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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喬 -【危情幸運星(時光鋪子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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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4: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綠喬 - 危情幸運星(時光鋪子之二)

為瞭解決愛情煩惱,
她循著廣告來到間古怪的諮詢中心,
得到號稱能穿越時空的「危情幸運星」,
可許願後白光一閃,她仍在自家閨房中啊!
厚,裝孝維!她果然如好友所說的被騙了,
但怎麼有個男人闖進她房間,指著她喊賊,
咦,仔細一看,房間擺設不太一樣耶,
蝦咪?她竟穿越10年光陰,來到2005年,
舉目無親的她,看來只能裝可憐巴上他了,
不過他真遜,追一個女人三年還沒成功,
淨用親手做蛋糕這太娘又老套的把妹招數,
不過這女人也未免太狠了吧,
扔掉蛋糕,卻把他藏在其中的鑽石污走,
蹂躪他的真心,真是女性之恥啊!
不過,那狠心女怎麼跟她長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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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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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那一場奇遇緣於報紙上的一個廣告。

  廣告是她無意中看到的。不知為什麼,平素只會匆匆瀏覽而過的文字,這次卻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彷彿施了魔咒一般。

  她看了又看,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

  因為這個決定過於荒唐,她得先找人商量商量。而好友蘇心,是她首先想到的人。

  從小到大,無論有什麼事,她都會跟蘇心商量,她們從搖籃中相識至今,已經十八年了。

  「愛情煩惱諮詢公司?那是什麼?」

  蘇心顯然對這類廣告不感興趣,視之為江湖騙術,只低著頭,盯著書本。

  艾紫圓圓的蘋果臉綻放笑容,「呵呵,我也不知道,從報紙上看到這間公司的廣告,覺得好玩,就拿來給你看看。」

  她將報紙高高舉起,大大地展開。

  「哦。」但蘇心連眉毛都沒抬一下,只虛應了一聲。

  「報紙上說,無論有什麼關於愛情的煩惱,這間公司都可以幫忙解決哦!」艾紫仍不死心,繼續敘述,希望好友與她的好奇心產生共鳴。

  但披散著一頭柔美長發的蘇心,人如其貌,斯文柔美,是個從不會大驚小怪的乖寶寶。

  「我不相信。」她輕輕地答。

  「可是……我想去看看。」艾紫吐吐舌頭,吐露心中所想。

  「有什麼好看的?」

  「好……好奇嘛。」一向快人快語的她這會兒卻言語支吾。

  「你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哪來的愛情煩惱?」

  「暗戀算不算一種煩惱?」

  「暗戀?」蘇心一怔,「你愛上誰了?」

  「嘻嘻……」艾紫不好意思地笑,「你知道的。」

  「亦磊?」她馬上想到了一個名字,臉色刷白,「是隔壁班的亦磊嗎?」

  「心心,你不愧是我的知心密友,一猜即中!」艾紫大力點頭。

  「亦磊……」蘇心卻獨自呢喃,「為什麼會是他……」

  「心心,你猜亦磊會不會也喜歡我呢?」拉著好友的袖子,她糾纏著追問。

  「我哪裡會知道,我又不是他。」蘇心冷冷地回答,「不如你自己去問問他好了。」

  「我怎麼敢去問他?」艾紫故作害怕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隨即忍俊不禁,「不過我馬上就會知道了!」

  「馬上就會知道?」蘇心蹙眉不解其意。

  「我會去這間愛情煩惱諮詢公司,讓他們幫我猜一猜!」她再次高高地舉起報紙。

  「小姐,拜託,這不過是間諮詢公司罷了,又不是算命的!」蘇心嗤之以鼻。

  「可這上面說,無論什麼樣的愛情煩惱,他們都可以幫我解決呀!」艾紫深信不疑。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騙子嗎?就是因為你這種傻瓜太多了!」捲起報紙,她打了打那個不開竅的腦袋。

  「心心,你反對我去呀?」她小心翼翼看著好友的瞼色。

  「就算我反對,你也還是會去的。所以我什麼也不說了,你想幹什麼就隨你的便!」深知好友好奇心嚴重得無可救藥。

  「那你會陪我去嗎?」艾紫得寸進尺。

  「我為什麼要陪你去?」她立刻拒絕,「你自己執意要做一件荒唐的事,還要別人陪你瘋嗎?」

  「哦。」她失落地咬了咬嘴唇。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蘇心淡淡地問。

  不知為何,艾紫感到好友今天的目光冰涼無溫,像一根刺眼的針。「我想等一下就去。」

  「不看亦磊打籃球了?」

  「唔,只好暫時忍痛割愛了。」

  「你不去看他比賽,我也不去了。」

  「不要啦,心心,你一定要去,幫我拍幾張他帥帥的投籃照回來!」她連忙擺手阻止好友放棄。

  「暗戀他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偷拍他的照片,會讓人家以為我很哈他!這種丟臉的事我才不做呢!」蘇心惱怒。

  「心心,求你啦——」抱住好友脖子,她響亮地親了她一下,「不能看他的比賽,我已經很失落了,如果連照片也沒有,我會難過死的。」

  「噁心!」擦了擦頰邊的口水,蘇心沉默半晌,忽然微微笑了。

  望著好友冰釋般的笑容,艾紫舒了一口氣。

  呵,她就知道,心心終究會幫她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偶爾的分歧敵不過天長地久的友誼。

  人們都很好奇,她和蘇心,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為何如此要好?蘇心好靜,她好動,蘇心對一切都心如止水,她則對一切都懷有巨大的好奇。但上蒼就是奇妙地把她們兩個牽絆在一起,像一對永不分離的雙生兒。

  「對了,那間諮詢公司叫什麼名字?」蘇心忽然問。

  「時光鋪子。」她看了看報紙答。

  時光鋪子,如此有趣的一個名字,給她一種光怪陸離的美感。就算為了這個名字,她也要到那兒走一遭。


  就是這兒嗎?

  所講的諮詢公司一般都位於辦公大樓裡,但是這兒,卻像一座私人的宅院。

  不知這公司的老闆如何覓得這鬧中取靜的地方,明明外面是繁華街道,拐進小巷,卻可以看到如此清幽的宅子。

  宅於有點陳舊,大門上的油漆略微脫落,卻並不顯得骯髒難看,相反的,那牆頭露出的一叢綠枝,把它襯得有幾分古樸的韻味。

  「有人在嗎?」艾紫輕輕地叩了叩門,卻不見人回答。順手一推,門居然沒鎖,露出了一條縫。

  她懷著滿腔好奇,怯手怯腳地走進院中,隔著三五株綠樹,看到一幢陰沉沉的小樓。

  樹枝在頭頂沙沙作響,艾紫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涼,打了個冷顫。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地方十分詭異。

  此刻應該迅速轉身逃跑,還是繼續冒險前進呢?

  在報紙上打出那麼大一幅廣告,客人來了,卻不見員工相迎,莫非廣告有詐?

  這時,她聽到一個聲音——一種奇怪的音樂聲。

  她呆立片刻,才想起這是古箏的聲音。看古裝電視劇的時候,她曾經聽過。

  時下的台北,還有人會聽這個?

  艾紫的心裡,這會兒不僅冷顫連連,甚至感到恐懼。

  但那琴聲又像魔音,如同她當初看到報上的廣告時一樣,有種魔力,把她吸引著,一步步走近那幢小樓。

  剛邁入大廳,琴聲便停了,彷彿被催眠的人霎時清醒,她茫然地看著四周,不知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叮叮……叮叮……代替琴聲的,是一種鈴聲,漸行漸近,從樓梯上傳來,直至到達她的身後。

  艾紫背脊一陣顫抖,哆嗦著回眸。

  見鬼啦……見鬼啦……她心裡低喊著,暈眩的瞬間,卻看到一張嬌俏的臉。

  那是一張女子的臉,笑顏如花,還調皮地朝她吐了吐舌頭。

  艾紫不由得看呆了。同樣身為女子,卻被另一個女人迷得發呆,因為,對方實在太漂亮了!

  她覺得,對方就像古代仕女圖上走下來的人物,肌膚晶瑩似雪,長發柔亮如瀑,一件白色禦寒外衣,領口鑲著一圈白毛,吹氣之間,像蒲公英般輕擺。

  但那修長的腿,卻套著條時髦的灰藍色牛仔褲,褲側鑲著一排超酷的銅扣,膝蓋上故意挖了幾個嬉皮的窟窿。

  而剛才聽到的叮叮聲,便是由對方的腳鏈所發出。那腳鏈系在纖纖的腳踝上,銀亮可愛。

  「小妹妹,」女子朝著她上下打量,笑著說:「有什麼事嗎?」

  「這……這裡是時光鋪子嗎?」艾紫結巴地問。

  「對呀!」她點了點頭,「妹妹,這不是你來玩的地方,放了學早點回家,天快黑了哦!」

  「我不是來玩的,」艾紫解釋,「我是看了廣告,來找你們幫忙的。」

  「幫忙?」女子似乎覺得很有趣,」我們這間公司是專為那些有愛情煩惱的癡男怨女服務的,幫不了你什麼忙哦!」

  「我也有愛情煩惱呀!」艾紫衝口而出。

  「你?」女子捧腹大笑,「小妹妹,你才多大?連愛情都不懂的人,會有什麼愛情煩惱!」

  艾紫覺得自己受到歧視,頓時義憤填膺,「我怎麼不懂得愛情?怎麼不會有愛情煩惱?」

  「小孩子的愛情不就是扮家家酒的遊戲,沒什麼大不了的,用得著本公司幫忙嗎?」對方揮揮手,只想打發她走,「小妹妹,我教你——如果你的小男朋友欺負你,你就大哭一場,打他一個耳光。睡一覺醒來,什麼煩惱都會蕩然無存。」

  「你……你瞧不起我?」艾紫忽然有點想哭。

  「小妹妹,我是為你好。再說,我們公司服務費用很高,你恐怕付不起。」

  「我付不起?我有很多零用錢的!」爹地媽咪最疼她了,每月提供給她的零用錢,足以令她揮霍無度。

  「即使你付得起,也只不過白花錢而已!我們這裡只治真正的愛情煩惱,治不了無病呻吟。」

  「你……」艾紫不由得氣到跺腳,「我要見你們經理!」

  「我就是經理。」白衣女子把手一叉,咧嘴一笑。

  「那……我要見你們董事長!」哼,她一定要投訴這個態度惡劣的姊姊!

  「董事長、總經理、心理醫生、服務員工,統統都是我一個人。」一句話堵住她全部出路。

  艾紫這一回真的想哭了。

  嗚……嗚……她放棄了看亦磊打籃球,不顧好友勸阻,花了那麼多錢坐出租車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對方卻想一句話把她打發掉?嗚……擺明了欺負小孩子!

  「師妹,人家年紀還小,你不要嚇著她了!」

  艾紫正揉著眼角,忽然聽到一個非常悅耳的嗓音。

  她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這屋子裡竟多了一人。那人站在窗口的位置,伴著夕陽餘暉,彷彿日光幻化出一個影子,修長挺拔。

  那是個男子。

  艾紫一瞧見他的臉,便花癡得想流口水。好帥的哥哥哦!如同日本漫畫裡的男主角,瘦削俊朗的面龐,星眸如箭,淺笑沾唇,一頭彷彿女子似的長發直垂腰間,左耳戴著一隻銀環。

  「是你?」白衣女子見了那男子顯然大吃一驚,她低吼道:「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那有什麼難?憑你師兄我的道行,就算你上天下地,掐指一算便知道。」男子得意揚揚地回答。

  「你找我幹什麼?」女子滿懷敵意地盯著他。

  「師妹,咱們是合夥人,應該經常朝夕相處、共同進退才對,你怎麼能一聲不響地跑掉呢?」

  「呸,虧你好意思說這種話!你上次不僅跟我搶生意,還放火燒了我的公司,燒了我的許願樹,我念在同門之誼,不與你計較了,你卻又厚顏無恥地跑上門來生事!」白衣女子恨得咬牙切齒。

  「師妹,明明公司和許願樹都是你自己放火燒掉的,怎麼賴在我頭上?」男子呵呵笑。

  「我燒的?」女子完全忘了淑女風範,暴跳如雷,「要不是你打我,我迫不得已還手,怎麼會起火?」

  「師妹,好像是你先動手的吧?」

  「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男子笑裡藏奸,女子氣急敗壞,鬧得不可開交,艾紫則在一旁看得詫異萬分。

  好奇怪哦!她心想,這兩個人的說話語氣,怎麼活脫脫似武俠劇裡狹路相逢的冤家?什麼師兄、師妹的,現在還有人這樣互相稱呼嗎?

  正迷惑著,忽然又聽到一句更讓她迷惑不解的話語——

  「我都躲你躲到一九九五年來了,你還想怎樣?」女子說。

  「師妹,一九九五年怎麼比得上二00五年?別的不說,你平時喜歡用的化妝品都少了幾種牌子,還是隨我回去吧!咱們公平競爭,生活才有樂趣,否則你一個人待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顧客又少,什麼時候才能達成你的心願呀?」那個男人回答。

  他們……他們到底在說什麼?艾紫自認為聰明,可這會兒卻一句也聽不懂。

  「你少說兩句,」白衣女子突然瞪了她師兄一眼,瞥了瞥站在牆角的高中女生道:「別人聽了,會莫名其妙的。」

  「反正她也聽不懂!」男於哈哈大笑,拍拍艾紫的腦袋,「對吧,小妹妹?」

  「嗯……」她傻呼呼地點點頭,「我的確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這個小姑娘倒很老實,」男子俯下身子,與她擠眉弄眼,「告訴哥哥,你到這兒幹什麼?」

  「我……我有愛情煩惱,想找這裡的人幫忙,可是這個姊姊不肯幫我。」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訴苦的人了,況且還是一個這樣英俊和氣的大哥,艾紫頓時倒出心中委屈。

  「哦?你有什麼煩惱,說給哥哥聽聽。」那男子彷彿很感興趣。

  「姓蕭的,你少跟這個小丫頭囉唆!天色不早了,她再不回家,家裡人會著急的。」白衣女子卻在一旁不耐煩地打斷兩人談話。

  「來者皆是客,就算做不成生意,也不能損了公司的形象。」男子並不聽她的指派,「師妹,你如果覺得無聊,就先看看這個解悶,我跟小姑娘說完話再跟你敘舊!」

  說著,他順手扔過去一個袋子。

  「這是什麼?」女子怔愣。

  「哈,是你那時最喜歡看的幾種時尚雜誌,我走時買了幾期最新的帶給你,這裡可沒有賣的。」

  「哼,虧你能惦記著我!」女子努了努嘴,卻掩不住內心喜悅,急忙翻開時尚聖經,細細研讀起來,再也顧不得理會艾紫了。

  「小妹妹,這下好了,那個講究打扮的姊姊不會再打斷咱們了,」男子回頭重新綻放笑顏,「告訴哥哥,你到底有什麼愛情煩惱呀?」

  「報紙上說,這間公司可以幫助客人解決各種愛情上的煩惱,哪怕是最荒唐的願望也能達成,是嗎?」艾紫睜大眼睛。

  「嗯,沒錯。」

  「那……你們會不會占卜呀?」

  「占卜?」男子一愣。

  「對呀,」她咬咬嘴唇,吐露答案,「其實……我是想看看我未來的丈夫長什麼樣子。」

  如果知道未來的丈夫長什麼模樣,也就等於知道了她與亦磊是否有緣。這個願望很荒唐,如果不是因為那信誓旦旦的廣告,她不會像著了魔似地到這裡來。

  艾紫戰戰兢兢地望著眼前神情複雜的男子,期待他的回答。



  哈,這個小姑娘真是異想天開!

  雪兒一邊翻著時尚雜誌,一邊偷聽角落兩人的話語:心中暗笑。

  雖說是異想天開,但她卻覺得這個想法並不荒唐。畢竟哪個少女不渴望知道自己愛情的命運?當她年少無知的時候,也曾有過類似的渴望。

  但事隔千年,如今遙遙回首,她該慶幸自己當年不懂得占卜。

  不懂得占卜,也就不能預知未來,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麼,就會勇往直前,碰見那些或許會讓自己傷痛,卻也能給予自己無限快樂的愛情。

  可如果什麼都知道了,也就害怕了、退縮了,那就什麼也遇不到了。

  世人經歷的愛情,十有八九都是傷感的。但倘若叫這些傷心人重新選擇,他們或許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走當初的老路。因為,那痛苦中蘊藏著的甜蜜,彷彿芳香的鴉片一般,讓上癮的人難以捨棄。

  就如她,雖然經歷了千年的相思,卻依舊苦苦執著,要找尋失散的戀人。

  千年?

  呵,對,千年。旁人不會相信,她並非人類,而是狐。

  那時,還是戰國的時候,她這只小小的白狐因遭雷公所擊,藏匿於一名青衣書生的案下。那書生居住在幽靜的湖畔,每日吟詩作畫,本來可以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卻因為與她相遇,憑添一段孽緣。

  他救了她,她心存感激,愛情從感激中萌芽,如同天雷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一開始,他倆的確過了一段快樂無憂的時光,但隨著他漸漸蒼老,而身為妖精的她卻依舊年輕,甜蜜的愛情便化為無情的利劍。

  她開始不忍心看他衰老的面貌,而他,開始害怕她依舊年輕的容顏。

  原來,愛情是禁不起考驗的。她終於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在他壽終正寢之前離開了。

  而後的許多年裡,她被菩提子收為徒弟,點化成仙。但當她擁有了千年道行之後,卻不知為何,開始懷念起那個幽靜湖畔的青衣書生。

  而她與他相戀是戰國年間的事,如今他不知輪迴了多少世,她縱然法力高強,也找不到他了。

  萬般無奈之際,她惟有求助她的師父。

  師父告訴她,如果她能幫助世間三對有緣無份的癡男怨女化解心結、結為夫妻,上蒼便會感謝她,達成她的一個願望。

  彷彿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欣喜萬分地來到人間,開了這間時光鋪子,只為救助蒼生,行善積德。

  誰料,正當她鋪子的生意如火如荼展開時,忽然有名自稱她師兄的壞蛋從天而降,搶走了她相中的客人,毀了她第一樁即將大功告成的買賣。

  這壞蛋,便是眼前這個滿臉邪笑、姓蕭名朗、頭髮長長、耳戴銀環的傢伙!為了躲避他,她已經退而求其次,從二00五年躲到一九九五年來了,為何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雪兒無奈地嘆一口氣,繼續翻閱雜誌。

  其實,她有辦法幫助那個異想天開的小姑娘,但她不打算把力氣放在無足輕重的人身上,從中國大陸到香港再輾轉來台灣,她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她惟有全力以赴,找到真正有緣的客人,才能早日實現自己的願望。

  而這個年僅十八歲、連愛情的含意都懵懂不明的小姑娘,顯然不是與她有緣的客人。

  「小妹妹,哥哥我不會占卜耶,」只聽蕭朗對那女孩子說,「天快黑嘍,你還是快回家吧!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了,我們這裡是為大人服務的哦,兒童不宜,十八限……」

  呵呵,她剛剛還奇怪這蠍子精什麼時候良心發現,變得如此憐香惜玉了?原來不過說些甜言蜜語,跟她一樣,只為快點把那無知女孩打發走。她看不中的客人,蕭朗這傢伙自然也不會看中,他一向跟在她屁股後面投機取巧,狡猾得很!

  雪兒努努嘴,把雜誌翻得嘩嘩響。忽然,她的手停住了。

  天啊,是她眼花嗎?為何竟看到這樣一幅畫面?雪兒揉揉眼睛,將雜誌湊近,足足怔愣了十秒。

  這難道是上蒼對她的補償?上次失去一個有緣的客人,這回不用她四處尋找,便有合適的對象主動送上門來!

  她一陣驚喜,情不自禁地跳起來。

  「小妹妹!」見那位高中女生正失望地打算離開,她連忙將她喚住,「請等一等!」

  「姊姊,還有什麼事嗎?」艾紫只覺得受到了巨大的挫折,垂頭喪氣,「是不是需要付諮詢費?我耽誤了你們這麼多時間,應該付多少?」

  「你還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我們怎麼會收錢呢?」雪兒笑咪咪地回答。

  「那麼……」不知這個凶神惡煞的姊姊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熱情,她很是訝異。

  「其實,我是想對你說,雖然我們不會占卜,但我們可以送你去一個地方,去了那裡,你自然可以見到你未來的丈夫了。」

  「什麼地方?」她紫好奇地問。

  「二00五年,」雪兒低頭看了看雜誌,補充道:「十月。」

  「嗄?」她呆呆地喃道:「姊姊,『二00五年』是個什麼東西,是間Pub的名字嗎?」

  她知道某些PUb就喜歡取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以示前衛。

  「二00五年就是二00五年,意即距離現在的十年之後。」雪兒大笑。

  「什麼……?艾紫愕然,「姊姊,你在開玩笑嗎?」

  「師妹,不要戲弄人家小姑娘,快點放她回家吧!」蕭朗走過來,扯了扯她的袖子,對她使了一個眼色。

  雪兒將手一甩,只當沒看見。將剛才翻閱的雜誌遞到她眼前。「小妹妹,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咦?這上面有一群人在開派對哦!」艾紫很認真地瞧了瞧。

  「對呀,這是某著名珠寶品牌為了慶祝公司建立八十週年,而邀請各界名人參加的一個時尚派對。」她指了指照片的一角,「你瞪大眼睛,看看這個女孩子是誰。」

  「這……」艾紫凝視半晌,嘴唇微顫,「姊姊,這女孩子……她好像我哦!」

  「對呀,她就是你!」雪兒拍手點頭。

  「你們在說些什麼?」蕭朗也把頭湊了過來,「這怎麼可能呢?只是人有些相似而已吧?」

  「對呀,我不記得自己參加過這樣一個派對,應該只是一個跟我長得像的女孩子吧?」艾紫咬了咬唇。

  「你當然不記得參加過這個派對,因為這幅照片是十年以後,也就是二00五年十月拍的。」

  「什麼……」她嚇得雙腿發軟,「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不信你看看這雜誌的出版日期,明明寫著二00五年十月!這個著名的珠寶品牌你也聽說過吧?現在他們公司也不過剛剛慶祝七十週年而已。」

  「我怎麼會去到十年以後?」她像撞了鬼一般,哇哇大哭,「我是不是掉進時光隧道裡了?」

  「小妹妹,不要怕,」雪兒摟著她的肩撫慰,「或許是因為你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鏈的緣故。」

  「什麼項鏈?我沒有戴什麼項鏈呀!」

  「我是說這本雜誌上的你!」雪兒莞爾,「其實我剛剛看到這本雜誌的時候,也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是你,直到看到那條項鏈。」

  「呃?」艾紫瞪著迷惑不解的大眼睛。

  「這項鏈,是我的。」雪兒說。

  「嗄?姊姊,這項鏈是你的,為什麼會在那個十年後的我身上?」

  「對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蕭朗也忍不住好奇。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猜,也許是因為不久之後,我把這項鏈送給了你,所以,它助你去到二00五年。」雪兒聳聳肩,「因為這項鏈有個名字,叫做『危情幸運星』。」

  「危情幸運星?」

  「對。傳說天上有一顆綠色的星,百年難遇,能拯救世間危機的愛情。這條項鏈上的煉墜,便是一顆星狀的綠寶石,倘若天際上那顆真正的綠色幸運星出現了,就會與它遙相輝映,你順著光帶的方向,就能找到明星,對著它許願,就能助你解決任何危情。」雪兒拉開白毛輕搖的衣領,抽出一條項鏈,與雜誌上的那條果真一模一樣。

  「來,小妹妹,我現在把它正式送給你。」她對她說。

  「送給我?」艾紫張大嘴巴。

  「對呀,既然十年以後的照片上已經證明你佩戴著它,就表示不久以後我會把它送給你!這就是它的命運,我無法阻擋。」

  「那麼……是不是表示,我會穿越時空,去到十年之後?」看那照片上的臉,仍舊十八少女青春無敵的模樣,十年後的自己,就算容貌未變,也肯定不會這樣年輕。

  「那就要看你對著星空許什麼願嘍!」雪兒笑,「倘若你仍然執意想見自己未來的丈夫,幸運星也只能把你帶到十年以後,去親眼目睹你老公是何許人也了!」

  「真的嗎?」艾紫不再害怕,破涕為笑,「真的有那麼神奇?我從小就喜歡看奇幻小說,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可以經歷這種事!」

  這當然不是真的。危情幸運星,當然是在愛情的危機關頭才發生作用的,不為滿足小女孩的好奇心而存在。

  雪兒剛才那樣說,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法術和身份。

  不錯,她已經決定達成這個女孩荒唐的心願了,看到那本雜誌,她便知道這女孩當屬有緣人。三對癡男怨女之中,這會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會巧施法術,送對方穿越時空,去到十年以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就拭目以待了。

  「姊姊,你不會騙我吧?我不會是在作夢吧?」艾紫興奮得瘋瘋顛顛的。

  「小妹妹,晚上對著天空許個願,不就知道真假了嗎?」一旁的蕭朗插著嘴,他拂拂長發,嘴角輕翹,又對著雪兒欠身道:「師妹,你真厲害,慧眼識人,又走在師兄前面了。佩服佩服。」

  「這一次,你不要再暗中搞鬼,跟我搶生意就好!」雪兒回瞪他。

  兩人的話語沒有傳入艾紫耳中,此刻的她,把玩著晶瑩的項鏈,著迷萬分,聽不進任何話語,兩隻眼中,只有那綠寶石閃爍的幽幽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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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顆所謂的幸運星,到底在哪裡?

