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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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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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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發表於 2021-12-6 00:27:11 |只看該作者
第370章 向楚國求援

秭陵禁軍大營,一隊隊的騎兵正從轅門內洶湧而出。

項莊身披輕裘,在百里賢、呼延、晉襄、百里茂、由淵諸將的簇擁下打馬登上了禁軍大營右側的小山包,站在山上居高臨下往下看,盔甲森嚴、刀槍林立的楚軍騎兵就像是一股鋼鐵洪流,正沿著馳道向著北方洶湧而去。

“呼嚕嚕……”胯下的烏騅馬打了個沉重的響鼻,以顯示它的存在。

烏騅馬跟了項莊差不多也有十多年了,再加上以前跟隨項羽的歲月,也算是一匹身經百戰的老馬了,戰馬的使役年限很少超過十五年,既便烏騅馬神駿異常,看上去一點也不顯老態,項莊卻知道,這很可能就是烏騅馬的最後一次出征了。

不僅烏騅馬,這一次很可能也將是他項莊的最後一次親征。

在項莊看來,國君身先士卒、以身犯險是很愚蠢的,如果可以選擇,項莊絕不願意親率驍騎軍遠征齊國,但是沒有辦法,因為這次是長途奔襲,步兵行動遲緩很容易被齊軍包了餃子,所以只能派騎兵去,所以項莊只能親征。

楚國並非沒有大將,但是純粹的騎兵統帥還真不多。

蒙殛無疑是個優秀的騎兵統帥,作為名將蒙恬的假子,蒙殛在九原見證了大秦鐵騎的輝煌和沒落,更與草原胡人交戰多年,擁有極其豐富的騎戰經驗,原本可以讓他領兵出征,不過很遺憾,蒙殛正在江陵訓練騎兵,實在無法分身。

除了蒙殛,天狼將軍呼延無疑也是個優秀的騎兵統帥,不過呼延畢竟是匈奴人,項莊不可能將楚國最精銳的騎兵交給一個匈奴人獨自統帶,所謂人心隔肚皮,別看呼延現在對他項莊忠心耿耿,可一旦獨自領兵在外,焉知他就不會生出異心?

人心是會隨著環境、際遇的變化而變化的,這點史上不乏例證。

蒙殛分不了身,呼延又不放心,項莊就只能御駕親征了,更何況,對於精銳步兵或者騎兵的長途奔襲戰術,放眼當今天下,項莊還真不作第二人想,韓信用兵固然厲害,但在騎兵的長途奔襲戰術上,未必就能強過他項莊。

唯一讓項莊有些擔心的是,驍騎軍相比原來的驍騎營,兵力上雖然擴充了一倍,可總體上的戰鬥力卻似乎反而下降了,這是因為,驍騎軍從府兵中抽調了不少騎兵,這些騎兵雖然參加過淮南之戰,可是跟驍騎營原來的老兵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

不過,也正因為此,才更有必要遠征齊國,正好拿這次遠征進行實戰練兵,在血火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士兵,才是真正的老兵,才是真正的精銳,單單依靠訓練,是永遠訓練不出真正的精銳之師的。

漫天塵土中,項莊從楚軍的滾滾鐵流上收回視線,問百里賢道:“子良,渡江的船隻都準備好了嗎?”

百里賢放下搭在額頭上的羽扇,答道:“回稟大王,水師船隊已經趕到丹徒,驍騎軍隨時都可以渡江。”

  ##########

趙國,邯鄲。

此時此刻,王宮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聞聽齊軍正往平原縣大舉集結,趙王張敖嚇壞了,趕緊召集國相貫高、亞相張景、上將軍趙午和次將軍白宣商討對策,幾個文武重臣當時就吵了起來。

“老貫高,都怨你,全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事!”張景指著貫高鼻子說道,“當初大王要是聽了我的諫議,如數借給齊國五十萬石糧食,韓信又怎麼會對我大趙用兵?現在好了,現在全完了,可讓韓信找著出兵的藉口了。”

“簡直豈有此理!”貫高氣得鬚髮皆張,怒瞪著張景反駁道,“老夫早就說過,韓信狼子野心,早晚不利趙國,就你非要給齊國三十萬石糧食,現在好了,才剛給的糧食,他轉過手來就拿這些糧食充軍糧召集大軍攻打我國來了,這叫什麼事?”

“老貫高,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這三十萬石糧食可不是我張景給的。”

“若不是你在大王面前進饞言,大王又豈會出此下策?又豈會給齊國糧食?”

“老貫高,老匹夫,作為大臣,替國君出謀劃策、謀事諫言乃是本份,我怎麼又成了進饞言了?”

“行了行了,兩位愛卿別吵了。”張敖急得直跳腳,連連搖手道,“國相,你已經是一大把年紀了,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還有亞相你也別說了,快別說了,左右糧食已經給了,現在還是想想,怎麼退兵才是正經。”

貫​​高、張景便同時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張敖又問上將軍趙午道:“上將軍可有良策?”

趙午道:“大王,齊軍勢大,我趙國斷難力敵,不如請王后修書一封,然後趕緊遣使向漢王求援吧,若得漢軍來援,齊軍將不戰而退。”

張敖便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寡人這便去找王后。”

張敖的王后便是劉元,也就是故太子劉盈的胞姐,劉邦的長女魯元公主。

白宣嘆了口氣,道:“大王,如今漢國正值多事之秋,怕是顧不上我們了。”

“呃,對啊,寡人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張敖這才猛然想起,漢國才剛剛發生了一起宮廷刺殺案,王后呂雉已經自殺,太子劉盈也已經病死了,眼下的漢國正值多事之秋,在這麼個節骨眼上,劉邦這個老丈人只怕是顧不上趙國了。

“那怎麼辦?”頓了頓,張敖又道,“寡人該怎麼辦?”

白宣道:“大王,此前齊軍征討淮南失利,耗費錢糧無數,不久前又大舉進兵梁地,以至軍中缺糧而不得不向我國借糧,由此可見齊國存糧已經不多,為今之計,當徵召各郡、各縣之更卒齊聚邯鄲死守,待糧盡,齊軍自然退走。”

張景道:“大王,韓信用兵如神,要想守住邯鄲,還得尋求外援哪。”

張敖道:“外援?還能有誰?又有誰敢來救趙國?韓王、燕王縱然有心,可他們又豈敢跟齊王為敵?”

張景道:“韓王、燕王自然不敢跟齊王為敵,可是楚王敢哪!”

張敖道:“楚王?楚國乃是咱們趙國的敵國,項莊又怎麼可能發兵?”

張景道:“所謂彼一時也,此一時也,以前咱們趙國跟楚國是敵國,可是現在卻有了共同的敵人齊國,那就有了化敵為友的契機了。”說此一頓,張景又道,“而且,項莊肯不肯發兵相救,只有試過才能知道。”

貫​​高道:“引楚軍來救,只怕是前門驅狼,後門進虎!”

張景火道:“老貫高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對?”

貫​​高冷然道:“老夫說的不是事實嗎?如果說韓信是頭狼,那麼項莊就是頭猛虎,若真引來楚軍擊退了齊軍,那也不過是逃出狼爪卻又入了虎口。”

張景大怒道:“老貫高,你怎知韓信和項莊不會兩敗俱傷?”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張敖趕緊制止,又問趙午道:“上將軍,你說呢?”

趙午道:“向楚國求援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問題是邯鄲距離秭陵遙遙幾千里,等咱們的使節趕到秭陵,再到楚王召集軍隊,調集糧草然後發兵趕來邯鄲,少說也得數月,等到那個時候,邯鄲之戰只怕早就分出勝負了。”

白宣道:“那也未必,邯鄲城牆高溝深、城防堅固,倉廩內糧草也足,竊以為堅守半年都綽綽有餘,韓信用兵雖然厲害,可要想在半年之內攻陷邯鄲也是妄想。”

“好好。”張敖趕緊說道,“那就譴使,馬上譴使前往秭陵向楚國求援。”

  ##########

清河縣,韓信行轅。

韓信正站在屏風前靜靜地望著趙國的山川河洛圖,韓信身後,則站著婁敬、韓闔以及程黑、趙夕、呂卿、許章諸將,梁地局勢已經漸趨平靜,趙炎、申屠嘉相當能幹,韓信也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對趙國用兵了。

好半晌後,韓信才問道:“派往韓國、燕國的使節出發了嗎?”

