而殘破不堪,黃土上遍是碎石泥塊,使得車馬顛簸,難以行進。

  山上有個令人間風喪膽的冷風寨,殺人越貨無惡不作,行經此地的旅人無不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察會有殺身之禍。

  此時,有一樁陰謀正在成形中。

  「綁架一個女人?」位居首位的土匪頭子馮太衝,頗感興趣地撫撫他長滿落腮胡的下巴,兩眼發著邪光。

  「是的,只要你把她從瀚鷹堡中神不知鬼不覺的綁架出來,我就會給你一萬銀兩。」一個體態豐滿蒙著面紗的女人道。

  「瀚鷹堡?我可沒那個膽。」馮太衡聞言一震,忙搖手欲起身送客。

  「你大可放心,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就算你綁架她也不會引起動亂,更不會驚動官府,只是她礙著我的眼,我不想見到她。」女人努力遊說著。

  「既然如此,何必綁架她?」馮太衝狐疑地雙眼一瞇。

  「我說了,她礙著我的眼,我不希望再見到她在瀚鷹堡,可我的身分不適宜在府中親自對她動手。」女人說到最後一句咬牙切齒。

  「瀚鷹堡可是不容易進去的,耳目眾多,高手更是如雲。」馮太衝心感不安地說,銀子固然重要,性命更不可少掉。

  「你放心,我會在堡內幫你作內應,我引她到隱密地帶,避開下人的耳目,你們再下手綁人。」蒙紗女子信誓旦旦的保證。

  「好!我答應妳。」馮太衝低頭沉思半晌,最終拍桌定案,畢竟一萬兩銀子值得冒險,近來山寨收入少得可憐。

  ☆ ☆ ☆ ☆

  「天,好疼!」陸菡如抱著好似宿醉般頭痛欲裂的頭顱呻吟著,慢慢的坐直身體,驚訝地發現自己被捆住了,她迷惑的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個密不透風的暗室,她才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

  「怎麼回事?」這裏是民風淳樸的古代,而且是唐朝太平盛世的貞觀之治,怎麼會發生綁架之事?還莫名發生在自己身上,真是不可思議,自己運氣確實不錯,掉落古代,還遭綁架,有機會回到現代的話,一定要去買彩券,肯定中獎。

  等等,他們綁架她意欲何為?為財?自己全身上下也翻不出半個銅板;為色?一想到這,陸菡如便恐慌的檢視自己,見衣服完好,沒有異樣,暗暗鬆了一口氣。

  那匪徒目的是什麼?陸菡如不安的蹙起眉沉思著。

  忽然一道光由門縫透進暗室,陸菡如趕緊趴倒,假裝仍然昏睡未醒。

  「妳看,是她吧?」一道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響起。

  「她還活著嗎?」一個輕細的女人聲音說道。

  「只是中了迷香,一炷香工夫她就會醒來,我說夫人,銀貨兩訖,妳該付我們的報酬了吧?說好一萬兩的,這丫頭有些麻煩,費了不少工夫才拿下她。」

  「你們下手的時候可有人發覺?」

  「放心!我們做得幹凈俐落,查不到我們頭上的。」粗聲男子得意道。

  「希望真如你所言。」接著是銀兩被擲落地的聲音。

  「多謝夫人,請問現在該怎麼處置她?」

  「先綁在這裏吧,等她醒來再作打算。」女聲冷冷的應道,接著門砰的關起來。

  陸菡如忙睜開眼,坐直身體,聽完他們的對話,她的心驀地一沉,那女子的聲音她很熟悉,原來是李紅嫣派人綁架她的,只是不知她的目的是什麼?

  現在只能期望她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不然自己可能就得命喪在這裏了,希望歐陽澧墨能早點發現自己在這裏。陸菡如心裏暗自祈禱著,腦子更飛快的運轉思考齒輪想辦法自救。

  ☆ ☆ ☆ ☆

  瀚鷹堡大廳內。

  歐陽澧墨的俊臉此時籠罩上冷肅的殺氣,冷冷的掃視過面前一排下人,只見下人們個個臉色發白,全身打顫,恨不得現在就暈倒過去,不用看少主比閻王爺還恐怖的臉色。

  「說!」威嚴而寒酷的喝道,歐陽澧墨一掌拍在桌面,整張堅實的楠木桌立時碎裂開來,嚇得在場者心臟險些麻痺。

  「少主,我們真的不知道陸姑娘怎麼失去蹤影的,昨晚還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而且沒人見到她出堡。」一名家僕瑟縮地顫聲回報。

  「小人在後門處撿到陸姑娘的發飾,所以我懷疑有人劫走陸姑娘。」奉命守護陸菡如的佟管家恨不得刎頸自盡,以求謝罪。

  「瀚鷹堡內那麼多下人,怎麼會看不到一個人被綁出瀚鷹堡?」歐陽振宇認為事有蹊蹺。

  「今天一早大少夫人房內著火,所以我們都忙著救火,忽視了陸姑娘。」佟管家後悔莫及的道。

  「好好的怎麼會著火呢?肯定是有人故意縱火,聲東擊西。」歐陽振宇冷靜地指出。

  「你們都在幹什麼?」歐陽澧墨震怒的吼道,銳利的冷眸犀利一掃,使前面一排下人不由自主的全身打顫,差點昏過去。

  「小墨,先冷靜下來。」歐陽振宇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膀,出聲安慰:「現下我們該著手查一下失火情況,也許有線索……」

  「是誰敢綁架她?目的是什麼?」歐陽澧墨森寒的道,胸中的玉佩不時傳來灼熱,代表著陸菡如現時身處險境,這更讓他心慌意亂,他緊握雙手負於身後,努力冷靜下來,他不敢想象陸菡如可能遭遇不測,她現在還等著他的救援,他一定要冷靜!

  「該是堡中有內應,不然不會那麼容易綁走堡內的人。」歐陽振宇沉思想出其中原因。

  「少主,有一事很可疑……」佟管家遲疑的上前一步,忐忑道:「近一段時間大少夫人經常外出,而且大少夫人房內的火是從裏面往外冒的……」

  默立在歐陽澧墨後面的許滄武,這時上前對歐陽澧墨拱手道:「少主,此事可能與大少夫人有關,記得陸姑娘之前在大街上差點被馬車撞倒的事嗎?當時我親眼目睹到馬車駛過陸姑娘身邊時,車簾撩開一半,裏面坐著的就是大少夫人貼身的丫鬟小娟。」

  「什麼?」歐陽兩兄弟面色大變,驚詫無比的齊喝。

  ☆ ☆ ☆ ☆

  在暗室彷佛待了一個世紀長,門再次被打開,走進一人。

  陸菡如直直的坐在地上,靜靜的盯著前面罩著面紗,身段豐滿的女子。

  「妳醒了?」李紅嫣不帶絲毫感情的冷聲道。

  「妳目的是什麼?」

  李紅嫣咬牙切齒,恨恨的說:「妳搶了我的東西。」

  「呃?」陸菡如一頭霧水,茫然不解的看著她。

  「堡主夫人寶座是我的,那麼多年來,我一直盼著、等著,如果不是妳這來歷不明的賤女人出現,誘惑振宇兄弟和義父,瀚鷹堡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李紅嫣氣憤的指著陸菡如的鼻子厲吼。

  「堡主夫人?」

  怎麼回事?陸菡如茫然的呆看著面前張牙舞爪的女人。

  「堡主之位將來是要傳給振宇的,都是妳,唆使歐陽澧墨回來奪位,振宇在瀚鷹堡多年,嘔心瀝血的打理瀚鷹堡內外事務,一切的成果絕不能讓你們兩人無恥的奪去。」越說越氣憤的李紅嫣甩了陸菡如一個耳光。

  「哦!原來如此,妳真是好妻子啊。」咬牙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楚,陸菡如昂首看著面前已經瘋狂的女人冷聲諷刺。

  歐陽大哥如此忠厚老實的男人竟娶了這種妻子……

  李紅嫣臉色鐵青欲揚起手再甩一巴掌。

  「等等!」一個蒙面男子飛身上前攔住李紅嫣的手。

  「什麼!你要幫她?」李紅嫣憤怒的瞪著馮太衝。

  「不是,夫人先前要我綁架她時,說她在瀚鷹堡內是微不足道的,我才敢綁架她。可是剛才聽妳所言,她在瀚鷹堡分量不輕,和妳先前所說的大不相同。」

  「哼,當然是微不足道!」李紅嫣語氣不屑的道。

  「可妳綁架她是怕她做堡主夫人,有資格坐上瀚鷹堡堡主夫人之位的人不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夫人。」

  「哼,你想怎麼樣?」

  「如果她真的是瀚鷹堡的重要人物,我綁架她的風險可是挺大的,我不能讓妳隨便虐待她,她可是我的護身符。」

  「哼,把她殺了就沒有風險了,大不了我多給你一倍銀兩。」李紅嫣陰毒的狠瞪著陸菡如。

  蒙面人馮太衝聞言眼睛驟亮,轉身走到陸菡如前面,一雙利眼如同獵犬似的緊盯著她,抽出刀子,陰惻惻的說:「臉蛋挺漂亮的,可惜我只愛錢不愛女人……」

  「等等,你綁架我不是為了銀子嗎?我可以給你銀子,比她更多!」陸菡如雙眸驚慌地睜大看著面前亮晃晃的刀子急嚷。

  他反問:「妳能出多少銀兩?瀚鷹堡捨得出錢救妳嗎?」馮太衝眼露貪婪地盯著她。

  「當然!不然她需要你綁架我嗎?」陸菡如斬釘截鐵的回答。

  「也是。」

  李紅嫣見馮太衝遲疑不肯下手,厲聲道:「就算她答應給你更多錢,你能有命花嗎?別忘了她已知道是你綁架她,事後瀚鷹堡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馮太衝聞言臉色驟沉下來,雙眸緊瞇,拿刀欲往陸菡如胸口送去。

  倏地傳來一道破空聲,一件暗器打向蒙面人手中的大刀,錚的一聲響,馮太衝大刀脫手飛出,他的手掌中滿是鮮血,虎口已然震裂,手臂隱隱發麻,他低頭看向地上,才發現襲向他的竟是一顆小石子。

  李紅嫣一驚,轉眼望向門口,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瞠大眼睛盯著來人。

  只見冷肅著臉的歐陽振宇後面跟著歐陽澧墨,後者渾身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勢,一雙充滿殺機的黑眸直盯著他們。