  回到家已經是夜幕沉沉了,艾紫站在臥室外的陽台上,仰望天空,細細尋找。

  奇怪了,為何在她的眼裡,星星都是金黃色的,並無什麼紫色、綠色之分,看那長空璀璨,雲層重重,她直到脖子痠疼也尚未梭巡到想要找的星。

  算了,還是靠雪兒姊姊送給她的項鏈幫忙吧!

  她握著手中微微冰涼的寶石墜子,有點懷疑自己在做一件愚蠢的事。都這麼大了,還相信神話,豈不愚蠢?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嘗試一下。哈,如果讓好友心心知道,肯定會罵她幼稚!

  「親愛的幸運星,請讓我見一見我未來的丈夫,大恩不言謝,改天我一定買好多好吃的東西來拜祢哦!」

  她雙手合十,祈禱完畢,再對著掌心親吻一下,以示對神靈的友好。

  喃喃自語剛剛完畢,她正在思考要不要再祈禱一次,讓上天聽得再清楚一點,忽然,一束光芒自項鏈墜中騰飛而起,倏地一下,瞬間與天空相接,連成一條雪白的光帶,而光帶的另一端,真有一顆綠色的星現身了。

  艾紫目瞪口呆,癡癡地看著遠空,半晌動彈不得。

  只見那綠色之星初時只有螢火之光,漸漸的,螢火之光越來越亮,變成日月之輝,逼得她猛地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她的耳邊似乎響起了環珮叮咚之聲,那聲音也漸變響亮,直至化為鍾磬合鳴,震動耳膜。

  艾紫全身瑟瑟發抖,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才遠逝,那刺眼的光輝,似乎也隨之消失了。

  她鎮定心情,睜開雙目,天空如她祈禱之前一般,恢復了寧靜,那顆綠星已經不見蹤影。

  「什麼呀,根本沒有變化嘛!」

  艾紫打量了下四周,她仍舊站在自家的陽台上,根本沒有出現什麼未來丈夫的幻影,也沒有呈現什麼未來的景色。

  「是騙人的嗎?」

  她滿腹疑惑地摸了摸胸口的項鏈,再次喃喃自語。但剛才那一條奇異的光帶明明是她親眼所見,又做何解釋?

  晚風吹著她的發,秋天的夜裡有一點涼,想到明天還要上學,艾紫只得嘆一口氣,乖乖回床上睡覺。

  但當她拉開陽台通往臥室的玻璃門時,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叫。

  天呀,她的房間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桌子椅子、被子枕頭……完全不是她熟悉的模樣!她彷彿推開了一扇時光隧道的門,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更可怕的是,隨著她的尖叫聲,一個陌生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同樣瞪著眼睛,同樣錯愕不已。

  「你……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裡……」艾紫指著他大聲嚷。

  「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吧!」那男子同樣不甘示弱地指著她,比她嚷得還要大聲,「你是誰?跑到我家裡來幹什麼?」

  「你……你在說什麼呀?」她滿臉疑惑,「你再不出去,我就報警,告你私闖民宅哦!」

  「呵,小妹妹,這句話恰巧也是我想說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這個賊真有膽,做賊的喊捉賊!好,看看誰怕誰!」艾紫走到床邊,打算拿起電話報警。

  可是,伸手的瞬間,她又愣住了。

  電話呢?上個月媽咪專門為她一個人裝的寶貝電話呢?她明明擺在床頭,怎麼無影無蹤了?

  「你把我的電話藏到哪裡去了?」艾紫氣得跳腳。

  「什麼你的電話?這是我家,哪兒有你的電話?」男子手抆著腰看她。

  這傢伙,還在胡說八道,哼,等一會兒警察伯伯來了,讓他好看!

  「你不承認就算了,反正我家樓下客廳還有一支電話,爹地媽咪房裡也還有一支!」她邁出房門直往外衝,氣勢洶洶,銳不可當,但當她衝下樓梯時,就像部故障的車,忽然煞住了腳步。

  怎麼……怎麼會這樣?客廳也完全變了樣子,讓她懷疑自己闖入了別人的家!

  爹地呢?媽咪呢?她吵吵嚷嚷這麼大聲,爹地和媽咪怎麼不見身影?

  艾紫愣了一愣,先前混亂的腦子霎時明晰起來。

  難道……難道神奇的星星真的實現了她的願望,把她帶到十年之後來了?

  可是,十年之後,她家也應該還住在這裡才對呀,怎麼面目全非,還跑出一個陌生人來?難道,爹地媽咪找到了更好的住處,帶她搬走了?眼前的這個男子是新的屋主?

  「喂,小妹妹,不要到處亂闖,碰壞我的東西你可賠不起!」那男子跟在她屁股後面,一邊跑一邊叫。

  艾紫無暇應答他,只顧著打量四周。

  不對呀,照理說十年以後,沙發桌椅應該花樣翻新、新奇萬分才對,在她的想像中,還應該出現個機器人女傭之類的,但瞧這屋子倒也沒有離譜到哪裡去,不過尋常擺設而已。

  再看這男子的打扮。十年後的男人,怎麼穿著仍跟十年前一樣?只是顏色或者頸袖之處有細微的流行差別罷了。不過這一百年來,男人的穿著變化跟女人比起來,十足少得可憐,短短十年大概也改變不了什麼。

  客廳連著書房,艾紫踱進去,發現牆邊仍舊滿是書架,書架上也仍舊滿是書籍,跟十年前科學家預言要以計算機代替書籍的說法毫不相符。

  唉,看來這些年,人類並沒什麼進步嘛!

  不過那計算機倒是新奇了不少,比起昔日厚重的計算機屏幕,競變成了薄薄一層,不知是怎麼製成的,晶晶亮亮,可愛煞人。

  對了,還有那電視機,也變成了薄薄的一層,無比寬闊,像幅油畫一般掛在牆上。

  「你……你的計算機系統灌的是windows2005嗎?」

  她本想問那男子,今年是否是二00五年,但這個問題太過唐突嚇人了,於是靈機一動,打算利用委婉的方式旁敲側擊。她所在的時代,正值windows95流行的時候,以此類推,十年之後,當然應該叫windows2005才對吧?

  「windows2005?」男子一臉不解,「那是什麼?我灌的是XP!」

  「什麼屁?」現在的計算機系統怎麼取這麼一個粗俗的名字?

  「windowsxP!」男子嘆了一口氣,「難怪人家說女孩子都是計算機白癡,這話一點也不錯!」

  藉著燈光,心神稍定的艾紫,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

  哇,居然是一個帥哥哦!不同於她那個時代留著蘑菇頭的斯文男性,眼前的他,皮膚曬成漂亮的深棕色,頭髮削得極短,配合高大的身軀,形成一種陽剛勁美的味道。他咧嘴一笑,如陽光穿雲破霧,亮眼無比。

  「小妹妹,你癡癡這樣盯著我看,會讓我不好意思。」男子又笑了。

  「我……我才沒有看你呢!」艾紫嘟了嘟嘴巴,尷尬地低下頭。

  「說吧,你到底怎麼進來的?想幹什麼?只要你告訴我,我不會為難你。」他一副寬宏大量的口吻。

  「我……?」好糗哦,先前不分青紅皂白就到處亂闖,現在該編個怎樣的藉口來搪塞?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借助神力超越時空而來的「前人」吧?「請問……這裡的地址?」

  「新城區花坊街三十六號。」對方答。

  「對呀,就是這裡。」

  「什麼?」

  「我叔叔以前就住在這裡,我從南部來探望他,先前見你的門沒有鎖,就自己進來了……誰知道進來以後,發現這兒面目全非。」呼呼,總算找了個藉口!

  「你叔叔?」男子蹙眉,」你叔叔姓什麼?我三年前就住在這裡了!」

  「我叔叔姓艾,他們全家十年前住在這裡。」

  「十年前?」男子莞爾,「那麼久了,他們已經不住這裡了。」

  「你知道他們搬到哪裡去了嗎?」找到原來的住戶,就有可能找到爹地媽咪,就有可能找到未來的自己……艾紫心裡一陣興奮。

  「這房子是我從一位朋友手裡買來的,我可以幫你去問問她。」

  「真的嗎?」艾紫大樂,「哥哥,你人好好哦!」

  「看不出你這個凶巴巴的小妹妹原來嘴巴這麼甜!」男子搖頭,「好啦,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有消息我就打給你。你現在快點回家吧,很晚了。」

  「可是……」她支吾其詞,「我現在沒有地方可以去呀,剛才不是告訴過你,我家住在南部嗎?這麼晚了,我不敢一個人搭車回去……」

  「你家裡沒人跟你一起上來?」

  「我……其實,我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又順口編了個謊言。其實,也不算說謊,她的確是沒有經父母允許,從「十年前」的家中「偷跑」出來的。

  「啊,原來我遇到了離家出走的問題少女啊!」男子故作頭疼狀,「天啊,我該怎麼辦?」

  「嘻嘻,哥哥,你好人做到底,不如收留我一晚吧!」艾紫笑咪咪地請求。

  「什麼?」男子瞪大眼睛,「我向來只收留貓、收留狗,從來沒有收留過人。小妹妹,不如我送你去警察局吧,他們比我更會照顧人。」

  「哥哥,你就當我是只小狗好了,」她死皮賴臉道,「我又不會在你這裡住很久,明天找到你那位朋友打聽清楚,我就去叔叔家,再叫他付你一晚上的食宿費,這樣你還有錢賺,豈不兩全其美?」

  「小狗?」哪有人這麼形容自己的?「小妹妹,你還真是能屈能伸呀!」

  「過獎。過獎。」艾紫抱了抱拳。

  「唉,好吧,」對方似乎覺得她十分有趣,暫且不打算為難她,「那你就留下吧!」

  「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善心人!」她興奮地跳起來。

  「我寧可當黑心人。」男子哼了一聲,便往廚房走,「首先聲明,我家冰箱空了,如果你餓了,可以吃一些我做的蛋糕。如果想洗澡,樓上的浴室任你用,我的衣服也可以借你。如果想睡覺,除了我的臥室,其它地方隨便你睡。」

  「咦,哥哥,你一個大男人居然會做蛋糕呀?」艾紫好奇地跟進廚房,探頭探腦。

  「我勤奮好學,不可以嗎?」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彷彿被人洞悉了自己的秘密。

  「咦,哥哥,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多蛋糕呀?你一個人怎麼吃得了這麼多?」

  看那廚房裡,雞蛋、奶油、巧克力、可可粉、泡打粉……瓶瓶罐罐、盆盆碗碗擺滿一桌子,再看那成形的蛋糕,桌子上一個,烤箱裡一個,冰箱裡還有一個,若不知情的人,會以為自己走進了某間面包店。

  「我在做試驗。」男子回答。

  「做試驗?」

  「對呀,正好被你撞上,你就來當我的白老鼠好了。」男子忽然陰險一笑。

  「白,白老鼠?」艾紫大叫。

  「對呀,幫我嘗嘗這些蛋糕,看你喜不喜歡。」

  「哥哥,原來你收留我是有目的的!」她大呼上當。

  「哈哈,你才發現呀!」他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她膽顫心驚地問:「哥哥,請問你是第一次做蛋糕嗎?」

  「不,是第三次。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做一次。」

  「為什麼?今天是你的生日,對不對?」自詡聰明的她擅自猜度。

  「不是。」男子稍稍臉紅。

  「哈哈,我知道了,」看到對方靦觍的神情,她恍然大悟,「一定是你女朋友的生日,對不對?」

  「不,」他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跟她……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啦。」

  「但你希望她吃了這個蛋糕以後,能跟你超越普通朋友的關係,對不對?」艾紫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

  「少廢話!」被揭穿心思的男子有點惱羞成怒,「快幫我嘗嘗味道!」

  「現在已經快午夜十二點了,你這個蛋糕還沒有做好,會不會太遲了?」她賊笑地挑起一塊,塞進嘴裡。

  「明天才是她的生日。」男子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只要說好不好吃就行了,其它的少管!」

  「唔……」艾紫舔了舔嘴唇,「哥哥,你這個巧克力慕斯蛋糕做得不夠香呀,慕斯調得太稀了。」

  「這是黑森林蛋糕好不好!」男子澄清地嚷道。

  「天啊,你連蛋糕都分不清楚,還想以此追求女孩子呀?」她哈哈大笑,「你這個明明就是慕斯嘛!」

  「這樣呀?」男子迷惑地微瞇雙眼,連忙翻閱食譜。

  「哥哥,你事前到底有沒有做好功課呀?」艾紫嘆了口氣,「我好擔心你用錯了料,害我吃了之後肚子疼。」

  「我當然有用功啦!」男子大怒,「我研究這種蛋糕已經三年了!」

  「那為什麼還沒有把你的意中人追到手呢?」她幸災樂禍。

  「是她的口味太刁了!她總說只喜歡她媽媽做的黑森林蛋糕的味道,鬼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

  「哥哥,你如果對我好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正宗的黑森林蛋糕怎麼做哦,因為我媽媽是做這個的行家。」艾紫眨眨晶亮的雙眸。

  「我都收留你住在我家了,還對你不好?我從小到大都沒對哪個陌生的小鬼頭這麼好過!」

  「如果明天你朋友不知道我叔叔一家的下落,你可不可以再繼續收留我多住幾天?我暫時不想回家,怕被父母罵。」抓住機會,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好啦、好啦,隨你的便,就當我多養了一隻小狗。」男子妥協,「現在快告訴我黑森林蛋糕到底是什麼做法?」

  「你少了一樣東西哦。」她又嘗了一口,確定自己的想法。

  「什麼東西?」

  「櫻桃酒。」她一針見血,指出關鍵。

  「酒不可以隨便用嗎?」

  「當然不可以啦,正宗的黑森林蛋糕必須用櫻桃酒,而且要用產自德國黑森林地區的櫻桃酒才可以哦!這種酒很名貴的,是一種受到保護的品牌,跟法國的香檳齊名……」

  「好啦,少在這裡賣弄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領,「這種酒哪裡有賣?快帶我去買!」

  天啊,她可是十年前的人耶,哪裡知道這種酒現今哪裡有賣?

  「這麼晚了,我們只能到一些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或酒吧去找了。」她思度著開口。

  「好,那我們馬上就去!」像老鷹捉小雞一般,他拉著她往外走。

  「哥哥,你這麼著急,一定很喜歡那位姊姊,對不對?」艾紫偷笑。

  十年之後,居然還能有這樣的男人,為了愛情不惜下廚,真是難能可貴,由此可見人類前途一片光明,令人興奮!

  「少廢話!」男子由於不好意思再次惱羞成怒。

  「對了,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出門前,該問一個關鍵問題。

  「齊天翔。」他答,「你呢,小鬼頭,你叫什麼?」

  「我……」嘿嘿,她可不會像他這樣笨,把真名告訴一個陌生人呢!「你叫我『星星』好了。」

  摸著胸口那顆略被暖溫的綠寶石,她靈機一動。

  是幸運星帶她來到這裡,所以,她給自己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大功告成的黑森林蛋糕,呈現心的形狀,表面鑲著層層迭迭的白巧克力玫瑰,裝在透明的心形盒子裡,綴以長而飄逸的銀色蝴蝶結絲帶,像一束新娘的捧花。

  最最珍貴的是,在蛋糕中心,竟藏著一枚鑽石戒指,仔細品嚐其中味道的人才會發現。

  「哇,好大的手筆哦!」艾紫讚歎,「哥哥,這是你的求婚戒指嗎?」

  「其實這是我第三隻求婚戒指了。」齊天翔幽幽回答。

  「前面兩隻都到哪裡去了?」

  「都裝在蛋糕裡,送到她手上之後,就杳無音訊了。」他苦笑。

  「哇,這個姊姊好貪心,」艾紫吐了吐舌頭,「她會不會是故意這樣做,想多騙幾隻鑽石戒指呀?」

  「你以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像你一樣詭計多端嗎?」齊天翔瞪了她一眼,「也許人家根本沒有發現蛋糕裡的秘密!」

  「沒有發現?那就說明她沒有吃完你做的蛋糕嘍!」艾紫搖頭,「好薄情的女人,辜負哥哥你一片心意。」

  「她哪裡知道這些蛋糕是我做的?!」他大為惱怒,「你給我閉嘴!」

  哇,好癡情的男子,明明受到冷落,卻依舊偏袒心頭所愛。真想馬上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

  為了做蛋糕,兩人一夜未睡,清晨時分才有空稍微休息一下。之後齊天翔命艾紫把他的精心傑作捧在手心裡,換了整潔西裝,帶她驅車出門。

他告訴她,自己開了間策劃公司,專為各企業或私人策劃宴席、會議、慶典、派對、婚禮……公司雖然不大,但在業界口碑卻極好,生意興隆。

  今天上午因為約見一名大客戶,所以他得早早出門,順便帶艾紫去見他那幢小洋樓的前任屋主。

  車子行駛不久,便停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面前。

  艾紫仰頭觀望,驚嘆一聲,「我認得這裡,這是康妮兒珠寶店!」

  總算有她熟識的地方了,哈,看來康妮兒在珠寶界真是屹立不倒的名牌,十年了,仍然在此,樓面雖略顯陳舊,卻越發散出古典韻味,貴氣十足。

  「小妹妹還算有點見識。」齊天翔點頭,「我們公司最近要幫康妮兒策劃成立八十週年慶典,今天特地來把企劃案交給他們的公關部經理。」

  哈,對了,就是這個八十週年慶,雪兒姊姊從那本未來的雜誌上看到,她有出席哦!看來輿齊天翔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

  「哥哥,你應該先去見你的女朋友吧?」艾紫舉起手中的蛋糕,「這上面的巧克力若不快快冰起來,會化掉哦!」

  「她已經來了。」齊天翔微微一笑,眼中忽然呈現出一種罕見的溫柔。

  順著他的目光,艾紫往前一望,只見一抹纖細的人影映入她的眼簾。

  那是個穿紫色風衣的女子。修長的束腰風衣把她的身段襯得高挑嫵媚,深紫的顏色使她散發出一種神秘冷冽的氣息,秋風中,她輕撩一繒微卷的長發,露出右手銀色的指甲彩繪。

  「海倫!」齊天翔推開車門,高聲喚她的名宇。

  那女子轉過身,一臉精緻妝容,柳葉般的古典眼線也繪成深紫色,在睫邊微微飛揚。她的神情如這身打扮冷傲至極,情郎如此熱情地喚她,她非但連笑容也不露一個,甚至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如此模樣,讓艾紫不禁有些失望。在她的想像中,清麗可愛的女子才配得上那個心思獨特的蛋糕,不知齊天翔為何品味如此糟糕,喜歡這種臭屁的人。

  「生日快樂,海倫。」齊天翔示意艾紫遞上那個黑森林蛋糕。

  眼一抬,艾紫與那女子正巧面對面,她感到對方愣了一下,實際上,她自己也僵了一下。不知為何?這打照面的瞬間,她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似觸電般,說不清什麼含意,只覺得很奇妙。

  「這小妹妹是誰?」名喚海倫的女子問,似乎對艾紫特別在意。

  「她……她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齊天翔隨口搪塞,「剛從南部來,住在我家。對了,海倫,我正想問你,我現在住的那幢房子以前的屋主是誰?」

  海倫卻似乎沒有認真聽他在說什麼,也沒有接過那蛋糕,便逕自轉身地邁開步自,「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吧,與康妮兒公關部經理見面的時間快到了,我們不能遲到。」

  「那好吧。」齊天翔略顯難堪,卻只是苦笑了下,無可奈何地尾隨著她。

  「這蛋糕怎麼辦?」艾紫捧著盒子,不知所措。

  「等會兒我們談完生意再切這蛋糕為她慶祝,」他在她耳邊低語,「現在先請康妮兒的員工幫我們把它放到冰箱裡。」

  「哥哥,這個海倫姊姊是你們公司的什麼人呀?」跟他前來談生意,應該有點職務上的關係吧?

  「我的助理。」

  「助理?」艾紫笑道:「哥哥,你好沒出息哦!」

  居然看一個助理的臉色行事,而且追求人家好幾年也搞不定,他這個老闆到底是怎麼當的?

  「少多嘴,好好看著我蛋糕就行了!」在戀人面前像羔羊一般溫柔的齊天翔,對她齜牙咧嘴地說。

  艾紫聳聳肩,跟隨他們來到會議室,已有公關部人員出來迎接,照齊天翔的請求,把蛋糕放入茶水間的冰箱中。

  「貴公司人員一向守時,怎麼今天差點兒遲到?」側門忽然出現一位白領麗人,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

  「差點兒遲到就是沒有遲到。」海倫冷冷地回答。

  「踏著秒針走進來,是因為不想多看我一眼吧?」白領麗人瞧著海倫,「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仍然這樣恨我。」

  「如果不是為了公司的生意,你以為我會願意到這兒來?」海倫瞥了她一眼。

  「呵呵,齊大總裁,你旗下的員工可不太禮貌哦。」她仍舊淺笑。

  「好了、好了,你們兩人怎麼一見面就唇槍舌戰的?」齊天翔嘆一口氣,「今天是為了公事,大家都給我一個面子,不要吵了。」

  「我怎麼會想吵架呢?只不過貴公司這位小姐態度傲慢,似乎不太稱職。」白領麗人微諷道。

  「你身為公關部的經理,竟出言諷刺合作夥伴,率先挑起事端,似乎也不太稱職。」海倫不甘示弱的回她一句。

  「好了!」齊天翔第一次對海倫換了嚴肅口吻,「閒話少說,我們先談正事要緊!」

  海倫這次終於聽話,無奈收起囂張氣焰,指著艾紫說:「今天談的策劃案屬於商業機密,不方便有外人在場,先叫這個小鬼頭出去。」

  「十幾歲的小妹妹怎麼會是商業間諜?」那白領麗人依舊諷笑,「老同學,你太敏感了吧?何況她還是你們帶來的人。」

  「既然你這樣說,讓她旁聽也無所謂,反正這次的活動我們只負責策劃而已,說到底,還是你們公司的事,如果損失了什麼,也跟我們無關。」海倫眉一挑。

  「哎唷唷,好嚇人!我一個小小的公關部經理怎麼擔當得了這麼重大的責任?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白領麗人親自牽過艾紫的手,溫柔低語,「小妹妹,那你就先到茶水間吃些點心,等哥哥姊姊們談完了事,再來叫你,好嗎?」

  如此親切的明眸,如此溫婉的語氣,還有那一張雪白清秀的面龐,讓艾紫想起了一個熟悉的人。

  「姊姊,你叫什麼名字呀?」順著衝動,這個問題脫口而出。

  「嗄?」對方怔了怔,繼而莞爾地回答,「我姓蘇名心,小妹妹,你可以叫我心心姊姊。」

  蘇心?艾紫心中驚叫。她、她難道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心心?

  是了,一定是了!否則,世界上再無第二個如此溫婉秀麗的人。十八歲與二十八歲的她,似乎從沒改變。

  「小妹妹,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哦。」對方又笑了,「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沒結婚,我會以為她生了個女兒呢!」

  聽了這話,她百分百地肯定,眼前淺笑盈盈的白領麗人,就是昔日的好友了。

  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艾紫總算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彷彿失散多年的至親相認,令她有種欲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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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找到了心心,就一定可以見到未來的」自己」了吧?

  艾紫坐在茶水間裡,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奇妙重逢,一邊偷笑。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急於跟心心相認,否則會嚇著好友,她得找個適當的時機讓好友瞭解自己的離奇遭遇……反正齊天翔與心心的公司有業務上的來往,今後他們會經常見面的,她不愁沒有機會。

  正在心中做著打算,忽然會議室的門開了,那個叫做海倫的女子怒氣衝衝走了出來。

  「海倫!海倫!」齊天翔在後面追著她,「有事慢慢商量,不要這樣……」

  「她故意刁難我!」海倫惱火地嚷道,「策劃方案已經依照她的意思修改了好幾遍,她居然還不滿意!我看這樁生意我們不要接了,簡直浪費時間!」

  「蘇小姐也許沒惡意,」他勸慰著,「海倫,你不要因為以前跟人家有夙怨。就對人家有成見。人家可能只是想把活動辦得更成功,所以比較挑剔吧……」

  「老闆,既然你這麼想接這筆生意,不如換別人來陪你談判吧,反正我是受夠了!」她頭也不回,「從明天開始,我請假好了,要不然,你解僱我也可以!」

  咦,又吵起來了?一旁的艾紫好生疑惑。

心心一向溫柔善良,怎麼會故意刁難人呢?依她看,肯定是這個海倫不對,這種冷傲自負的女人總以為自己做什麼事都很對,哪裡聽得進別人的意見?