此次對趙國用兵,韓信是志在必得,放眼天下,楚國鞭長莫及,漢國自顧不遐,淮南王英布自從受到上次的挫敗之後,便沉迷酒色,再沒什麼雄心壯誌了,也就韓國和燕​​國,還能對平定趙地之戰構成一定威脅。

韓王韓信和燕王藏荼都不是什麼善茬,而且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也不會不知道,假如齊國滅掉了趙國,那麼接下來要對付的對象,就肯定是韓國跟燕國了,不考慮別的因素,韓王韓信和燕王藏荼在這種情形下肯定會出兵。

不過,韓王韓信和燕王藏荼素來畏懼韓信,他們未必就敢出兵。

婁敬拱了拱手,恭聲答道:“大王,派往韓國、燕國的使節已經出發了,有了大王的提醒,韓王韓信和燕王藏荼十有八九是不敢出兵了。 ”

韓信微微一笑,臉上不禁浮起了一絲躊躇滿志之色。

婁敬想了想,忽又說道:“不過,臣總覺得楚國不太可能袖手旁觀。”

“楚國?”韓信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楚國距離河北太遙遠了,項莊就是有心,可等楚軍趕到河北時,寡人早不知道滅亡趙國多少回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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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3:59 |只看該作者
第371章 寡人對你仰慕已久

  五天之後,驍騎軍便長驅近千里逼近了淮南國都彭城。
  
  驍騎軍的行軍速度雖然不及後世兇名昭著的蒙古騎兵,卻也相當之快了,野馬原上逃命時,楚軍殘兵曾創下一晝夜長驅三百多里的記錄,不過那是逃命的前提之下,而且是以拋棄掉隊將士為代價的,更重要的是,這種速度根本無法持久。
  
  望著不遠處那巍峨雄壯的城廓,少數騎兵軍官的眼睛霎時便紅了,這些騎兵軍官都是追隨項莊從野馬原逃出來的百戰老兵,彭城作為西楚國的都城,曾經帶給他們美好的回憶,那裡甚至還有他們的族人,可是現在,彭城卻是淮南國的國都。
  
  看看天色將暮,項莊輕輕勒住烏騅馬,又緩緩揚起右手。
  
  霎那之間,數十騎傳令騎兵便向著行軍隊列的四面八方飛馳而去:“大王有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駐營!”
  
  正洶洶向前的楚國騎兵便紛紛勒住戰馬,然後翻身下馬,從各自的騾馬馬背上卸下了巨大的帆布包,騎兵的帆布包比步兵大得多了,裡面裝的裝備也多,除了每人一把長弓、一把角弓、四百枝箭以外,還有四羊皮囊的白酒,再有一頂帳篷。
  
  光是這些裝備就差不多有兩百斤(秦斤),所以需要專門的騾馬來駝載。
  
  事實上,此次遠征項莊為驍騎軍的每個騎兵配了三匹馬,兩匹戰馬用來輪流騎乘,剩下一匹騾馬則用來駝載輜重,雖說項莊已決定到齊地燒殺擄掠,可這並不意味著驍騎軍就沒有了輜重,需知有些作戰物資是很難從齊地得到補給的,所以必須帶足。
  
  大約四五百騎驍騎兵迅速分做十幾隊,向著四面八方撒了出去,這是斥候騎兵,他們肩負著警戒的重任。
  
  天色終於黑了下來,夜空下很快便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火光中響起了楚軍將士肆無忌憚的笑聲,大兵們搭好了帳篷,又卸下了戰馬的馬鞍,然後任由戰馬在河灘上吃草,自己則就著火堆坐了下來,整個河灘霎時便陷入了喧囂。
  
  項莊也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又接過晉襄遞過來的麥餅狠狠地撕下一口,然後就著冷水大口咀嚼起來,贏貞正在不遠處愁眉苦臉地搭建帳篷,時不時的還哎喲一聲,項莊對此卻是充耳不聞,也不准隨行的幾個女兵幫忙。
  
  楚軍有著極其森嚴的軍紀,在不打仗時,爵位越高則地位越高,可以享受的生活也就越富足越優越,可是當出征在外,楚軍上至統帥下至小卒卻是平等的,剛才項莊不也是親手卸的馬鞍、搭的帳篷?現在啃的不也是麥餅?喝的不也是冷水?
  
  帆布包裡倒是有四羊皮囊白酒,不過那是給戰馬準備的,卻不是給將士們喝的。
  
  楚軍騎兵的戰馬屬於改良的蒙古馬,適應性好,平時可以就地吃青草,不過在長途急行軍之後或者在高強度的衝鋒之前,卻必須給戰馬餵食精糧,否則戰馬就會掉膘,而戰馬的精糧其實就是人類的粗糧,若能拌以白酒則效果更佳。
  
  項莊之所以跟普通將士一起啃乾糧、喝冷水,卻不僅僅只是為了籠絡人心,而是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項莊是想通過跟士兵的同甘共苦,及時掌握全軍將士的體能狀態以及心理狀況,以便制訂更正確、更有針對性的作戰計劃。
  
  啃完半張麥餅,百里賢才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項莊跟前。
  
  百里賢或許是兩萬楚軍將士中唯一一個擁有特權的人,這也是項莊專門下過詔令的,因為百里賢已經四十多歲了,他的身體又遠不如百里茂、由淵這樣的武將,項莊唯恐他在長途行軍中給累壞了,所以才給他開了特例。
  
  不過既便有親兵百般照料,百里賢也著實有些吃不消了。
  
  “子良,這邊坐。”項莊肅手示意百里賢坐到自己身邊,又道,“你還好吧?”
  
  “還行,撐得住。”百里賢一屁股坐在項莊身邊,又愜意地伸直了雙腿,然後一邊揉著大腿內側一邊苦笑道,“唉,已經好幾年沒騎過馬了,都快不會騎了。”
  
  “寡人也差不多。”項莊苦笑搖頭,這人就是這樣,由儉入奢很容易,可再想由奢再入儉那就難了,以前帶著幾千殘兵四處逃亡時,再苦再累也沒什麼感覺,可是在過了十幾年養尊處優的好日子後,騎馬行軍都成苦差事了。
  
  君臣倆正閒聊時,呼延忽然上前稟報導:“大王,淮南國相蒯徹來訪。”
  
  “哦,蒯徹?快,快快有請!”說此一頓,項莊忽又長身而起,喚住轉身欲走的呼延正德,說道,“等等,還是寡人親往迎接,子良,你跟寡人一塊去。”
  
    ###########
  
  幽幽的火光中,蒯徹正神情複雜地打量著河灘上囂叫鬧騰的楚軍士卒。
  
  兩萬驍騎軍像蝗蟲般湧入淮南國,雖說沒有燒殺劫掠,可是這麼大的陣仗不可能不驚動淮南君臣,淮南君臣也不可能不擔心,看到楚國騎兵直逼彭城而來,卻遲遲不見楚國使節前來告知楚軍意圖,英布終於坐不住了。
  
  楚國騎兵想幹什麼?項莊他想幹什麼?
  
  危急當前,英布終於離開了後宮春苑,也遠離了難以割捨的醇酒美人,一邊嚴令禁軍加強彭城的守備,一邊讓肥銖召集各郡更卒,又讓蒯徹緊急前來驍騎軍軍中,先探探項莊口風再說。
  
  從眼前這群楚軍將士的身上,蒯徹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一種強大的壓迫力,沒錯,就是壓迫力,他們或坐或站,或縱聲大笑,或埋頭就食,或凝眉沉思,卻無不流露出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氣勢,毫無疑問,這是一群渴望戰爭的嗜血戰士!
  
  蒯徹無法想像,當這些傢伙披上戰甲,跨上戰馬,再擎出環首刀嗷嗷叫著向前衝鋒時,該是怎樣一種聲勢?但是蒯徹知道,就是這支驍騎軍,在上次淮南大戰時險些擊破韓信的中軍,若當時有項莊親自領軍,也許韓信已經被其所擒。
  
  自然而然地,蒯徹腦子裡升起一個疑問,假如有一天楚國跟淮南國交惡,淮南軍能夠擋住這樣一支凶悍的騎兵嗎?幽暗的夜空下,蒯徹無聲地搖了搖頭,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既便是最精銳的淮南禁軍,在這支騎兵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再聯想到門下小吏出使楚國回來後對楚地的描述,蒯徹不禁悵然若失。
  
  古人云,一個國君想要有所作為,除了要得其時,還要得其運勢,孰不知,一個謀士想要有所作為卻是更難,除了要得其時、得其運勢之外,更要得其英主!造化弄人哪,他蒯徹先事韓信,繼事彭越,再事英布,卻是屢屢不得英主。
  
  一陣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從身後傳來,蒯徹回頭看時,只見一個身著普通布袍的年輕人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向著自己大步走了過來,蒯徹雖不認得這個年輕人,可是只看這陣仗便知道是楚王項莊無疑了。
  
  當下蒯徹上前深深一揖,道:“范陽蒯徹,參見大王。”
  
  跟在項莊身後的百里賢便是微微一笑,見微知著是每一個謀士的必備素養,從蒯徹自報家門的這句“范陽蒯徹”裡,百里賢便領會到了一層似是而非的意思,看起來,蒯徹在淮南國混得併不如意哪,這倒是個好消息,呵呵。
  
  項莊上前兩步扶住蒯徹,微笑道:“蒯徹先生,寡人對你可是仰慕已久哪,呵呵!”
  