  歐陽澧墨一看到被綁住動彈不得的陸菡如時,立即疾風般奔向她身邊。

  「如兒!」歐陽澧墨充滿焦急、心疼和惶懼的喚道。

  歐陽澧墨在見到她紅腫如饅頭的臉頰和嘴角緩緩流下的血絲時,眼眸霎時凝起陰寒的殺氣,他轉過身對著馮太衝發出一拳。

  「啊!」一聲淒厲的哀號連接著一陣骨折的聲音響起。

  馮太衝往後倒跌,高大的身軀在地上不斷痙攣著,嘴角流出白沫,眼珠不斷的往上翻,可怖至極。

  陸菡如呼吸頓止,膽戰心驚地瞪著地上那具已變形的身軀。

  旁邊的李紅嫣更是驚恐震駭得面無血色,全身如風中落葉般抖顫著,她轉向冷峻著臉的歐陽振宇,無力求助道:「相公……」

  陸菡如聞聲驀地回過神,見歐陽澧墨面色不善的緊盯著嚇癱在地的李紅嫣,陡然驚叫:「澧墨,不能打女人,不然我永遠瞧不起你!」

  歐陽澧墨聞聲忙轉身望著她,接著雙手橫抱起她,頭也不回的飛奔出門。

  ☆ ☆ ☆ ☆

  歐陽澧墨抱著陸菡如回到瀚鷹堡,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床上,命令佟管家速請大夫,再喚小月端來一盆冷水,絞了帕子。

  他坐在床沿,親自接過帕巾輕輕的給陸菡如敷臉,眼眸裏盛滿濃濃的心疼、焦急和關切,嘶啞的聲音柔緩的道:「很痛嗎?大夫馬上就來,先忍著點。」

  陸菡如看著他發白的臉色,微笑的輕輕搖頭,伸手反握住他放在自己臉頰的手,溫柔的安撫:「我沒事,只是挨一耳光,沒事的,我覺得有點累,睡一會兒就好了,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如果我早到一步就好了!」歐陽澧墨後悔、心疼和歉疚的自責不已,痛楚的道:「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妳……」

  一聽到跟蹤李紅嫣的探子回報,他馬上動身到他們的暗室,雖然及時阻止綁匪行兇,卻來不及阻止她先前挨的一記耳光,他心疼至極的輕撫陸菡如紅腫的臉頰。

  「我真的沒事,只是臉上有點火辣難受,啊!我想起來了。」陸菡如忽然想起先前在現代遊長江時怕暈船隨身帶的萬金油,來到古代時小腰包也隨著帶來了,現在終於可以用上,這萬金油涼涼的,擦上可以止痛消腫,她忙道:「澧墨,快幫我從櫃子裏面拿出一個小紅包過來,我用得著,快幫我拿來。」

  歐陽澧墨忙起身到床另一邊的抽屜,翻出陸菡如的小紅包,正是他在瀚鷹堡湖中救她時見過的,知道這是她原來世界之物,他心一緊,抓住包包不放,沒有遞給陸菡如,緊蹙雙眉,肅容凝視她。

  陸菡如見他拿著紅包不過來,只得起身欲過去親自取萬金油,不想歐陽澧墨卻舉高包包不給她,她急叫:「你幹什麼,我要拿藥啦,你想疼死我啊!」

  一聽裏面有藥,歐陽澧墨忙放下紅包,卻沒有遞與她,自己拉開包,看到裏面有一堆各式小瓶。

  陸菡如出聲道:「裏面有個金蓋白身的小瓶,拿過來給我。」

  歐陽澧墨很快找到她所說的瓶子,立即拿給她敷用。

  「少主,大夫來了。」佟管家拉著個氣喘不止的灰衣中年人跑進房裏。

  歐陽澧墨霍地起身,讓大夫坐在床邊椅子上。

  大夫伸手探陸菡如的脈搏,半晌,他微笑起身拱手道:「這位姑娘沒事,只是身體有點虛弱,休息幾天就好了,我先開些消熱散氣的藥方,你們一天熬一次給她喝下就好。」

  歐陽澧墨謝過後,便使個眼色給佟管家,佟管家會意地領著大夫出去。

  陸菡如想起古代所謂的藥就是苦死人不償命的中藥……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死命拉住歐陽澧墨的衣袖。

  「澧墨,我真的沒事,只要你讓我睡一天我就生龍活虎了,可你讓我喝一口那苦死人不償命湯,我馬上就會死給你看。」開玩笑,沒聽說挨一耳光就得灌藥的,這古代大夫根本就是江湖騙子,陸菡如暗地咒罵著。

  歐陽澧墨領悟到她說的就是藥湯,看到她皺著眉頭噘起嘴的可笑模樣,知道她怕那苦味,莞爾的輕撫她略退腫的臉頰,柔聲道:「良藥苦口,喝了身體才會好。」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喝。」不是她怕苦,而是覺得一點也不值,無病無痛的為一耳光喝苦死人不償命的湯,笨蛋才會喝!

  她索性翻過身,拉過棉被蒙住頭賭氣。

  歐陽澧墨好笑地看著她孩子氣的舉止,見她還有精神抗拒吃藥,想來真的沒事,便放下懸掛多時不安的心,心底湧起一股柔情,像暖流般走遍全身。

  看著陸菡如逐漸沉睡過去,歐陽澧墨依然坐在床邊默默的凝視她,彷佛天地間只剩她一人。

  ☆ ☆ ☆ ☆

  清晨,陸菡如醒來,馬上想到歐陽洵,好幾天沒照顧他老人家了,不知他的身體怎麼樣了,她忙穿戴好朝堡主廂房走去。

  剛走到門外,她便聽到歐陽振宇低沉的聲音。

  「義父,我想休掉李紅嫣,然後明天我立刻去蘭州監督瀚鷹堡的錢莊鋪。」

  「大哥,你不必這樣,這事與你無關!」歐陽澧墨急切的說。

  「是啊……」歐陽洵虛弱的聲音也緩緩響起。

  陸菡如一聽這還得了,忙快步走進房,盯著歐陽振宇生氣的叫:「歐陽大哥,你那麼想讓我進地獄啊?」

  「什麼意思?」面色有些憔悴的歐陽振宇皺著眉頭不解。

  「歐陽大哥,你在替我造罪孽,就因為我一個外來人,你要休掉結發多年的發妻,捨棄情同手足的兄弟,拋棄對你恩重如山的義父,你這樣做不是替我造孽嗎?」陸菡如激動的控訴著。

  「不是,這與妳無關,一切都是我的錯。」歐陽振宇痛苦的說。

  「你休掉妻子才是大錯,你離堡而去更是大錯,嫂子對你感情深摯,她愛你,希望你事業能有成,不甘心你在瀚鷹堡的心血白費,這是沒有錯的。雖然她也確實有些貪心,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歐陽大哥,一夜夫妻百日恩,夫妻間,不能因為一件錯事就否定昔日的恩愛。

  再說,人無完人,誰能無過,澧墨就曾犯不孝之過,伯父也曾因胡塗而犯錯,現在大嫂做錯一事,你為什麼不能原諒她呢?就像澧墨與伯父能互相原諒,人與人之間,應該多些寬容。」陸菡如娓娓勸道。

  「可是她做出這種大逆不道、心狠手辣的事,絕對不可以原諒!」歐陽振宇態度堅決的道。

  「那就懲罰她,不要休掉她,你可以讓她閉門思過,可以與她好好的溝通,等她理解你的想法,徹底知錯了,她將會是你最好的賢內助,你的知心人。」陸菡如溫柔的勸道。

  歐陽振宇蹙眉沉默不語。

  「還有,伯父因思念澧墨而病倒,現在剛有好轉你便要離開,這不是讓伯父再掛念你、再次病倒嗎?這不是與澧墨一樣不孝嗎?」勸到最後,再次把歐陽澧墨的罪狀列證。

  立在一旁的歐陽澧墨聞言,冷峻的臉有些不自然,有些微赧,有些尷尬,卻不發一語。

  「這……」歐陽振宇猶豫的欲語又止,歉疚的看著躺在床榻的義父和冷峻著臉的小弟,內心矛盾掙扎。

  「好了,就這樣,如果歐陽大哥你真的打算一走了之的話,小妹只好以死贖罪了……」最後使出女人致命三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可是古今中外女子致命三絕招,拿一招試用看看效果如何。

  「不行!」歐陽兩兄弟聞言,異口同聲的大聲吼道。

  歐陽澧墨轉身對歐陽振宇沉聲道:「大哥,如果你真的覺得我礙著你的話,我離開瀚鷹堡好了。」

  「不行!」歐陽振宇慌忙搖首。

  「一切按原樣吧,歐陽大哥。」陸菡如凝視歐陽振宇,柔聲道:「誰也不準離開瀚鷹堡,這是你們的家,你們該為年老的伯父想想,為了伯父,你們都得留下。」

  歐陽兩兄弟相對互視,互伸雙手緊握,同時微笑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菡如看著這對沒有血緣卻更勝親兄弟的兄弟,與床榻上的歐陽洵對視欣慰的笑了。

  之後,李紅嫣仍然留在堡內,只是被隔離在主院後方,歐陽振宇也不再提休妻之言。

  ☆ ☆ ☆ ☆

  陸菡如繼續每天服侍著歐陽洵,在她謹慎細心的照顧和歐陽澧墨的陪伴下,歐陽洵身體日益康復,已能自己動手用膳,可還不能起床隨意行走。

  陸菡如想到個好主意,她喚僕人拿著張椅子加兩個輪子,做成輪椅,並趁著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推著歐陽洵遊後花園。

  她一邊緩緩的推著,一邊聽著歐陽洵仔細解說著龐大的瀚鷹堡內建築構造和創業事跡,聽得津津有味。

  她有時也把自己所掌握的歷史知識告訴歐陽洵,引起老者強烈的震撼。

  經過多日相處,對她的認識和了解日益加深,歐陽洵和歐陽振宇他們已經相信她是來自一千三百年後的世界,對於這來自異世界,對瀚鷹堡有恩的善良女子,歐陽洵除了深深的感恩外,還有滿心的疼愛憐惜。