  「蛋糕!蛋糕!」不忍心看齊天翔為難的樣子,艾紫急忙捧著蛋糕上前去打圓場,「海倫姊姊,不要急著走呀,你的生日蛋糕還沒有拿哦!」

  「我說過我想吃這塊蛋糕嗎?」她毫不領情,目光冷冷地回眸掃了一眼。

  「海倫,今天是你的生日,總該慶祝一下吧?來,我們找個地方,幫你唱生曰歌,吹蠟燭……」齊天翔微笑。

  「你多大了,還玩這種幼稚的把戲?」海倫卻退後一步,面帶諷刺,「生日有什麼好慶祝的?慶祝自己又老了一歲、早一天進墳墓嗎?」

  齊天翔被她斥責得滿瞼難堪,一時無語以對。

  「喂!」艾紫實在無法再忍受她的囂張氣焰,跳上前去,拔刀相助,「你太過份了!你知道不知道,這個蛋糕是天翔哥哥親手為你做的,為了這個蛋糕,他忙了一個晚上都沒睡,你怎麼能這樣踐踏人家的一片好意?」

  「他做的?」海倫諷笑,「呵,那就更加不能吃了。上次他做的那個蛋糕難吃死了,我已經叫他下次不要再親自動手做,又不是沒錢,幹麼每次都玩這種廉價的浪漫。」

  「你這個沒心肝的女人!」艾紫真想打她一巴掌,「人家一片心意,你居然說廉價?」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沒有教養?」對方卻不疾不徐,鄙夷地打量她。

  「我沒有教養?」她一向是乖小孩,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樣說她。

  「你媽媽沒教過你,別多管閒事嗎?跟大人講話手指來指去、大叫大嚷的,不是沒教養是什麼?」

  「你……」艾紫氣得險些吐血。

  「你們一定要我收下這個蛋糕是嗎?」海倫冷笑,」那好,我收下就是。」

  她一把將那盒蛋糕自艾紫手中奪過來,砰的一聲,重重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中。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艾紫驚叫,想衝過去把蛋糕撿起,不料,卻被齊天翔拉住。

  「星星,」只聽他哽咽地低語,「不要動,由她去……」

  「可是那裡面有你的……」裡面有他求婚的鑽石戒指呀!就算蛋糕可以扔掉,那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以扔掉?

  「由她去,」他卻堅定地回答,暗中向她使了一個眼色,「我不在意。」

  艾紫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呀,不能輕舉妄動,如果讓這個女人知道蛋糕裡面有求婚戒指,她會更加得意吧?不如就由她去……只是可惜了那顆鑽戒。

  「既然這個蛋糕是送給我的,我有權處理它吧?」海倫在一旁挑眉道,「扔了它還是毀了它,都是我的自由。」

  「對,」半晌,齊天翔擠出微微的笑意,「扔了它或是毀了它,那都是你的自由。」

  「你……」他這樣說,海倫反而怔住了,彷彿有一滴淚光在眸中閃爍,她跺腳大嚷,「你為什麼這麼縱容我?為什麼不生我的氣?我最討厭你這樣的好脾氣,你以為這樣能感動我嗎?」

  「如果我以為一個蛋糕就能打動你,那我也太弱智了。」他溫和地回答,「的確,這個蛋糕不值什麼,扔就扔了吧。」

  「齊天翔,我討厭你!」海倫不知為何更加氣憤,藏不住的淚珠從眼角掉落,濺在頰邊。

  這一幕,看得艾紫目瞪口呆。搞什麼?這女人明明亂發脾氣佔了便宜,這會兒怎麼又哭了?

  她哭了,齊天翔反倒鎮定,掏出手帕觸到她的頰邊,替她輕輕擦拭。

  「我自己沒有手嗎?把手帕給我!」海倫一避,別過臉去。

  「如果冒失地把手帕給你,你肯定會將它扔到地上。我知道,你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會哭的,更不願意讓別人看見。」他執意為她擦淨眼淚。

  「齊天翔,我討厭你……」她仍是那句話,不過,這一次語調卻低弱了許多。

  「對了,剛剛想起要問你,你賣給我的那幢房子,以前的屋主是誰?」他自然而然地轉換話題。

  「什麼以前的屋主?以前的屋主就是我呀!」海倫一臉不解。

  「這個小妹妹說,她叔叔一家以前住在那裡。」齊天翔指了指艾紫。

  「你叔叔姓什麼?」海倫瞧著她。

  「姓艾,他叫艾永誌。」嘻,齊天翔記性不錯嘛,追女朋友的同時還不忘幫她打聽屋主的事。艾永誌是她父親的名字,這會兒暫時拿來冒充一下她那個無中生有的「叔叔」。

  「艾永誌?」海倫蹙眉,「那是我爸爸的名字呀!」

  「你……你爸爸?」艾紫張大嘴巴。天啊,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名喚海倫的姊妹!難道,她是老爸的私生女?

  「那施淑芬呢?」再把老媽搬出來。

  「施淑芬是我母親。」海倫答。

  「親生母親?」

  「廢話!」海倫白她一眼。

  咦?連母親都是同一個人,那對方就不是老爸的私生女嘍?但她從哪裡跑出一個十年之後同樣為二十八歲的姊妹呢?

  「那……」艾紫言語發顫,一種不祥之感佔據心尖,「你知道艾紫嗎?我『堂姊』艾紫。」

  「你是我的堂妹?」海倫驚訝道。

  「什麼?你?」艾紫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對呀,艾紫是我的中文名。」海倫迷惑地瞧著她,「不過,我從來沒聽說過自己有一個堂妹。」

  」今天幾月幾號?」她忽然想到一個可以解開謎團的問題。

  「十月十三日。」一旁的齊天翔答。

  十月十三日?海倫的生日,沒錯,也是她的生日。

  「你、你就是……」青天霹靂一般,可憐的小女孩指著海倫,面對未來的自己,只覺得眼前一黑,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你就是我?

  她本想說的話,因為承受不了打擊驟然昏厥,終究沒能出口。


  怎麼會這樣呢?

  海倫就是未來的她?嗚嗚……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在她的構想中,二十八歲的自己,絕對不是這副模樣。

  二十八的她,應該已經跟亦磊結了婚,穿著素雅的衣衫,為人謙和,笑容明亮。她還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小小事業,比如開一間花店或者服飾店,跟漂亮的東西打交道,接觸南來北往的客人。閒暇之餘,便與好友蘇心一起逛逛街,跟媽媽學習做菜,或者跟丈夫一起到國外旅行……

  但眼前的她,穿著冷豔的衣衫,化著濃豔的妝,變成幼時自己最最討厭的那類女子,脾氣暴躁、態度傲慢、牙尖嘴利、面若冰霜、無情無義、不識好歹!她甚至跟善良的蘇心絕交,把好友變成仇敵,她仍舊孤身一人,昔日最愛的亦磊已不知所蹤,她還漠視身邊優秀男子的追求,踐踏人家的一片好意……

  最最可怕的是,她的父母已於三年前死於一場交通意外。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父母的去世,讓她的生活面目全非,改變至此嗎?但她又怎麼會與好友鬧翻,怎麼會失去了亦磊?怎麼會捨得賣掉藏有童年幸福回憶的房子呢?

  從小無憂無慮的她,曾以為自己會一直幸福,難道是上蒼嫉妒她的生活太過平順,存心要讓她吃一些苦頭嗎?

  第一眼看到海倫,她完全沒有料想到那就是將來的自己,因為那張臉沾滿了風霜,眼睛裡有太多憤世嫉俗的情緒,再加上濃妝的塗抹,對比十年來依舊如故的蘇心,她真的半點也沒有把海倫跟自己聯繫起來。

  「小鬼,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不能在家裡吃飯,請了一個保母來照顧你哦!」

  她坐在床上發呆,齊天翔敲門而入。

  自從那日揭穿了「身世之謎」,她便生了一場大病,整日躺著不說話,好心的齊天翔不得不看在她是海倫「堂妹」的份上,多收留她住一段時日。至於她那位親愛的「堂姊」,秉持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作風,根本不肯承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戚,對她完全不管不顧,連起碼的探望都沒有——一次都沒有!

  握著胸前的綠寶石項鏈,她一直在考慮該不該讓幸運星帶她回到自己屬於的年代,但一種不甘心的心情讓她留了下來。她要弄清楚心中的疑問,看看到底是什麼讓她面目全非……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參加康妮兒八十週年的慶祝派對?」艾紫靈機一動地問。

  「對呀。」齊天翔點點頭,「我們公司承辦的派對,我當然要去看看。」

  「天翔哥哥,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蘇心為公關經理,也應該會參加吧?她有些話想要問心心,把這十年來她的遭遇弄個明白。

  「你?」他一怔,「你也想去?」

  「對呀,想去見見世面,這種盛大的時尚派對,不是經常可以看到的。」她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努力撒嬌,「天翔哥哥,你帶我去,好不好?」

  「可是你穿什麼去呢?」他蹙眉思考。

  「隨便穿什麼都可以,叫我扮端盤子的服務生也可以。」

  「小鬼,放心好了,我才不會那麼小氣的,一件晚禮服我還捨得幫你買!」他看了看表,「現在還有時間,走,我們去附近的時裝店逛逛。」

  齊天翔一心想出奇制勝,選了件白色的性感繞頸上衣,配上一條粉紅色的仿狐狸毛短裙,腰間束一條同色絲帶,綁成蝴蝶模樣,而足上則配一雙可愛的圓頭鞋,一雙毛織白色長襪從鞋口蔓延至膝間,遠遠望去,像一雙踩在冰天雪地裡的長靴。

  如此清新又不失性感的小女人裝扮,倒也為艾紫惹來不少駐足欣賞的目光,她走進派對大廳的時候,不少時尚雜誌的記者紛紛對她舉起相機,鎂光燈閃爍不停。

  大廳裡賓客如雲,據說今日請來了不少舉足輕重的社會名流、紅得發紫的演藝明星,遠遠望去,紅男綠女,衣香鬢影,一片歡聲笑語。

  仔細看廳中裝飾,的確花了不少心思,例如牆上點綴的繁花,便組織成康妮兒品牌標誌的形狀,新鮮芬芳;服務生遞給客人使用的手帕,也在絲絹一角以水鑽鑲了「八十週年慶」字樣,可以留作紀念。

賓客們一邊傾聽爵士名伶的演唱,一邊觀看當紅模特兒佩戴新款首飾走秀,一邊享用自助美食。

  美食中有一道菜,尤其令人歎為觀止,那是一顆顆五顏六色的鑽石,以金色盤子托著,擺在香檳旁邊。然而上前仔細觀察,卻發現那不過是透明的水果糖,做成鑽石形狀,光芒四射,差點以假亂真。輕輕挑起一顆嘗到嘴裡,卻是酸甜滋味,令人不覺莞爾。

  艾紫四處打量,目光尋找著蘇心,不料,她卻主動來到他們身邊。

  「齊總,你再不出現,可就要錯過今晚最有意思的節目了。」蘇心一身黑色晚裝,高貴大方,笑意盈盈。

  「還不是因為帶這小鬼去買衣服,所以耽誤了時間,來遲了。」齊天翔還以微笑,指了指艾紫。

  「好特別的公主裙,用狐狸毛代替篷紗,更加可愛。」蘇心對她的打扮不住點頭。

  艾紫心裡有千言萬語,卻下能馬上說出口,只能凝視著昔日好友,半晌無語。

  「這小鬼沒見過什麼世面,就知道發呆。」齊天翔拍了拍她的腦袋,「對了,海倫在哪裡?」

  「進去準備那個節目了,她出的主意,當然要她自己負責。」

  「什麼節目?」艾紫這才說話。

  「解剖石榴皇後。」蘇心笑答。

  「嗄?」她迷惑不解。

  「海倫建議康妮兒公司買下了一顆西瓜大的石榴,在這個派對上當場切開,讓客人們分享。她覺得石榴籽晶瑩剔透像鑽石一樣,可以迎合今天派對的主題。」齊天翔解釋。

  「因為西瓜大的石榴非常罕見,算是今晚的一大奇觀,很多客人都在期待目睹其『芳容』。」蘇心聳聳肩,」說真的,這個派對策劃得真的不錯,不少記者都稱讚。」

  「你們公司滿意就好,希望下次還能有合作的機會。」齊天翔聽了十分愉悅。

  「下次?我是沒什麼意見,只怕你手下的得力大將不願意再見到我。」蘇心微諷。

  「心心姊姊,你跟我堂姊到底有什麼仇呀?」艾紫趁機提出疑問。

  「仇?」她搖頭一笑,「我從來不認為我跟她之間有什麼仇,是你堂姊非要把我當仇人看……」

  正想繼續追問,燈光忽然暗下來,舞台上響起生日快樂歌。在全場的掌聲中,只見在海倫的陪伴下,康妮兒亞洲區總裁親手推著一輛燭光閃閃的小車,從側面走進來。車上一個如玉瓷盤,石榴皇後便位於其中。

  果然是西瓜一般大的石榴,不知產自何地,吸收陽光雨露,成為大自然的奇觀。艾紫不禁心中驚嘆。

  像切千層生日蛋糕一般,在賓客們的歡呼中,那位總裁小心翼翼切開了石榴皇後。其後有服務生將小車推回酒店廚房,在那兒把石榴分塊裝盤,再端上來給客人們嘗鮮。

  算是大功告成,海倫舒了一口氣,滿臉得意之色,走下台來。

  「生日快樂。」蘇心似笑非笑地迎上前去。

  「生日快樂?你沒有搞錯吧?我的生日早過了。」海倫冷冷睨她一眼。

  「當然沒有搞錯,這句話是別人讓我替他說的。雖然遲了一點,但也算他的一片心意。」

  「誰?」她眉心一凝。

  「他今晚也來了,想見一見嗎?」蘇心轉身朝人群裡招了招手,「亦磊,你過來呀!」

  亦磊?!艾紫心中不禁一顫。

  亦磊,是她的亦磊嗎?這麼說,未來的他們仍舊有聯繫,為什麼還不結婚?為什麼說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仍要心心來轉述?他們……已經分手了嗎?為什麼會分手?

  只見人群中一名高大男子略微尷尬地走過來,站到海倫面前。

  他低頭輕聲道:「好久不見了,紫兒,你還好嗎?」

  是了,這就是她的亦磊,他喚著從前對她的暱稱,語調依舊那樣溫柔,面龐依舊那樣英俊,眼神依舊那樣深情……然而未來的她,卻在這一刻態度更為冰冷,扭過頭去,目光滑向遠方,彷彿對他的話聽而不聞,對他這個人視而不見。

  「齊總,你還沒見過我先生吧?」蘇心挽著亦磊的胳膊,容光煥發地對齊天翔介紹道:「這就是我先生亦磊。」

  她的先生?什麼意思?艾紫完全呆了,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對男女,脫口而出,「什麼先生?」

  蘇心莞爾,「亦磊是我的丈夫。」

  「你嫁給他了……」指著亦磊,她大叫出聲。

  「是呀,小妹妹,有什麼不對嗎?」她這一叫,倒弄得蘇心迷惑不已。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昔日最好的朋友,居然嫁給了她最愛的亦磊?心心怎麼會愛上亦磊的?什麼時候愛上亦磊的?明明知道她最愛亦磊了,怎麼會橫刀奪愛?難道是自己移情別戀,錯過了與亦磊的緣份?

  艾紫強撐著意志,不讓自己像上次一樣驟然昏倒。

  「可是……」面色蒼白、嘴唇哆嗦,她忍不住吐出一句話,「亦磊……亦磊哥哥明明是我堂姊以前的男朋友呀!」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沉默。她看向未來的自己,只見海倫眼中蘊滿淚水,別過臉龐、表情痛苦;她看向昔日的男友,只見亦磊滿臉難堪,似心懷內疚;她看向齊天翔,只見他也似乎瞭解其中隱情,只朝她輕輕擺手使了神色,暗示她不要再問下去。

  所有人中,惟有蘇心保持笑容,輕鬆地答,「對呀,是你堂姊以前的男朋友,不過他們分手好多年了,現在亦磊是我的老公。」

  天啊,命運在跟她開玩笑嗎?干辛萬苦穿越時空來見自己未來的丈夫,卻發現心中確定的人選早已成為好友的丈夫……戲劇化的命運,讓人吐血的結果,怎麼偏偏發生在她的身上?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海倫小姐、海倫小姐!」眾人正沉陷在僵局之中,忽然看到康妮兒的員工驚慌失措地跑過來,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太好了,齊總和蘇小姐也在這兒,找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怎麼了?」海倫鎮定神情,率先問。

  「那個……」員工壓低嗓門,用只有他們幾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剛才我們在廚房裡忍不住偷偷嘗了一下那個石榴皇後,誰知道又苦又澀,還有一股怪味,非常難吃……」

  「什麼……」眾人大吃一驚,面面相覷。

  「不可能的,那顆石榴是我們到石榴園中親自挑選,從樹上摘下來的,一切都很正常,就算不太甜,也不會有什麼怪味!」海倫的臉色更加蒼白,掃射了蘇心一眼,「除非有人做了手腳!」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心挑眉。

  「心裡有鬼的人自然會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她冷冷輕哼。

  「依我看,那麼大的石榴屬於物種變異,說白了,就是植物中的畸形兒,供人參觀還可以,拿來當美食就算了吧,說不定還有毒呢!」蘇心不悅地頂撞。

  「如果有毒,下毒的肯定是你!」海倫氣得扭曲,「你從小就嫉妒我,我的男朋友也搶,我策劃的派對你也想破壞!」

  「嫉妒你?」蘇心諷笑,「別忘了,你小時候的功課都是抄我的,你現在不過是小小公司的打雜,而我已經身為跨國珠寶集團的公關部經理,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

  「你……」海倫揚起一掌,差點打到對方臉上,幸好被齊天翔一把拉住。

  「海倫,冷靜一點,周圍都是記者!」緊緊握住她激動的手,他硬拉著她往外走,「我們還是先到廚房看看,想辦法解決眼下的難題要緊。」

  艾紫看著未來的自己終於忍住了脾氣,眼角滴下一顆淚,咬了咬唇,迫不得已跟著齊天翔去了。而她昔日的好友手抆腰站在原地,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昔日的男友,則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也沒有做……

  蘇心和亦磊,她曾經最最親密和信任的兩個人,曾幾何時,竟變得如同仇敵。

  心際一陣感傷,卻也顧不得多加難過,快速來到酒店廚房,看看自己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一定有人用針筒注射了什麼怪味的液體到石榴裡,破壞了它的味道。」才進門,便聽到海倫憤怒的聲音。

  「這只是猜測而已,不要急於下結論,」齊天翔鎮定地說,「如果冤枉了誰,就不好了。」

  「我會冤枉姓蘇的?這裡只有她跟我有仇,除了她還有誰?」海倫更加氣憤。

  「好啦!」他低聲安撫,「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

  「以後再討論?那現在怎麼辦?明明不是我們的責任,難道要我們來承擔?」

  「海倫小姐,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不知何時,康妮兒亞洲區總裁也來到他們身邊,「石榴皇後是你提議買來的,你就應該對它負責,現在外面的賓客都在等著分享美食,你卻想用一個藉口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說實話,你這種工作態度,以後還有誰敢跟你們公司合作?」

  「我現在懷疑有人搞鬼,而且此人就在你們康妮兒公關部!要不要請警察來調查此事?」海倫不願認錯。

  「小姐,你不想辦法解決燃眉之急,卻存心要破壞我們的活動嗎?」那位總裁也不禁動怒。

  「想辦法解決?」她冷笑,「這會兒叫我到哪裡去找第二個石榴皇後?你以為搞鬼的人那麼慈悲,會給我留一條後路?」

  「小姐,你口口聲聲說有人搞鬼,你拿得出證據嗎?好,本公司也不怕這次活動辦砸,反正損失名譽的也不止我們一方,你愛報警就去報吧!」

  「於先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齊天翔急忙平熄客戶心中的怒火,「我們想辦法解決就是了。」

  「我們那有什麼辦法?」海倫跺腳道。

  「呵,」齊天翔卻笑了,「偷樑換柱。」

  「偷樑換柱?」眾人不解。

  「對呀,剛才外面的人都看到於先生切開了這個石榴皇後,都以為等一會兒我們端給他們食用的就是這個石榴皇後,可如果我們在背地裡換成普通的石榴,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呢?」

  「咦,對呀!」於總裁驚喜萬分,「反正端給他們的都已是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就算用普通的石榴,也不會有人發覺。」

  「問題在於,我們現在到哪兒去找那麼多小石榴?」海倫依舊蹙眉。

  「這個大家就不用擔心了,我早已買了一百個普通石榴放在這酒店廚房的冰箱裡了。」齊天翔答。

  「什麼……」眾人齊齊望向他,難以置信,「你、你怎麼會想到……」

  「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呀!石榴皇後是罕見品種,萬一味道不好,豈不是會敗了今晚派對的興致,所以我特意準備了一百個超甜的石榴,防止意外發生。」

  「怪不得齊大總裁的名聲在業內名聞遐邇,果然了不起。」於總裁不由得笑著點頭,「不像你的下屬,雖然聰明,可卻不太沉得住氣。」

  「她還年輕,一時性急,說話有失分寸,看在她先前的工作做得還不錯的份上,請您多多包涵。」齊天翔欠了欠身。

  哈,好厲害的男人!艾紫心中不由得讚歎。

  先前看他猛做蛋糕卻連一個女朋友都搞不定、把工作都交給屬下自己卻游手好閒、出不了什麼主意卻只知道賠禮道歉的種種作為,還以為他是一個窩囊廢,不料,他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機,關鍵時刻如同黑夜曙光,綻然而出。

  這一刻,令她對他的印象完全改觀,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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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夜幕漸染,小小的公寓裡,燃著幽藍的燈。

  女子抱膝坐在床頭,呆呆地望著窗外無星的夜空,淚珠從眼角一滴一滴流下來,被燈光映成同樣的幽藍色。

  自從三年前那一場車禍發生之後,她生命中許多東西都失去了,比如她至愛的雙親,比如那一幢兒時伴她長大的房子。

  她寧可自己完全失憶了,這樣便可以除去痛苦,但偏偏往事還是那樣明晰,歷歷在目,揮之不去。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繼續,惟有她,彷彿被那場車禍拋到了生命的死角,既回不到天真爛漫的從前,也走不到明亮快樂的未來,她覺得自己是一具飄浮在宇宙裡的乾屍。永遠也到達不了有生命的地方,就這樣無止無盡地飄浮著,陪伴她的,只有無止無盡的黑暗。

  門忽然響了,有人用鑰匙打開了它。

  除了她,只有一個人擁有她家的鑰匙,他經常在深夜偷偷進來,在凌晨時分悄悄離開,她知道他是誰。

  今晚,他又來了,大概因為知道她在哭吧。他彷彿神靈一般未卜先知,總能在她傷心的時候出現。

  她抬起頭,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一如往昔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個單身女子,照理說不應該讓一個男子掌握著自家的大門鑰匙,因為那很危險……但她偏偏沒有阻止,或許,是因為太過孤獨吧?