  “慚愧。”蒯徹順勢起身,又向著彭城方向遙遙一揖,接著說道,“大王,在下此來乃是奉我王王命,想請問貴軍意欲何往?是否需要我國為貴軍提供糧草?”
  
  項莊轉身肅手,微笑著道:“先生,此非談話之所,且往寡人行帳如何?”
  
  蒯徹無可無不可,淡然道:“既然大王有命,在下又豈敢不從?”
  
    ##########
  
  彭城,王宮。
  
  淮南王英布和朱建、肥銖等文武大臣一直等到子夜過,始終不見蒯徹返回。
  
  英布不禁有些著急,環顧眾人問道:“諸位愛卿,你們說,國相會不會已經被項莊小兒給囚禁起來了?”
  
  眾大臣面面相覷,還真有這個可能。
  
  楚軍這次深入淮南原本就很可疑,如果項莊真是衝著淮南國來的,那麼蒯徹此去就不啻於自投羅網,項莊又豈會放他回來?
  
  英布和一眾大臣正疑神疑鬼時,親軍校尉利幾忽然大步入內,稟報導:“大王,國相回來了。”
  
  “哦,國相回來了?”英布急道,“快,快請國相前來上書房。”
  
  當蒯徹進入書房時,英布、朱建、肥銖等人分明從他身上聞到了濃郁的酒味,英布霎時便蹙緊了眉頭,沉聲道:“國相,你喝酒了?”這一刻,英布心裡相當的不痛快,他在家裡提心吊膽,蒯徹這傢伙卻在楚軍軍營裡跟項莊飲酒作樂?
  
  蒯徹不假思索地道:“是的,楚王相邀,臣不敢辭。”
  
  “不敢辭?”朱建陰惻惻地道,“只怕是不願辭吧?蒯徹,你是不是見我淮南國國力疲弊、軍力不振,所以想抱楚王的大腿了?”
  
  “朱建!”蒯徹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黃污衊本相!”
  
  朱建正要反唇相譏時卻被英布制止了,當下英布又問蒯徹道:“國相,既然你都跟項莊喝了酒,想必是言談甚歡了,楚軍此來彭城,究竟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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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4:11 |只看該作者
第372章 疾馳

  當蒯徹說出項莊要去攻打齊國時,利幾、朱建、肥銖等大臣先是一愣,遂即哈哈大笑起來,項莊只帶了這幾萬騎兵就敢去打齊國?真拿韓信不當韓信啊,這話也需有人信才是,英布則是大怒,嘶吼道:“蒯徹,你敢糊弄寡人?”
  
  “大王何出此言?”蒯徹愕然,“臣說的都是事實。”
  
  蒯徹同樣不認為項莊這幾萬騎兵能奈何得了齊國,而且很可能有去無回,但是在楚軍營地裡,項莊就是這麼對他說的。
  
  朱建陰陰一笑,冷然說道:“只怕攻打齊國是假,假道偷襲我淮南才是真吧?”
  
  肥銖也道:“項莊已經耍了一回假道滅虢的把戲,難不成還想再耍第二次?需知我們淮南國可不是臨江國,哼!”
  
  英布悶哼一聲,道:“寡人也不是共尉那豎子。”
  
  蒯徹嘆了口氣,無奈地閉緊了自己的嘴巴,因為他知道英布已經不再信任他了,這時候無論他怎麼解釋也都是徒勞。
  
  英布冷冷地掠了蒯徹一眼,然後帶著肥銖等人親自登城巡夜去了。
  
  不過,英布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楚軍並沒有趁夜偷襲彭城。
  
  次日,東方天際才剛剛露出絲魚肚白,泗水河畔便陷入了沸反盈天的喧囂中,一頂頂帳篷被卸下,捆紮好,然後再裝進帆布大包,一匹匹戰馬被套上轡頭,再扣上馬鞍,騎兵們再相繼上馬,猶如小溪匯入大河般開始向著馳道上熙熙攘攘地集結。
  
  前後不到半個時辰,浩蕩北去的騎兵洪流便消失在了北方的曠野上,只有漫天煙塵漸揚漸起,遮蔽了東昇的旭日。
  
    ##########
  
  邯鄲,齊國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城外,十萬齊軍已經擺開了龐大的陣形,重甲步兵在前,矛兵戟兵居中,飛矛手弓箭手隱於後陣,最後卻是輜重隊,初升的旭日下,一架架投石車已經高高地豎起,一架架的雲梯井闌還有攻城車也已經準備就緒,大戰……已經一觸即發。
  
  中軍本陣,紫色的齊王大纛正迎著東風獵獵飄蕩,大纛下,韓信身披紫色王袍,外罩紫色大氅,正氣定神閒地肅立在望車上。
  
  倏忽之間,郎將曹窋上前稟報導:“大王,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韓信輕輕頷首,又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不遠處,一直緊盯著韓信的傳令兵便猛然轉身,抄起一桿鮮紅色的三角令旗使勁搖動起來。
  
  幾十步處,幾十個袒胸露臂的齊軍力士便紛紛從高聳的望車上收回目光,然後舉起巨大的鼓槌,重重地敲在了足有一人多高的行軍大鼓上,在那一排行軍戰鼓後方,數百名號角手也紛紛舉起手中的牛角號,鼓起腮幫奮力吹奏起來。
  
  霎那間,低沉的號角聲還有激昂的戰鼓便沖霄而起。
  
  齊軍後陣,輕車校尉鏗然拔出長劍高舉過頂,二十幾個袒胸露背的齊軍力士便紛紛揚起了手中的木錘,伴隨著輕車校尉手中寶劍的落下,齊軍力士手中的木錘也猛然落下,伴隨著錚錚的撞擊聲,二十幾架投石車的機括猛然打開。
  
  下一刻,足有幾萬斤重的配重猛然落下,甩臂的另一端便猛然彈起,然後以鐵索牽引著巨大的吊籃、帶著刺耳的尖嘯猛然飛向空中,當吊籃高高越過最高點時,擺放在籃子裡的巨石頓時便掙脫束縛,向著前方城廓呼嘯而去……
  
    ##########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輝灑落下來,淒紅一片。
  
  博陽城外,極目所見全都是一壟一壟的阡陌,阡陌上種滿了粟子,今年濟北郡還算是風調雨順,因而粟子的長勢不錯,吐出的粟穗又長又大,眼見得又是個難得的豐收年,正在田間地頭勞作的農夫們臉上全都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一個老農在自家地頭坐了下來,抓起陶罐正要往碗裡倒水時,擺在石頭上的陶碗卻忽然間掉落在地,光啷一聲摔成了兩瓣,老農愣了一下,正自不解時,忽然感到腳下的地面好似在輕輕震顫,隱隱約約間,好像還有什麼聲音自天邊傳來。
  
  老農放下陶罐,有些茫然地站起身來,手搭涼篷往南邊瞭望。
  
  不遠處,正在田間地頭辛勤勞作的農夫們也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一個個直起腰,回頭往南邊眺望。
  
  原野的南邊是道低矮的山梁,看不清山梁後面的情形,不過那隱隱約約的聲音分明就是從山那邊傳過來的,恐懼的情緒迅速在原野上瀰漫開來,有些機警的農夫已經扔掉手中的農具,悄然轉身往縣城方向跑去。
  
  彷彿過了很久,彷彿才只瞬間,一騎騎兵忽然間從山梁後面鬼魅般冒了出來。
  
  那騎兵只輕輕一勒馬韁,胯下戰馬霎時人立而起,前蹄騰空,昂首長​​嘶起來。
  
  農夫們清楚地看見,那馬背上的騎兵分明披著鮮紅的戰袍,在落日的餘輝下,猶如鮮血一樣艷紅、一樣的醒目,還有那騎兵手中那把又長又細的長刀,在斜陽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反光,卻又是那樣的令人心悸。
  
  “是漢軍,該死的漢軍又來了!”
  
  “快跑啊,大家快跑,漢軍又來了!”
  