  正當陸菡如與歐陽洵愉快聊著時,歐陽振宇兄弟倆這時也來到了後花園,見到這一老一少聊得不亦樂乎,欣悅的相視一笑。

  歐陽澧墨走過去,體貼地與陸菡如換手,慢慢地推著父親繼續遊花園,歐陽振宇和陸菡如緊跟在旁。

  見是歐陽澧墨在身後推著,歐陽洵露出幸福的微笑,半晌,偏頭對陸菡如問道:「小如,後來呢?」

  剛才陸菡如與歐陽洵正聊著中國兩千年帝王歷史中唯一的女皇武則天的故事。

  「後來?剛才說到哪裏了?」她迷糊的反問。

  「說到武才人削發為尼。」歐陽洵好笑的指出。

  「啊,對了,武媚娘在太宗死後被發配到感業寺為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肌膚,空乏其身,她在感業寺飽受欺侮,讓她知道成為人上人的重要,積蓄對權力的強烈欲望,一直等到太宗周年忌日,已登皇位的昔日情人李治到感業寺進香,兩人相遇……」

  旁邊的歐陽振宇兄弟原不明白之前內容,先是聽得一頭霧水,眼見父親聽得津津有味,興致盎然,也不敢貿然打斷。只得在旁邊幹聽著,最後聽到登皇位的李治之名與當今九王子同名,心裏大驚,兄弟倆驚疑地互看一眼,臉露震駭之色,忙定心繼續聽陸菡如緩緩地講述著一代天嬌的千古絕唱。

  他們早已知道並相信陸菡如來自一千三百年後的世界,熟悉他們的歷史,現在耳聽著她講述著不久之後的事,心裏的震駭自是不能言語。

  ☆ ☆ ☆ ☆

  後花園,只聽陸菡如清脆的聲音娓娓的講述未來女皇的歷史故事,三個男人屏息聆聽著。

  突然,空中傳來一陣奇怪的鳥鳴聲,使陸菡如中斷話語,與歐陽洵他們同時抬望天空。

  歐陽澧墨從喉間吐出一陣哨聲,遠遠的傳到空中,只見半空中有一白影閃動,一頭白色大鳥直撲下來,停在歐陽澧墨的左肩上。

  只見這白鳥歡聲啼叫,神態親熱的輕啄著歐陽澧墨的衣服,歐陽澧墨伸手不住輕撫鳥背,滿臉溫柔之色。

  一旁的陸菡如他們看得面露詫異之色,陸菡如定神瞧看,原來是一頭渾身雪白的鷹,眼神銳利,一身傲視天地的姿態。

  陸菡如歡喜的想伸手去撫摸白鷹的羽毛,不料雪鷹見她手接近,突然低下頭一門啄將下去,若非她手縮得快,手背已然受傷。

  坐在輪椅的歐陽洵擔心地望向陸菡如,焦急地問道:「小如,沒事吧?」

  歐陽振宇忙拉她遠離這危險動物,櫃她身邊戒備護著。

  歐陽澧墨沉下冷臉,輕彈白鷹的頭作懲罰。

  陸菡如笑著搖搖頭,「沒事,這扁毛家夥挺兇的,不過真漂亮。」她心裏喜歡極了這小家夥,可不敢再貿然伸手撫摸,只得側著頭打量牠,不時嘟嘴擠眼扮鬼臉,期望這小家夥願意與她做朋友。

  這時,歐陽澧墨解下雪鷹足下纏著的一塊黃布,裏面寫著十個字──


    速帶奇緣人到揚州一見。


  歐陽澧墨一眼認出是師父隱山老人的筆跡,想來師父忽從天山到揚州,必有要事,信中要他帶奇緣人,自然是指菡如,可是師父為什麼忽然要他帶菡如到揚州呢?想起師父精通佔卜命理,預知未來的本事,他心不禁忐忑不安,但願菡如不會再出事……

  轉身看向陸菡如,見她側著頭不停打量他肩膀上的雪鷹,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嬌憨模樣,忍不住莞爾。

  他輕輕的伸出食指放在肩上的雪鷹面前,雪鷹略振翅的躍到食指,接著他舉鷹放到陸菡如肩上,一手輕撫鷹頭上的白毛,一手拉起陸菡如的右手,引導她輕輕的撫摸鷹背上白滑的羽毛,傳她馴鷹之法,陸菡如見雪鷹不再做出啄咬架式,便大著膽子愛憐地撫摸雪鷹背上雪白閃亮的羽毛,瞧著這頗具靈性的小東西,陸菡如真是越看越愛。

  「這鷹真好玩,給我玩吧!」陸菡如喜孜孜的請求。

  「這雪鷹是師父在我幼時捉來給我養的,妳喜歡就拿去玩吧!」

  陸菡如高興地舉著牠逗弄,旁邊的歐陽洵和歐陽振宇皺著眉頭擔心地看著。

  歐陽洵朝歐陽澧墨擔心地問道:「墨兒,牠不會傷到小如吧?」

  「不會,小白已被我與師父馴服,剛才我對牠指示菡如是自己人,牠不會傷害到她的。」歐陽澧墨肯定的道。

  歐陽洵和歐陽振宇這才放下心,想起他剛從鷹腳拿下的黃布,好奇地問道:「牠帶來什麼消息?」

  「師父來信,說要在揚州見我和如兒。」歐陽澧墨一臉擔憂的說道。

  「啊!信中有說什麼事嗎?」歐陽洵擔心的詳問。

  「沒有,師父只說要我速帶如兒與他見面。」

  「隱山老人智慧通天,能預測未來,佔卜吉兇,想來找你們定有要事,你們最好馬上去與他老人家見面為好。」歐陽洵沉聲說道,雖然心裏不捨好不容易歸家的兒子離去,可事關重大,更與來自異世界的陸菡如有關,他只能讓他們速去揚州一趟。

  「嗯!我明天就帶如兒出發。」

  正在一旁逗弄白鷹的陸菡如聞言,忙抬頭道:「明天?不行,伯父的病還沒全好呢。」

  「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康復如前,不用擔心,倒是你們的事要緊,也許隱山老人預測到什麼,想幫助你們,這是不能耽擱的。」歐陽洵越說越急切。

  「我們?關我什麼事呢?」陸菡如不解的看著他們。

  「菡如,小墨的師父隱山老人是當今第一智者,他來信要你與小墨同去揚州,必有緊事,所以你們盡快趕去吧。」歐陽振宇耐心解釋。

  「哦,對了,澧墨曾跟我說過,他知道我來自異世界呢,也許他想到法子送我回去吧!」陸菡如想起這位師父是高人,早就預測到她會穿越時空來到這古代世界。

  「不!我絕對不會再讓妳離開我身邊,師父想見妳必另有其事,妳別想離開我身邊。」歐陽澧墨驚懼不安的緊箍住她的手臂嚷道。

  旁邊的歐陽洵和歐陽振宇也是一臉的擔憂和不捨。

  陸菡如見他們三人因自己一句話而動容,一股至深的感動之情柔柔的蕩在她胸臆,她微笑柔聲道:「我只是隨便一說,你們不用擔心。」

  她轉到歐陽洵輪椅背後,安撫著道:「一會兒伯父給大夫診治身體,如果大夫說伯父身體無大礙,我和澧墨便可放心去揚州了,是吧?澧墨。」她轉頭看向依然沉著臉的歐陽澧墨。

  歐陽澧墨臉色稍緩,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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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堡主主房內,大夫正把著歐陽洵的脈象。

  「稟少主,堡主身體已大好,只要再好好的休養半個月,就可以康復如初了。」大夫對卓立一旁的歐陽兩兄弟躬身報告。

  「醫生,真的嗎?伯父的身體真的沒大礙了?」陸菡如欣悅萬分的拉住大夫。

  「醫生?」抬起藥箱正想往外走的大夫,不解其意的望著面前興奮不已的姑娘,不過他好脾氣的再對她解說:「是的,堡主身體大好了。」

  「太好了。」陸菡如激動得不得了,忍不住對歐陽洵喊:「伯父,你身體快好了,太好了!」

  歐陽洵微笑點點頭,一旁的歐陽澧墨和歐陽振宇也欣慰的彼此互看,雙手用力交握。

  次日,瀚鷹堡大門外,陸菡如依依不捨的與坐著輪椅相送的歐陽洵和歐陽振宇告別,坐進馬車,與騎馬在一旁的歐陽澧墨出發到揚州。

  路上,陸菡如嫌坐馬車太悶,想自己騎馬,歐陽澧墨自然不可能答應,在幾經爭取下,最後是歐陽澧墨攬著她共騎他的坐騎黑星。

  陸菡如與歐陽澧墨共騎來到第一次掉落時宅時住過的揚州別業,驀然想到以前那兩個尖酸刻薄的丫鬟,不知現在是否還在?

  歐陽澧墨摟她下馬,牽起她溫軟的手往圓內走。

  「師弟,你終於來了。」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

  陸菡如循聲望去,看到一名俊逸男子,身著白灰飄逸卓然站在門口。

  陸菡如疑惑的看向歐陽澧墨,後者微蹙劍眉,淡淡介紹道:「這是我師兄。」向來冷淡的眼眸幾不可辨的閃過一絲無奈。

  「你還有師兄?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這不重要!」

  陸菡如沒有被這冷淡的答案敷衍過去,從剛才那男子語中透露的濃濃熱情,可知他們交情不薄。

  她轉瞧向那俊逸男子,倏見那男人嘴巴可笑的大張,並且瞅住歐陽澧墨握住她的手不放,顯然他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了,陸菡如暗忖,真可惜他還長得挺帥的,膽子竟如同米粒大。

  好半晌,段項鵬才從震驚中回神過來,驚訝地脫口問出:「她是?」

  「我的未婚妻!」歐陽澧墨簡潔有力的介紹。

  「啊?」兩道聲音同時尖叫起來。

  陸菡如驚訝的是,她什麼時候成了這家夥的未婚妻?她還沒答應他的求婚呢!

  最驚訝的是段項鵬,這一向頂著千年冰臉,寡言少語的師弟什麼時候有了未婚妻了?