  「海倫——」他輕輕喚她的名字。

  每一次,他如此低沉溫柔地喚她的名宇時,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顫抖,彷彿被微風吹拂的春草一般,波浪起伏。

  他向她靠近,俯下身軀,捧起她的臉龐。熾吻隨之而下,親吻她的雙眼,吮去眼淚。

  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他的大掌褪去了她的衣衫,探索著她的身體,直至深入……

  為什麼不讓它發生呢?他是渴求情慾的男子,而她是需要慰藉的女子,乾柴烈火,各取所需,一觸即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三年前遇到他不久的那一晚,他們便經常如此。

  沒有天長地久的約定,僅是一夜情而已,只不過彼此因為控制不住洶湧澎湃的慾望,一夜情蔓延至多夜。

  「抱我……抱緊我……」高潮時,她閉著雙眼,摟緊他的脖子,喃喃乞求。

  他吻著她的耳垂,更加強硬地深入她,臂膀有力地擁著她纖弱的身體,把她推上風浪的尖端。

  她覺得自己像一片飛旋在風雨中的落葉,潮濕的、無力的,任由他這股狂風蹂躪,那樣痛苦,卻又那樣身心激顫,綿軟的呻吟,一聲高過一聲。

  忽然,他身子一挺,她感到自己被驟然拋到了半空中,幾乎昏死過去……過了良久良久,她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副溫暖的胸膛裡,他正輕輕地吻她。

  「海倫,你還好嗎?」他低嘎地問。

  不同於一般的男人,他在激情過後,並沒有獨自睡去、拋下她不管,他總是細心地伺候著她,生怕她受一點點傷。

  「剛才我太用力了……」他曖昧地笑,「不過這都怪你。」

  「怪我?」她努努嘴,「明明是你欺負我!」

  「誰叫你那麼誘人,讓我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聲音再度低下去,因為薄唇又再觸碰她的敏感地帶。

  「不要……」她伸手抵擋他的進攻,「我累了……」

  「累了?那你就睡吧。」他一笑,拉過一床毯子裹住她,節奏輕緩地拍著她的背,像在哄一個孩子入睡。

  「你不走嗎?」她卻盯著他,沒有一絲笑意。

  「我不能留下來陪你嗎?」他刮了刮她的鼻子。

  「說好你不能留下來過夜的,忘記了嗎?」她無心與他玩笑,嚴肅地凝著眉。

  「海倫,我知道你今晚有些傷心,所以想留下來陪陪你。」

  「傷心?」她冷笑,「今晚的派對舉辦得很成功,有驚無險,我怎麼會傷心?你想佔我便宜何必找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我以為你見到他,會難過……」

  「笑話,他已經是別人的老公,跟我八百年前就沒什麼關係了,我為什麼要難過?」她倏地站起來拉開臥室的門,下逐客令,「齊天翔,你現在可以走了!」

  「真的不要我陪你嗎?」他仍在笑,不過笑中已有一絲澀意。

  「滾!」她的目光避開他,投向遠處,說出絕情的話語。

  齊天翔萬般無奈地搖了搖頭,穿上衣衫,默默退出她的房間。臨走前,他回眸望了她一眼,只見她裹著毯子立在原處久久,凝視著她的背影,許久才轉身離去。

  秋天的夜晚吹著寒涼的風,齊天翔離開這間小小的公寓,回到自己的車中,望著高樓窗戶上那一點幽藍的燈光,並沒有馬上開走。

  剛才香閨裡那一役,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害得他連開車的力氣都快沒了。本想擁著伊人入睡,誰料卻被趕了出來,他不住苦笑,靠在車椅上,記憶不知不覺滑回過去——三年前他與海倫相識的一幕。

  那一年,他剛剛回國,並不想住在家裡聽父母嘮叨,只打算買幢清靜的小洋樓過他黃金單身漢的快樂日子。

  房屋中介商很快打電話來告訴他,已經幫他物色了一處合適的地方,據說,賣家急於脫手,價錢非常誘人。

  他自然高興萬分,當下便與中介商去看屋。

  車子行駛到花坊街三十六號,在綠意濃濃的庭院裡,他第一次看到了海倫。

  當時正值春天,萬物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但這個女子卻與春天的氣氛格格不入。

  只見她穿著一件青色的風衣,站在濕潤的清晨裡,與霧水糾結的長發縈繞著毫無笑容的臉龐,渾身散發出一種淒楚的意味。

  「艾小姐,這是齊先生。」中介商介紹道。

  她對他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跟隨他們進屋,仍舊站在庭院的樹下,只由中介商領他四處參觀。

  逛了一圈,他發現房子佈置得十分溫馨,儲物間裡大大小小的兒童玩偶,走廊上一幅幅合家歡照片……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住在這裡的,曾是一戶幸福的人家。

  但那女子為何面容淒楚?

  他心中懷著疑問,回到庭院中。

  「艾小姐,房子已經看過了,我很喜歡,不知多少錢你才肯轉讓呢?」他問。

  「價錢可以商量,我有急用,也不會漫天要價,只不過……」她垂眉,停頓片刻,「只希望齊先生你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

  「條件?」他一怔。

  「說實話,我很捨不得賣掉這裡……我希望你入住以後,保持它原來的模樣,不要隨意裝修……」

  「什麼?」他沒來得及回答,中介商已經開口,「艾小姐,這也太讓人家為難了吧?哪有搬新居卻不裝潢的?何況這房子已經舊了,不裝潢怎麼住?」

  「這是我惟一的要求,」她咬唇堅持,「如果齊先生不答應,那就請另尋別處吧。」

  「艾小姐,通融一下,好不好?你的要求這樣古怪,會嚇跑客人的!」

  「我開的價錢已經很低了,難道就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也不能答應嗎?」她的眼圈裡分明的淚花在閃爍。

  「有這麼古怪的附加條件,就算開的價錢再低,別人也不會接受的!」

  「好了,」他阻止了雙方的爭論,「我答應,這幢房子,我已經決定買下。」

  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女孩憂傷的表情打動了他吧,他竟做出了極不理智的決定。

  呵,買房貴在有緣,從看見這屋子的第一眼開始,他便有莫名的好感。何況,這裡的裝潢也不算太差,雖然有點過時、有點陳舊,但給人一種清爽舒適的感覺,這樣的環境,他應該可以住下去。

  他隨即開出支票,付了訂金,與女孩子簽下買房契約。

  如此爽快的舉動,讓她吃驚不已。他記得自己驅車離開的時候,她仍舊定定地望著他,後照鏡裡,可以看見她佇立的青色身影,漸漸變小……

  之後的幾天,他一邊收拾衣物,一邊購買家具,只等著女孩把房子空出來。不料,一天晚上,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大約夜間十一點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嗎。

  打錯了吧?他接電話的時候,這樣想。一般這個時候,朋友都不會打來打擾。

  「喂——」

  果然,他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女孩子的聲音,猶猶豫豫的。

  雖然陌生,他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可以肯定這不是他任何一個朋友,但彷彿在哪裡聽過。

  「請問找誰?」他問。

  「你好……」對方支吾,小聲回答,「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廣告……請問,你今晚有空嗎?」

  「廣告?」他何曾在報紙上刊登過什麼廣告?

  「就是那個『寂寞夜空』的廣告……」她結結巴巴,「我現在很寂寞,你可以過來陪我嗎?」

  「嗄……」聰明的他頓時明白了,差點兒大笑出聲。

  她所指的廣告,是指那種夜店牛郎刊登的廣告吧?什麼寂寞夜空,如果你無人陪伴,可以撥打某某電話,讓我為你解憂……諸如此類的。

  她撥錯電話,把他當成男妓了吧?

  捂著肚子,他樂得在沙發上打滾。太有趣了,長這麼大,還沒有碰到過這樣荒唐的事!

  「你今晚沒有時間嗎?」對方見他良久無語,失望地問。

  「不……」彷彿有一種魔力在驅使,他忽然決定跟她開個玩笑,「我有空呀,很高興能為你服務。請問你的住址在哪?我馬上就到。」

  這女孩子聽聲音極為年輕,而且很靦觍,去交個正正經經的男朋友不好嗎?為何要學壞召男妓?哈,他得幫助她走定上正途。

  「花坊街三十六號。」她輕輕說。

  什麼……他頓時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花坊街三十六號?這不就是他要買下的房子嗎?難道此刻與他通話的,便是那日穿青色風衣的女孩子?

  瞧她老實可憐的模樣,絕非辣妹,怎麼私底下如此淫蕩?難道,因為太於寂寞和憂傷,所以選擇極端的方式來慰藉自己?

  心裡湧起一陣莫名的焦急,他連忙披上外衣,飛速駛往花坊街。

  深夜不在舒服的家中好好酣眠,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心急如焚,這還是第一次。

  奔上艾家門前的台階,手忙腳亂按響門鈴。她並沒有馬上露面,過了半晌,才拉開一條門縫,怯怯地向外張望。

  「你……」待看清他的面孔,她不禁大吃一驚,一雙如水眸子瞪得大大的,「這麼晚了,齊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原來,她還記得他?甚至記得他姓齊?他不由得感到一絲欣喜。

  「是你打電話叫我來的,忘了嗎?」他微笑。

  「你?你就是……」霎時更加愕然,她僵立原地,不知所措。

  「既然艾小姐誠意邀請,我就不客氣嘍!」他欠了欠身,將門大力推開,我行我素地進屋。

  「齊先生……」她攔不住他的步伐,只好跟在身後,低低地說:「我沒想到,原來你是做這種工作的……」

  「怎麼,艾小姐覺得我是壞人,不打算再把房子賣給我了?」他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決定繼續跟她開玩笑。

  「我不介意,只要你不改變這房子的模樣,」她搖頭,「也請你以後不要在這幢房子裡『接待客人』。」

  「不讓我在這房子裡接客,是怕我弄髒了這房子吧?」他靠近,「那麼艾小姐為什麼要邀我來呢?」

  「我……」她聳肩苦笑,「對呀,我這樣做,同樣也會弄髒這幢房子。」

  「艾小姐,我有一件事很不明白,」他提出心中所想,「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不去交個正經的男朋友,反而要付錢找牛郎呢?」

  她卻沒有回答,只無力地伸出雙臂,凝望著他的臉龐,用微弱的聲音說:「抱我——」

  「如果不能得到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區區在下可不敢非禮你。」他把手插在口袋裡,挑了挑眉。

  「因為,」她忽然哽嚥了,「我的男朋友今天跟別人結婚了……齊先生,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在她垂眉的一刻,他忽然上前擁住了她。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僅出乎她的意料,也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的。彷彿有一種難以自控的情緒,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感染,誘惑著他。

  的確,那個理由足夠了!面對一個失戀傷心的女孩子,還能苛求什麼呢?他只希望自己的臂膀能給她安慰,哪怕她錯認他為男妓。

  她的身子怔了怔,隨後馬上投入他的懷中,柔軟冰涼的唇,也隨之送到他的頰邊。

  心尖陡然激顫,他情不自禁地承接了她的吻。就像多年的戀人,他們的唇自然而然地觸碰在一起,而後糾結、纏綿……

  兩人的體溫不斷升高,待到擦槍走火,再也抑不住激情的時候,他才明白,這一場假戲,注定要真做了。

  「你的臥室在哪裡?」他低啞地問。

  「二樓左邊第三間……」她意亂情迷地答。

  雙臂一抬,將她整個兒抱起,一邊熱吻著,一邊邁上樓去。左邊第三間……這一間房,成為他們初夜的永恆紀念,也成為了他日後選定的臥室。

  當他進入她的剎那,她痛叫出聲,他愕然地望著她,不敢相信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居然會把處子之身交給一個牛郎!她是受了多大的打擊,才會如此絕望……

  齊天翔記得,那一夜她像瘋了一樣,不斷索取快樂,而他,也疼惜地不斷給予她最大的歡愉,直至天明……

  這是他從小到大做過最荒唐的事,甚至在那一夜之後,他仍然時時等待她的電話,暗自希望再做一次她的牛郎。


  嗚嗚,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

  十年之後,她不僅父母雙亡,與好友翻臉,最愛的男人還負愛變心,成為昔日好友的丈夫……世人都想預知未來,可未來如果同她一樣悲慘,世人皆會自殺吧?

  曾經看過一本科幻小說,小說中,男主角發明了一台預測未來的機器,然而,他卻千方百計要親手毀掉它。原來,他看到人類注定要滅亡的命運,卻不想公佈這個可怕的結果,只希望世人能開開心心多活一天,因為,在幸福的憧憬中,或許能創造扭轉乾坤的奇蹟。

  艾紫吸著鼻子,想到自己未來的遭遇,眼淚鼻涕齊齊落下,痛不欲生。

  「阿紫妹妹,你在哭什麼呢?」淚眼矇矓中,忽然一個人影乍現,幽靈一般飄到她的面前。

  「誰……」她警戒地往後一縮。

  她確定,此刻的宅子中除了她再無別人!齊天翔那傢伙自從宴會後,把她匆匆送回家中,便開車出門,不知到哪裡狂歡去了,丟下她獨自在黑暗中傷心,哼!

  「幾日不見,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那人嘻嘻而笑,語調中充滿頑皮。

  「哦,」艾紫睜大雙眸,總算看清,「你、你是雪兒姊姊……」

  「對,」雪兒站定,欣然點頭,「否則還會有誰能在黑夜中穿牆而來?」

  「雪兒姊姊,你可不可以掐掐我的手?」她哭聲更大。

  「怎麼了?」

  「看看會不會痛呀!」艾紫可憐地吸著鼻子,「好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惡夢哦!」

  她沒有掐她的手,卻敲了她的頭一記,「怎麼樣,會痛嗎?」

  「好痛哦——」艾紫鬼哭鬼叫的,「原來這一切是真的,不是夢!」

  「小呆瓜,你才發現呀!」雪兒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那怎麼辦呢?」她傻呼呼地望著她,「我要不要自殺?」

  「自殺?」她眉一挑,「阿紫,你年紀輕輕的,何出此言呀?」

  「我的未來這樣悲慘,嗚哇,我真不想活了!」艾紫捶胸頓足。

  「悲慘?哪裡悲慘?」

  「我父母雙亡,難道不悲慘?」

  「人生自古誰無死?再說,父母一般總死在兒女前頭,這有什麼奇怪的?」雪兒揮揮手,表示這不算什麼。

  「父母死後,我家公司倒閉,我被迫賣掉房子還債,這還不慘?」

  「你現在身為某公司總裁得力助理,業內紅人。自食其力,事業蒸蒸日上,那間倒閉的公司根本不值一提!至於房子。以你現在的經濟能力,難道還買不起?」

  「我男友移情別戀,成了別人的丈夫!」

  「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不值得留戀!今天他會背叛你,明日也會背叛她,趁早甩掉這個壞蛋,天涯何處無芳草!」

  「因為這個男人,我跟最好的朋友鬧翻了,如今相見,如同仇敵……」

  「那種好友更不值得留戀,難道你想等到七老八十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我因為這些遭遇,性情劇變,如今已成為一個冷若冰霜的女人!」

  「我倒覺得海倫冷豔高貴,男人們都不迷戀她!」雪兒笑道,「比起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娃娃好多了!」

  「照你這麼說,這些壞事統統都成了好事?」艾紫不服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雲淡風輕地總結。

  「可是……我心裡難過!」說不贏她,再度抽泣,「海倫心裡也很難過!」

  「所以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能夠助未來的你重拾快樂。」

  「嗄?真的?」艾紫驟然止住哭泣。

  「你是我的顧客,我當然會竭盡全力為你服務。」這一次,她學聰明了,不再讓那個蕭朗有機可趁,搶先來到客戶身邊。

  「雪兒姊姊,你打算怎樣幫我呢?」

  「問你自己呀,你覺得怎樣才算快樂?」

  「嗯……」艾紫略微沉思,「我希望嫁給一個愛我的好男人,跟他過幸福的生活。可是,到哪裡找這樣一個人呢?」

  「這個容易呀,眼前就有一個人選呀!」雪兒眨眨眼。

  「誰?」

  「你忘了,此刻你住在誰家?」

  「啊,你是說……他?」齊天翔?

  「對呀,這位齊兄人不錯呀,不僅相貌英俊,事業有成,對未來的你還死心塌地的。」

  「嗯,他的確不錯,」遇到亦磊之前,她幻想的完美丈夫就是這副模樣,如今有幸遇到,哪裡還敢挑三揀四?只是,有一個大大的難題,讓她頗為猶豫,「海倫……海倫好像不愛他耶。」

  「哈哈哈——」雪兒忍不住大笑。

  「怎麼了?」艾紫不解。

  「傻瓜,海倫是誰?海倫就是未來的你呀!你喜歡的人,她會不喜歡嗎?」雪兒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

  「咦,對哦!」她恍然大悟,茅塞頓開,」我怎麼沒想到呢?」

  「那我們就來撮合他們兩個好了!」雪兒打了個響指。

  「可是……」艾紫仍有些許遲疑,「人的喜好隨著年齡的增長是會改變的,我覺得不錯的人,海倫不一定會喜歡……」

  「你只說現在的你是否對他有好感?」

  「我……」說實話,得知亦磊另娶他人之後,她雖然傷心,卻不像想像中那樣撕心裂肺,或許,因為她知道了未來還有另一名男子在默默守護著她吧?

  輕輕點點頭,算是回答。

  「哈,那就這樣決定了,若不成功,再另做打算。」雪兒信心滿滿,附加一句嚇了她一跳的話,「或許,海倫心裡早已愛上齊天翔,只是不肯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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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6: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齊天翔回到家裡的時候,已是天明時分。

  離開海倫後,他坐在車中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車窗開著,吹了一夜的冷風,醒來他摸了摸額頭,竟有些發燙,可能感冒了。

  「天翔哥哥,你回來了。」艾紫穿著圍裙神采奕奕地從廚房跑出來。

  「咦,你起床了?」

  「對呀,我還做了早餐!」

  「是嗎?」奇怪,這小鬼最喜歡賴在床上,不到日上三竿絕不起身,今天怎麼如此勤快?

  「天翔哥哥,你來嘗嘗我做的早餐呀!」她熱情地把他拉到餐桌前,又替他鋪餐巾、擺碗筷,大獻慇勤。

  「你做的早餐能吃嗎?」他提防地望著那桌子食物。

  「嘻,嫌我手藝差,早點娶個太太回家呀!」她趁機慫恿。

  「唉!可惜沒人肯嫁給我。」他聳肩攤了攤手。

  「海倫姊姊也不肯嫁給你呀?你昨晚不是在她那裡過夜嗎?」艾紫嘻皮笑臉。大膽猜測。

  「小鬼不要胡說八道,」他有些微微地臉紅,「我是不小心在車裡睡著了。沒有住她家……」

  「天翔哥哥,你跟海倫姊姊是怎麼認識的呀?」她趁機問。

  「問這個幹什麼?」平素瀟灑的男人一提到心頭所愛,便禁不住害羞。

  「我最近在寫一篇網絡小說,想收集些關於愛情的數據。」她信口編著謊言。

  「小孩子應該專心唸書,不要成天泡在網上!」他敲了她腦門一記。

  關於他與海倫那一場荒唐的初識經過,他會永遠守口如瓶,守護這個對他而言太於美麗、對她而言卻太於難堪的秘密。

「我知道了,一定是她到你公司應徵,你對她一見鍾情,就利用職權之便追求她!」艾紫自說自話。

  呵,這小鬼頭猜對了一半,他們再次見面的時候,的確是她到他的公司應徵的那一天。

  那時他已經搬好家,卻遍尋不到她的蹤影。雖然心中對她唸唸不忘,但也只能把那一晚的風花雪月埋在腦海深處,照常開他的公司、過他的日子,告訴自己不能對一樁奇遇過於認真。

  「天翔哥哥,你當時一定很驚豔吧?」

  驚豔?他當時應該是萬分吃驚才對,沒想到在那樣的場合與她再次相遇,所有的熱情都在那一瞬間重新燃起。如果人世間有一種叫做緣份的東西,那麼他與她之間,算是有緣吧?

  她的驚訝也不亞於他,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什麼也沒有說,假裝與他不認識。

  之後他一再讓秘書通知她面試過關,擔心她不肯來上班,因為那晚的記憶太尷尬了。經過幾天的無聲無息,他有點絕望時,卻不料,一個同樣下著細雨的夜晚,她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推開門,看見她被雨濡濕的面頰,他一時間錯愕得失語。

  「齊先生,我可以進來嗎?」她靠在門邊,蒼白地微笑。

  他退開一步,讓她進來。

  「齊先生,你果然守信用,這屋子幾乎沒什麼變化。」她打量四周,輕輕說。

  「既然答應了你,我當然會守信用。」他終於出聲。

  「齊先生,之前我對你的身份有點誤會,你為什麼不解釋清楚呢?我猜那晚是我打錯電話了吧?」她笑著轉身,「真的好巧……無意中佔了你的便宜,真的不好意思。」

  應該是他佔了她的便宜才對吧?她有點詫異這個女孩於異於常人的思維。

  「那天你走得匆忙,我醒來就不見你了,來不及跟你道謝,」她拿出一個信封遞到他面前,「這個是我應該付的。」

  錢?她居然付他錢?

  那天早晨醒來,為了避免她難堪,他便先走一步,打算之後再與她聯繫,誰知接下來的日子她便不知所蹤,向房屋中介商打聽,對方也不知她的去向。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她這個舉動的含意。她付他錢,就說明她希望與他沒有瓜葛,那晚的一切只是一場交易,叫他不要把它再放在心上。

  「你數數這些錢,看看夠不夠。」她又詔。

  「夠了。」他看也沒看便一把將那信封拿了過來。

  既然她希望用錢來解除兩人曖昧的關係,他便隨她所願。聽人說,寵溺一個女孩子,便要一切隨她所願。他以前沒有戀愛過,不知是不是應該如此?

  但心裡仍有一絲酸楚——他們的關係用錢了結了,以後他跟她,就不能再見面了吧?

  「好了,齊先生,」她輕鬆地聳聳肩,「接下來咱們談點正經事吧!」

  「正經事?」他沒料到她仍有下文。

  「之前我到你的公司應徵,你的秘書說我已經通過面試了,隨時可以上班,對嗎?」

  「對。」他點點頭。

  「那麼我明天可以去上班了嗎?」她凝望他。

  「你……」他驚愕住,「你同意到我公司上班?」

  「老闆,你這話說得太奇怪了吧!」她莞爾,「那樣好的一份工作,我為什麼下要?再說,我現在也很缺錢。」

  「因為我以為你……」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以為我會因為那晚的事拒絕這份工作?」她搖頭,臉上閃過一絲淒楚,「一個正缺錢的人是不會計較那麼多的。」

  這絲淒楚映在他眼裡,像一根針,刺了他的心尖一下。

  「天翔哥哥、天翔哥哥……」一道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至現實來,「你在想什麼?」

  「哦,」他如夢初醒一般,怔了怔,隨後笑笑,「沒什麼。」

  「你肯定在想什麼難過的事,對不對?因為你的表情很痛苦。」艾紫指著他大嚷,「跟海倫姊姊有關吧……」

  「小鬼頭,又在瞎猜了!」他堅決否認。

  「天翔哥哥,為什麼你不向海倫姊姊示愛呢?」她忽然道。

  「嗄?」齊天翔又是一怔,「示愛?我跟她維持了這麼久的關係,難道她會不明白?」何需示什麼愛!

  「什麼關係?上床的關係?」艾紫直截了當地明指,「拜託,搞不好她以為你只當她是床伴而已!」

  「我是怎樣的人她會不明白?」他像個浪蕩的花花公子嗎?

  「但你是她的老闆呀,現在很多上司都利用職權之便把下屬當情婦的。」

  「我是那種人嗎?海倫有那麼遲鈍嗎?」

  「這種事情,一方不說清楚,另一方當然不敢擅自下結論,以免自作多情。」艾紫嘖嘖搖頭,「所以,天翔哥哥,你還是當面說『我愛你』的好。」

  「呃……」齊天翔垂眉,「這麼肉麻的話我可說不出口!」

  「說不出就用寫的呀!」

  「寫?」他更錯愕,「寫情書?」

  「不是啦!」她笑,「天翔哥哥,你明天買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回來,好不好?」

  「海倫不會對一束花動心的。」

  「天翔哥哥,我小時候看過一港劇,裡面的男主角把無數張寫著『我愛你』的紙條夾在玫瑰花瓣裡,當風兒吹過的時候,這些紙條就像蝴蝶一樣飛起來,女主角看到之後感動得要命!」

  「你是說……」齊天翔恍然大悟,「要我模仿那出港劇?」

  「對呀,誰能抵擋得過這樣的浪漫攻勢?我小時候就發誓,如果哪個男孩子如此討我歡心,我一定嫁給他!」艾紫大聲說。

  「小鬼頭,你又不是海倫。」齊天翔忍俊不禁。

  「我就是……」一句「我就是她」差點兒衝口而出,終於還是忍住了,「我覺得女孩子的心思都有相同之處的,試一試又何妨?」

  「可風從哪裡來呢?」他指出關鍵。

  「什麼風?」

  「把紙條吹起來的風呀,哪裡會有這麼一陣湊巧的風?」

  「嘻嘻,到時候你把這扇窗子打開就行了。」艾紫走到窗邊,輕輕一推,「天氣預報說,明天會有大風哦!」

  「真的可以嗎?」齊天翔仍舊懷疑,但迫於這主意實在誘人,終於點了點頭,「那好吧,就照你說的試一試。」

  「天翔哥哥,相信我,你一定會成功的。」艾紫為之大樂。

  如果海倫還記得少時的夢想,一定會驚嘆於這世上竟有一個男子做著與自己夢想中相同的事,就一定會被感動。至於那陣湊巧的風,哈,那就全靠仙女一般的雪兒姊姊了!

  
  又下雨了。本來該秋高氣爽的天氣,因為這一場冷雨變得蕭瑟淒冷。

  她冒著冷雨,開車了很久,到一間熟識的小店買一種茶葉。

  這種茶葉有著他最喜歡的味道,但他卻不知道,這三年來能一直品嚐到這種味道,只因為她一直偷偷將它買來放在公司裡。他只是以為,它們是秘書買的。

  他的秘書不懂得品茶,也不會知道整個台灣只有那間小店賣這種口味獨特的茶葉。

  加入了甘草烤制的茶葉,清肺靜心,對於像他那樣操心勞神、虛火正旺的男子,正好適合吧?

  她不能愛他,不能嫁給他,惟一能為他做的,無非悄悄準備一包他喜歡的茶葉而已。

  海倫發間佈滿晶瑩的雨珠,將茶葉揣入溫暖的懷中走回車中時,忽然感到一絲絕望的悲哀。

  人們常說,成功的愛情只用遵守一條原則——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

  而她,不是在對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人,就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注定了要失敗而返。

  為什麼上蒼不讓她早點遇到天翔呢?如果在遇到亦磊之前遇到他,一切就完全不同了。但那一連串的惡夢讓她不再相信愛情,甚至,不再相信人類的感情。

  現在,她仍然常常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她人生的轉折點。

  那一天,她興高采烈推開新居的大門,卻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未婚夫在床上抵死纏綿,一向斯文的蘇心彷彿淫蕩的妓女,乳房挺立,大聲嬌吟,而亦磊正騎在她的身上,攀上高潮……

  她僵立半晌,終於在他們發現她,四道目光投向她時,拔腿狂奔,一直衝到樓梯口,不斷嘔吐。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對性愛產生一種噁心感,不敢再看任何稍帶色情的電影,甚至不敢讓人與她親近。

  那所新居,是亦磊為了跟她結婚準備的,那張床單,原本潔淨無瑕,是她特地挑了好久,買來為他們的新婚之夜準備的……她都還沒用過,他們怎麼可以玷污?