  不知道是哪兩個農夫吼了一嗓子,原本正站在田間地頭發愣的農夫們頓時間炸了鍋,一個個扔掉手中的農具掉頭就跑,十多年前,博陽縣就曾遭到漢軍的洗劫,對於那次洗劫,他們可是記憶猶新,卻沒有想到,這些強盜又來了。
  
  遠處山樑上,前蹄騰空的戰馬終於重重落地。
  
  幾乎是同時,更多的騎兵已經從那騎身後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先是十數騎,再是數十騎,再是數百騎,然後是數千騎,上萬騎……短短不到半刻鐘功夫,那道低矮的山梁便已經被無窮無盡、無際無邊的騎兵給湮沒了。
  
  無際無邊的騎兵汪洋先是湮沒了山梁,然後順著山坡洶湧而下,湮沒了整個原野,那一壟壟、一片片眼看就要成熟並豐收的粟子,轉眼間就被無盡的鐵蹄踐踏成了一片狼藉,遠處博陽城外,農夫們一邊逃跑,一邊卻在默默地流淚。
  
  經過連續十餘日的疾馳,驍騎軍終於進入了濟北郡的博陽地界。
  
  項莊騎著烏騅馬從原野上飛馳而過,望著腳下一片狼藉的阡陌,還有倒伏在地已經被踩踏得不成樣子的粟子,項莊眸子裡不禁掠過一絲黯然,不過很快,項莊的神情便恢復了原有的冷酷,這就是戰爭,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這次遠征,除了要救趙國,更要破壞齊國的戰爭潛力。
  
  怎樣才能破壞齊國的戰爭潛力?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盡可能地破壞齊國的農業生產,迫使齊地百姓向別國逃亡,這樣一來,齊地將無糧可徵,也將無兵可募,手中無糧又無兵,韓信縱有鬼神莫測之能,也難逃敗亡結局。
  
    ##########
  
  邯鄲,齊國大軍的猛攻已經持續了整整五日。
  
  五日激戰下來,齊軍傷亡不小,雲梯、攻城車等器械也損失了不少,邯鄲城看起來卻像是磐石般堅不可摧,不過韓信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焦慮之色,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多再過半個月,只等暗道掘通,邯鄲城就必破無遺。
  
  從一開始強攻就只是幌子,韓信真正的殺手還是奇襲。
  
  中軍大帳裡,韓信一邊跟婁敬對弈,一邊教導韓闔道:“闔兒,用兵之道千變萬化、無窮無盡,實則萬變不離其宗,歸根到底,便是以正合、以奇勝。”
  
  韓闔道:“孩兒明白了,父王命大軍擺開陣仗強攻邯鄲城,這是以正合,暗中挖掘地道奇襲便是以奇勝,是也不是?”
  
  韓信微笑道:“你這樣理解,也未嘗不可。”
  
  話音方落,宿衛郎將曹窋忽然匆匆入內,拱手稟報導:“大王,臨淄急報!”
  
  韓信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枰上,這才回頭說道:“什麼事?”
  
  曹窋喘了口氣,沉聲道:“楚王項莊親領十萬騎兵,已經殺入了濟北郡,國相在飛報上說,最多再有三日,楚軍就要兵臨臨淄城下了!”
  
  “這不可能!”韓信霍然起身,手中的棋子也灑落在地。
  
  也難怪韓信失態,楚國距離齊國足有幾千里之遙,既便項莊知道自己要對趙國不利​​,等他派兵來援那也至少得兩個月的時間,可是現在,自己大軍才剛剛向邯鄲發起進攻,那邊楚國大軍竟然就要兵臨臨淄城下了,這怎麼可能?
  
  就算是騎兵也不可能這麼快,難道楚軍是飛過來的不成?
  
  其實,這也不能怪韓信失算,韓信縱然是華夏歷史上的兵家之仙,可他對騎兵的戰術卻明顯缺乏足夠的認知,更無法想像後世蒙古騎兵那種恐怖的行軍速度,因為在這個時候,馬鐙也才剛剛出現,馬蹄鐵卻根本還沒有從西方流入中原。
  
  在沒有馬蹄鐵的時代,騎兵是絕對無法長途急襲的!
  
  所以,韓信沒有想到,楚軍騎兵竟能這麼快就兵臨齊國!
  
  婁敬跟著起身,伸手向曹窋道:“國相的飛報呢?快拿來。”
  
  曹窋趕緊將國相王陵的飛報呈上,婁敬匆匆看完不禁臉色大變,向韓信道:“大王,這恐怕是真的,楚軍的確是大兵壓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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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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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齊軍退兵

  婁敬嘆了口氣,對韓信說道:“大王,楚軍的確是大兵壓境了!”
  
  韓信點了點頭,沉吟著說道:“十萬騎兵,十萬騎兵?十萬騎兵?!”
  
  韓闔忽然說道:“父王,攻入齊國的楚軍不可能真有十萬,這肯定是虛張聲勢,兒臣以為楚軍能有五萬就不錯了!”
  
  “哦?”韓信饒有興致地問道,“說說你的理由。”
  
  韓闔道:“理由很簡單,上次淮南大戰,楚軍直到最後也只出動了五萬騎兵,可見他們的戰馬總共也就這麼多,所以這次攻入齊國的楚國騎兵絕不會超過五萬人。”
  
  婁敬道:“大王,公子闔的分析很有道理,楚國的戰馬很可能就這麼多。”
  
  說此一頓,婁敬又道:“還有,臣曾經與北貉部落的胡人有過接觸,知道胡人在長途行軍的時候,為了加快速度,每個人通常會配備好幾匹坐騎,臣懷疑,楚軍很可能也採取了這樣的方式,所以,其實際兵力很可能只有兩三萬人。”
  
  “兩三萬騎兵?”韓信輕輕頷首,雙目卻忽然間瞇了起來。
  
  沉吟了片刻,韓信微瞇的雙眸猛然睜開,回頭喝道:“地圖!”
  
  宿衛郎將曹窋回頭一招手,早有兩名禁軍抬著一扇鏤空屏風上前,又拿來河​​北的山川河洛圖懸掛到了屏風之上,韓信對著地圖足足沉思了半刻鐘,眸子裡忽然間浮起一抹異樣的光彩,又回頭喝道:“號令全軍,拔營回國。”
  
  “喏!”曹窋轟然應喏,轉身揚長去了。
  
  目送曹窋離去,韓闔卻不解地問道:“父王,眼看著地道都快要掘通了,邯鄲都快攻陷了,此時退兵豈不可惜?而且楚軍只有兩三萬騎,只需嚴令各郡、各縣守好城池就行了,我們完全可以先攻陷邯鄲、滅掉趙國,然後再回師國內。”
  
  韓信微笑笑,道:“闔兒,為父剛剛不是教導過你麼?用兵之道千變萬化,卻又萬變不離其宗,歸根到底就一句話,那便是以正合、以奇勝,結合現在的軍情,你再好好想想,也許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呵呵。”
  
  韓闔撓了撓小腦袋,陷入了沉思。
  
    ##########
  
  邯鄲城頭上,早已經是一片狼籍。
  
  一堆堆的滾木擂石堆得到處都是,馬道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石塊、箭矢,還有浸染血漬的斷劍斷戟,原本平整的馬道已經被砸得坑坑窪窪,城牆的包磚也被砸塌了幾十上百處,原本巍峨雄壯的城池,已經顯得殘破不堪。
  
  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時不時的甚至還能看到斷肢殘軀。
  
  趙國次將軍白宣在數十親兵的簇擁下緩步上了城頭,看到城頭上橫七豎八躺得到處都是的守城兵卒,隨行的親兵隊長上前就要大聲喝斥,卻被白宣制止了,白宣躡手躡腳地踏上城頭,又小心翼翼地從人縫中走過,唯恐驚醒了熟睡的將士。
  
  不遠處,幾個負責警戒的哨卒想要見禮,也讓白宣制止了。
  
  五天血戰,將士們已經累壞了,白宣實在不忍心驚醒他們。
  
  不過就在這時候,邯鄲城外卻忽然間毫無徵兆地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睡夢中的趙軍將士霎時便被驚起,一個個翻身坐起,又操起兵器湧到了垛堞後,有十幾個眼尖的士兵最先發現了巡城的白宣,趕緊上前見禮。
  
  白宣回了禮,再轉頭往城外眺望時,齊軍果然有了動靜。
  
  然而,很快,白宣便發現情形有異,城外的齊軍並沒有向邯鄲城外集結的跡象,他們好像在拔營!沒錯,就是在拔營,齊軍要退兵? !
  
  有眼尖的士兵立刻興奮地大叫起來:“拔營,齊軍拔營了!”
  
  “沒錯,他們真的在拔營!”立刻有士兵附和,“他們要退兵!”
  
  邯鄲城頭上頓時間騷動起來,越來越多的將士湧到了垛堞後,攀著垛堞往外張望,有幾個愣頭青甚至跳上了垛堞,這一刻,所有將士心裡都充滿了狂喜,齊軍真的要退兵了,邯鄲城守住了?趙國還有他們的家園豈不就保全了?
  
  白宣眉宇間卻籠上了一層陰霾,他可不敢像將士們那樣樂觀,齊軍好端端的怎麼會退兵呢?事出反常必為妖,難不成韓信在耍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沉吟了片刻,白宣將親兵隊長叫到近前,吩咐道:“帶上騎兵,去城外抓幾個齊軍斥候回來!”
  
  “喏!”親兵隊長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
  
  歷下(今濟南市)城外,驍騎軍正浩浩蕩盪向東行進。
  
  萬軍中,項莊一邊催馬前行,一邊扭頭問百里賢道:“子良,大軍進入齊地也已經有好幾天了,算算時間,韓信差不多也該得到軍報了,你說,他會不會從邯鄲撤兵?”
  