  好半晌,他轉頭打量被師弟牽著手的女子,嗯,與莞青妹妹比,她不是個傃光照人的尤物,可是她身上有一股說不盡的天然風韻,清麗脫俗,輕靈秀氣,特別是那雙清亮如星辰的眼眸,神採飛揚,是位讓人難忘的佳人。

  不悅師兄緊盯著陸菡如不放的視線,歐陽澧墨寒著臉牽著陸菡如越過段項鵬往前走。

  「歐陽大哥,你來了……」一道嬌柔婉轉的聲音傳來,一位身著宮裝的絕色美女出現在園門前,一對瀅瀅秋眸,深情款款的凝視著歐陽澧墨。

  歐陽澧墨霎時繃起俊臉轉過身,揚眉冷瞪段項鵬,不發一語,全身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段項鵬心中叫糟,看這臉色就知這回小師弟火大了,早知他有了未婚妻,他就不會帶妹妹過來湊熱鬧了。

  他知道自家妹妹暗戀師弟三年,所以他這次遵師命來揚州見師弟,便帶她同來,企望能促成一段好良緣,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呃……她硬要跟來,我也沒辦法!」段項鵬頗無奈。

  歐陽澧墨更冷的盯著他,神情陰鷙的喝道:「馬上帶她走!」

  「這……不好吧,既然來了,我和她住幾天再走也行吧,師父有事命我找你談呢。」

  「說!」歐陽澧墨簡潔的喝道,清楚地表明要他立刻說清楚,然後馬上滾蛋。

  「進去再說,現在還在門口呢,這不是待客之道吧,而且這位姑娘看來有點累,應該先讓她進去休息吧?」段項鵬機智的轉移話題。

  歐陽澧墨忙看向陸菡如,見她靜靜的站在旁邊,看似有點疲憊,忙憐惜的摟著她進園,對於站在前邊盛裝打扮的段莞青,瞄都沒瞄一眼。

  倒是陸菡如注意到這位古代美女,心裏不得不驚嘆,這些古代美女就是讓人羨慕又嫉妒,瞧她一身古典氣質搭配精細嬌柔的五官,散發著現代女子少有的風情,恐怕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小姐也沒有這古典魅力。

  陸菡如暗暗讚嘆著,在段莞青面前停步,絲毫沒有察覺到段莞青對她發出的強烈敵意。

  陸菡如對冷盯著她的段莞青微笑道:「這位小姐真美啊!」

  段莞青聽見她在心愛的人面前讚美自己,驚詫無比,心忖一般女子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都會嫉妒的盯著她,更別說在心上人面前讚美其他女人了,她是故意諷刺的吧?思及此,段莞青抬頭怨恨地盯著面前的女人,卻見她眼眸一片清澈,絲毫不見嫉妒之色,真誠的微笑著。

  段莞青更驚訝了,她冷冷的再仔細打量評估著面前這陌生女子的分量,最後自信的評出她沒有自己的相貌出色,隨即不屑地轉開眼。

  段莞青一雙美目含情脈脈地凝望歐陽澧墨,臉上充滿戀慕,「歐陽大哥,她是?」她對歐陽澧墨露出自認最美的笑容柔聲問道。

  歐陽澧墨不吭一聲。

  「妳好,我是陸菡如。」不滿歐陽澧墨用無字真經介紹她,陸菡如伸出一腳狠狠地踩了他的左腳,無視他痛楚得直吸氣,轉身依照現代禮儀,邊開口自我介紹,邊伸出右手欲與她交握認識。

  詫異她奇怪的舉止,段莞青盯著陸菡如伸出的手不知作何反應,眼見歐陽澧墨被她踩到痛得直吸氣,素來冷漠無情的俊臉出現自己從未見過的柔情,她的心陣陣絞痛,妒恨的眼瞳狠狠盯向那姿色不如自己的女子。

  見伸出的友誼之手受人漠視,陸菡如生性豁達大量,微微一笑作罷。

  歐陽澧墨自然察覺到段莞青對陸菡如發出的強烈敵意,面色沉下來,一手輕摟著陸菡如進入園門。

  依稀留著印象的展翔居還是沒變,園林前門兩側依舊植著翠竹,陸菡如瞧著熟悉的園子,心裏湧起一份親切感。

  擔心她不習慣陌生環境,歐陽澧墨讓陸菡如住進他以前住的主房,而他搬到旁邊的客房住。

  在得知這院子名為盼如園時,陸菡如想起歐陽澧墨對她的用心良苦,心裏甚是感動。

  陸菡如發現以前那兩個刻薄的丫鬟已然不在,想來已過十五年,該是出嫁了。

  ☆  ☆  ☆ ☆

  南書房內,段項鵬拿出一枚翠綠色的玉戒,遞與歐陽澧墨。

  「師父前幾天托人帶這玉戒和一封信到我家,信中囑咐我將信拿到揚州將這玉戒交給你,師父在信中還吩咐,這玉戒你一定要親手戴到你有緣人的右手無名指上,方可助她平安度過近期一劫。」段項鵬肅容一一道來。

  由於師父一句有緣人,他才帶莞青來這府中等候,以為師弟會與莞青有緣,不料師弟的有緣人另有他人。

  歐陽澧墨在聽到陸菡如近期有劫時神色大變,眼眸霎時變得深沉,隨即轉頭大步出門,飛奔往陸菡如住的盼如園。

  他一進門,環顧四周,不見佳人芳蹤,頓時驚慌失措,心亂如麻。

  他攔住一名丫鬟急問:「菡如呢?」

  「陸姑娘?不知道,剛才還在房裏用膳呢。」

  歐陽澧墨一聽陸菡如醒來過,想起她可能去園中散步去了,他知道陸菡如有睡醒便去散步的習慣,他心急如焚的前去尋覓芳蹤。

  歐陽澧墨尋到後花園,倏地停住腳步。

  在花團枝下,他見到一個嬌小的人兒曲躺在草地上,螓首靠在雪白嬌嫩的玉臂上,閉著雙眸,烏發披散在綠茵上,滿臉衣襟上散亂著花瓣,一群蜂蝶圍著她飛舞,燦爛的陽光透過繁枝,點輟的灑遍她一身,這像是不屬於塵世間仙子正是陸菡如。

  見她一動不動,他胸口如遭重槌,忙飛奔過去,伸出抖顫的手輕輕觸她的臉,感覺到溫度,才輕吐了口悶氣。

  倏地,他用力的把她摟進懷中,緊緊的,恨不得把她揉進他的體內和靈魂裏,好安撫他心裏湧出的慌亂不安。

  好夢沉酣的陸菡如,迷糊中被一股力量給弄醒過來,她緩緩的張開迷眸,還沒回神,櫻唇就被一張灼燙的唇壓貼住,她驟然睜大雙眼,看到是歐陽澧墨,便放棄了反抗的合上眼,雙手環住他,柔順的接受他熱烈、狂猛和纏綿不已的吻。

  良久後,兩人終於依依不捨地分了開來。

  「妳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歐陽澧墨透著強烈恐慌的聲音低沉而顫抖,緊緊的擁住她低喃。

  「我怎麼會有事呢?」陸菡如在他懷中抬頭,困惑的看著他,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歐陽澧墨急忙拿出師父送的玉戒,戴到她的右手無名指上。

  「不準拿下來!」他神情嚴肅地命令。

  戒指?這東西好像有點曖昧,不會是求婚吧?

  「這東西是什麼意思?」她舉著莫名被套進戒指的無名指,不敢置信的看著歐陽澧墨。

  「這能保護妳。」

  「保護?」時代不同,求婚臺詞果然也不同啊!

  「師父交代我給妳的。」

  「師父?」她什麼時候與那個老頭子有關係了?

  「我師父預測出妳近期有劫難,所以送來這玉戒,它會保護妳平安度劫。」

  「劫難?」

  「從現在開始不準妳離開我身邊半步!」

  「不準?」

  過了好半晌,調整好淩亂思緒的陸菡如用鼻子哼一聲,「懶得理你!」她拍拍衣服,起了身。

  歐陽澧墨臉一沉,用力拉她入懷,再次吻住她,激烈的吸吮著,他嘶啞祈求道:「如兒,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被他吻得四肢無力,頭昏腦脹的陸菡如只能喘著氣點頭。

  ☆  ☆  ☆ ☆

  「師弟,我有急事要到齊州,想讓莞青暫住在這,等我回來再接她可好?」忽然接到齊王來信的段項鵬,一清早便闖進盼如院,向正與陸菡如對弈的歐陽澧墨急道。

  「哼,派人送走她。」歐陽澧墨面色驀沉。

  「現在時局不穩,除了你,其他人我不放心。」

  「什麼時候回來?」

  「多則一個月,少則半月,我便回來接她。」

  「哼,派人送她走。」聞言,歐陽澧墨依然丟出同樣的答案,他對這個整天癡纏他的女人厭惡不已,要不是看在師兄的面子,他早就一拳解決她了。

  「我說澧墨,這裏那麼大,多一位小姐也沒什麼大礙,你何必像個娘兒們似的婆婆媽媽。」不理歐陽澧墨驟變包公的臉,陸菡如徑自轉過頭對段項鵬道:「段兄,你放心的去吧。」

  「謝謝陸姑娘!」

  「沒事,你快去齊州吧,啊……齊州?」似是想起什麼的陸菡如低頭沉思半晌。「你要去齊州?現在是什麼年間?」驀地想起史書所說的貞觀大事件中一段歷史,陸菡如忙盯著段項鵬追問。

  「現在是貞觀十七年。」段項鵬疑惑的回答。

  「那是去見齊王李裕嗎?」

  「對啊!齊王剛傳信,要我速去齊州見他,說是有要事相商……啊!妳怎麼知道是齊王找我?」段項鵬後知後覺地大驚嚷叫。

  「你說到齊州有急事自然與齊王有關,貞觀十七年齊王造反,你現在最好遠離李裕,齊王造反不自量力,失敗收場,你別把自己也攪入這趟渾水。」陸菡如肅容勸道。

  「妳怎麼知道?」段項鵬震驚得睜大眼。

  「哼!這你不用管,信不信隨你。」知道陸菡如通曉未來事的歐陽澧墨冷哼道。

  「我相信,師父在交給我的信中曾說,如果你的有緣人有事提醒我時,一切聽她吩咐,不得違抗,才能平安度過我二十六歲時的命劫。」段項鵬神情激動的盯著陸菡如。

  「你現在該斷了與李裕的交情才不會被拖累,雖說這場叛亂很快就被平定,但事後會牽連一堆人,其中包括太子等人,所以你現在應該盡早向皇上表明你與齊王絕無瓜葛,在叛亂發生前脫身為好。」陸菡如誠摯的勸道,心裏暗忖,這應該不會改變歷史吧?