  如果,跟他上床的是別的女人,甚至是一個妓女,她或許都不會如此受傷,可偏偏壓在他身下的,是她二十多年來無話不談的好友。她遭到的背叛是一種雙重的背叛。

  其實,她不介意好友也喜歡亦磊,不介意與人公平競爭,但蘇心怎麼可以一邊傾聽她與亦磊的戀愛經歷,一邊背著她與亦磊上床?

  這讓她以後還能相信誰?愛情沒了,友誼也沒了……疼愛她的父母因為不忍看她退婚後的痛苦,前去找亦磊談話,卻在途中發生了車禍,雙雙身亡。在這一連串的悲劇中,她連僅剩的親情也沒有了,猶如遭遇天崩地裂,江河翻傾。

  父母去世後,公司遭遇嚴重危機,對商業一竅不通的她束手無策,只得賣掉家產應急。

  賣房子的時候,上蒼讓她遇到了天翔。

  但太遲了,從父母去世的那一天開始,她已經面目全非,從艾紫變成了海倫,不敢再去愛任何人。

  其實,像他那樣的男子,哪個女孩能抵擋呢?她承認,第一眼看到他,一顆原以為僵死了的心竟微微動了一下。

  出於對童年故居的留戀,賣房時,她開出一條苛刻的條件:新屋主不能重新裝潢這幢房子。

  因為這個條件,很多人對這幢房子望而止步,惟獨他毫無顧忌,一口答應。

  她記得自己當時站在庭院的樹下,吃驚地看著他,自從與亦磊決裂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一張男子的臉。那張英俊的臉馬上被刻在她的心裡。

  之後的事情更加荒唐,她打電話召牛郎,卻再度遇到了他;她四處尋找工作,卻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原本決定了要過一種自我放逐般的生活,放蕩、冷酷、頹廢、孤傲,任意墮落自己的身體……他卻彷彿站在懸崖上伸手拉住了她。

  其實,她本可以不去他的公司工作,因為當時父親生前的一位故友,願意介紹她進一間跨國大公司,但她思考再三,仍然決定讓天翔當自己的老闆。

  父親的朋友說,他的公司剛剛起步,規模太小,開展的業務又太冷僻,不會有太大前途。可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助他創業。

  這些年來,她竭盡全力,提出一個又一個的奇思妙想,幫他贏得一個又一個的客戶。有時候,為了替客戶策劃美妙絕倫的派對,她四處奔走,蒐集資料,尋找靈感,徹夜不眠。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勤奮的員工吧?她為這間公司投入的,不止心血那麼簡單,而是自己的整個生命。這也是她惟一可以響應他的方式,惟一悄悄表達她愛情的途徑。叮……叮鈴鈴……手機忽然響了,她一怔,從回憶中清醒。是他打來的?這麼早就打來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喂,」齊天翔的聲音在電話裡嘶啞渾濁,「海倫,我今天不去公司了,你一會兒把騰躍公司的企劃案送到我家裡來,好嗎?」

  「發生什麼事了?」辛勤創業的老闆居然不去上班?

  「我感冒了,現在只覺得頭重腳輕的。」

  生病了?海倫心裡顫抖了一下。不會因為昨夜趕他離開,讓他在深夜裡著了涼?

  馬上奔進附近的藥局,胡亂買了一大堆治感冒的藥,便飛也似地向他家駛去。

  門鈴剛按了一下,他便出現在她的面前,彷彿就躲在門後似的。

  他穿著一身和服似的睡衣,雖然打了兩個噴嚏,但兩眼神采奕奕,不像病重的樣子。

  「感覺怎麼樣?」海倫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額頭,額上的溫度稍高,但還沒到燙人的程度,她舒了一口氣,「還好,暫時死不了。」

  「不過我覺得很難過耶!」他卻裝死,引她進門後,便仰臥在沙發上,抱著枕頭做昏倒狀。

  「那就把這些藥吃了。」她將大大的袋子扔到他面前。

  「什麼藥?」他微笑,「專門去幫我買的藥?」

  「想得美!」海倫嘴硬,「這些都是我家裡幾年前剩下的藥,也不知道過期了沒有,順便拿來給你,以免浪費。」

  「哦?」齊天翔看了看藥瓶上的日期,「這藥是上個月生產的,你們家好神奇,幾年前就有上個月的藥了?」

  「記不清了,也許是上個月買的吧。」海倫難以自圓其說,難堪地扭過頭去,顧左右而言他,「你家有生薑和紅糖嗎?聽說感冒的人吃熱薑茶最好了……」

  「我不吃那個,」他莞爾地望著她,眼裡閃爍著不懷好意的眼色,「有個方法可以讓我立刻痊癒。」

  「什麼方法??海倫輕易上當了。

  「親我一下。」他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呸!」海倫捶他一拳,「那樣不止治不好你,還會連累我也感冒。」

  「那樣正好,我們一起感冒,就可以一起不用上班,」他順手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一起去找個風景如畫的地方『治病』。」

  「你……」海倫掙紮了一下,終究抵不過他手臂的強力,加上考慮到他正在病中,也不好奮力與他對抗,垂眉中,半推半就地也跟著他躺下,躺在他的懷裡。

  「沙發好小,」他色迷迷地開著玩笑,「不如我們到床上去吧!」

  「正經點!」她惱怒地嚷道。

  「那好,我們來聊點正經的事。」齊天翔對著她的耳朵吐氣,弄得她癢癢的,「海倫,我們現在算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老闆與員工的關係呀!」她故意不懂。

  「我有你家的鑰匙,而且還經常睡你的床……」他笑了,「老闆和員工是這樣的嗎?」

  「那你就當我是情婦好了。」她淡淡地答,「現在很多總裁都有情婦,你的公司雖然小得可憐,但好歹也是個總裁。」

  「總是當人家的情婦很沒有前途,不想找個歸屬?」他循循善誘。

  「結婚有什麼好?」海倫刻意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伺候公婆,討好親戚,天天擔心丈夫是否會有外遇,生個孩子,就變成黃臉婆!我才不要結婚!」

  「可我記得你很愛小孩,上次看到客戶家的小孩,還抱著人家不想放手……」

  「我哪裡愛小孩?那是為了討好客戶,不得不笑臉相迎。說真的,當時我真想把那個吵鬧的嬰兒從樓頂扔下去!」

  「不過——」

  「好了。」她狠狠地打斷他,」老闆,說好了只談正經事,你卻老在打聽員工的隱私!」

  「好好好,」他笑著投降,「那我們就到書房裡談正經事。」

  他輕易地鬆開雙臂,放她起來,使得她滿臉疑惑,不相信他會就此放過自己。

  剛剛踏入書房的門,一陣清香從裡面傳出,海倫怔住了。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把屋子黯淡的一角點綴得熠熠生輝。花下有葉,葉中藏匿著書寫愛情密語的紙條,紙條與葉子有著同樣深綠的顏色,不易覺察,只等著那一陣湊巧的風拂過,讓秘密曝光。

  之前齊天翔一邊準備這浪漫的場景,一邊懷著激動的心情,邁著忐忑不安的步子,在客廳裡徘徊。時鐘分分秒秒在走動,他只嫌它走得太慢。

  看到這些火豔的花朵,再結合他剛才曖昧的話語,海倫頓時明白了。

  這些年來,他暗示了多少次,她都裝作不懂逃掉了。這一次,他終於要正式出手了,她該怎麼逃?

  「漂亮嗎?」齊天翔走到花叢前,微笑地問。

  「什麼?」她依舊決定裝傻到底。

  「這裡有什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不相信她會有眼無珠。

  「有你呀。」海倫聳聳肩。

  「那我身後呢?」

  「一面牆呀!」

  「你……」如此耐心地引誘,如此炫麗奪目的繁花,她卻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齊天翔不打算再跟她打太極拳,決定切入主題,「你就不能看在我這麼費心地份上,答應嫁給我嗎?」

  她愣了愣,沒料到他終究說出了這句話——能夠親耳聽到這句話,她也滿足了。

  但戲還是要演,一句話、一束玫瑰改變不了什麼,命運已經決定了要讓她演悲劇,再出色的作者也改不成喜劇。

  「我剛才說過,我不結婚的。」她輕輕回答。

  「你不喜歡生小孩我們可以不要小孩!你不喜歡伺候公婆,我們可以單獨生活!我如果有外遇,你可以拿把刀把我閹割成太監!」他逼近,捧起她的臉,「我沒有兄弟姊妹,你不必討好任何我的親戚……這樣,你也不肯嫁給我嗎?」

  「我……」海倫不由得哽嚥了。

  用這樣狠絕的話來求婚,天底下惟他獨創吧?可是,任何一個女子,聽到這樣的話,都會動心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一直以來都在討好她?她怎麼會不知道討好一個人時承受的艱辛?曾經,她也同樣討好過另一個人,用了七年的時間。

  如果不是她竭盡全力去討好亦磊,那個在籃球場上英姿飛揚,引得無數女孩矚目的白馬王子會看得上她嗎?如果不是她安排了無數次在校園小徑上的偶遇,如果不是她用盡了自己的活潑、智慧、微笑和善解人意,她會成為人人羨慕的亦磊的女友嗎?

  七年,一個女子人生中最好的七年,她都給了他。可是最終換來了什麼?愛人的負心、好友的背叛、父母的雙亡,就是她得到的結果。

  現在,另一個人來討好她了。呵,試問一個傾盡全力也賺不了一分錢的人,會相信天上能掉下金子嗎?

  天翔不過是她暫時的好運而已,她沒有信心能把這份好運留到白髮蒼蒼。他現在表示愛她,不過是因為遭到她不斷的拒絕而不甘心吧?有朝一日他厭煩了她,會把她曾經對他的種種不好都還給她的。

  她曾經對亦磊那樣好,最終仍得不到對方的好,何況是這一次?

  呵,種瓜都不能得瓜,現在種豆還能奢望得瓜?笑話!

  「我不能嫁給你。」她回答。不能,也不敢。

  「為什麼?」他逼問理由。

  「我……」

  如果不給他一個理由,他是否會永不死心,糾纏到底?她不要他為了自己執著下去,他該另找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一個對愛情和幸福充滿信心的女孩子。惟有相信幸福的人才能創造幸福,再無信仰的她,明顯已淪入悲劇,怎麼忍心再拖他一起下地獄?

  好吧,就給他一個絕情的理由。

  「因為我要嫁給另外一個人。」她說。

  「誰?」齊天翔一驚,「亦磊?你跟亦磊和好了?」

  「他都結婚了,我怎麼可能還跟他有關係呢?」海倫聳肩笑笑,「是另外一個人。」

  「為什麼選他不選我?」抓緊起她的手,他進一步逼問。

  「因為……我愛他,不愛你。而且他比你有錢。」最笨的藉口,也是最有用的吧?

  但齊天翔搖著頭,不肯相信。

  她在撒謊,為了拒絕他而故意撒的謊,他才不信會真的有什麼半路殺出來的男人呢!

  他知道她曾經受傷,一時無法痊癒,所以這些年來他都一直在等她。認識了蘇心以後,他隱約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就更加同情她,更加耐心地等她。

  不過這一次,她真的有點過份了,居然編出這樣一個拙劣的理由!

  此刻,需要一陣湊巧的風吧?當風兒吹過,她看到蝴蝶翩翩一般的求愛紙條時,應該會心軟吧?齊天翔走至書房一側,猛地推開窗戶。秋夜本該有風,濃烈的長風,然而,不知為何,此刻窗外卻毫無動靜,連那樹梢也靜得出奇,沒有一絲搖晃。

  怎麼會這樣?

  沒有風,紙條便長不出飛翔的翅膀,她便看不到愛的語言……難道,老天爺也從中作梗,要阻止他們相戀嗎?

  這一刻,齊天翔覺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耗盡了。他原本就是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為了她收斂了自己,但任何耐心都是有極限的。

  砰——

  他狠狠地捶打玻璃窗一記,嘩的一聲將窗簾奮力扯下來,只盼空氣能釘一絲流動,然而整個世界彷彿凝固了似的,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艾星星那小鬼頭不是說今天會颳起大風的嗎?騙人!那小鬼騙人!

  「你怎麼了?」海倫望著他激動的模樣,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他還能說什麼?她不肯答應他,老天爺也不肯幫他,難道,他注定了要失敗嗎?

  齊天翔感到一股無力感,像是真的被病毒侵襲,重感冒了。



  「風呢?風呢?雪兒姊姊,風到哪裡去了?」

  躲在二樓偷窺到一對有情人不歡而散的悲慘結局,艾紫大為疑惑。

  「呃……」雪兒也疑惑,「的確有點詭異,不知哪裡出錯,我明明施了法術,怎麼不見效果?我好像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風神的呀,為何會這樣?」

  「你是沒有得罪風神,但你得罪了本大仙!」忽然空中傳來一陣笑聲。

  「誰?」雪兒臉色一變。

  「師妹,好久不見。」一隻大掌搭上她的肩。

  雪兒一怔,頓時明白來者何人,淡淡一笑,「師兄,才分開幾日而已,怎麼能說『好久不見』呢?」

  「師妹,那日一別,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忘了嗎?」一張俊顏從她背後探出來。銀環、長發,表情放蕩不羈。

  「蕭朗哥哥!」艾紫驚喜地大喊。

  「師妹,你這次學聰明了,搶先一步來到我們小阿紫的身邊。」他悠悠一笑。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當然會聰明一點了。」雪兒輕哼。「剛才風兒沒有刮進去,是你施法阻止了它?」

  「小施伎倆而已,獻醜、獻醜。」蕭朗抱了抱拳。

  「聽說蠍子怕酒,」雪兒彈了彈手指,頓時變出一瓶酒,「我這裡有瓶陳年佳釀,不知潑到師兄你身上,會有什麼後果?」

  「師妹,」他並不膽怯,「你是在威脅我嗎?」

  「時光鋪子是我的,光顧本店的客人也歸我伺候,希望師兄你莫管閒事!」揭開瓶蓋,她眉一挑,「師兄,再不離開,我就要請你喝酒了!」

  「你要我離開,不後悔嗎?」

  「求之不得,怎麼會後悔?」

  「好,我今天暫且先行一步,」蕭朗身形一隱,話語的尾音已飄到窗外,「不過師妹你別高興得太早!」

  「恕不遠送!」雪兒翻了翻白眼。

  「蕭朗哥哥!蕭朗哥哥!」艾紫衝到陽台上,焦急地大喊,「你別走呀!」

  「阿紫妹妹,那種騙子走了也罷,何必留戀?」雪兒拉住她。

  「可是……」小臉皺成一團,「他剛才說叫我們不要後悔,是什麼意思?」

  「管他什麼意思,」雪兒把手一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我還怕他不成?來來來,咱們從長計議,一定讓你得償所願,嫁給你的天翔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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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齊總,這是海倫小姐的辭職信。」

  一清早來到辦公室,秘書便遞上一個雪白信封,信封裡裝著噩耗。齊天翔身子一怔,僵立半晌沒有言語。

  「總裁,我們大家都捨不得海倫小姐,不如你請她回來吧……」秘書小心翼翼地說。

  「她要嫁人了,以後有老公養,還希罕這一份低微的工作嗎?」齊天翔心裡竄起一股怒火,賭氣地在辭職信上籤了字,「通知人事部,說我批准了,讓他們馬上找人接替她的位置!」

  「呃……」秘書窺視他臉上陰雲密佈的表情,「總裁,你是不是跟海倫小姐吵架了?」

  「出去做事!我說過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他氣惱地大吼。

  「哦。」秘書不敢再多言,只得退下。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齊天翔手中的一迭文件也擲了出去,發洩的怒火如這天女散花般的紙張,滿屋於飄零,無聲無息地落下。

  他和她的愛情,也這般散了嗎?

  有時候,他覺得她根本不曾愛過他,只不過把他當成寂寞時的床伴而已,看不到他的求婚戒指,看不到他送給她的玫瑰,無視他多年來對她的關懷溺愛,編鬼話說要嫁給別人……

  難道,他比不上別的男人?

  他雖然自幼脾氣暴躁,但在她面前一再忍讓,有多少男人可以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改變至此?

  他醜嗎?他窮嗎?

或許表面上他只經營一間小公司,但沒人知道,他出身名門,父母皆是富貴圈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資產足以贊助某政黨在東南亞小國策劃政變。

  他不跟她炫耀自己的出身,多年來只扮演一個毫無背景的創業青年角色,只是不希望她自卑,誰知到頭來她居然「嫌」他不夠有錢?簡直不可思議!

  好累,真的好累……是不是到了應該放手的時候,回家去打理正經生意,聽從母親的安排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名媛,舒舒服服地過完他的下半輩子,不再為這個捉摸不定的女子操心?

  齊天翔揉著疼痛的額,心像一方巨大的黑洞,吸納無數惱怒、哀傷、氣憤、悲慟……永遠也釋放不出來。

  「哈哈!」忽然,他聽到一個女子的笑聲。

  「不是叫你出去嗎?又進來幹什麼?」他以為秘書又來煩他,誰知道,抬頭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那張臉燦若春花,正笑咪咪地望著他。

  「齊總,不要難過了,先喝杯咖啡定定神。」一雙纖纖玉手捧上熱騰騰的美味飲品。

  「你是誰?新來的秘書?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齊天翔蹙了蹙眉。

  「我叫胡雪兒,齊總叫我雪兒就行了。」陌生女子自我介紹。

  「我不記得公司新雇了秘書。」

  「對呀,我不是你們公司雇來的,我是艾星星小姐雇來的!」

  「艾星星那個小鬼?」他詫異著,「她雇你來幹什麼?」

  「這是我的名片。」

  「時光鋪子?」他低頭看了一眼,迷惑不解,「這是什麼?」

  「愛情煩惱諮詢公司。」雪兒欠了欠身,「齊總有任何愛情上的煩惱,我們公司都可以為您解決。」

  「呵,」齊天翔滿臉不相信的表情,諷笑出聲,「荒謬!」

  「為何齊總您會覺得荒謬?」雪兒聽了卻不生氣,仍舊和顏悅色的。

  「星星那小鬼頭異想天開,也想讓我陪著她瘋?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愛情煩惱都是不治之症。」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難道齊總你真的願意心上人另嫁他人?」

  「我還能怎麼樣?該做的我都做了,再也想不出什麼討好她的方法……」他嘆一口氣,胸中的酸澀又湧上喉嚨。

  「齊總您就是太過於討好她了,反而得不到她的重視,」雪兒笑,「有時候該氣一氣她才行。」

  「氣一氣她?」齊天翔一怔。

  「對呀,比如找個女人讓她吃吃醋。」

  「吃醋?」他搖頭,「她從不在意我,哪裡會吃醋?」

  「齊先生,我們打個賭如何?」雪兒自信滿滿,「倘若這個方法不奏效,本公司分文不取,免費為您服務!」

  「那好呀,」既然有免費服務,做為生意人都知道「不要白不要」的道理,他倒想看看對方有什麼能耐,「反正我現在有時間,不介意玩這個遊戲。」

  說是貪圖」免費」這兩字,其實,他自己明白,在內心深處仍舊懷有一絲渺茫的希望——與海倫和好的希望。

  「我該上哪兒找個女人呢?」他問,「找個妓女嗎?」

  「這個齊先生您就不必操心了,一切由我安排。」雪兒扮了個鬼臉。


  海倫沒想到齊天翔這麼快就會打電話給她。他的氣消了嗎?他還沒有死心嗎?幸好,她另有準備。

  「齊總,」她故意用冷淡的語氣跟他說話。「有什麼事嗎?」

  」誰允許你辭職了?」他也語氣不善。

  「事先沒有通知總裁您一聲,的確是我不對。要付多少賠償金我都願意。」

  「賠償金就不必了,你回來幫我把最後一筆生意做完。」他命令似的口吻。

  「什麼生意?」她一怔。

  「你上次幫宋夫人辦的那個派對她很喜歡,這一次她兒子的訂婚宴也指名要你策劃,能不能回來幫我這個忙?」

  「宋夫人?」海倫心軟了,「宋夫人的確比較挑剔,我回來幫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能答應我這真是最後一次嗎?」

  那日他正式向她求婚,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待在他身邊了,非離他遠遠的不可。

  但幫助他的公司蒸蒸日上是她惟一愛他的方式,所以寫辭職信的時候,她的心萬般苦澀,好在公司現在已經小有名氣,沒有她的存在也無大礙吧?

  不過,他有難的時候,她當然會回來幫忙——只限在他有難的時候。

  「我事先跟你說一聲,宋夫人剛買下一座意大利的古堡,她希望訂婚典禮在那裡舉行。」

  「意大利?這麼說,我們要去那裡?」

  「廢話,否則怎麼知道如何佈置場地?」他不容分說,「我訂了明天的機票,我們先飛過去看看那座古堡。」

  「就我們兩個人?」

  「我總不能把整個公司的人都帶去吧?」他吼。

  「那……」她咬了咬唇,「可不可以再多訂一張機票?」

  「給誰?」

  「我那天不是跟你說,我要結婚了嗎?我可不可以帶未婚夫去?工作之餘可以跟他逛逛意大利……」所謂的「另有準備」就是這一招。

  「你還真有未婚夫呀?」齊天翔為之氣結,「好好好,帶那小子來吧,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你一定不會失望的。」海倫讓他聽見自己的笑聲。

  第二日,在機場,齊天翔總算見到了那個虛構的「未婚夫」。

  這個未婚夫是海倫從街上撿來的。

  那天離開了天翔的家,她獨自站在街頭的斜風細雨中哭泣,忽然有人走過來遞給她一張名片。

  「小姐,無論你有什麼煩惱,本公司都可以幫你解決。」對方說。

  她抬起頭,看到一張絕美的俊顏。原以為天翔已算世上頂級英俊的男子,沒想到還有如此出色的人物。只不過此人的打扮甚是奇怪,一頭長發,耳戴銀環,像極了她小時候看的漫畫中的魔幻人物,或者個性前衛的搖滾歌手。

  更奇怪的是,她還覺得此人十分面熟,只不過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通常她不會搭理路上隨便與她攀談的男人,但這一次,她竟然低頭看了他的名片。

  時光鋪子,名片上寫著他那間公司的名字。

  這個名字也好熟悉,可她依舊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這是一間服務公司,」對方解釋道:「我們專門幫人解決各種愛情上的煩惱。」

  好新奇的事業,正巧,她有愛情上的煩惱,於是便突發奇想地僱用了他,讓他假扮自己的未婚夫。

  「這位先生,請問你貴姓?」齊天翔滿懷敵意地看著此人,對著他上下打量。

  「姓蕭;名朗。」蕭朗禮貌地伸出手。

  「這不會是你雇來的牛郎吧?」齊天翔沒有與之相握,反而轉過臉來睨著海倫問。

  「齊先生,我知道你喜歡海倫,但也不用嫉妒到詆毀我吧?」蕭朗哈哈大笑,摟住海倫的腰,「放心好了,我會對她很好的。」

  「好不好都不關我的事!」齊天翔提起行李憤恨地登機,「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齊兄,別走得那麼快呀!」蕭朗卻追上去,與他稱兄道弟,「還有一件事想請你海涵。」

  「有話儘管說,我聽著就是了,但不一定會『海涵』。」他輕哼一聲。

  「我因為跟海倫正在熱戀,難捨難分,所以到了意大利之後,想住在一起。不知你們訂的是哪一間酒店?我可以分擔房間費用……」

  「什麼……」齊天翔頓時煞住腳步,瞪著身後的兩人,半晌才倒吸一口冷氣,咬牙切齒地回答,「我們不住酒店,宋夫人已經安排我們住在她的城堡了。」

  「那正好,我跟你們一起住城堡,反正我也認識宋夫人,可以打電話跟她說一聲。」蕭朗仍是笑嘻嘻的。

  「你……」他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又僵立了好一陣,才道:「那好吧,我跟宋夫人說一聲。」

  「多謝齊兄,勞煩你了。」蕭朗扶著海倫的肩,稱職盡責地充當一個體貼的未婚夫。

  飛機沖上雲霄,一路上,惟獨他有說有笑,齊天翔與海倫卻各懷心事,不言不語。

  多年前,海倫還是一個幸福的小女孩的時候,曾經跟父母去過意大利。豔麗陽光、蔚藍的天、金黃的向日葵,構成了她對意大利的三種印象。

  但此次再踏入這個國度,可能因為心情的緣故,完全失去了那時的美好感覺。比如天,她再也看不到一點蔚藍的顏色,甚至產生一種厭惡感。

  小時候,她一度嚮往住在歐洲古堡裡,在走廊間欣賞油畫,在露台上品嚐自家釀造的葡萄酒,在水晶吊燈下跳舞……可現在,遠遠看到那山頂上的古建築,她卻覺得這裡陳舊腐朽、陰森恐怖。

  「宋夫人已經到了嗎?」汽車駛進花園,海倫問。

  「她要訂婚典禮前兩天才來。」齊天翔答。

  現在除了公事,他們之間似乎再也無話可說了。

  「那這座城堡裡現在只有傭人?」

  「有一位姓胡的小姐住在這裡,宋夫人說那是她的親戚,有什麼需要儘管對胡小姐說。」

  齊天翔話音剛落,海倫便看到一位白衣麗人款款從大門前的台階走下來。

  那麗人朱唇微啟,向他們粲然一笑,目光凝聚在齊天翔身上,目不轉睛。

  「天翔,原來是你!」彷彿遇到了熟人,她驚喜出聲。

  「雪兒。」他看來也認識她,親暱地喚了一聲。

  「你們認識嗎?」蕭朗站在一旁插嘴。

  「你?」白衣麗人這才發現這英俊的長發男子,不由得一呆,「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怎麼在這兒,我就怎麼在這兒。」他巧妙地答。

  電光石火中,兩個妖精都明白了。他們各為其主,預備上演一齣好戲,不料,這戲碼竟撞在一起,嚇了雙方一跳。

  「你讓我不要後悔,原來是指跟我唱對台戲?」望瞭望蕭朗那搭在海倫肩頭的手,雪兒恍然大悟。

  「宋夫人家的親戚小姐,咱們彼此彼此。」望瞭望齊天翔,他也隱約領悟了個中玄機。

  「阿朗,你認識這位小姐呀?」海倫迷惑地問。

  「他當然認識我了,」雪兒搶先一步回答,「他是我的親哥哥。」

  「親哥哥?!」此言一出,除了雪兒本人,其餘三者皆大驚。

  「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親哥哥了?」蕭朗大叫。

  這小妮子平時連一聲「師兄」都不尊稱,這會兒忽然改口喚他「親哥哥」,哼,肯定有陰謀!