  百里賢搖著羽扇,答道:“回師自救是肯定的,要不然,等他攻陷邯鄲再回師時,整個齊地只怕早變成一片荒原了,韓信絕對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過臣也有些擔心,韓信會在真正退兵之前耍花招,一個不好趙國反而要吃大虧!”
  
  “你是說……”項莊凜然道,“韓信會耍欲擒故縱的花招?”
  
  “十有八九如此。”百里賢篤定地道,“假如趙軍不察,以為齊軍真的已經退兵,齊軍再來一個掉頭急襲,搞不好邯鄲就會轉瞬失守。”
  
  項莊的臉色霎時便沉了下來,他越想越覺得百里賢的擔心很有道理,趙軍一個大意,還真可能中了韓信欲擒故縱的詭計,邯鄲城真要是失守了,那麼趙國也就滅亡了,這樣一來楚軍的這次遠征也就毫無意義了!
  
  不行,絕對不能允許這種情形發生!
  
  當下項莊回頭大喝道:“老屈?屈不才!”
  
  但凡項莊出征,烏木崖大統領屈不才那是必須隨行的,項莊話音方落,屈不才便已經打馬來到項莊跟前,又於馬背上拱手見禮道:“我王有何吩咐?”
  
  項莊沉聲道:“你不是帶了幾隻回巢邯鄲的信鴿嗎?即刻向邯鄲飛鴿傳書,讓你的人設法通知趙王張敖,就說寡人大軍已經攻入齊地,韓信不日就將退兵,但是,讓他千萬不要疏忽大意,以免中了韓信欲擒故縱的詭計!”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項莊舒了口氣,說道:“張敖可千萬別大意才好。”
  
  百里賢放下羽扇,道:“大王放心,張敖帳下也不是沒有能人,別人不說,那個白宣卻也是個厲害人物,若能有烏木崖的示警,應該不會再中韓信的詭計了。”
  
  項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低聲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吧……”
  
    ##########
  
  邯鄲,趙王宮。
  
  趙王張敖正與貫高、張景、趙午、白宣等文武重臣彈冠相慶,韓信終於退兵了,邯鄲之圍終於是解了,壓在他們君臣心頭上的那塊巨石也終於是搬開了,此時此刻,趙國君臣的心裡當真是充滿了狂喜之情,趙國無憂矣。
  
  趙國上將軍趙午更是興奮得滿臉通紅。
  
  齊軍猛攻邯鄲五日不下,只得黯然退兵,這份赫赫戰績已經是結結實實地落在了他趙午的腦袋上,想到自己能讓聲名顯赫的韓信無功而返,趙午便激動得老屌怒漲,若不是顧忌趙王的權威,他真想把邊上那幾個女官摁倒在地,肆意韃伐。
  
  貫​​高、張景也是慶幸不已,趙國這次能夠逢凶化吉,真可謂是邀天之幸。
  
  只有白宣濃眉深蹙,心頭隱隱感到一絲莫名的不安,齊軍圍城才只五天,竟然就草草退兵了?這完全不是韓信的風格,正所謂事出反常必為妖,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呢?是欲擒故縱的詭計,還是齊國國內發生了什麼大事?
  
  白宣的困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他派去抓捕齊軍斥候的親衛騎兵便有了消息,他的親衛騎兵足足捉了十幾撥齊軍斥候,在以各種手段虐殺了幾十名齊軍斥候後,終於撬開了其中一個齊軍斥候的嘴巴,齊國國內果然發生大事了!
  
  楚軍,竟然是楚軍,十萬楚國騎兵已經攻入了齊國!
  
  白宣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看來齊軍退兵是真的了,十萬楚國騎兵攻入齊國,並且在齊地大肆燒殺擄掠,也難怪韓信要匆匆回師了,他若再不回師,既便臨淄不會失守,整個齊地只怕也要被楚軍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白宣把這消息一說,趙王張敖以及貫高、張景、趙午等大臣更是寬心大放。
  
  張敖高興之餘,當即吩咐亞相張景道:“亞相,即刻召集公卿大夫,今兒晚上寡人要在王宮大殿大擺筵席,犒賞文武百官,哈哈哈……”
  
  “喏!”張景揖了一揖,轉身屁顛屁顛地去了。
  
  張敖又對上將軍趙午道:“上將軍,馬上派人從府庫支取錢糧,再多備些牛羊酒肉,待王宮筵罷,寡人還要親往大營犒賞五軍,與將士們同賀!”
  
  “喏!”趙午啪地拱手,又轟然應喏,然後也轉身揚長去了。
  
  “哈哈,諸位愛卿,寡人先失陪了。”目送張景、趙午的身影遠去,張敖兀自無法壓抑心中的喜悅之情,當下向貫高、白宣等人告辭,直奔后宮去了,張敖腦子裡已經浮起了劉元那白花花的身子,後宮佳麗上百,張敖卻只戀劉元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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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邯鄲失守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趙王宮裡卻仍是燈火通明,盛大的國筵仍在繼續。
  
  趙王張敖明顯已經喝多了,需要兩名女官攙扶才能站穩,既便是這樣,他卻還是堅持著挨個給大臣們敬酒,這也就是小字輩的趙王張敖,換成別的諸侯王,從來就只有大臣給他們敬酒的份,啥時候輪到國君給大臣們挨個敬酒?
  
  敬完一輪,張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還沒去大營勞軍呢。
  
  “哎呀,寡人險些給忘了。”張敖猛然一拍額頭,當下回頭望著上將軍趙午、次將軍白宣說道,“上將軍,次將軍,你們這便陪寡人一道前往軍營。”
  
  趙午、白宣自無不允,當下陪著張敖出了大殿,直奔宮門而來。
  
  然而,還沒出宮門,前方夜空下便陡然傳來了冷厲的破空聲,白宣反應極快,一個閃身就擋在了張敖跟前,趙午反應也不慢,當下猛然拔劍,厲聲喝道:“有刺客,保護大王!”數百禁軍頓時呼喇喇地湧將上來,將張敖護在了中間。
  
  “啊?刺客?!”張敖嚇得趴倒在地,酒意頓時間不翼而飛。
  
  不過,預想中的箭雨攢射並沒有到來,刺客似乎僅僅只射出了一枝箭,而且準頭也差得離譜,都射到宮門的門楣上去了。
  
  “箭上有信!”一名眼尖的禁衛忽然指著宮門上的箭矢大叫起來。
  
  張敖、趙午還有白宣急定睛看時,果然看到箭上插了一卷書信,當下命人取來階梯從門楣上拔取箭矢,又取下了書信,白宣從禁軍小校手中接書書信展開,一眼便瞥見左下方落款處有個醒目的標記,卻是一道黑乎乎的懸崖峭壁。
  
  “烏木崖?!”白宣頓時心頭一凜,這標記他聽說過。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項莊在烏木崖大量訓練死士、間諜,然後再派往各國為楚國獵取情報的事,早已經被各諸侯國所知曉了,只不過,知曉烏木崖的存在是一回事,能不能揪出國中潛伏的烏木崖奸細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烏木崖?”張敖顫聲道,“烏木崖要行刺寡人?”
  
  趙午用手中劍指了指白宣手中的密信,皺眉問道:“白宣,上面寫的什麼?”
  
  白宣匆匆看完密信,臉色頓時就變了,急聲說道:“大王,這是一封示警信,楚王項莊假借烏木崖之手通知咱們,他已經親提十萬騎兵攻入齊國,說韓信不日就會退兵,但是在退兵之前,很可能會唱一出欲擒故縱的把戲!”
  
  “欲擒故縱?”趙午皺眉道,“韓信在欲擒故縱?”
  
  “啥意思?”張敖愣愣地問道,“齊軍退兵是假的?”
  
  “欲擒故縱?欲擒故縱!欲擒故縱?!”白宣喃喃低語數聲,突然大叫道,“不好,如果韓信真是在欲擒故縱,那麼他們動手的時間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大王,事急矣,你必須馬上離開邯鄲,出小南門前往鄴城!”
  
  說罷,白宣又懇求趙午道:“上將軍,請您親率禁衛騎軍護衛大王前往鄴城!”
  
  趙午雖然一直不怎麼待見白宣,但對白宣的判斷力還是挺認可的,當下也有些信了,卻還是說道:“白宣,就算韓信是假退兵,那也沒啥,咱們這就擊鼓聚兵,分兵把守四門,齊軍要想攻陷邯鄲城只怕也是千難萬難,似乎用不著去鄴城吧?”
  
  白宣急道:“韓信用兵素來老辣,什麼時候給人留過餘地?這時候再擊鼓聚兵、分兵把守四門怕是來不及了,且就算來得及,這些事情交給末將就行了,為大王的安全計,上將軍你還是趕緊率領禁衛騎軍護衛大王前往鄴城才是正經!”
  
  張敖也有些急了,說道:“那寡人的王后、王子們呢?還有朝中大臣呢?”
  