  「太子?」兩位男人異門同聲出門。

  「是啊,太子也參與謀反,之後被廢。」

  「太子想謀反?這不可能,他現在已經是太子了,等皇上駕崩後他就能登上皇位,用得著謀反嗎?」段項鵬將信將疑的問。

  「問題出在魏王身上。」陸菡如不以為然的回答。

  「他也要謀反嗎?」段項鵬更不解了。

  陸菡如為他們解惑:「是皇上有意另立魏王為太子,所以現在的太子為情勢所逼,鋌而走險地策劃政變,希望能一舉登上皇位,當然最後沒有成功,結果被廢為庶人。」

  「那太子最後是魏王了?」

  「不是!」

  「啊?為什麼,妳不是說皇上看中魏王嗎?」

  她點了點頭,「以前是,後來魏王的所作所為惹怒皇上,結果也被囚禁起來。」

  「哦,原來如此,那太子最後是誰呢?」段項鵬追問。

  「好渴啊!」陸菡如忽然冒出與話題完全無關的話,嘴角調皮的揚起,存心吊他胃口。

  段項鵬在得知齊王要謀反之陰謀後,已經完全打消齊州之行,更知師父向來神機妙算,料事如神,既然交代他一切聽從師弟有緣人的指點,他自然恭敬從命。

  現在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他聽得入迷,正到最關鍵時,見她臨時中斷,轉移話題,段項鵬急得忙親自捧上香茗。

  見他服務的態度還算不錯,陸菡如慢慢的啜了口清香的香茗,再好心的緩緩吐出答案。

  「是李治。」

  「啊?九皇子,怎麼會呢?不是三皇子李恪?」

  「李治是嫡子,而且仁孝,雖然性格懦弱,缺乏膽量,可他一生中有著一個精採絕倫的女人,所以他在位時政治還算清明。」

  「女人?精採絕倫?不會是外戚當權吧?」段項鵬不安的緊蹙眉頭。

  「不是外戚,她自個兒當權,她是一個千年來讓人津津樂道的女人,一個永遠被女性當作經典的女人!」陸菡如語氣崇拜的讚嘆,心忖有機會一定要親眼目睹這女皇帝一面。

  「有這麼厲害的女人我怎麼不知道?我從來沒兌過九皇子身邊有這麼一個女人。」他經常進出宮殿,後宮佳麗見過不少,就是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物。

  「現在她雖然在宮中,可還不在李治的身邊。」

  「哦,原來她是宮女,一個宮女能掀起多大波浪。」對她的話逐漸半信半疑。

  「她不是宮女,信不信隨你,反正我只能說到這裏,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知他不相信,陸菡如言盡於此,呷起香茗。

  「你別忘了師父的吩咐。」默立一旁的歐陽澧墨對段項鵬出言提醒。

  「啊!是的,師父要我一切聽她吩咐,不得違抗。看來我現在是不能去齊州了,我得找個理由回拒,多謝陸姑娘指點。」段項鵬恭謹的對陸菡如拱手一揖,轉身快步出門。

  看著段項鵬的背影隱於門外,陸菡如轉頭看著若有所思的歐陽澧墨。

  「澧墨,你師兄官職很高嗎?」

  「他父親是褒忠壯公,是長安城衛統軍將領。」

  「澧墨,既然他是你師兄,你找個機會跟他說,在貞觀二十三年太宗逝世後讓他辭官吧,之後的官場很亂的,讓他遠離是非糾紛為好。」陸菡如想起武則天後來不擇手段的掌握權力,擔心段項鵬身受其害。

  「嗯!」歐陽澧墨肅容點頭。

  ☆  ☆  ☆ ☆

  段項鵬這幾天一直苦勸妹妹盡早放棄對師弟的感情,因為師弟現在已經情有所鐘,他只能苦勸她盡早了斷情絲,以免受到傷害。

  段莞青不相信,也不願相信,她打算會一會情敵再作打算。

  這天,她在後花園找到目標,頓感詫異。

  「陸姑娘?」

  「咦!段姑娘,妳找澧墨嗎?他好像出去了……」陸菡如停下手中揮著鋤頭挖坑的動作。

  「不,我是來找妳的。」段莞青暗地打量她,困惑地問:「妳這是在……」

  「哦,我打算在這種蘋果樹,這裏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沒意思,加種幾株蘋果樹更好。」陸菡如興致勃勃的解釋。

  「歐陽大哥同意了?」這後花園種的據說都是連皇宮都沒有的異珍奇花,自己一向喜歡來這裏欣賞奼紫嫣紅、繁花如錦的景色。段莞青仔細打量面前一手拿著鋤頭,一手扠著腰的粗魯女人,這女人真沒教養、品味、氣質,歐陽大哥絕對不會看上她,段莞青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先種再說吧,誰知他現下在哪裏,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也不準我出府。」陸菡如不以為然的埋怨。

  「妳大膽,妳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竟敢擅自動這珍貴的花園!」知道她未獲歐陽澧墨的同意,段莞青頓時昂首挺胸,擺出嚴厲譴責的神情。

  陸菡如有些茫然也有些好笑的看著段莞青不可一世的姿態,「可我想種蘋果樹。」她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瞳。

  「除非得歐陽大哥的同意,不然任何人不能動這裏的一草一木。」段莞青一副當家做主的模樣喝斥道。

  「這樣啊,可是李總管說只要我不出府,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算想放一把火燒府,只要先告訴他一聲,好疏散僕人們就可以了。」

  「什麼!李總管真這樣說?」怎麼可能,這揚州第一府能讓人隨便放火燒著玩?段莞青萬分不信的看著面前撒謊不臉紅的女人。

  「妳現在轉頭就可以看到李總管,請隨意諮詢,沒事的話我要幹活了。」陸菡如說完不再理會段莞青,埋頭揮動鋤頭,早種早吃,新鮮水果等著她收獲呢。

  段莞青聞言忙轉頭,見李總管一臉愁苦的看著這邊,她急移步過去,「這是怎麼回事?李總管!」段莞青一臉嚴肅的盯著老者,不客氣的喝問。

  「這是少主的吩咐。」隨意的回答一句,李總管便快步走向正埋頭掘地掘得正起勁的陸菡如。「陸姑娘,不要折煞小人了好不好?妳要種果樹,我已經命人準備果苗,馬上動工種上,妳就不要做了,被少主知道,小人就慘了。」他幾乎是哭著請求。

  「自己種,收獲時才快樂,李總管,你幫我準備樹苗就好了,你家少主不會怪你的,怪只能怪他自己一人溜出去玩。」陸菡如越想越不甘心。

  李總管眼看勸不住,只得揮手讓站在後面的僕人拿著樹苗過來,命令他們幫忙多挖幾個坑,免得陸大姑娘挖到明年還沒完沒了。

  聽說這陸姑娘曾捨身救過少主,促使堡主和少主和好,還親自照顧堡主身體康復,對瀚鷹堡真是恩重如山。

  這幾天相處,這庭院的下人見她心地善良,開朗活潑,對下人和顏悅色,人人都喜歡她,他這自小賣身於瀚鷹堡的僕人,對於這姑娘更是感激敬佩不已。

  他不斷催促著僕人們快點挖坑種樹,希望能早些種上樹苗,那陸姑娘就不用動手了。

  冷冷地旁觀這熱鬧場面的段莞青,見李總管對這粗魯的女人如此恭敬,而對自己卻視若無睹,心中自是十分有氣。

  轉盯向埋頭苦幹、汗流滿面的陸菡如,段莞青心裏更加萬分肯定歐陽澧墨絕對不會喜歡上這姿色不如自己,粗俗無比的女人。

  這時一道白色身影掠過段莞青眼簾,正是歐陽澧墨。

  李總管這時抬頭,見少主困惑不解的環顧四周,忙大步上前躬身稟報道:「少主,你來了,這……這是陸姑娘想種果樹,所以……」

  歐陽澧墨忙衝上前搶過陸菡如的鋤頭,看到她滿臉大汗,氣喘吁吁,心疼不已的生氣喝道:「李總管!」

  「是,少主!」李總管慌亂地往前一邁步,顫聲道。

  見歐陽澧墨臉色不善,陸菡如忙出口解釋:「關李總管什麼事,是我自己喜歡種果樹,誰教你不讓我出門,我只能自己種樹為樂了。」她不高興的噘起小嘴,氣呼呼的瞪著他。

  「種果樹?」

  「我喜歡自己種果樹,妨礙到你了?是你自己交代李總管讓我在府內玩的,現在你反而找他算帳,哼!這不是明擺著算我帳嗎?橫豎你看我不順眼,那我走好了。」陸菡如說著,生氣的扔下鋤頭,作勢往外走。

  歐陽澧墨硬拉著她入懷,深情的注視她微怒的麗容,柔聲道:「我只是心疼妳。」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撥開幾綹汗溼的青絲。

  一股感動的熱流緩緩淌過陸菡如的心田,「那你幫忙,我想吃自己親手種出來的果實。」她撿起落在地上的鋤頭遞給他。

  歐陽澧墨看到鋤頭搖搖頭,拉陸菡如到自己背後,再對她剛才拼命努力挖成的小坑揮出一空拳,前面的小坑隨即黃土四散激濺,變成一個深三米的坑洞。

  陸菡如首次見識到這絕技,驚訝得不敢多眨眼,慢慢的、輕輕的、小心翼翼的離開他身邊往後退,歐陽澧墨轉頭看到她睜大眼睛、張著嘴傻愣的模樣,不禁莞爾。

  他走向她,不想她退得更快,他蹙眉不悅的飛到她身前,抓住她的手腕。

  「妳跑什麼?」他不悅的喝道。

  「我希望我不會成為這土坑……」試想一下,如果受他一拳,粉身碎骨滿天飛揚的情形,她不禁抖著身體退得更快。

  高聳起劍眉,歐陽澧墨又氣又好笑的看著前面抖個不停的小家夥,「我永遠不會對妳出手的。」

  「可是萬一有一天你不小心出手了呢?」

  「你要我自廢雙手嗎?」歐陽澧墨說完,作勢舉起一掌對另一手作砍切狀。

  「啊!不是啦。」陸菡如驚恐的衝上前拉住他的手,擔心他真的運功廢了雙手,她兩手緊抓住他的右臂,身體自然緊貼著他。

  看她緊張的樣子,歐陽澧墨暗自好笑。

  「妳還要種樹嗎?」

  「要,你再炸幾個坑吧,省得這些工人還得挖。」陸菡如催促著。

  普天之下只有眼前這女人把他名震天下的辟天拳這樣活用的,歐陽澧墨苦笑著無奈搖搖頭,不發一語的在這後花園再「炸」出幾個坑。

  自始至終被人完全忽視的段莞青,面色陰沉的看著心上人對另一女人言聽計從的寵溺模樣,她越看越不甘心,雙手緊握成拳藏在身後,憎恨的目光狠狠的盯著陸菡如,心裏暗暗地下了個決定。

  ☆  ☆  ☆ ☆

  這天,陸菡如終於成功讓歐陽澧墨同意帶她出府逛揚州城,「呵呵……」她樂得呵呵笑。

  想到在府中被關禁閉的半個月,陸菡如就欲哭無淚,終於老天開眼,讓她重獲自由,謝天謝地!