  「沒良心,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認,是不是怕我欺負未來的嫂子呀?」雪兒扮個鬼臉,「嫂子,放心,小妹我會保護你的,免得你遭到我這好色兄長的魔爪!」

  「你跟天翔……你跟我們老闆認識呀?」不知為何,這個問題從海倫的嘴裡脫口而出。

  無意識中提出的問題,一般都是心中最想知道的。

  「對呀,天翔學長是我大學時代最崇拜的人了。」雪兒狡猾地眨眨眼,「今天能再次遇到他,真的好開心。」

  「你上過大學嗎?」蕭朗卻陰陽怪氣地反問。

  「哥,你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可別怪我吐你的槽。」雪兒威脅。

  果然,蕭朗閉了嘴,再也不出聲。她是在暗示他,這一層紙誰也別捅破,既然各為其主,就各施其法,暗中較勁吧。

  「天翔,我來幫你提箱子!」雪兒一笑,走到僱主身邊,大施演技,開始扮演自己的角色。

  彷彿有鑼鼓聲在天外敲響,各懷鬼胎的眾人踏入城堡,好戲正式開場。


  要下雨了嗎?

  從二樓的窗子望去,只見地與天的交接處,時時閃著一道道亮藍的電光,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未來的大嫂,我可以進來嗎?」

  因為心緒起伏,晚餐似堵在胃裡,總是消化不了。海倫正站在窗口看風景,希望可以舒緩鬱悶的心情,一個聲音卻在門外響起,打擾了她。

  「進來吧。」她不得不禮貌地回答。

  雪兒抱著一張被子笑盈盈地踱進來,鋪到她的床上,「下雨的時候如果覺得冷,就把這個蓋上。」

  「謝謝你,胡小姐。」海倫點點頭。

  「不必客氣,將來大家會是一家人。」拍拍她的肩,一副很熟絡的模樣。

  不過,說真的,海倫覺得自己跟這個雪兒似曾相識,就如她當初在街頭邂逅蕭朗時的感覺一樣……可她絞盡腦汁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兒見過這對「兄妹」。

  「胡小姐,其實我跟你哥哥——」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僱用冒牌未婚夫的事。

  「說了不要客氣,叫我雪兒就行了。我還有事要求未來嫂子您呢!」雪兒笑咪咪地打斷她的話。

  「什麼事?」海倫一怔。

  「當然是關於天翔學長的事嘍!」雪兒故作神秘。

  「關於他?」她更是怔愣。

  「大嫂,快快告訴小妹,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呀?」

  「他……」怎麼忽然問起這個問題?垂下眉,海倫略顯尷尬,「應該是沒有吧……」

  「哈,那就好!」雪兒拍手大笑,「那我就可以追他了!」

  「你……」海倫一驚,」你喜歡他?」

  「當然了,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很哈他了,他似乎也對我頗有好感,只不過畢業以後各奔東西,斷了聯繫,」雪兒故意嘆口氣,「不過現在好了,上天安排我們再次相遇,這就是緣份,對不對?嗯,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握緊拳,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的確,好有緣份……」海倫喃喃重複著對方的話語,不知為何,一股失落的的情緒湧上心頭。

  「大嫂,你覺得我漂亮嗎?」雪兒孔雀開屏似地在她面前轉了一圈。

  「很漂亮。」海倫的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澀滋味。如此美女,星眸朱唇,肌膚似雪,不似塵世中人,比自己不知漂亮了千萬倍。

  「天翔學長身邊有比我漂亮的人嗎?」雪兒追問。

  「沒有,當然沒有……」她覺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那他肯定會愛上我的,對不對?」

  「嗯,應該會吧。」聲音低下去,害怕自己再多回答一個問題,會鬱悶得吐出血來。

  「大嫂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雪兒開心不已,「聽說你跟天翔學長相處了好多年,一定很瞭解他,你說我能追到他,我就肯定能追到!」

  海倫努力擠出一絲隱約的笑容,點了點頭。

  「好啦,不打擾大嫂你休息,我先回房去了。」她看看窗外,「大嫂,你記得關好窗戶哦,看樣子今晚會有狂風暴雨,這個地方下起雨來很可怕的,什麼貓頭鷹啦、蛇啦,都會往屋子裡鑽,你要小心哦!」

  「真的?」海倫瞪大眼睛。

  「我小時候經常到這兒渡假,什麼場面都見過,不過……」又是嘻嘻一笑,「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對呀,你如果害怕,就可以叫我哥來陪你了,打雷閃電的時候鑽進他的懷裡……哈哈哈,多甜蜜!」

  「你哥哥剛剛搭完長途飛機,一定很累了,我怎麼會去打擾他。」海倫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搖頭。

  「嫂子你太老實了,不懂得運用上天賜與的大好機會。不過我就不同了,我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親近天翔學長的!」

  「嗄?」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我會藉口害怕雷電,跑到他房裡,然後……」雪兒得意地捧腹大笑,揮了揮手,「好了,嫂子你好好休息吧,我走嘍!晚安。」

  晚安?聽了這一番話,她還能睡得安穩嗎?

  眼看著房門關上,海倫仍站著發呆。

  怔愣之中,忽然玻璃窗砰砰作響,大雨已經傾盆。

  真的會有貓頭鷹和蛇鑽進屋子嗎?海倫想把窗戶關上,無奈狂風過於猛烈,剛靠近窗邊便被飛濺入內的雨點打得無處藏身,只得任由那玻璃與牆壁互相撞擊,無能為力。

  地毯已經濕了,如果這雨下個下停,她的房間會不會變成汪洋?

  正焦急無措時,忽然眼前一黑。天啊!不會吧,這個時候居然停電了?

  或許,是雷電擊斷了電線吧?這叫素來怕黑的她怎麼過得了這驚險的一晚?

  這漆黑的古堡此刻如同鬼堡,藍電閃過,映出天花板上的浮雕,平素美麗的天使此刻也變成了惡魔,在猙獰地笑著。

  砰!又是一陣巨響,似乎窗上的玻璃終於抵不住與牆壁的撞擊,風勁時,被撞得粉碎。

  海倫大叫一聲,鑽進被子裡,瑟瑟發抖。

  篤篤篤……

  見鬼了,這又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海倫!海倫!」良久,她聽到外面有人叫喚她。

  原來不是鬼魅,而是天翔在門外!彷彿遇到救星,她連拖鞋也忘了穿,直接跳下床,大力拉開門。

  「怎麼了?滿頭大汗的。」齊天翔托著一隻燭台,將搖曳的燈火移入她房裡,「停電了,我來給你送支蠟燭。」

  「你……」她嘟著嘴站在他面前,差點哭出來,「你怎麼來了?」

  「不想看到我嗎?」她害怕的模樣著實可愛,惹得他有點想笑,「你希望來人是你那個英俊絕倫的未婚夫?可惜,他現在早已埋頭大睡,根本不知道窗外風雨交加。」

  「他在飛機上一直忙著照顧我,根本沒有好好休息,現在當然累了。」海倫斂神定氣,不打算讓他看穿自己的心思,「把燭台給我吧,你可以回去了!」

  「不想跟我聊聊天?」齊天翔卻壞壞地笑。

  「聊天?有什麼好聊的?」她故作不戚興趣。「我以為你一個人待在黑暗中會害怕,所以出於好心,想陪你聊聊天。」

  「笑話!我小時候經常來意大利,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會怕這些?」她嘴硬地裝膽大。

  「呀,你的窗子破了,我找張報紙來把破的地方糊好。」他眼尖,馬上發現了房間裡風吹雨打的原因。

  「不必了,有個洞更涼快!」她一口回拒。

  「涼快?小姐,你知道今天晚上幾度嗎?」齊天翔回眸驚奇地望著她。

  「反正我喜歡吹風。」

  她不是存心拒絕他的好意,只不過剛才她曾經試過關上窗子,結果無功而返,天翔就算力氣比她大些,也照樣抵不過那些狂風暴雨吧?說不定還有可能被那些碎玻璃劃傷……她可不希望他為了自己受傷,寧可自己多吹吹風。

  不過天氣的確好冷哦,她懷疑自己馬上會變成冰人。

  
  「好吧,」面對她的倔強,他無奈地嘆息,眼中儘是失望,「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喂……」見他轉身踱出去,她忍不住喚住他。

  「怎麼?」他微笑回眸,「又捨不得我了?」

  「你不給胡小姐的房間也送一支蠟燭?」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嘴裡忽然跳出這樣一句話。

  「她?」齊天翔頓時明白了什麼,故意悠悠回答,「我當然不用送蠟燭給她,因為她現在就在我的房間裡呀。」

  「嗄……」她大吃一驚,「她怎麼會在你房間裡?你們……」

  「這麼多年不見了,老同學當然要好好敘敘舊嘍。」他聳了聳肩,「既然你不肯跟我聊天,那我就回去跟她聊好了。人家可比你膽小多了,一打雷就瑟瑟發抖,恩,我會好好安慰她的。」

說著,他哈哈一笑,退出她的視野,砰的一聲關上門。這一瞬間,海倫真想把桌上的燭台砸出去。可是,明明是她親手把他推給別人,又有什麼資格吃醋?但為什麼她此刻的心中,彷彿有萬千螻蟻在爬,還有一種酸酸的味道,像陳年的醋?

  狂風再度從破窗湧進來,蠟燭倏地一下就熄滅了,本來明亮起來的房間又歸於黑暗。

  海倫再度慘叫,用厚厚的被子矇住頭。


  「哈哈哈,你沒看見她當時的模樣,我把她氣得渾身發抖!」雪兒拿著電話笑得前俯後仰。

  「真的嗎?」遠在台北的艾紫嘟著小嘴,」可惜我不能去意大利,否則就可以跟你一起欣賞好戲了!」

  「你一個人在齊天翔家裡逍遙快活不好嗎?他的計算機,影片、遊戲機,冰箱裡好吃的東西統統歸你!對了,他留給你的生活費夠不夠用?」

  「夠了,你們又不是去很久,我哪裡花得了這麼多錢?而且他有請一個保母來照顧我哦!」艾紫滿意地點點頭。

  如今她鳩佔鵲巢,把齊天翔的房子視為已有,整日吃喝玩樂,上網。看影片、打電玩,與二十一世紀的新奇玩意為伍,幾乎忘了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

  「雪兒姊姊,你能肯定她真的會吃醋嗎?」她仍舊擔心地問。

  「她當時八成連殺了我的念頭都有,何止吃醋!」雪兒洋洋自得。

  「她如果吃醋,真的會回到天翔哥哥身邊?」

  「至少她會坐立不安,人在坐立不安的時候,先前的決定就會動搖。」

  「好啊、好啊!」艾紫大樂,「多氣她幾次,讓她多吃點醋!」

  「哈,從來沒見過有人受了氣,還這麼高興。」

  「誰?」

  「你呀,儍丫頭,海倫不就是你嗎?你叫我們多氣氣她,那豈不是相當於在氣你?」

  「對哦!」艾紫抓抓腦袋,「雪兒姊姊,我一直有個疑問,總也想不通。」

  「什麼疑問?」

  「如果說海倫就是未來的我,那麼她應該記得自己曾經穿越時空,來到二00五年拯救自己的愛情,可她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反而任由我們欺騙她,傻呼呼地上當呢?」

  「嗯,這個問題我也覺得很奇怪。」雪兒回答。

  艾紫不由得憂心忡忡,「她會不會不是未來的我呀?」

  如果千辛萬苦,找錯了人、幫錯了人,豈不叫人吐血?

  「放心,她當然是!」雪兒笑著安慰,「依我看,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曾經失憶。」

  「失憶?可是她記得蘇心、記得亦磊、記得爸爸媽媽,也記得自己叫做艾紫呀!」

  「也許她失去的只是一段記憶,恰巧不記得穿越時空的這件事。」

  「可她為什麼會失憶呢?」艾紫嚷叫起來,「天啊,十年前,她……不,我到底還遭遇了什麼悲慘的事?嗚嗚,我好可憐!」

  「暫時可憐一下有什麼關係,以後幸福不就行了?」忽然,一個男子聲音插入電話中。

  「咦?是誰呀?」艾紫吃驚。

  男子呵呵笑,「小妹妹,連蕭朗哥哥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咦?蕭朗哥哥,你怎麼會在電話中?」她更為不解。

  「小傻瓜,當然是他強行把信號插進來的,把雙方通話變成了三方。」雪兒倒明白得快,「姓蕭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跟你合作。」蕭朗說。

  「合作?我以為你是來拆台的!」她沒好氣地答。

  「如今的狀況就像在下一盤棋,齊天翔和海倫是博弈的雙方,而我們,則是站在他倆身後的人,他們出什麼招數,都由我們控制。倘若我們能夠精誠合作,就一定能控制這局棋的走向。」

  「那麼如果成功地撮合了他們,功勞算誰的?」雪兒疑問。

  「師妹,這種事就暫時別計較了吧,你為什麼不想想,倘若失敗,就連一半的功勞都分不到,何必現在就算帳?乖乖跟我合作吧!」

  「你……」雪兒動怒,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這盤棋太複雜,不是她單方可以左右的,她的確需要他的幫助。

  「師妹,到現在我都沒有告訴海倫你的真實身份,可見我並不是來搗亂的,你還信我嗎?」

  「我……」咬咬唇,她決定再相信這騙子一次,「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聽說離城堡不遠的鎮上有一個熱鬧的市集,明天我們一起去趕集吧!」

  「嗄?蕭朗哥哥,怎麼怱然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了?」艾紫在另一頭聽得著急。

  「嘻嘻,小妹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蕭朗神秘一笑,並未明白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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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6: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座古堡位於山丘之上,坐在窗邊,山下風景盡收眼底,真有點君臨天下的感覺。

  一大早,管家已派工人來過,將窗子的玻璃迅速鑲好。窗外的天空經過昨夜大雨的洗刷,顯然份外蔚藍澄淨,陽光從玻璃折射照進屋子,似注入了一汪清澈的湖水。

  海倫正打算藉著這明媚光亮讀一本舊日喜愛的書,忽然門外有人大聲叫喚。

  「大嫂,我跟天翔要去鎮上逛逛,你去不去?」

  是雪兒?這丫頭又想幹什麼?

  「你們自己去吧,我不妨礙你們了。」隔著門,她一口回拒。

  「我哥也說要去哦,你不陪他嗎?」

  「那……那就讓他跟你們一起去吧。我想在家裡看書。」

  「大嫂,你在生天翔的氣嗎?」雪兒嘻嘻一笑。

  「生氣?」她一怔,「我哪有?」

  「聽說昨夜你要天翔跟你聊天,可是他急於回房陪我,沒有答應,所以大嫂你有些不大高興。」雪兒意味深長地道。

  「胡說,我哪有叫他陪我聊天,分明是他……」這傢伙怎麼可以胡說八道,想證明自己受女孩子歡迎嗎?「我哪有不高興!」

  承認自己生氣,就等於承認自己吃醋,她可不願意承認自己對天翔餘情未了。

  「那大嫂就跟我們一起去逛逛街呀,否則天翔會很自責的,以為他惹你生氣了。」

  如此說法,逼得她只得打開房門,同意對方的提議。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的確適合到戶外走走。她披了一件披肩,跟在興高采烈的兩男一女身後,默默地走著。

  今天的雪兒打扮得光采奪目,只見頭上一頂鑲著純白絨羽的寬邊帽,把她一張小臉襯得神采奕奕。反觀自己,因為肩上那件灰黑厚重的披肩,顯得老氣橫秋。

  乘車行駛了很長一段路程,才到達城鎮的鬧區。

  這兒果然熱鬧非凡,像一場全鎮的派對,各家各戶都出動了,甚至可以看到閒逛的修女。

  順著長街一路走去,可以看見各式小攤,有賣水果的、賣瓷器的、賣自制小飾品的、賣小雞小鴨小貓小狗的,還有賣油畫的……使她眼花撩亂。

  「人好多呀!」雪兒興奮地嚷道,「我就喜歡人多的地方!」

  「小心不要走丟了。」齊天翔在她耳邊輕笑。

  「我對這帶熟得很,根本不會迷路。」雪兒回眸,「倒是你們要小心。」

  「喂,妹妹,明知哥哥會迷路,你還走得這麼快!」蕭朗抗議,「是想甩掉我們,過兩人世界?」

  「你跟大嫂也可以過兩人世界呀!」她故意親熱地挽住齊天翔的胳膊,快步地朝前走,「咱們互不打擾!」

  「我這個妹妹真不矜持,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男人投懷送抱的!」蕭朗故意對著海倫抱怨,「看來他們的關係進展神速呀,昨天才相遇,今天就摟在一起了。」

  「他們很有緣。」海倫垂眉回答。

  這兩人的關係的確進展神速,是否因昨夜「徹夜長談」的緣故?她實在不敢想像,因為稍加聯想,心就疼痛難忍。

  「乾脆跟他們分道揚鑣算了,」蕭朗也不甘示弱地摟住海倫的肩,「省得聽到我那個妹妹嘰嘰喳喳的聲音,心煩!」

  「好呀,好呀!」雪兒扮了個鬼臉,吐吐舌頭,「我也不想身後跟著你這只大燈泡!天翔學長,我的手好酸,你能不能幫我提包包?」

  她轉過身去,立刻換了一副撒嬌面孔。

  「好啊。」齊天翔樂呵呵地扮演一個好男人。

  「海倫,你累不累?我也幫你提包包。」蕭朗不服輸似地轉向海倫問。

  「我……」她輕輕搖頭,「我不累……」

  「哎呀,不要跟未婚夫客氣,幫未來的太太辦這點小事是應該的。」蕭朗不由分說也充當好好先生,像在跟齊天翔一較高下。

  說不過他,海倫只得將皮包交到他手中。

  眼前一對「戀人」更加親密地前行,她實在不想再看眼前這令自己心煩意亂的畫面,不由得默默停下腳步,欣賞街邊景色。

  街角處有一家露天的披薩店,香氣四溢,她站到爐邊,看師傅烤披薩。

  這兒的披薩製作獨特,並不用現成的西紅柿汁,而是以新鮮西紅柿切成薄片鋪在比薩上,輕輕一烤,鮮美的液汁便流了出來,誘人無比。海倫一邊看,一邊讓嘆,不知不覺竟過了好久。

  待她回眸時,已完全不見天翔一行人的身影,市集仍然熱鬧,人聲鼎沸,卻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海倫身子一僵,不知為何,忽然有種害怕的情緒瀰漫胸中。她跟他們走散了、迷路了?這鎮上街道縱橫交錯,她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加上皮包不在手上,她也沒錢打電話。

  是否應該報警?可警察局在哪裡?她又不會意大利語,警察們能聽得懂她的話嗎?

  像被拋棄在茫茫人海中的孤兒,她手足無措。

  坐到就近的噴泉池邊,她忍不住掩面哭了。

  不知這淚水緣於迷路後的害怕,還是這幾日的心憂,她只知道,隱忍了好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噴泉四濺,濺到她的發間,深秋的風吹著,她感到刺骨的寒涼。可她顧不得這麼多,也顧不得行人好奇的眼光,失控似的,只是一個勁地哭。

  不知過了多久,怱然察覺發間不濕了,籠上一股暖意。

  她伸手一摸,才發現頭上竟多了一頂帽子!愕然地抬頭,發現眼前早已站著一人,那頂帽子便是此人為她戴上的。天翔?他不是守在雪兒身旁,怎會在此?莫非她眼花?

  「發什麼呆呀?」他俯下身,笑著瞧她。

  他回來找她了?拋下新交的女友回來找她了?明明已經走散了,他怎麼找得到她?這一切,是她的幻覺吧?他……仍是愛她的嗎?海倫猛地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腰,撲進那個熟悉的胸膛,淚水更如雨下。

  「怎麼了?」他撫撫她的發。

  「你真的是天翔嗎?」她嗚咽道。

  「傻瓜,不是我是誰?」他忍俊不住地問。

  「你怎麼回來了?」

  蹲在她面前,齊天翔托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你哭了,為什麼?」

  「你怎麼回來了?」她不肯回答,只重複剛才的問語。

  「你哭了,是因為吃醋嗎?」俊顏收斂笑意,肅然地問。

  「這頂帽子……」海倫卻答非所問,「好像是雪兒剛才戴的那頂,怎麼在你這兒?我私自戴它,雪兒會生氣嗎?」

  「先回答我,你哭了,是因為吃醋嗎?」他更加湊近,逼問。

  她垂眉,算是默認。

  「吃醋就表示你仍然愛我?」齊天翔微微勾起唇角。

  「齊天翔,不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她終於反抗。

  「通常你有這種反應,就證明我說對了。」他滿臉自信。

  「你……一海倫咬了咬唇,「現在再問這種問題,有什麼用?我要結婚了,你也有新的女朋友了。」

  「如果我叫你不要結婚呢?」他抓住她發抖的手,輕輕摩挲。

  「你說什麼?」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如何應付。

  「跟我私奔吧!」他咬著她的耳垂,輕輕道。

  海倫一驚,向後一縮,險些掉進噴泉池裡。

  「小心呀!」他伸手扶住她,「不要樂極生悲!」

  「胡說八道。」她小聲地嗔怪,甩開他的手。

  「有人邀請你私奔,難道你不快樂?何況,那人還是這麼英俊的帥哥。」他仰起頭,得意揚揚的模樣讓她想笑。

  但笑容彷彿被冰封住了,無論如何也釋放不出來。

  「海倫,我們馬上就走,好嗎?車子就在前面,我們直接去機場!」

  「可是,宋夫人要我們幫忙佈置她的古堡……」

  「去她的宋夫人!」齊天翔捧住她的面龐,「不要再去管什麼古堡了!」

  其實,她不知道,這座古堡是他為她而買的,如果她點頭,馬上能成為這兒的女主人。

  他記得某次在一個無名的畫廊,她曾在一幅繪著歐式古堡的油畫前駐足好久,說這是她小時候最嚮往居住的地方。她說的話,他一向記得。這次便是帶她來實現夢想的。他編造了一個關於宋夫人的謊言,只為把她騙到這兒。那場所謂要策劃的訂婚宴,其實是為他們兩人策劃的。

  所以在蕭朗說要打電話給宋夫人的時候,他才迫於無奈答應讓這個討厭的「未婚夫」跟來,否則謊言將會馬上揭穿。

  「答應我,海倫。這不是我第一次求婚,卻是最後一次了。」齊天翔鄭重地對她說,「如果你拒絕,以後我不會再煩你。」

  「我……」海倫已經淚眼迷離,喉間像被什麼梗住了。

  最後一次求婚?他在給她下最後的通牒嗎?這樣的威脅口吻,他從未用過,她聽在耳裡,真有點害怕……

  最後一次,是否意味,如果她再逃過這一次,從今以後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了?

  她捨不得,她真的好捨不得,真想馬上點點頭,答應他……

  忽然,帽子上有什麼白色的東西,輕盈地飄了下來,拂過她的臉頰,飄落地面。

  是羽毛?

  這潔白的羽毛,讓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也讓她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克制住了自己。

  對,雪兒。她想到了雪兒。

  像雪兒那樣的女孩子,不是她一直希望他能遇到的嗎?那樣陽光燦爛的個性,那樣美麗可愛的面容……跟那樣的女孩子在一起,他才會幸福吧?