  “顧不上他們了,只要有大王在,趙國就在。”白宣說著從親兵手裡接過頭盔,又重重地扣在頭上,再向趙午點了點頭,翻身上馬朝著軍營疾馳而去,白宣很清楚,此時把守四門的兵卒很少,他就是趕去也是無事無補。
  
  當務之急還是要去大營,聚集大軍迎擊殺回來的齊國大軍。
  
  張敖的心頓時間便懸了起來,回顧趙午道:“上將軍,寡人……”
  
  “大王,我們去鄴城!”趙午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這就走!”
  
    ##########
  
  幽暗的夜空下,三萬齊軍​​正以急行軍的速度匆匆西進,韓信白馬紫袍,在數十郎將的護衛下走在隊伍的最中間。
  
  倏忽之間,一騎快馬從前方疾馳而來:“報……”
  
  韓信輕輕勒住胯下白馬,大手一揮朗聲喝道:“講。”
  
  斥候騎兵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喘息道:“邯鄲急報,王宮夜筵仍在繼續!”
  
  早在三天前從邯鄲撤兵時,韓信就悄悄留下了大量奸細,現在這些奸細已經大量混入了邯鄲城,一來刺探消息,二來還能在關鍵時刻做內應!更重要的是,韓信還在邯鄲城外留下了一支伏兵,這會,程黑的伏兵應該已經拿下邯鄲東門了吧?
  
  不過,對於韓信來說,攻陷邯鄲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俘虜趙王張敖,只有抓住了趙王張敖,趙國才會投降,這一仗才算是最終勝利。
  
  當下韓信朗聲道:“趙夕、呂卿、許章聽令!”
  
  趙夕三將急催馬上前,於馬背上拱手作揖道:“末將在!”
  
  韓信揚起右手,遙指前方說道:“各率五千精兵,給寡人堵住邯鄲北、西、南門,哪怕就是一隻耗子,也不許從城內走脫!”
  
  “喏!”趙夕三將轟然應喏,打馬去了。
  
  韓信又道:“其餘諸將,各率本部人馬,隨寡人去堵東門!”
  
  “喏!”十數部將轟然應喏,又紛紛轉身打馬去了。
  
    ##########
  
  邯鄲東門的確已經陷落了。
  
  當程黑帶著八百精兵鑽出地道,大步踏入城門時,整座城門已經完全被事先潛入邯鄲城內的百來個細作給控制了,此前十萬齊國大軍猛攻五日、死傷無數都沒有攻破的城門,現在卻讓百來個細作給拿下了,說起來真叫人不敢相信。
  
  “將軍!”
  
  “將軍!”
  
  “將軍!”
  
  看到程黑進城,守在城門兩側的細作紛紛撞胸致意,程黑也不時地在這些齊軍細作的胸口砸上一拳,不無興奮地道:“幹得好,弟兄們!幹得好,待拿下邯鄲、擒住趙王,本將軍一定替你們向大王請功,哈哈哈……”
  
  “將軍,這沒啥,趙軍的守備太鬆懈了。”
  
  “就是,把守城門的百十個趙軍早就已經喝得爛醉如泥了,咱們根本沒費甚麼勁,就把他們全給宰了。”
  
  “早知道這樣,前幾天費那勁幹啥?”
  
  這些大頭兵卻不知道,若沒有那幾天的猛攻,若沒有成千上萬人的犧牲,趙軍又豈會有今天的疏忽大意?韓信又豈能上演這一出欲擒故縱的好戲?
  
  正說話間,前方大街上忽然間傳來了巨大的喧囂聲,遂即一道道的火把長龍從附近幾條大街以及十幾條小巷裡同時湧了出來,亮如白晝的火光下,一隊隊衣甲鮮明的趙軍已經殺氣騰騰地向著城門掩殺了過來。
  
  程黑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無比猙獰的殺機,當下緩緩抽出長劍,又以劍尖指著前方洶湧而來的趙軍,厲聲大吼道:“弟兄們都聽好了,這邯鄲城門現在就是老虎嘴,咱們就是老虎嘴裡的尖牙,趙國的兔崽子們想把咱們這顆尖牙給拔了,他們還欠些本事!”
  
  八百精兵和百十來個細作全都是身經百戰的鐵血老兵,他們全都沒說什麼廢話,一個個緩緩抽出長劍,擎起長戟,緩慢而又堅定地簇擁到了程黑身後,趙軍要想奪回城門,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從他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
  
  看到前方嚴陣以待的齊軍精銳,白宣就知道邯鄲失守已經不可避免了!
  
  韓信,不愧是韓信,用兵還真是神鬼莫測哪,直到現在,白宣都想不明白,奪取城門的這支齊軍精銳究竟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在齊國大軍撤退之後,白宣曾經派出大量的偵騎對四周所有可能藏兵的森林河谷進行了仔細的搜索,卻毫無發現。
  
  若不是確信齊軍已經全部退走,白宣就是拼著得罪趙午,就是拼著得罪國君,也會阻止這種奢華的勞軍行徑,就算是阻止不了,也會設法保留足夠的兵力把守四門!可是現在,再後悔已經晚了,邯鄲東門已經失守了!
  
  緊了緊手中的長劍,白宣將所有的雜念拋到了腦​​後。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再後悔已經於事無補,事到如今,還是全力反擊,盡可能地奪回城門吧,既便奪不回城門,既便改變不了邯鄲失守的結局,好歹也能吸引齊軍的注意,給大王的逃亡增加一些​​成功的機會。
  
  緩緩揚起手中長劍,白宣陡然聲嘶力竭地怒吼起來:“大趙國的勇士們,為了你們的妻兒老小,為了你們的家園,殺……”
  
  “殺殺殺……”緊隨白宣身後的數百親兵同聲怒吼。
  
  “殺光對面的齊國狗子,一個不留!殺!”白宣舉劍撩天,再次仰天長嗥。
  
  “殺殺殺……”這一次,幾乎所有的趙軍將士都厲聲怒吼起來,巨大的聲浪霎時驚碎了夜空,遠近十數里都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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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事不可為

  當韓信在數百禁軍的簇擁下登上邯鄲城頭時,邯鄲東城已經完全被齊軍控制了,橫亙邯鄲東西的玄武大街上,趙軍且戰且退,正向王宮收縮,齊軍則銜尾追殺、攻勢如潮,邯鄲城內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在廝殺,沸反盈天。
  
  各軍各營的戰報流水般呈送到了韓信跟前。
  
  “報……左軍已經堵住邯鄲北門,沒有一人走脫!”
  
  “報……中軍前營已經bī近王宮,正猛攻禁軍大營!”
  
  “報……後軍已經堵住邯鄲西門,沒有任何趙軍走脫!”
  
  “報……右軍已經堵住邯鄲南門,不過在我軍合圍之前,曾有一隊趙軍騎兵突圍,約有四五百騎!”
  
  韓信聞報頓時蹙緊了眉頭,曾有一隊騎兵突圍?
  
  婁敬也是臉色微變,喝道:“馬上讓趙夕將軍來見大王!”
  
  傳令兵領命去了,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趙夕滿頭大汗地來到了韓信跟前,單膝跪地拱手作揖道:臣無能,請大王責罰。 ”
  
  韓信擺了擺手,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趙夕羞愧地道:“臣率大軍趕到南門外不久,邯鄲南門突然打開,一隊趙國騎兵突然從城中衝殺而出,臣猝不及防,來不及派兵堵截他們就已經突圍而去了。”
  
  韓信又道:“那是一隊什麼樣的騎兵?”
  
  趙夕忙道:“大王,那絕不是普通的趙國騎兵,這四五百騎不僅個個體壯如牛,而且全都披掛著鱗甲,胯下的坐騎也都是高頭大馬,臣曾派出騎兵進行追殺,卻根本追不上,臣懷疑,這很可能就是趙王張敖的禁衛騎兵。”
  
  婁敬問道:“趙夕將軍,有抓住活口嗎?”
  
  “沒有。”趙夕搖頭道,“弓箭手射下了十幾個,不過都自殺了。”
  
  婁敬嘆了口氣,扭頭對韓信說道:“大王,這應該就是張敖的禁衛騎兵。”
  
  韓信點了點頭,回頭吩咐曹窋道:“事不可為,即刻號令全軍,撤出邯鄲城!”
  
  韓信用兵從來就不拖泥帶水,邯鄲之戰的勝負關鍵就是趙王張敖,若不能擒住張敖,那麼就算攻陷了邯鄲城也毫無用處,張敖已經逃走,滅亡趙國已無可能,那麼這一仗就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齊國兵力已經捉襟見肘,委實不宜再分兵了。
  
  楚王項莊已帶著幾万精騎攻入齊國,韓信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現在撤兵?”韓闔大惑不解,急道,“父王,邯鄲眼看就要拿下了!”
  