  「呵呵……」她再次傻笑。

  看著興奮得忘形的陸菡如蹦蹦跳跳地走著,歐陽澧墨莞爾的搖搖頭,一手緊緊拉著她。

  陸菡如目不暇給的看著這熱鬧的揚州城,槐樹成蔭的大街兩旁,舉目望去盡是各式商鋪競相設立,盛極一時,街道上行人如鯽,車轎川流不息,熱鬧無比。

  這時,段項鵬剛好從一店鋪出來,見到他們,滿臉詫異的迎了上去。

  「真巧,你們也出來了?」

  「是啊,我好不容易爭取到出府一次呢!」陸菡如眼露哀怨的瞥向旁邊的歐陽澧墨。

  「咳、咳……」段項鵬忍著笑,瞥向臉覆寒冰的師弟,「師弟只是擔心妳。」

  「是啊,擔心我會不見似的。」陸菡如不以為然的道。

  歐陽澧墨俊臉一沉,用力箍住她的手,不悅喝道:「不許胡說!」心裏揚起一絲慌亂。

  陸菡如調皮一笑,安撫的反拉著他繼續緩步走著,段項鵬緊跟上前,與他們同行。

  走在這兩個男人中間的陸菡如忽然感受到四周傳來怪異的眼光,她發現街上不論男女老幼,販夫走卒,個個皆瞪著他們不放,特別是年輕的女子,更是瞪著旁邊兩個男人癡癡的凝視著。

  唉,這兩個男人長得太罪過了!

  陸菡如用力的抽開歐陽澧墨握著她的手,倏地停步。

  「我不想成為動物園的猴子,找個地方坐著吧。」她有點無力的說道。

  「猴子?」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我累了!」陸菡如懶得解釋。

  「陸姑娘既然累了,前面不遠有個董家樓,裏面的菜肴珍美,小吃堪稱一絕,更可看到運河附近風光。」段項鵬手指前面方向熱情的介紹。

  「嗯,快走吧,當猴子的滋味不好受。」陸菡如急切的加快步伐,邊走邊道。

  「猴子?」兩個男人再次不解的同聲疑問。

  「走啦、走啦。」掙出歐陽澧墨手掌的陸菡如箭步如飛,彷若後面有人拿刀追殺般。

  兩人互視一眼,忙緊跟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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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5 00:03: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董家酒樓頂層三層的南面包廂,段項鵬點了一席豐富的好菜,陸菡如靠著雕花木欄瞧著窗外,揚州運河兩岸的壯麗景觀盡收眼底。

  這史上以暴虐和淫逸著稱的昏君隋煬帝命令開拓的人工運河,在一千三百年後的現代依然保存著,卻沒有眼前那麼壯觀,舟船往來不絕,在這唐代,揚州可是全國對外最重要的轉運站之一。

  陸菡如想到自己正是從長江掉進古代的,不知從長江掉下去能否再回到現代?

  倏地,她注意到運河上面停泊著不少美輪美奐的船舫,不似商船,忙聚神凝望,依稀可看到不少穿紅戴綠的姑娘,衣著薄紗,個個搖曳生姿,船上隱隱有歌聲和嘻笑聲傳出,充滿著微妙的誘惑。

  她忽然想起揚州除了是交通的樞紐外,更是自古以來名傳天下的煙花勝地,想來這些富麗堂皇的船舫應該是花舫吧?

  「陸姑娘,菜上來了。」段項鵬熱情的招呼。

  「哦!」陸菡如轉向席間,瞪著桌面可供至少十人食飽飲醉的豐盛筵席。

  「我說段兄,你與老楊有血緣關係啊?」

  「老楊?」段項鵬滿頭霧水。

  「暴君楊廣啦!」

  「啊!」段項鵬聞言,心一驚碰掉酒杯,面色大變,緊張地轉頭四處探看,見是在包廂,才放下一半心道:「陸姑娘何出此言?」這種會招致滿門抄斬的話可不能傳出於外。

  「不然你作風怎麼跟他那麼像?敗家當本事一樣。」陸菡如指著滿桌菜。

  「啊!原來如此,我是為了感謝陸姑娘上次的指點,才多點了些菜。」

  「這也太多了,我們三人能吃得完嗎?」

  「沒事,吃不完可以賞給下面的乞丐。」

  她搖搖頭,「唉……你這毛病最好改正過來,不然楊廣就是你的榜樣。」

  「是、是。」段項鵬急忙點頭答應,冷汗涔涔地懇求:「陸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再說楊廣了,小心隔墻有耳。」

  「也是,現在是貞觀時期,李世民最怕人說楊廣。」

  「我的祖宗,少說幾句好不好。」

  「如兒!」一直在旁不語的歐陽澧墨也出聲阻止。

  陸菡如撇撇嘴,半晌又語:「唉,其實楊廣雖是昏君,可也辦對一件事,就是命人開鑿了這條運河,貫通南北,大大促進這城市的繁榮,不能不承認這昏君的膽略功績。」

  「也是,從這運河東下長江,可出海往東瀛、琉球及南洋諸地,所以中外人士都可來這裏交易物品。」段項鵬點頭同意。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裏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陸菡如緩緩吟起中學時讀過的皮日休「汴河懷古」。

  「好詩,陸姑娘真是聰明絕倫,出口成詩,更勝曹植七步成詩。」段項鵬臉色動容讚道。

  啊?這首詩還沒出世?看來她不小心盜版了古人作品了!陸菡如忙轉移話題,「這揚州除了運河交通便利外,更有一樣讓揚州人引以為傲的。」

  「陸姑娘是說銅鏡吧,皇宮的銅鏡全是揚州制造的江心鏡,自是全國聞名。」

  「不是銅鏡,而是這運河上有的。」

  「運河上有的?啊,陸姑娘是說巨舶吧?運河上面通海外的國家商船多是巨型的,而且充滿異國情調,自然有獨特之處,有機會陸姑娘可上去瞧瞧。」

  「嗯,有機會我自是要上去瞧瞧,除了體會巨舶的異國情調,也想見識一下那些花舫的情調。」

  「花舫?」段項鵬詫異的睜大眼。

  「如兒,不準胡鬧。」歐陽澧墨不悅的喝道。

  「我什麼時候胡鬧了?我是看到上面挺熱鬧的,想上去瞧瞧,見識一下古代的煙花地是怎樣的一番光景,這花舫風情可是古今有名的呢!」

  「不準去!」歐陽澧墨黑著臉喝道。

  「哼,小氣鬼,你經常光顧上面玩著,怎麼就不能讓我瞧瞧。」陸菡如鼓著腮幫子不甘心地道。

  「我從不上花舫!」歐陽澧墨嚴肅聲明。

  「啐,誰相信你,這揚州煙花勝地,不論腰纏萬貫的富家公子,或是以文採風流自命的名士、擊劍任俠的浪人,若沒有到此一遊,就不算是風月場中的好漢,這可是書中說的。」陸菡如振振有詞地反擊。

  歐陽澧墨氣得冷沉著臉,鼻子不屑冷哼。

  「咳、咳,陸姑娘,你相信澧墨吧,他從不上煙花地,多年來像一個苦行僧似的,如果不是親眼見他吃肉喝酒,我和師父都以為他出家為僧了。」這時,段項鵬好心為師弟出言作證。

  「段兄,小女可否請求一事?」陸菡如忽轉話題。

  「只要不是要我帶妳上花舫,其他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知是……」他可不想死在師弟的辟天拳下,他自知武功遠遠不及天資奇高的師弟。

  陸菡如受不了的說:「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陸姑娘?聽著挺別扭的,叫我菡如吧,聽著順耳多了。」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段項鵬揶揄的瞥了一旁黑沉著臉的師弟。

  「我說段兄,這揚州有什麼勝地值得一遊?」難得歐陽澧墨放她出來,怎麼說也得好好玩玩。

  「嗯,揚州好玩的地方不少,如城北依山傍水處,有隋時建的『蜀岡十宮 勝景,值得一遊!」

  「真的?太好了,我一定要遊覽一番。」陸菡如興奮地道,這些勝景在現代早已消失無蹤了。

  「我一會兒帶你們前去遊玩一番。」段項鵬不減熱情地道。

  「不,我自己去,你們可以給我派些人跟著,至於你們就不用跟來了,累得我又變成猴子。」

  「此話怎麼說?」段項鵬和歐陽澧墨聽她再次提到猴子,不解的望著她。

  「你們長得太出色、太引人注目,害我就像動物園中的猴子般任人用目光視殺。」

  「噗!」段項鵬失笑出聲,歐陽澧墨臉色更是好看不到哪裏。

  「一會兒我們出行時,可坐馬車代步,這樣就沒事了吧?」

  也是,有馬車坐著去可省腳力,也可防止「視殺」。

  「好吧!這些點心打包帶著,我在車上吃,不準浪費。」

  「是!」

  接著陸菡如埋頭大快朵頤,歐陽澧墨依慣例的幫她剝蝦皮剔魚刺夾到她碗裏。

  ☆ ☆ ☆ ☆

  坐在馬車裏的陸菡如,透過窗子看著外面風景。

  歐陽澧墨騎馬在旁,段項鵬沒有跟來,想起在董家樓吃飽喝足下樓時,歐陽澧墨倏地拉住他領到一邊咬耳朵喁喁私語片刻,段項鵬就消失不見了,她好奇的問起時,歐陽澧墨只是淡淡地說一句:「他有事!」

  忽地馬車停住,陸菡如奇怪的掀起車簾,見歐陽澧墨下馬過來抱她下車,在她來不及回神時便一手抱她躍上他的馬,狂奔幾十裏,來到揚州郊外。

  歐陽澧墨摟著她下了馬,將馬係在河邊的柳樹之上,與她攜手而行,入目的美景讓陸菡如心神俱醉。

  長江水在植滿青翠柳樹的兩岸間流過,萬道霞光平鋪江面,閃著令人眼花撩亂的水光,極目遠處,是起伏的迭翠層巒,環繞如鏡江面,而她置身的岸上,翠竹蒼鬆,林木鬱蔥,蔚然秀戲,真如神仙境地。