  那樣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而她這種已經被命運折磨得千瘡百孔的人,是不配的。

  拒絕了他好多次求婚,都是因為自己的害怕和自私,但她知道這一次不是。

  這一次她搖頭,只因為她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歸屬。

  「天翔……」她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的面頰,隱約有胡碴刺手,她曾在與他纏綿時不知撫過多少次,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觸摸了。

  「你答應了?」見她主動與自己親熱,齊天翔不由得大喜。

  默默掉下一顆眼淚,她搖了搖頭。

  「什麼?」這個答案,他顯然沒有料到,頓時跳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天翔,我不想跟你走……」她顫抖地發出聲音。

  「可你明明為了我吃醋,你明明是愛我的!」抓住她的胳膊,他大嚷。

  「我愛你,我一直愛你……」她忍不住又流淚了,「可是那又怎麼樣?愛你,就一定要嫁給你嗎?」

  「你在說什麼?」他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愛他,卻不願意嫁給他,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荒謬的事?她到底要他怎樣做才肯接受他?

  寵她不行,氣她也不行,對她好不行,對她壞也不行,她說不愛他的時候不行,說愛他的時候也不行……天啊,他真的不懂,也真的無計可施了。

  一種絕望的情緒竄上心頭,先前所有的激動與興奮頹敗下來,如風飄散。

  或許,她的確喜歡他,卻沒有喜歡到願意嫁給他的地步,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苦苦糾纏?

  再糾纏下去,她難過,他更會心痛。

  他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可人的耐心是有極限的。今天,是他最後一次求婚,也是他耐心的底限了。

  「天翔,對不起、對不起……」她把小臉埋在他的掌間,淚水濡濕了他的手。說不出別的話語,一句「對不起」不斷重複,震動他的耳膜。

  「不要說了,」他輕輕將她扶起來,感覺像是最後一次扶她了,「我不會勉強你的。」

  「天翔……」她睜著淚光盈盈的眼望著他,不知所措。

  「這裡有些錢,你可以搭車回古堡去,」他擠出一絲微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看你的樣子多憔悴。」

  「那你呢?」

  「我想在鎮上到處走走,晚一點再回去。」他拖著蹣跚的步子,彷彿瘸了一條腿似的,緩緩踱開。

  「你也別太晚回去,不要耽誤了晚餐的時間,不要迷路了……」她喃喃地叮囑著廢話,心裡知道,這一次自己要永遠失去這個男人了。

  他沒有回答,只向她揮了揮手,繼續踱進人群中。

  噴泉像雨點一般灑在她的身上,她扶低帽子,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感覺這樣的情景,似一場大雨中的訣別。



  他就這樣失蹤了,那日再也沒有從鎮上回來。雪兒替她訂了機票,讓她獨自回台灣。

  飛機即將起飛,海倫覺得自己像是已經死了似了,靈魂就要飄向空中,肉身只剩驅殼,空蕩蕩的。

  她用眼罩遮住半張臉,閉目養神。忽然,身邊的位子輕微震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人坐了下來。

  海倫並不打算與鄰座的人交談,繼續遮著瞼裝睡,直到飛機沖上雲霄,空中小姐推來茶點,她才摘下眼罩,打算要一杯咖啡。

  但當她與鄰座的人無意間相視,雙方都驚呆了。

  蘇心?!

  海倫差點沒跳起來。怎麼會這樣倒霉;心情沮喪的時候偏偏遇到這個冤家?!

  「小姐,請問我可以換一個座位嗎?」她還未開口,蘇心就已轉向空中小姐,提出了與她心中所想相同的要求。

  「對不起,今天飛機上客滿,恐怕幫不了您……但如果您能找到願意與您換位子的客人,我們當然也不會介意。」空中小姐微笑著回答。

  「那就算了。」蘇心嘆了一口氣。

  看來,她們這對冤家,注定要狹路相逢的。

  空中小姐替她們倒了飲品,海倫咽之無味,蘇心則一口吐了出來,胸中似乎湧起一股噁心感。

  「看到我就這麼不自在?」海倫忍不住微諷。

  「你以為我這種反應是因為你嗎?」蘇心白了她一眼。

  「我記得你不暈機的,怎麼,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她冷冷地問。

  「是喜,不是病。」半晌,蘇心才答。

  「什麼?」海倫一怔,「你……懷孕了?」

  「嘿嘿,嫉妒吧?」蘇心哼笑。

  「有什麼可嫉妒?難道我不會生孩子嗎?」嘴裡這樣說,心裡卻真的有一點點泛酸。不是因為對方懷的是亦磊的孩子,她會失落,只因為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能當上幸福的媽媽。

  失去了天翔,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結婚了。再也沒有人能溫暖她的心靈,給予她幸福了,即使這世上有不少出色的男人,他們也不會像天翔那樣,對她如此有耐心……

  「亦磊怎麼沒有陪你,他放心讓你一個人搭飛機?」片刻之後,她淡淡地問。

「我來意大利出差,他也有他的工作,哪能天天黏在一起?況且醫生說我現在可以四處走動,沒什麼危險。」蘇心強裝鎮定說出此話,卻忍不住落下一滴淚。

  她想悄悄擦掉這顆不聽話的淚珠,卻被眼尖的冤家逮了個正著。

  「我看不是他沒空,而是他不想吧?」海倫微諷地道。

  「你聽說了什麼?」蘇心立刻緊張地僵硬了身子。

  「聽說了什麼?」她略微領悟,「看來被我說中了,你跟亦磊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對嗎?」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存心哄我把那件羞恥的事情再說一遍,想讓我丟臉,對吧?」淚水再也止不住,嘩啦而下,「姓艾的,你現在得意了?!」

  「我得意?」海倫迷惑,「我有什麼可得意的?」

  「不要再裝了,你現在心裡一定在想!哼,她當初搶了我的男人,現在自己的男人被別人搶,活該,報應!」蘇心大嚷,「你就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自己的男人被別人搶?」海倫尋思著她的這句話,這才恍然大悟,「你足說亦磊他……」

  「還在裝?你明明已經知道了,還要我親口說一逼,你到底想怎麼樣?」蘇心掩面痛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沒聽說什麼,這種事有什麼必要騙你呢?如果我早知道了,恐怕早就打電話去諷刺你了,哪會這麼安份?」

  蘇心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這才知道原來純屬自己神經敏感,無奈臉已經丟了,現在想挽回面子也晚了,氣惱之餘,又哭了起來。

  「他當初會背叛我,將來也一定會背叛你,這個結局你應該早就料到了,有什麼好哭的?」海倫拿起一張紙巾遞到故友的面前,「看不清他的為人,只能怪你自己。」

  「還不都是因為你!」蘇心蹬足道。

  「因為我?」她被指責得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

  「如果你當初原諒他,我就沒有機會嫁給他,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慘……」

  「喂,姓蘇的,你不要強辭奪理好不好?」海倫為之氣結,「世界上還有你這種顛倒黑白的人,當初是你背地裡把他搶走的,現在卻來怪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他從你身邊搶走,」蘇心淚如雨下,「我只是喜歡他,想在你們結婚前跟他有一次難忘的經歷,不料被你撞見了……之後我們都曾經努力想求得你的原諒,可是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這有區別嗎?背叛就是背叛,你們還想瞞我一輩子嗎?那樣更可惡!」海倫不由得怒火衝天,「你喜歡他,當初就應該公開地跟我競爭,而不是在我結婚前幾天暗中勾引他,睡我新房,睡我的床!」

  「你為什麼不明白呢?」蘇心忽然神色黯淡地望著她,嘶啞道:「我不可能跟你公開競爭的……」

  「為什麼?」她眉一凝。

  「因為……比起他,我更珍惜我們的友誼。」

  「什麼……」海倫駭然。

  「你也許以為我在睜眼說瞎話,明明暗中勾引了你的未婚夫,怎麼還在這裡厚顏無恥地說自己最珍惜的是跟你之間的友誼,」蘇心苦笑,「但事實上,就是如此。你當初那麼愛他,費了全部心思和時間去追求他,我怎麼能說我也喜歡他?那樣豈不是會令你傷心,豈不是會讓我們的友誼產生嫌隙?

  「所以。我一直保持沉默,可我又忍不住地偷偷喜歡他,終於在你們結婚之前,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表白……」

  「撒謊,」海倫難以置信地搖頭,「到現在你還在撒謊!」

  「我現在撒謊還有什麼意義?」

  這一句話終止了所有的質疑。的確,事到如今,往事都快煙消雲散了,她又何必撒謊?想挽回她在她心中的一點點好感嗎?她已經這麼恨她了,怎麼可能再殘留半點好感?反之,如果蘇心真的還想挽留什麼,那就更證明她的確仍然重視她們的友誼……

  哼,友誼?海倫澀笑。她早在八百年前就扔進垃圾桶的東西,如今還能拾回來嗎?

  「你知不知道,你跟他談戀愛之後,我好寂寞……」蘇心的話語幽幽地蕩到她的耳邊,「你總是跟他約會,不再跟我玩,放學不再跟我一起回家,不再跟我一起逛街、做功課,通宵聊天……你過生日的時候不再需要我陪,我過生日的時候你也不再整天陪我,你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關心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甚至要我幫你出主意討他歡心。

  「我覺得自己失去了你這朋友,因為暗戀著他也不可能再對其他男孩子動心,身邊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女朋友……我那陣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是嗎?她原以為勾引別人未婚夫的狐狸精肯定得意揚揚、快活愜意,原來竟是如此心境。當初為了追求亦磊,捫心自問,她的確冷落了蘇心,可她並沒有遺忘這段友誼呵。

  「你說你為了亦磊付出了七年,可是這七年之中,難道我又好過嗎?我一直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掙扎,一方面恨亦磊奪走了你,一方面又恨你奪走了亦磊,我每次見到你們,都得強顏歡笑,看你們打情罵俏……直到你們要結婚了,我心裡的火山再也壓不住了,所以就做了那件錯事……」

  蘇心身子微顫,忽然轉過來一把抓住海倫的手,聲淚俱下!

  「我後悔佔用了你的新房,也沒想到你的父母會遭遇車禍。阿紫,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很內疚,亦磊心裡也不好受,他本來想娶的人是你,後來不得不負責任地娶了我,他當年只是一時意亂情迷出軌,他心裡真正愛的人還是你呵!但你執意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他跟你談了多久的戀愛,就強壓了多久的情慾,這對男人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要再提這個人,」海倫搖頭,「他如果真的有良心,現在也不會同樣背叛你。」

  「那是因為當年的事給他留下了太重的陰影,他一看到我就會想起對你犯下的罪,想起那場車禍。這三年來,他也想努力當一個好丈夫,可終究支撐不下去……我不怪他離開我,我們這樣的罪人本來就不配得到幸福!」

  「心心……」三年來,第一次恢復對好友的暱稱,剛才蘇心的那一番話,在海倫心裡衝撞,掀起千層波浪。

  她抬頭再仔細看看好友的臉。這真是蘇心嗎?一向神采奕奕的她,似蒼老了十歲,背也好像駝了,微微地彎著。一雙本來明亮的眼睛此刻眼神渙散,素來梳理整齊的頭髮竟微微凌亂,無心顧及。

  她說的,應該都是實話吧?

  「上次石榴皇後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海倫仍不忘提出埋藏了很久的疑問。

「我雖然因為驕傲,一直不肯向你認錯,但心裡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仇人,又怎麼會做那種加害你的事?況且我身為康妮兒公關部經理,公司的活動出了狀況我也會受到責難的,又怎麼會那麼笨,給自己惹麻煩呢?」

  「看來,是我錯怪你了,那顆石榴的確只能夠當一個擺設而已……」海倫自嘲地笑。

  「好在當時齊天翔為你解了圍,」蘇心看著她,「其實我覺得他對你不錯,人也很好……」

  假裝聽不懂老友的意思,海倫顧左右言他,「對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亦磊走了,你肚子裡的孩子……」

  「還能怎麼辦,走一步是一步,我暫時沒有太多的打算。」蘇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輕輕嘆息,「或許生下他,也許打掉他……」

  看著她茫然失措的模樣,累積在海倫胸中多年的怨恨似乎一下子變輕了,彷彿烏雲被風吹散,陰影漸漸消淡,痛苦的根源一旦解除,附加在心頭的重量也會一點一滴褪去。

  她現在應該再恨蘇心和亦磊嗎?或許,除了父母的死之外,她已經沒有太多恨他們的理由。不過,他們也只是間接的凶手,天災人禍,誰又可以避免呢?

  「阿紫,我懇求你不要再恨我們,我並不是因為想擺脫罪責,實際上,我願意一輩子背負內疚,我只是希望,你沒有了怨恨,可以快樂一點,變回從前的你,」蘇心輕輕道,「那個笑容明亮的阿紫,我已經多年不見了,好想她呵……」

  是嗎?從前的她很值得懷念嗎?可她還能再變回去嗎?

  窗外一片蔚藍,海倫努力想從窗戶的玻璃上看看自己的模樣,看看自己跟當年有多麼的不同,卻因為陽光過於耀眼,什麼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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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些玫瑰本來就是為你買的,雖然有些枯萎了,但我仍舊決定把它們送到你家。那天你對它們視而不見,今天,終於可以看到了吧?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這純粹只是一份禮物而已。」

  默默唸著卡片上他留下的話語,海倫不禁黯然神傷。

  天翔失蹤了,卻送來這份禮物,擱置她台北的家中。

  這份禮物,是訣別的禮物。

  親手將即將枯萎的玫瑰插入瓶中,一片葉子從花枝間掉出來,落在地板上。

  葉子上竟然有字?

  哦,不,不是葉子,定睛一看,竟發現那不過是剪成圓葉狀的紙簽,深綠的顏色,雜在花枝間,足以以假亂真。

  「海倫,我們結婚吧!」紙簽上如此寫著。

  一顆淚珠忍不住輕輕從海倫眼角滑下。玫瑰枯萎了,他的求婚也過期了吧?

  他好狠,明明知道她看了會難過,仍送來花束,揭穿殘酷的秘密……可這一切不能怪他,只怪她自己長久以來對他的癡情視而不見。

  得到這樣浪漫的紙簽,是她從小的夢想。記得那年有一出熱門的港劇,男主角便利用此絕招追回了即將離開的女主角,她當時感動不已,發誓如果有人也如此待她,她會立刻嫁給他。

  天翔怎麼會知道她的夢想?這個秘密她深藏在心中,不曾對任何人透露,難道他與她心有靈犀?

  推開身旁的落地長窗,讓夜風吹進屋子,將那葉下的紙簽全數吹起來,紛紛揚揚,彷彿在觀賞一場花辦雨。

  雖然身處深秋,卻彷彿來到了濕潤的春天。她憶起三年前與他初識的時候,也是春天吧?她記得,那陣子時時下雨,她也時時生病。

  有一天,她因為發燒昏迷沒有去上班:心焦的他打來電話得不到響應,便匆匆趕來,砸開了她家的門……

  她醒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看見他在廚房裡為她煮粥,手上纏著繃帶。原來,為了砸開她家大門,他把自己的手撞破了。

  她一陣心疼,從背後抱住了他,嘴唇自然而然地貼到了他的頸上。他猶豫了不到一秒鐘,便轉身回吻她,霎時,她被巨大的溫暖包裹住。

  為了不讓他再受傷,她默默把大門的鑰匙塞進他的口袋裡,他看見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會心一笑。

  她知道他不會胡亂使用那把鑰匙,果然,他只在她傷心的時候出現。寂寞的黑夜裡,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的一顆心便會安定下來。

  但她從不向他索取承諾,甚至刻意避開長相廝守的話題,而他似乎也瞭解她的心意,從不以她的男友自居。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不知為何,每次纏綿之後,他在黎明時分知趣地離開,她就會想到這首詩。

  難道他們的愛情,便像這首詩描述的一樣,萬般皆非,轉頭成空嗎?

  他這一去,真的不打算再復返了,連道別也省了,彷彿音樂忽然停止,小說寫到一半,殘忍地不給她句點。

  離家幾日,屋子裡布滿了灰,海倫頹喪地彎下腰,默默打掃。

  叮咚……叮咚……

  這時,卻聽到門鈴在叮叮作響。

  誰?會是天翔回來了嗎?

  海倫按捺不住驚喜,急忙跑過去拉開門,笑容卻在臉上凝固。

  「喂!」外面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惡狠狠地瞪著她,「天翔哥哥失蹤了,你不著急嗎?不打算去找他嗎?」

  她記得這個女孩子,就是天翔收留的那個來路不明、自稱是她堂妹的小鬼!

  對方有一張酷似她少時的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令她驚愕得彷彿在照一面跨越時空的鏡子,但一向懂得掩飾情緒的她,當時沒有流露出心中的激動。

  若非她明確知道自己沒有叔伯,或許真會承認對方是她的堂妹。

  「喂,你啞巴了啊,我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小鬼好沒禮貌,吵吵嚷嚷的。

  「我為什麼要去找他?」海倫故作冷漠地問,「非親非故的,我有什麼義務去找他?再說,他那麼大的一個人,應該懂得照顧自己,我還要忙著結婚的事,沒有空!」

  「他如果出了意外呢?比如遇上飛機失事、車禍或者劫匪綁架……」

  「如果真的出了事,警察局會打電話告訴我們的,不用著急。」

  「你——」那小鬼氣惱,「你就這樣若無其事地結婚?」

  「當然了。」她狠心地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小鬼揚起一掌,清脆地打在她臉上,把她打得頓時眼冒金星。

  「你打我?」海倫捂著臉頰怔愣了半晌,只覺得不可思議,「小鬼,你為什麼打我?」

  「我恨你!恨死你了!」那小鬼反倒哇哇大哭,跺著雙足直叫。

  「恨我?」她與她無怨無仇,簡直莫名其妙!

  「我不要變成你這個樣子,我不要失去天翔哥哥……」小鬼泣不成聲,坐倒在沙發上。

  「嗄?」海倫越發訝異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哭了半晌,小鬼吸著鼻子,抬起一雙淚眼問。

  「據說是我的堂妹。」海倫好笑地回答。

  「你不記得了?你真的不記得了?」她焦急到快抓狂。

  「記得什麼?」

  「你……」彷彿受了巨大的打擊,小鬼的身子頓時軟如爛泥,靠在沙發上怎麼也坐不直,「你是真不記得了,還是在跟我裝傻……真的不記得我的名字了嗎?」

  「我知道呀,天翔跟我說過,你叫艾星星。」這個可愛的名宇,真讓她忍俊不禁。

  「我叫艾紫!艾紫!」那小鬼卻猛地跳起來,對著她怒吼。「艾紫?」她有些吃驚,「原來你跟我同名同姓呀,怪不得會冒充我堂妹!」

  「天啊——」她長嘆一口氣,「我要怎麼說你才明白呢?這個艾紫,就是你那個艾紫,懂不懂?」

  「一樣的名字?我懂呀。」

  「笨蛋,我就是你!」她終於用驚天動地的喊聲道出答案。

  「呃?」海倫卻一臉懵懂。

  「我就是十八歲的你,穿越時空來看你,這下懂了吧?」艾紫緊緊地抓住她的肩,大力搖晃。

  「你在說什麼呀?漫畫書看多了吧?」海倫忍不住仰天大笑。

  「我說真的,你卻笑?」蘋果臉氣得變形。

  「小妹妹,你自己異想天開也就罷了,別以為可以把我拖下水!」海倫搖了搖頭,「冰箱裡有一些柳橙汁,你要不要喝?喝完了就回家吧,不要在這裡說神話故事了,姊姊我還有東西要收拾。」

  她重新彎下身子,擦拭茶幾。

  「你不相信?」艾紫卻不輕易放棄說服她,「我們屁股上都有一塊蝴蝶狀的胎記;幼兒園的時候經常被男孩子欺負,為了反抗,把毛毛蟲放進了他們的帽子裡;國小的時候因為崇拜數學老師,寫了一封情書給他;十八歲那年認識了亦磊……

  「一九九四年看過一出港劇,劇中男主角送給女主角寫有求愛紙簽的黃玫瑰,紙簽隨風飛起來的時候,女主角終於原諒他犯下的過錯,投入他的懷裡。因為太感動於這一幕,你立志要嫁給送同樣玫瑰花的男子,記得嗎?」

  「你怎麼知道?」海倫不覺一怔,隨即莞爾,「是天翔告訴你的吧?」

  「這些事情你對他說過嗎?」她站著俯視她。

  「我……」遲疑片刻,「也許酒醉的時候說過,但不記得了。」

  「要不要我詳細描述一下追亦磊時的情景,我想,你不會對天翔哥哥提起這些吧?」

  一時間無言以對,卻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小鬼的胡說八道,怔愣之中,忽然有一道強烈的白光從那小鬼頸間射出來,逼得她瞇上眼睛。

  她以為這只是普通的光,不料,那光居然瞬間幻變為一條亮帶,架成了一道霓虹的橋。

  矇矓中,她似乎看到有閃閃發亮的螢火蟲從這橋上飛過,直撲進她的腦子。

  「啊——」腦子像被萬蟻嚼噬,頓時疼痛不已,海倫忍不住大叫一聲,捂著頭在地上打滾。

  「怎麼了?你怎麼了?」艾紫萬般焦急,上前來扶她。

  她正痛苦萬分,突然似吹來一陣清涼的風,身心舒緩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世界在霎時之間恢復了寧靜。

  「你到底怎麼了?」看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艾紫越發擔心。

  海倫卻異常沉默,豆大的淚珠順著她臉龐滾落下來,抓住艾紫的手,顫顫巍巍的。

  剛才在光亮中,往事一幕幕從她眼前滑過,從意大利的小鎮中與天翔的分離,到他們最初的相遇,甚至再往前,目睹那一場改變她人生的抓姦戲碼……像電影一股,亦幻亦真,光怪陸離。

  「我想起來了。」她低聲說。

  「想起什麼?」艾紫迷惑。

  「所有的事。」

  「你曾經穿越時空的事?」艾紫恍然大悟,萬分欣喜。

  「嗯,」海倫點點頭,望著曾經的自己,那張可愛的容顏讓她淚如雨下,「小鬼,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

  「當然可以啦。」她抓起她的手,不,應該說是抓起自己的手,擱在自己的臉上。

  「小鬼,你好可愛……」那張臉,清新似早晨的薔薇,水份充足,顏色紅潤,不像她現在這般蒼白憔悴、冷若冰霜。

  曾經的她,就是這樣的嗎?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有著極大熱情,永往直前,不像現在,只懂得退縮和掩飾。

  曾經,她已經完全遺忘了過去的自己,可此時此刻,過去的一切又回來了,不是那些傷心難堪的往事,而是那些快樂明亮的回憶,帶給她希翼的翅膀。

  「你怎麼會忘了這段奇遇呢?」艾紫好奇地問。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撫了撫額頭,「為何失去了這一段記憶,我真的不記得了。」

  抬起眸,海倫凝望著那小鬼的脖間。

  「剛才,是什麼東西在發光?」

  「哦,可能是這個。」艾紫從衣領中拉出一條項鏈,墜子像顆瑩潤的星,「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危情幸運星』哦!」

  危情幸運星?在愛情危機的時候出手,救一切於無形?