  “為父知道。”韓信微微一笑,和聲道,“闔兒你要記住,兩國交兵,不能以攻城略地為目標,而應該以滅國為目標,邯鄲不過是座城池,此戰若不能滅掉趙國,既便奪取了邯鄲也毫無意義,反而會將本就緊張的兵力牽絆在這裡,得不償失。”
  
  韓闔聞言默默點頭,趙夕卻羞愧地垂下了頭顱,都怨他啊。
  
  韓信摸了摸韓闔的小腦袋,再次吩咐曹窋道:“曹窋,下令吧。”
  
  “喏!”曹窋轟然應喏,又大步走到女牆後面,厲聲大喝道,“大王有令,各軍各營即刻撤出邯鄲城,撤出邯鄲城……”
  
    ##########
  
  趙王宮,程黑正帶著數百精兵猛攻王宮大門。
  
  “哈!”程黑一聲大喝,將面前的一名趙軍小校攔腰斬成兩截,任由刺鼻的鮮血噴濺在臉上也懶得去擦一下,只是揚起滴血的雙刃劍指著前方巍峨的宮門,厲聲長嗥,“弟兄們加把勁,殺光這些趙狗,王宮裡的女人就都是你們的了!”
  
  “嗷嗷嗷嗷……”程黑身後的數百精兵頓時就如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個眼冒綠光、嗷嗷叫囂起來,然後紛紛抄起手中的長劍、長戟,照著對面的趙軍就是一通亂砍亂刺,死守宮門的趙軍敗兵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東門方向卻忽然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嗯?這是……退兵的號角?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退兵了? !
  
  程黑愕然回頭,只見一騎快馬正順著大街飛馳而來,未及近前便已經厲聲長嗥起來:“大王有令,各軍各營即刻撤出邯鄲城,撤出邯鄲城……”
  
  數百精兵也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一個個面露驚愕之色。
  
  “嗷嗷嗷……吼呀~~”極度憤懣下,程黑一個旋身再以手中長劍猛然擲出,一下就將對面的趙軍司馬釘si在了宮門之上,程黑這才壓下了胸中的怒焰,回頭厲聲大吼:“弟兄們,走,該si的,我們走,回家,回家了……”
  
  走了兩步,程黑忍不住再次回頭,眸子裡流露出的盡是不甘之色,這可是王宮啊,裡面必然會有大量的金銀珠寶,更有成百上千的美人,可是現在,這些金銀珠寶和美人卻跟他無緣了,眼看著都要到手了,卻又離他遠去了。
  
    ##########
  
  “呼……”白宣長長地舒了口氣,手中長劍也緩緩地垂了下來。
  
  齊軍竟然退兵了,眼看著宮門就要失守了,齊軍卻意外地退兵了?不但白宣感到意外,宮門外負隅頑抗的幾百殘兵更是感覺猶如夢中,有幾個士兵更是要求同伴掐他幾下,看看是否在做白日夢,這一切太他媽的詭異、太他媽的不真實了。
  
  不過,白宣很快便恢復了冷靜,當下命令親兵四處收攏敗兵,邯鄲城中原本足足還有五六萬大軍,只不過在齊軍襲城之前,大多將士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他們還沒來得及集結就被給打散了,只要能將這些敗兵聚攏,趙軍仍可一戰。
  
    ##########
  
  邯鄲城北,小巷深處。
  
  一名小廝藉著陰影的掩護鬼魅般靠近了一座宅院的大門,再伸手輕輕一推,原本緊閉的大門便裂開了一條縫,小廝一個側身滑進了大門。
  
  小廝剛進門,黑暗中便傳來了一個聲音:“王宮被攻破了?”
  
  “沒,沒有。”小廝搖了搖頭,喘息著道,“統領,齊軍退兵了。”
  
  “嗯,齊軍退兵了?”黑暗中那個聲音又道,“這倒是有些出乎老夫的預料,嗯,看來得馬上向總部報​​告這一消息。”話音方落,一道瘦削的身影便從門房裡閃了出來,匆匆直奔後院而去,又過了片刻功夫,一隻信鴿便從後院撲翅著飛上了夜空。
  
    ##########
  
  甾水西岸,兩萬楚騎正如蝗蟲般蜂擁而下。
  
  此時,驍騎軍早已過了歷下,逼近齊國國都臨淄了。
  
  自進入齊地開始,楚軍便再次穿上了漢軍衣甲,一路走一路燒,一路北上一路擄掠,沿途所經之處,所有的阡陌盡成遍地狼藉,所有的粟子豆菽悉遭踐踏,所有的村莊鎮甸無一例外皆被燒毀,成千上萬的百姓全都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
  
  萬軍中,項莊輕輕一勒馬韁,烏騅馬便脫離大隊馳向了河灘。
  
  看到項莊單騎脫離大隊人馬,晉襄、呼延不敢怠慳,一聲呼哨,便各自帶著數百精騎也脫離了大隊,跟著項莊馳上了河灘。
  
  隔著河,項莊看到對面有好幾處沖霄而起的濃煙。
  
  不消說,那肯定是楚軍又燒了好幾個村莊,項莊甚至還能夠隱隱約約地聽到風中傳來的哀嚎啼哭聲,項莊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出那畫面,傾塌冇燒毀的一棟棟茅屋前,女人們正在默默垂淚,孩子們正在啼哭,男人們則在大聲咒罵……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多數齊人咒罵的都是漢軍,而不是楚軍。
  
  “大王,小不忍則亂大謀哪。”不知道什麼時候,百里賢已經來到了項莊身邊。
  
  項莊默默點頭,大丈夫處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大楚能夠早日統一天下,說不得只能委屈齊地百姓了!如若不然,真讓韓信滅了趙國,天下從此成為三足鼎立之勢,則勢必會兵禍連結,那時候,受苦的將不僅僅只是齊地百姓。
  
  輕輕舒了口氣,項莊幽聲說道:“輕重緩急,寡人知道。”
  
  百里賢以羽扇搭在額頭上往前方眺望了片刻,忽然說道:“大王,前面不遠好像就是齊國的國都——臨淄城了。”
  
  “寡人知道。”項莊點頭道,“十幾年前寡人來過一次。”
  
  十幾年前,項莊不但曾經來過臨淄,還一把火燒掉了臨淄大城。
  
  說到這裡,項莊忽又想起了已故的老軍師尉繚,時間過得可真快哪,一轉眼尉老爺子棄世都已經十多年了,天下格局也早已經今非昔比了。
  
  除了尉繚,項莊還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北貂胡商齊買!
  
  當年,若不是齊買的商隊恰逢其會,項莊的幾千殘兵要想打下臨淄可謂絕無可能,就在項莊回到江東後不久,就放齊買回國了,卻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等齊國這一仗打完,倒是可以派水師走海路去遠東轉轉,看看能否收買北貂部落為己所用。
  
  除了北貂,遠東地區還有東胡、肅慎、夫餘以及沃沮等原始部落,東胡本來應該是遠東地區的霸主,不過自從被匈奴打敗之後,實力一落千丈,從此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幾百個獨立的土著部落,現在的遠東,應該是最混亂的時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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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寡人想見見項莊

  齊國國相王陵正在幾個小吏以及數十軍卒的簇擁下巡視城防。
  
  站在城頭上往下看去,只見城內的大街小巷裡全都擠滿了難逃進城的附近百姓,條件好的還能夠在街角搭個窩棚遮陽擋雨,更多的人卻只能露宿街頭,白天忍受烈日灸烤,夜晚則需承受蚊蠅叮咬,遇到下雨,更是苦不堪言。
  
  王陵邊走邊問隨行的一個齊軍校尉道:“周邊各縣的援兵還沒來?”
  
  “還是沒來。”齊軍校尉搖了搖頭,又憂心沖沖地道,“國相,末將擔心,周邊各縣很可能已經被楚軍攻陷了,所以,多半不會有援兵到來了。”
  
  王陵聞言霎時蹙緊了眉頭,沒有援兵,僅憑臨淄城內的八千人,王陵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要知道城外的楚軍可是足足有十萬騎兵哪!值得慶幸的是,楚軍圍城十日卻始終沒發動進攻,他們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又有小吏湊到王陵跟前,壓低聲音說道:“國相,楚軍圍城已經十日,太倉裡的存糧眼看著支撐不了幾天了,如果再不想辦法籌糧,再過幾天就連清湯寡水也熬不出來了,逃難進城的百姓實在是太多,小人實在也是沒轍了。”
  
  王陵只是默默往前走,糧食短缺,這可是個大難題啊。
  
  半年前,臨淄太倉裡都還有上百萬石存糧,可是大王先徵淮南,再徵梁地,一個多月前又征伐趙國,幾次大仗打下來,太倉裡的百萬石糧食很快就耗盡了,圍城之前,臨淄城內又湧入了十幾萬難民,這些人可都要張口吃飯哪。
  
  好半晌後,王陵才道:“先清湯寡水地支撐著,能撐幾天是幾天,如果等到糧盡大王還沒有回師,就向世家豪族、勳戚貴族徵糧。”
  
  小吏點了點頭,說道:“也只能這樣了。”
  
  說這話的時候,小吏頗有些肉疼,小吏家裡頗為富足,足有六七囤粟子,如果朝廷下令徵糧,他家那幾囤粟子肯定要被徵走,他能不心疼麼?
  