  望著前面的長江美景,看著這讓她穿越一千三百多年時空的河流,陸菡如神思飛躍,想著自己離奇的遭遇,想起自己和親友分隔在兩個不能跨越的時空裏,忽然間,她感到惆悵、失落和寂寞。

  歐陽澧墨似有所覺,扳過她的身子用力摟她到自己的懷中,俯頭重重吻住她嬌傃欲滴的朱唇,似是要用力的擦去她心頭的失落和不安。

  嚶嚀一聲,陸菡如便迷失在他的索求中,心中的失落和不安全部消失,她伸出雙臂,用力的摟緊他的頸項,柔順的回應。

  天地全化為虛無,只剩兩顆心靈彼此需索與渴求。

  ☆ ☆ ☆ ☆

  「咳、咳!」

  突如其來的一陣輕咳穿透兩人的情愛迷霧。

  歐陽澧墨疾射出柳枝,釘在十丈外傳出聲音的一棵樹幹上,樹上的人忙施輕功躲閃到另一棵樹,免成肉靶。

  「嘖嘖,小師弟,你火氣很大喔!」段項鵬戲謔的笑聲傳來。

  「你方才瞧見什麼?」歐陽澧墨拳頭緊握怒眼瞪著他。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見師弟面色不善,段項鵬連忙擺手搖頭。

  「你來幹什麼?」

  「我也不想來啊!只是師父有命,叫你速帶陸菡如見他老人家。」段項鵬輕鬆躍下地,卻沒膽走過去,心知肚明前面的火種危險性多高。

  「師父?」

  「是啊,他老人家在前面江上等著你們。」可憐他這跑腿的差點跑進黃泉。

  「你可以滾了。」

  段項鵬飛躍上樹,閃晃一下便消失無蹤影。

  歐陽澧墨低頭看向懷中人,見陸菡如雙頰生暈,粉唇紅腫,眸光似水,努力遏制再與她纏綿的衝動,他嘶啞著聲音道:「我們一起去見師父吧。」

  「嗯。」她酡紅著臉輕輕點頭。

  歐陽澧墨一手緊摟住陸菡如,忽地拔高身形,飛躍上一旁停候多時的愛馬,揚蹄馳騁。

  ☆ ☆ ☆ ☆

  在奔馳不久後,歐陽澧墨忽地勒住馬,陸菡如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江下泊著一葉輕舟,橫在離岸五丈許處,船上坐著一個只能看到背影,身穿道袍的人。

  歐陽澧墨摟著她忽然一個縱躍,便輕落在輕舟另一端,歐陽澧墨對著閒適坐在船頭的人恭聲道:「師父。」

  陸菡如定睛往船頭看,只見一名滿頭銀發的老人留著五縷長須,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道袍,正閉目凝神垂釣,頗有出塵飄逸的隱士味兒。

  老人似聽不到歐陽澧墨呼喚,仍然一動不動的閉目坐著,陸菡如看他腳旁的竹簍仍是空空如也,心想這老人家可能要等到釣上首尾大魚時才有工夫理他們吧。

  陸菡如坐在船板上,隨著江波輕伏,四望空闊一片的天水一色,不禁輕嘆出聲。

  她的衣袂頭發在風中微微飄動,歐陽澧墨怕她著涼,拉下披風罩著她,陸菡如回他甜蜜一笑。

  前面的老人仍是不動如山的坐在船頭,釣竿魚線依然文風不動。

  歐陽澧墨不敢打擾師父,一手摟著陸菡如坐在船板上靜靜等待著。

  幾乎快好幾個世紀過去,陸菡如見這老人家的手中釣竿依舊毫無動靜,心想這老人家釣術真是有夠差勁的,於是瞥向船頭的老人,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她輕聲道:「老人家,釣魚自然是以得魚為樂,可得魚失魚,全在乎寸心之間,簍中就是無魚也有釣魚妙趣,何用計較得失?比如眼前,一江春水、一葉扁舟、一竿獨釣,唯我獨樂,如果執著想得魚,會錯過得魚外的許多妙趣!」

  老者聞言終於轉頭張眼朝他們望來,陸菡如對上老者的眼睛,心裏一顫,她從未見過那麼一雙明亮的眼眸,深邃莫測,包含著引人神往的智慧,令她生出倚賴孺慕的奇妙情緒。

  隱山老人靜靜地打量她,半晌後,他撫須和顏道:「姑娘此言妙矣,看來我小徒弟沒白等十五年。」

  「師父!」歐陽澧墨起身恭敬的行禮。

  「墨兒,你要多向她學習,剛才她一句話你要謹記於心,得與失全在你寸心之間。」

  「師父,這話什麼意思,與如兒有關嗎?」歐陽澧墨語氣焦急的問。

  「她不屬於這世界,總會回去屬於她的地方。」隱山老人淡淡道。

  「不!這裏就是屬於她的地方,我不會失去她的。」歐陽澧墨強壓下狂湧的驚慌沉聲道。

  「她身上的磁性在這世界越來越弱,勉強留下她,會害了她的。」

  「師父!我絕不能失去她,告訴我,有什麼法子可以留她?」歐陽澧墨臉色發白,急切地求助。

  老者搖頭不語,轉向陸菡如,「姑娘,妳怎麼說?」

  「請前輩叫我菡如或小如吧。」陸菡如學武俠電視劇的稱呼對方前輩,希望沒有稱呼錯,她瞟了一眼老者,見沒有異色,方安下心。

  「好的,我就叫妳小如吧,小如,妳覺得妳屬於哪個世界呢?」

  看來這充滿智慧的老人早已知道自己不屬於這時代,陸菡如囁嚅道:「我不知道,我能選擇嗎?」

  「嗯,世上千事萬物,包羅萬象,自然存在著不可控制的神秘力量,可是只要妳有心,是可以選擇的,一切在於妳的心。」

  「心?」

  「對,妳受哪個世界吸引,對其有更強烈的感情,我想妳是可以選擇的。」

  「我原來的世界有疼愛我的哥哥,我不想離開他,父母雙亡,在世上他只剩我這親人了,可是,這裏……」陸菡如抬頭深情的凝視歐陽澧墨,「有澧墨,我也捨不得離開他,我想,我會選擇這裏吧!」

  歐陽澧墨聽到她前面話語,心一驚,緊張地用力圈住她,冷峻的臉緊繃,嘴唇陰鬱抿成一線,再聽到她後面的話時,他雄軀一顫,伸一手緊握她的柔荑,兩眼射出狂熾的情感。

  「那就好,小如,妳要好好帶著這玉戒,它會幫妳度過一劫的。」隱山老人拈須微笑指著她手戴的玉戒。

  「師父,如兒先前受人綁架,已受一劫,該是沒事了吧?」歐陽澧墨想起上次差點害她斷命的綁架事件,一顆心就緊縮。

  「上次那是她在這世界必須承受的劫難,在另一世界她還得再受一劫,墨兒放心吧,只要她平安度過此劫,她一生都會平安無事。」隱山老人輕聲安慰小徒。

  「什麼?」

  聽到她還會回到另一世界受劫,歐陽澧墨心裏翻起巨濤。

  「墨兒,你該知道,我們不能妄想改變命運,只能事前作準備,我們知道小如有一劫,只要有玉戒,她定會平安,你就安心吧。」隱山老人柔聲安慰道。

  「還有,如果你想與她永伴一生,切記在還沒有拜堂成親前不可洞房,否則你將永遠失去她。」最後,隱山老人鄭重警告一句。

  不管師父怎麼好言勸說,歐陽澧墨就是放不下焦急的心。

  從隱山老人那裏回來後,他更嚴密地軟禁陸菡如在府中,每天幾乎形影不離的跟著她,還在她身邊安排兩名護衛,在他處理公事時緊盯著她,失去自由隱私的陸菡如氣得咬牙切齒,可心知他心裏的不安,她便強自忍著。

  ☆ ☆ ☆ ☆

  這天,段莞青獨自來到陸菡如房外,見她托腮凝望窗外出神。

  「陸姑娘。」她在門外輕喚一聲。

  「啊,是段姑娘啊,妳來了,有事嗎?」對這位傃麗出色的女人,陸菡如總沒有對其兄的親近感。

  「沒事,只是想過來看看妳。」

  「那就進來坐吧。」陸菡如熱情邀請,有個人陪她聊天、打發時間也不錯,剛才她無聊數天上飛過的鳥兒數到七個了。

  「陸姑娘,妳以前來過揚州嗎?」段莞青輕探道。

  「來過一次,待沒兩天就走了。」陸菡如想起第一次掉進古代時,在這裏住過一宿。

  「那妳遊過揚州運河嗎?」

  「沒有,我一直想去遊玩一番。」想到此陸菡如就有氣,歐陽澧墨說什麼近水不安全,不讓她近江水,害她不能親眼目睹揚州盛世時的大運河風光。

  「真可惜呢,坐畫舫賞揚州運河風光可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呢。」段莞青假意表現出為之可惜的輕嘆道。

  「是啊,就算我想出去玩,也不能出府一步。」陸菡如恨得牙癢癢的。

  「陸姑娘難得來一趟揚州,總不能沒遊過運河,不然,我家在揚州有一艘畫舫,我可以帶妳上去一遊。」段莞青提議。

  陸菡如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可是,我出不了府……」

  「沒關係,歐陽大哥只是太過緊張,太平盛世能出什麼大事呢?最多迷了路,我對揚州再熟悉不過的了,不會有事的。」段莞青積極勸說:「府門嘛,想個法子就能出去的。」

  「嗯,也是,不過不會讓澧墨知道吧?」

  「只要妳不說,我不說,歐陽大哥自然不會知道,他今天與我哥出府辦事了,不到傍晚不會回來,我們遊河不要遊太久,趕在傍晚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府就行了。」

  「嗯,也對,好,我們走吧!」陸菡如終於被她說動了。

  ☆ ☆ ☆ ☆

  午間,陸菡如借口尿遁,成功擺脫護衛,偷溜出府。

  與等在府外的段莞青會合,來到運河岸,登上一艘裝飾華美的畫舫,畫舫上只有一名船夫,撐著船篙,緩緩地駛船。

  陸菡如站在船頭,只見畫舫在江面輕漾著,河光瀲艷,兩岸垂柳,伴著微風輕舞,這如詩如幻的美景讓陸菡如心神俱醉,轉看岸上,只見街市上繁盛興旺,而大街兩旁的宅第院落重重,與熱鬧的大街迥然有異,寧靜祥和。