  「你答應我,為了我將來的幸福,一定要嫁給天翔哥哥。」艾紫緊緊抓住她,半威脅半乞求的語氣,「他是我選定的人,你不可以擅自更改哦!否則,哼,我就讓你遭殃!」

  「讓我遭殃?」海倫覺得好笑。

  「對呀,我馬上……」她眼睛一轉,「馬上毀掉自己的容貌,哼,讓你變成一個醜八怪!」

  「哈哈哈——」多年來不曾聽聞的爽朗笑聲,終於從自己嘴裡發了出來,一顆心如釋重負,輕鬆恰然。

  危情幸運星?呵,好美的項鏈,好恰當的名字。它恢復了她的記憶,讓她看到了從前的自己,也似乎恢復了她的勇氣。

  有了勇氣,就可以拯救她的愛情。



  齊天翔其實哪兒也沒有去,就待在台北父母的家中。

  彷彿受了傷要找個地方安靜地治療,他整天待在二樓的臥室裡,睡醒了便吃,吃飽了便睡,不去想第三件事情。

  他知道父母對他十分擔憂,不能理解為何一向發奮圖強的兒子忽然變得如此頹廢,他雖然不想讓父母操心,但暫時也只能如此。

  暫時,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周身無力,只想順著深淵的邊緣滑下去,滑到最幽暗的水底。

  母親每天都親手端來飯菜,站在床邊憂心忡忡地望著他,然後嘆息一聲,掩門離去。

  今天也是如此。但今天,他有種預感,母親肯定會說些什麼,不會就此默默不作聲地離開。

  「兒子,」果然,齊太太開口了,「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想怎麼過?」

  「往年怎麼過,今年就怎麼過。」他簡短地答。

  「呃……還記得你小時候的幾個朋友嗎?她們都說要來為你慶祝生日呢……」齊太太一邊支支吾吾,一邊察顏觀色。

  「哪些朋友?」齊天翔懶懶地問。

  「李伯伯、張伯伯、蘇伯伯……」

  「他們那麼老,應該是爸爸的朋友吧?」

  「我說的是他們的女兒。」齊太太笑。

  「哦,」齊天翔馬上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想讓我跟她們相親吧?」

  「不不不,相親這麼俗氣老套的事,媽媽哪會讓你去做?」齊太太狡辯,「只是想藉你生日的機會跟她們見見面,聽說你最近失戀了,如果在她們之中看到合意的女孩子——」

  「好了,」揮揮手,他打斷母親的話,「別說了,我懂了。」

  「兒子,你生氣了?」齊太太萬分緊張。

  「照你的意思請她們來好了。」齊天翔把筷子一扔,重新回到床上,繼續閉目養神。

  「你……同意了?」如此爽快,倒讓當媽的有些不敢置信。

  「我一向很聽話,將來也會聽話。」失去了心愛的女孩子,娶誰都一樣,只要母親喜歡就行了。

  「那我馬上打電話給她們,請她們來參加你的生曰派對!」齊太太頓時喜出望外。

  「一切照媽媽你的意思辦吧,我沒意見。」他用被於蓋住耳朵。

  「好好好,媽不打擾你休息了,」齊太太收拾餐盤,連忙撤退,臨到門口,似想起了什麼,又回頭道:「對了,我為你請了一個新的女傭人,她下午就會來上班……」

  「知道了,我會對她客氣的。」齊天翔回答。

  聽到這樣的答覆,齊太太這才放了心,轉身離開。

  這些日子,傭人走了一個又一個,離開的原因只有一個——嫌這位大少爺太難伺候。

比如,他吃飯的時候會忽然無故大發脾氣,將筷子扔到地上,害傭人們以為自己哪裡得罪了他;比如,他成天賴著不起床,害傭人們無法更換床單;比如,他從不願見窗外的陽光,害得傭人們無法清洗窗簾……太多古怪的脾性,使一干人心驚膽顫,紛紛從齊家撤退,另謀出路,並廣佈流言,使得業界資深人士亦不敢前來齊家應徵。

  她萬般無奈,只得付出兩倍的薪水,託人請來一位入行不久的新手,否則久不打掃的齊公子臥室,真的快淪為豬窩了。

  下午三點,新來的女傭準時到達。推開門,便看到一張笑容明亮的臉,像染綠枝枒的春天,讓齊太太頓生好感。

  「小姐貴姓?」她禮貌地問。

  「敝姓艾,」對方甜甜地回答,「夫人您叫我海倫就可以了。」

  咦?英文名?現在女傭竟如此洋派,也起英文名了!

齊太太打量對方,發現這女傭並無半分土氣,舉手投足倒似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家閨秀一般,爽朗優雅。

  「艾小姐,我請你來是想讓你照顧我兒子的飲食起居……」她猶豫地說,「不知介紹人林太太跟你提過沒有?我這個兒子最近失戀了,情緒有點低落,所以比較難伺候……」

  「放心吧,您付了那麼高的薪水,再難伺候的人我都不會介意的。」她笑著回答,「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你說,你儘管說。」齊太太連忙答應。

  「我這個人比較直率,倘若有得罪令公子的地方,也請您海涵。」

  「只要能收拾好他那個豬窩,哪怕打他一頓,我這個當媽的都心甘情願。」齊太太當下表態。

  「好,有夫人您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海倫立刻邁上樓去,「我現在就開哈收拾房間。」

  「呃……」齊太太剛想喚住她,因為考慮到兒子也許在午睡,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不知為何,她忽然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個女孩子或許能制服得了她那不聽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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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亂!

  整間臥室給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亂,另一個感覺,則是暗!

  難得秋季一個氣溫回暖的明媚日子,這傻瓜卻遮上厚厚窗簾在這裡呼呼大睡,實在可惜。

  她走至床邊,望著多日不見的人,心裡湧起一絲酸酸的甜蜜。又能見到他了,真好,可他憔悴的模樣又引得她心疼。

  失去了她,他也不必把自己糟蹋成一個滿瞼鬍子的怪物吧?而那一頭蓬亂的頭髮,也多日沒有修剪了吧?

  她悄悄撫摸他的臉龐,就像從前他與她貪歡過後熟睡時一樣,輕緩的,像風兒溫柔地撥過琴弦……

  從前,她會在撫過他臉龐後故作粗魯地把他喚醒,今天,也一樣。

  叮鈴鈴——

  齊天翔正沉迷於夢裡,忽然床頭的鬧鐘大震,把他嚇得跳了起來。刷的一聲,窗簾猛地拉開了,窗外的烈日直射他的眼睛。

  「喂!」他怒喝,「你是誰?想幹什麼?」

  「我是新來的女傭人,想替少爺您打掃房間。」她笑意濃濃地答。

  這聲音……這聲音好熟悉!他揉揉眼睛,再看看眼前的人,更加熟悉。

  不,他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人,就是他夢中思念的人,她們截然不同……海倫從未有如此明朗的笑容,也從沒剪過如此清爽的直髮,更加不會穿如此幹練的牛仔褲。

  海倫最喜歡讓自己包裡在憂鬱的深紫色之中,而眼前的女孩子,卻身著一件橘色的毛衣,抹了淡淡的橘色唇蜜,彷彿整個人浸在金黃的陽光裡。

  「少爺一直盯著我看,是否覺得我很漂亮?」她仰著頭問。

  

  「我覺得你像我的一個朋友。」齊天翔凝眉。

  「女朋友?」

  「對,一個很沒有良心把我拋棄的女人。」他沒好氣地答。

  「如果我就是她呢?」她索性坐到他的床邊。

  「那我就把你從窗戶扔出去,以示報復!」不敢相信,真的是她,但除了她,還有誰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那我還是老老實實當你的女傭人吧!」海倫吐吐舌頭。

  「好端端的,幹麼來冒充女傭人?」他凝望她,「希望你不要說是因為想念我了。」

  「我缺錢花,又暫時不想找什麼正經的工作,所以就來你家打打零工。」

  「你未婚夫那麼富有,怎麼會讓你沒錢花?」他微諷。

  「唉,你早就知道那個未婚夫是假的了,如同你跟雪兒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她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曾經的謊言。

  「你……」她如此回答,他竟一時間無言以對了。

  她主動跑來親近他,又承認了自己仍舊是單身,除了賺錢,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傻瓜才會相信她對當女傭人有這麼大的興趣!可如果她真的繞著圈子來求得他的原諒,他是否能夠驅散心中的怨氣,與她言歸於好?

  不,那日在意大利,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一顆心也死了……她不能說來就來,說去就去,他們的愛情,不能由她任意妄為。

  他再愛她,也不能跨越最後的底限,喪失最後的尊嚴。

  「我可不是那麼好伺候的,你不知道我氣跑了好幾個女傭人了嗎?」清了清嗓子,他故作凶惡地說。

  「我可沒那麼好欺負!」她站起來,朝他一指,「現在,我命令你馬上起床,方便我為你更換床單。」

  「你命令我?我是大少爺,你是女傭人耶!」

  「剛才夫人說了,只要我能把你的房間收拾乾淨,甚至可以打你。」海倫得意揚揚地說。

  「什麼?」一向溺愛他的母親居然出賣他?

「上班時間,卻賴在逼異睡覺,如果我是你媽,絕對會後悔生了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不容分說,一舉掀掉他的被子,扯掉他的枕頭,「喂,你不管自己辛辛苦苦創建的公司了?」

  「公司已經上了軌道,即使沒有我天天坐陣,也可以照常運轉。」

  「那麼艾紫呢?你把我『堂妹』獨自丟在那大房子裡,不怕一個小孩子會出什麼意外?」

  「我請了保母照顧她,會出什麼意外?」

  「那麼你是打算待在這個豬窩裡,繼續當一頭吃了就睡的豬嘍?」

  「你管我!反正我不會妨礙你收拾屋子就是了!」他站起來,讓她收走床單,最後又一頭倒在空蕩蕩的床上,沒有枕頭、沒有被子,就這樣繼續賴著,哪怕沒有窗簾遮蔽,讓陽光熾耀他的周身。

  「我當然管不著你!」海倫抱起一大堆髒亂的衣物,大步朝外走。

  「喂!」齊天翔卻叫住她,「你是怎麼知道我在父母家的?」

  「就是不告訴你,嘿嘿,氣死你!」她大笑,揚長而去。

  恢復了那一段關於奇遇的記憶,她自然就知道自己該如何找到他,該如何挽回他,彷彿有了占卜的能力。

  雖然,她不敢確定自己的記憶是否正確,也不敢確定未來是否真會駛向腦海中既定的方向,但她會按著這條線索努力,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齊天翔被海倫整得很慘。她強行定時把他吵醒,強迫他定時吃飯,強行刮去他的鬍子,強行押他到浴缸裡洗澡……他大呼小叫,她卻笑嘻嘻。

  說真的,他認識她這麼久,從未見過她如此頻繁的笑容,嘴唇總彎成新月的形狀,彷彿那是她惟一的表情。

  除了愛笑,她還能自得其樂,從枯燥的生活中取得樂趣。

  比如,她做家務時,總會打開音響,播放輕快的圓舞曲,身體輕輕晃動,讓人弄不清她到底是在打掃房間,還是在跳舞。

  又比如這一日,她在花園裡曬衣服,順便拿了一本書坐在鞦韆上翻閱,享受陽光的同時等待衣物漸乾,勞逸結合。

  不知她最近遭遇了什麼事,怎麼能如此脫胎換骨,一掃從前的陰霾,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如果當初相遇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模樣,他們的愛情定會沒有險阻,一帆風順地駛入婚姻的殿堂吧?

  為什麼他沒有在適宜的時間遇到她?

  齊天翔從二樓的窗戶看到陽光凝聚在她的身上,似乎她坐的地方變成了快樂之源,吸引著他步下樓梯,向她靠近。

  「咦?我們的大少爺終於肯下樓了?」讀完一段書,她不期然發現他竟然出現在身邊,一陣驚喜。

  「你居然在我們家的花園裡曬衣服,哼,敗壞圖容!」他故意挑釁她。

  「衣服洗了就要曬,否則怎麼幹?」她不甘示弱,「再說,你家屋頂是哥德式的,都沒有平台,叫我到哪裡曬衣服?」

  「不是有烘乾機嗎?」

  「烘乾的衣服怎麼比得過日曬的?」海倫對著空中深深吸一口氣,「曬乾的衣服沾染了陽光和風的氣息,特別清爽。」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熱愛大自然了?」他湊近一步,「在看什麼書呢?」

  「童話書。」她舉起手中的書本,讓他瞧那五彩繽紛的封面。

  「童話書?」他的耳朵沒有聽錯了吧?「什麼童話書這麼有魅力,竟然能吸引你?」

  「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一本書,書裡描寫一個沒有腳也能走到的地方。那個地方,屋子的牆壁是巧克力做的,屋頂是餅乾做的,窗子是紅糖做的,樹葉是一件件美麗的衣服,石頭是雞蛋,河流是牛奶,天上飛著烤熟的飛禽,只要輕輕叫一聲,它們就會自動掉進你的盤子裡……

  「我每次看這本書,都覺得好快樂;心裡充滿了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她掩書微笑,「最近,我常常回憶童年,重溫童年時喜愛的書,就是希望童年時的快樂和期盼能感染現在的我。」

  「怪不得你最近變得很快樂。」齊天翔領悟道。

  「對呀,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應該時常回首看看從前的自己,不要遺忘了曾經的快樂、希望和勇氣……」她垂眉地說,「我最近變了很多,就是因為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是嗎?」他回味她的話語,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有完全聽懂。

  「對了,大少爺,」她恢復調皮口吻,「夫人讓我問你,生日那天你打算穿哪件衣服,我好預先準備。」

  「你看著辦吧,我無所謂。」心情才剛輕鬆了片刻,他聞言又蹙起了眉。

  「聽說這一次的生日派對,你邀請了許多女朋友哦!」

  「普通朋友。」他糾正。

  「可她們都有希望變成你真正的女朋友,對嗎?夫人告訴我,這個派對其實是一次變相的相親。」

  「都是我媽想出來的主意。」他無奈地聳肩。

  「是不是任何對你有好感的女孩子都可以來參加?」她眨眨眼。

  「當然可以,這樣我只是又多了一些選擇。」他故作輕狂。

  「那麼……」海倫一字一句的驚嚇他,「我是不是也可以來參加?」

  「什麼?」齊天翔一怔。

  「哈哈,看你那緊張的樣子,是很害怕我參加,抑或是很希望我參加?」她指著他笑。

  「我哪有緊張?」他矢口否認,「你想來就來,不過,到時候我如果沒有選擇你,可別傷心。」

  「啊。太陽快下山了,我要去收衣服嘍!」海倫岔開話題,轉身而去。

  她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的要參加?望著她的背影,齊天翔的一顆心被她惹得直跳,卻瞧不見她的表情,難以分辨先前這番話的真假。



  原本對這個生日派對沒有什麼期待,卻由於她的一句話忽然變得希望它早日到來。

  她到底會不會參加呢?

  他有點迫不及待,想解開這個糾纏在胸中多日的疑問了。

  派對七點鐘開始。傍晚六點,他已經著裝完畢,在房間裡踱著不耐煩的步子,猜測著今晚的結果。

  終於,他還是按捺不住,打算去她房裡看看。

  自從她當了他家的女傭人,母親便特意撥了一間面朝花園的小屋給她,而她通常只在這裡休息,擱放幾件更換的衣服,不會留下住宿。

  「海倫,我的皮鞋似乎不夠亮,你還得幫我擦擦!」

  他站在小屋的門口,找了個藉口喚她的名字。

  好半晌,才聽到她的回答,「請等一下。」

  細細

  屋裡似乎有西西簌簌的聲音,又過了一陣子,她才來開門。

  門開啟的剎那,他懸著的心終於落定。

  她長長的裙襬呈現在他面前,像百合的花瓣一般,隨風輕拂。順著裙襬望上看,可以看到她明豔的妝容和項間珠光一閃的首飾。

  如此打扮,已經說明了一切。呵,她終究還是捨不得他的,終究還是要參加他的相親大會。

  心中雖然歡喜,但是仍舊不能忘記她當初對自己的傷害,齊天翔決定戲弄她一下,讓她也嘗嘗傷心的滋味。

  「少爺,我覺得你的皮鞋夠亮了,不用擦了。」只聽她笑著說。

  「既然當了女傭人,幹活是天經地義的事,哪還有討價還價的道理!」他把腳一伸,「我說不夠亮就是不夠亮,你快擦擦。」

  「少爺,你也看到了,我這身打扮不方便幹活呀。」她撒嬌道。

  「我真的覺得奇怪,你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他故意輕哼。

  「少爺你說過,我可以去參加你的生日派對的,難道忘記了嗎?」海倫玩笑著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我說過嗎?」他斜睨她。

  「那天在花園裡,我曬衣服的時候,你難道沒說過嗎?」

  「我開玩笑的,你也當真!」

  「你……」她不由得神色一凝,「你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你身為女傭人,有資格參加少爺的生日派對嗎?」他肅然地回答,「就算你不是女傭人,也是一個曾經傷害過我的人,你以為我會高興看到你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天翔,你還在生氣?」她身子僵住,「我以為……」

  「你以為這些日子到我家來做牛做馬就可以彌補一切?你忘了當初在意大利我是怎麼對你說的?那是我最後一次求婚——最後一次,你懂是什麼意思嗎?」

  「我……」先前笑容燦爛的臉瞬間刷白。

  「海倫,遊戲規則不是你定的,你不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不可以想得到原諒就得到原諒,我們的愛情不能只以你一個人為中心,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感受?」他說著說著,往昔的傷心事便浮現腦海,心情也變得激動起來。

  「天翔……」她如遭雷擊,怔怔地望著他,喉間微顫,好不容易才開口,「天翔,你誤會了,我沒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也沒有打算逼迫你跟我和好……」

  「那你為什麼到我家來當女傭人?你以為用這種遊戲擾亂我的心神,就可以再次掌控我嗎?」他高聲問。

  「我只是……」她的聲音忽然沙啞,一顆眼淚湧出眸子,「我只是擔心你,聽說你足不出戶,把自己封閉起來,我怕你會一蹶不振,想幫幫你、照顧你……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在照顧我,我覺得自己總該償還一些什麼。」

  低下頭,她忍不住抽泣。

  「天翔,我也沒打算強迫你回到我身邊,穿這件禮服,只是想去派對上看看,看看到底你會選中哪個女孩子……雖然我也懷著一絲希望,希望那個女孩子是我,可如果你對我已經心死,我當然會給你祝福。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這就幫你擦鞋,你不要生氣。」

  海倫俯下身去,蹲到他面前,不顧那件美麗潔淨的晚禮服是否會被弄髒,伸手去解他的鞋帶。

  怎麼會這樣?齊天翔心尖一顫。原本只是想戲弄她一下,誰知越說越生氣,假戲竟真作了。他們之間,就真的如此無緣,總要擦肩而過嗎?

  「把鞋擦好後,送到我房間吧。」他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不忍她如此卑躬屈膝,輕輕撥開她的手,自己將鞋帶解開,只穿著襪子,沿著地毯踏上二樓。

  多日的期盼竟是如此結果,本可以大團圓的美好結局,竟在他的一念之間毀於一旦,齊天翔後悔莫及。

  他霎時決定,等會兒她送鞋來的時候,他要收回剛才的話,與她言歸於好……



  天色漸漸暗下來,樓下已經響起音樂聲,賓客的房車開進花園,人聲鼎沸。

  齊天翔坐在臥室裡,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完全沒有興趣,一心等待她前來敲門。

  然而,敲門聲響了,卻不是她。

  「大少爺,有客人要見您。」管家前來通報。

  「我現在不見客。」他不悅地揮揮手。

  「天翔哥哥,是我呀!」一個歡悅的嗓音在門外響起,未經允許,一個人影便竄了起來。

  「星星……」齊天翔一愣,「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當然要來!」小人兒手捧一個大盒子,「來送你生日禮物哦!」

  「生日禮物?」

  「對呀,是今天我跟海倫姊姊,一起做的黑森林蛋糕哦!」艾紫嘻嘻笑,「她說這份禮物要我們兩個一起送才有意義,所以我就過來了。」

  「黑森林?」齊天翔定定地瞧著這份禮物。她親手做的禮物?

「來,天翔哥哥,你快嘗嘗呀!」將盒子打開,她遞上一支湯匙,「加了櫻桃酒,味道很純正哦!」

  他呆呆地接過湯匙,在蛋糕深處挖了一小塊,放入口中。

  忽然,牙齒碰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磕了一下。他的身子完全僵了,雙唇微啟,一枚閃亮的鑽戒吐至掌心。

  「星星,」他彈跳起來,「快、快幫我!」

  「什麼?」艾紫不解,「天翔哥哥,你想做什麼?」

  「幫我看看這蛋糕裡還有沒有另外兩枚戒指!」他大吼。

  「戒指?」她也嚇了一跳。

  他來不及解釋,伸手便往蛋糕裡掏,果然不出所料,一枚、兩枚,晶亮的鑽戒相繼落入他的掌心。

  這塊「黑森林」坦白了她這三年來真實的心意,原來,她早知道他曾經三次向她求婚,也很在意他的求婚。

  這三枚曾經石沉大海的鑽戒,如今終於浮出水面,呈現在他面前,一如她的愛情。

  所有的忍耐在這一刻消失了,他要見她,不要再裝模作樣坐在這裡跟她鬥氣了。

  顧不得赤著腳,就這樣往外狂奔出去,風度翩翩的大少爺有生以來頭一次失了衣冠楚楚的儀表。

  因為跑得太快,砰的一聲,迎面撞上從樓下上來的管家。

  管家拎著他的鞋,訝異地望著他的模樣,「少爺,你要去哪裡?」

  「我的鞋怎麼在你這裡?」他眉一凝。

  「艾小姐叫我送上來。」

  「她人呢?」

  「她說不能參加少爺您的派對了,要先走一步,這會兒她可能在等出租車吧……」

  什麼……她要走了?這一走,打算一去不復返了嗎?

  齊天翔猛地推開管家,赤著足一路跑過花園,直奔大門外。

  幸好,她仍站在門外的路燈下,燈光把她的身子照成纖弱的一縷,在風中單薄可憐。

  「海倫——」齊天翔一聲大喝,衝了過去。

  她轉過身,驚愕地望著他出現。

  「這些戒指怎麼會在你那兒?」手心一攤,他質問她。

  「你送給我的,當然在我這兒了。」她低頭囁嚅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蛋糕中的秘密的?」

  「從第一個開始,一直都知道……」海倫的頭垂得更低,「只是裝作不知。」

  「我記得那天,你把第三個蛋糕扔進垃圾桶了,怎麼會……」

  「是扔進去了,不過我後來又把它撿回來了。」

  「什麼?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

  「你做的東西,我怎麼捨得扔?」她嘆了口氣,哽咽地回答。

  一個熾熱的懷抱霎時將她擁住,愕然之中,溫柔的唇吻體貼而下,深深地攥住了她的呼吸。

  「天翔……」她只覺得渾身無力,綿軟在他的擁抱中。

  「海倫,不要走。」他在她耳邊低語,「我剛才是在說氣話,我怎麼會不原諒你呢,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天翔……」她不由得熱淚盈眶,「其實……我也不想走。」

  終於,道出埋藏已久的真話。他一聽,就明白了,攏著她的雙臂,收得更緊。月光在樹間跳躍,他們依偎著彼此,忘了時間,彷彿要擁到滄海變桑田。

  「天翔哥哥!天翔哥哥!」一個歡欣雀躍的聲音終於把兩人的甜蜜時刻打斷,齊天翔抬起頭,只見那個不知趣的小鬼正巧趕來,笑咪咪地瞧著他倆。

  「天翔哥哥,我就要回家了,特意來跟你道別。」艾紫向前一步說。

  「回家?呵,你終於敢回去面對父母了?」齊天翔點點頭。

  「對呀,我好想他們哦。」回去以後,她要好好珍惜與父母相處的日子,做個不讓他們操心的乖寶寶。

  「以後要聽話,不要再離家出走了,知道嗎?」齊天翔踱到她身邊,摸摸她的腦袋。

  「天翔哥哥——」激動之下,她撲到他的懷裡,像小貓咪一樣磨蹭,「我好捨不得你哦——」

  「喂喂喂,當著我未婚妻的面,你這樣會讓我挨打哦!」齊天翔笑道。

  「那就讓她打你好了!反正我要抱抱你,天翔哥哥,我一直都想抱抱你!」

  一直很想知道,未來丈夫的懷抱到底怎麼樣?此刻一體驗,發現自己並沒有失望。

  寬大、厚實、溫暖。安全……所有女子嚮往的,擁有這樣的男人,她還有什麼遺憾?

  最最開心的是,這個丈夫是她為自己挑的,是她費了千辛萬苦、穿越時空,幫助未來的自己得到的。

  或許,她庸庸碌碌無為的一生中,只會有這個傳奇吧?這個傳奇,讓她驕傲十足,就算留到老時,也可以無憾地回味。

  艾紫側眸,看向未來的「自己」。此刻,那位本該吃醋的未婚妻,卻在一旁粲笑……

  沉浸在幸福氣氛中的三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不遠處另有一對歡喜冤家正注視著他們。

  「姓蕭的,咱們秋後算帳——現在你來說說,這次的圓滿結局到底算是誰的功勞?」雪兒語氣強硬地問。

  「哎呀,師妹,還有一件事未做,哪裡就算圓滿?」蕭朗仍舊痞子般的腔調。

  「還有什麼事?」

  「把那個小鬼送回她自己的年代呀!」

  「哦,那個容易,彈指一揮間的事。」

  「師妹,你不覺得那小鬼太慘了點嗎?」

  「艾紫那小鬼有什麼慘的?未來的她嫁給了一個那麼好的老公,作夢都該笑醒。」

  「可你別忘了,她回去以後,要面對三年的痛苦。一個人遭遇到痛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早已預知了這樣的痛苦卻無法避開。她現在只有十八歲而已,你忍心讓她整日忐忑不安?」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雪兒蹙緊眉心。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我們該為她做點什麼才對,顧客至上嘛!」

  「做什麼?」

  「師妹,你怎麼這麼笨呀!如果不知道自己將來遭遇的慘事,自然也就不會痛苦了。」

  「你是說……消除她這一次穿越時空的記憶?」雪兒恍然大悟。

  「這麼簡單的事,不用師兄我教你怎麼做了吧?」蕭朗笑,「上次我們勝負未決,這次我們打個平手,師妹,後會有期,將來咱們再切蹉,我先行一步了!」

  「姓蕭的,你給我站住,憑什麼分了我的功勞卻讓我獨自收拾爛攤子?」雪兒伸手就想擊出一掌。

  「師妹,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放火把齊家燒了可不太好,快送阿紫回家吧!」

  爽朗的笑聲隨著星雲遠去,剩下氣急敗壞的美人,捶著心口,大呼吃虧。

  唉,罷了,她法力高強,也不在乎吃這點虧,善後要緊。

  那蠍子精雖然平時滿嘴胡言亂語,今天卻有一句說對了——不知道自己將來的事,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

  十八歲,正是青春無憂的年紀,她不該讓艾紫那小鬼有太多愁苦。

  輕輕抬起手,一道強光從指尖射出,雪兒知道,這道光芒過後,一切都會歸於平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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