  陸菡如沉溺於眼前揚州風光,沒注意到段莞青神情陰惻惻的站在一邊,目光冷冽的緊盯著她。

  畫舫離岸越來越遠,江面上停著不少大小船舶,陸菡如興致盎然地打量著,見不遠處泊著一條巨船,巨船上豎著三桅風帆,陸菡如猜想這可能是外國的商船,唐朝的水運發達,尤其江河密布的南方水網地區,一向以水運為主要交通方式,而揚州更是水運樞紐,不少外國商船停泊在揚州運河。

  段莞青仔細打量四周,見前面巨船擋住岸上的風光和人流,她露出陰沉的微笑,慢慢移近完全沉溺在自己思緒裏的陸菡如身邊,見她渾然沒有防備,狠狠地用力推她下水。

  「啊!」陸菡如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能慘叫一聲,直直地往江水墜下去。

  隨著落水聲,「如兒!」一聲如心神俱裂般的狂喊從一旁的巨船傳來,接著一道白色身影疾投進江水。

  原本在巨船與琉球商人談生意的歐陽澧墨,心裏倏地湧起強烈不安,胸口玉佩比以往更加灼熱,他急飛奔到船頭,剛好看到熟悉的嬌影直墜入江,他想都沒想就

  歐陽澧墨在江水下,睜眼看到前面依稀有一人影,他心喜的急遊過去,就在他即將伸手抓住陸菡如時,忽然,一道黃色的光芒從陸菡如身上發出,倏地,陸菡如如同化成泡沫般消失在江水中。

  「不!」歐陽澧墨顧不得嘴中進水,撕心裂肺不敢置信的嘶吼。

  接著一陣鋪天蓋地的黑暗籠罩住他……

  ☆ ☆ ☆ ☆

  二○○四年,波濤洶湧的長江水面上,二十多艘搜救艦不時來回搜索著。

  已經半個月了,自從那天陸菡如掉進長江,長江搜救艦不斷從長江上遊找到下遊,可就是沒有找到她。

  陸珩不相信心愛的妹妹已被淹死,在沒有親眼見到她的屍體前,他不死心的一邊雇人日夜在長江上搜尋著,一邊期盼著陸菡如已經被人救起,於是不時登報、上電視尋人。就算明知陸菡如活著的希望只有千分之一,他也非要把她找回來,無論生或死。

  他心裏深深的後悔和自責,都是他沒有好好保護好小如,才會讓她掉進長江,至今生死不明,如果當初他堅持著不讓她遊長江,也許小如就不會出事了。

  在悔恨痛楚之餘,在沒有找到屍體的情況下,他心裏也升起一絲希望,內心深處隱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小如一定還活著!

  小如,在大哥找到妳之前,妳一定要平安無事!陸珩暗暗地在心裏祈求著。

  ☆ ☆ ☆ ☆

  會議廳裏,陸珩正坐在董事席上召開高層會議。

  忽地,桌上的通話器發出聲響,陸珩按下按鍵,「劉小姐,有事嗎?」

  (陸董,重慶王先生有緊急來電。)

  「馬上接到我的手機。」陸珩急切地從座上跳起來,掏出手機往門外走。

  「喂,是王箏嗎?怎麼樣,找到菡如了嗎?」陸珩急促問道。

  (是的,陸董,找到陸小姐了。)電話那頭傳來興奮的聲音:(剛送她到重慶軍醫院,是搜救艦在奉節白帝城江邊發現的。)

  「醫院?她……」陸珩聲音抖顫,不敢問出心中最擔心的,是她未卜的生死?漫長的十五天,她一直在長江水中,還活著嗎?

  (陸董,你放心,陸小姐還活著,剛才我問過醫生,她只是昏迷,過一會兒便能醒過來。)明白到他心中所擔心的,王鄄出口安慰道。

  「真的,她沒事?」噢,感謝上天!陸珩感恩的放下心,接著命令道:「王鄄,你先替我照顧菡如,我馬上到重慶。」

  陸珩掛斷電話,馬上命令秘書訂直飛重慶的機票。

  他恨不得馬上飛到小如的身邊,他激動的向上天感恩,小如真的還活著,還活著……

  ☆ ☆ ☆ ☆

  陸菡如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她的大哥,只見他臉上的狂喜之色,緊接著她便被大哥激動的抱入懷中。

  「菡如,妳真的沒事了,太好了,太好了……」陸珩激動得不住喊道。

  「大哥,我……我怎麼了?」陸菡如覺得頭暈腦脹,全身無力。

  「妳不小心掉進長江中,好不容易才找到妳。」陸珩說完急忙的推開她,擔憂的上下查看她的身體,「妳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只是頭有些暈。」陸菡如只記得自己不小心掉進長江,之後醒來……就在這醫院了。

  回到現代的陸菡如再次遺忘了古代的一切。

  「啊!我馬上叫醫生過來檢查一下。」陸珩擔心地忙起身欲喚醫生。

  「大哥,我沒事,不用了。」陸菡如拉住大哥的衣袖,搖頭道:「我真的沒事,大哥,我們回家吧,我不喜歡在醫院躺著。」

  「好,等一會兒醫生來時,再替妳檢查一下,確定沒事的話,我們便回北京。」陸珩寵溺的撫拍她的小手安慰道。

  「嗯。」

  這時醫生來了,他仔細地檢查一遍,確定陸菡如身體狀況一切正常,便批準她出院。

  陸菡如和陸珩一同搭上直飛北京的飛機,她沒注意到陸珩的眼眸沉澱著深深的擔憂和滿懷的心事。

  ☆ ☆ ☆ ☆

  陸菡如在病房接受醫生檢查時,陸珩和王鄄立在病房外面。

  「陸董,陸小姐被送進醫院時,似乎身穿一套唐朝的古裝服,她這麼久時間沒被我們找到,會不會是曾被人救起,之後加入攝影劇組拍古裝戲呢?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又掉入長江中被我們救起。陸小姐長得挺漂亮的,肯定能當明星。」王鄄對著陸珩匯報,最後不忘讚美一句。

  唐朝古裝,難道菡如身上又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了嗎?

  「嗯!」陸珩蹙眉,心不在焉的隨意應道:「她穿的衣服現在在哪裏?」一定要把衣服拿到手,不然落到別人手中的話,可能會給陸菡如帶來麻煩。

  「哦,在醫院中保留著,必須家屬才能拿到。」王鄄納悶董事長怎麼那麼關心戲服,可也沒有問出口,身為下屬,他明白想保住飯碗,有時必須把問題往肚裏裝,不能問出口。

  陸珩隨即前去拿回衣服。

  打量手中質地高雅的衣服,式樣和半年前她在雲南出事時穿的衣服一樣,是唐初女服,看來小如身上真的發生過不可思議的事,偏偏小如沒有那段記憶……不管怎麼樣,只要小如健康快樂的在他身邊就好了。

  ☆ ☆ ☆ ☆

  深夜,月色無邊,陸菡如酣睡在床上,沉入深深的夢境。

  「如兒……」

  「如兒,妳在哪裏?」

  「如兒,妳快回來。」

  一聲聲低沉的男性聲音在她夢中不斷的呼喚,一次又一次……

  「誰?你是誰?」陸菡如困惑的低喃,為什麼呼喚著她的名字,她要回到哪裏?這裏就是她的家啊!

  為什麼?這透著深沉痛楚的呼喚會給她異樣的熟悉感,每次聽到這聲音,她會心疼、會想流淚,感覺好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人割走了似的。

  不知從何時起,她每次午夜夢回之際,總會聽到這撼動她靈魂的聲音。

  「如兒,妳回來吧。」一聲似從肺腑中絞出來的呼喚,那樣熱烈而痛楚。

  「你是誰?為什麼經常呼喚我?」陸菡如心痛如絞,閉著的雙眼,緊緊的皺起。

  忽地,一團迷霧中,她隱約看到有個穿著白衣的偉岸挺拔身影,陸菡如試著叫了幾聲,前面人影不動也不應答,這時,雲霧漸漸散去,陸菡如看到一雙深邃的黑眸正眷戀的癡望著她,似在無聲訴說著永世不悔的深情。

  她的心中一痛,欲伸手撫摸眼前那歷盡滄桑的冰冷俊臉,想要撫去他眼中的悲傷痛楚,她憐惜的輕問出:「你是誰?」

  忽地,旁邊出現一群黑衣人,朝白衣男子持刀狂劈猛砍,白衣男子身形不斷移動閃躲,深情的黑眸依然凝視著她不放。一名黑衣人忽從白衣男子後面飛快揮刀攻去,白衣男子似是沒有察覺,刀鋒即將砍到他身上。

  「不要!小心後面。」陸菡如嚇得魂不附體,忙出聲警告,身體欲衝上前代他擋下刀鋒,她不要他有事,不要!她心裏狂叫著。

  可是她身體好像被釘住似的,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目睹一篷血雨散開在她眼前,她霎時心碎的大聲嘶喊:「不!不要啊!」

  ☆ ☆ ☆ ☆

  「小如,小如,妳醒醒。」感覺被人用力強烈搖晃著,陸菡如驀然間醒過來,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隱隱感覺臉上有異感,不自覺地用手觸摸,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臉已滿布淚痕,而心口更疼得厲害。

  她茫然的抬頭,見大哥臉色發白,慌亂的雙眸正憐惜關切的緊盯著她,不禁迷惑地問道:「大哥,怎麼了?」

  「我聽到妳的叫聲,以為妳出事了,忙過來看看,見妳好像在做惡夢便喚醒妳,妳的臉色不太好,用不用叫黃醫生過來看看。」黃醫生是陸家的家庭醫生。

  「大哥,不用了,我只是做惡夢罷了。」陸菡如伸手接過陸珩遞來的牛奶。

  「真的沒事嗎?」陸珩用手探探她額上的體溫,關切的柔聲問。

  「真的沒事,大哥。」想起驚擾到大哥的睡眠,陸菡如歉意地道:「對不起,大哥,我吵到你了。」

  「沒事就好,妳喝下牛奶再睡吧。」

  「嗯!」陸菡如柔順的點了頭,一口喝完牛奶,躺下合上眼。

  陸珩細心的幫她拉好棉被,一直看到她熟睡過去,才悄悄的熄燈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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