  王陵又往前巡視了幾里地,忽然看到下面街上有難民在鬧事,雖然鬧事的十幾個難民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士兵鎮壓了,可是王陵卻意識到了潛在的危險,當下吩咐隨行的幾個校尉道:“這些難民中間搞不好就有楚軍奸細,必須嚴加控制!”
  
  隨行的幾個齊軍校尉唯唯喏喏地應了,當下領命去了。
  
  王陵又往前巡視了一段,低聲嘆息道:“也不知道大王什麼時候能回來?”
  
  小吏心裡同樣七上八下,卻還是寬慰王陵道:“國相放心,這個時候大王的大軍說不定已到臨淄城外了。”
  
    ##########
  
  韓信大軍還沒到臨淄,不過距離臨淄也不遠了。
  
  此時此刻,韓信正站在高邑的土垣城牆上生氣,高邑是臨淄西邊的一座小城,城內差不多有兩千居民,不過現在,呈現在韓信面前的除了斷垣殘壁,就只剩下瓦礫堆了,昔日還算繁華的一座城池竟然被楚軍一把火給燒了。
  
  而且,這不是唯一一座被燒毀的城池,在回師臨淄的路上,韓信至少已經見到了十幾座被燒毀的城池,此外,被燒毀的鎮甸村莊那就更多了!尤其讓韓信生氣的是,楚軍不僅四處放火,更將沿途所有的良田阡陌踐踏得一塌糊塗。
  
  楚軍如此行徑,與當年深入楚地的梁軍何異?
  
  如果非要找出區別,那就是當年的梁軍是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而楚軍卻不殺人。
  
  不過,韓信覺得楚軍不殺人比梁軍殺人更加的讓人憎恨,楚軍若是將沿途所經之處的百姓全殺了,那也就罷了,可楚軍不殺人,卻把這許多難民全趕進了少數幾個雄城大邑,卻給齊國增加了極大的負擔!
  
  婁敬嘆了口氣,說道:“大王,楚軍這一手好毒啊。”
  
  楚軍這一手的確很毒,他們雖然不殺人,卻燒毀了沿途所有百姓的房屋,也搶走了他們所有的口糧,更將今年的粟子豆菽踐踏殆盡,如此一來,一個巨大的包袱就憑空落到了齊國君臣的頭上,這幾十萬乃至上百萬難民救還是不救?
  
  不救吧,為萬民所唾棄還是小事,關鍵是死了這麼多的百姓之後,齊國的人力、國力以及軍力就將遭到嚴重削弱,就算韓信握有秦王玉璽,也無法再與劉邦​​、項莊爭鼎了,這是韓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
  
  可救吧,齊國上哪去弄這許多糧食?
  
  要知道,這可不是幾千或者幾萬難民,面是幾十上百萬難民哪!
  
  從薛郡到濟北郡,再從濟北郡到臨淄郡,楚軍騎兵已經塗毒了三個郡幾十個縣,保守估計,無家可歸的難民都已經超過了三十萬人,而且這事還沒完,接下來楚軍肯定還會繼續流竄,最後無家可歸的難民很可能超過百萬人!
  
  上百萬難民,這麼多人張嘴吃飯,壓力可著實不小!
  
  臨淄太倉裡已經沒有一粒糧食了,其餘的諸侯國也不可能藉糧給齊國,韓信如果要救這百萬難民,辦法就只有一個,就是向齊地的世家豪強、勳戚貴族強行徵糧!可這樣一來,韓信也就把齊地的世家豪強給得罪狠了!
  
  “是啊。”韓信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道,“項莊小兒這一手還真夠毒!”
  
  婁敬沉吟片刻,又道:“大王,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只能搶在局勢徹底糜爛之前擊滅這支楚軍騎兵,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哪。”
  
  韓信默默點頭,這個,婁敬卻是與他想到一塊去了。
  
  只要自己的大軍能夠及時殲滅項莊的這支騎兵,那就可以將齊地難民的數量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那時候,無論是犧牲難民還是犧牲小部份世家豪強,都不至於傷及齊國的根本,齊國就仍有與楚漢爭雄的底氣。
  
  不過,要想殲滅楚軍並不容易,因為楚軍全都是騎兵,來去如風,而齊軍卻是步兵,行動遲緩,更重要的是,韓信對項莊缺乏直觀的認知,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夠百戰不殆,對於項莊這級別的對手,韓信必須做到知己又知彼。
  
  用力將手中的瓦礫捏成​​粉末,韓信忽然說道:“寡人想見見項莊。”
  
  “大王不可!”婁敬聞言臉色大變,急勸阻道,“項莊可是世之猛將,連樊噲都死在了他的戟下,大王與他唔面,實在太過凶險。”
  
  “無妨。”韓信卻擺了擺手,淡然道,“寡人自有安排。”
  
    ##########
  
  淄水東岸,楚軍大營。
  
  項莊舉起牛角觴遙敬百里賢道:“子良,來,嚐嚐齊地水酒。”
  
  百里賢也舉起牛角觴回敬項莊,然後掩起衣袖將酒觴裡的水酒一飲而盡,放下酒觴,百里賢說道:“大王,這齊地水酒寡淡無味,比咱楚地白酒可是差遠了。”
  
  “那是。”項莊不無得意,若不是他項莊,這個時代的人又豈能喝上白酒?
  
  百里賢重新操起羽扇,若有所思道:“大王,圍城已經十日,韓信大軍差不多也該回來了,關鍵是臨淄附近已經搶不到糧食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驍騎軍自進入齊地以來,就一直依靠擄掠維持軍糧的供給,四萬匹戰馬和兩萬匹騾馬的草料也就罷了,蒙古馬的適應能力歷來就很強,只吃青草就行,但是兩萬將士的口糧可著實不是個小數目,臨淄周邊雖是齊地最肥沃之地,卻也只夠楚軍肆虐十日。
  
  現在十日已經過去,臨淄附近能搶到的糧食基本上已經搶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及時轉進,將士們就該餓肚子了。
  
  項莊放下牛角觴,道:“斥候騎兵差不多也該有消息了吧?”
  
  話音方落,呼延忽然大步入帳,衝項莊稟報導:“大王,探馬回報,韓信大軍已經到了高邑,距離臨淄已經不足五十里了。”
  
  當下項莊與百里賢便相視一笑,說道:“齊軍的速度倒也不慢,不過韓信回來了,寡人卻是要走了,但願他別怨寡人才好,呵呵。”
  
  剛說完,晉襄又大步入內,昂然稟道:“大王,有齊國使節求見。”
  
  “齊國使節?”項莊聞言略略一愕,當下又道,“從臨淄城內來的?”
  
  “不是。”晉襄搖頭道,“是從淄水西岸來的,說是奉了齊王之命前來遞國書的。”
  
  “國書?”項莊回頭跟百里賢交換了一下眼神,當下吩咐晉襄道,“請他進來吧。”
  
  晉襄領命而去,很快便又領著個身材頎長的中年秀士進了大帳,那中年秀士進了帳,只是衝著項莊淺淺一揖,朗聲道:“在下田雄,忝為齊王帳下一遏者,今奉齊王之命,特來向楚王遞交國書。”說罷,田雄又從懷裡摸出了一封國書。
  
  呼延悶哼一聲,上前兩步接過國書又交到了項莊跟前。
  
  項莊展開國書,上面卻只有寥寥幾行字:人曰楚王項莊英雄蓋世,氣宇風采不輸昔之霸王,寡人欽慕已久,只是緣慳一面,明日申時,寡人於淄水西岸相候,隔水論兵,亦不失為人生一大快事,還望足下能夠準時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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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神箭由淵
  
  黃龍蕩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一段淄水河道,卻注定要成為名垂青史的歷史古蹟!
  
  韓信之所以選擇在黃龍蕩跟項莊晤面,完全是因為黃龍蕩附近都是曠野,視野開闊,不管是楚軍還是齊軍,都無法在淄水兩岸埋設伏兵,只要雙方無法在對岸伏兵,雙方君主安全上就有足夠的保證,當然,主要是韓信的安全能夠保證。
  
  申時剛過,韓信、項莊就各自帶著數百親騎出現在了黃龍蕩兩岸。
  
  此時已是九月初,齊地氣候已經逐漸轉冷,天上的太陽也不那麼毒辣了,陽光照在身上只讓人感到和煦溫曖。
  
  距離河岸尚有百步之遙,項莊忽然揚起右手。
  
  身後隨行的晉襄、呼延以及數百親騎便紛紛勒馬止步,混跡普通士兵群中的由淵卻本能地瞇起右眼,望向了淄水對岸的韓信,距離還是有些遠,如果在這個距離上突施冷箭,射中韓信的可能性還不足一半,要想射殺韓信更是難如登天。
  
  止住了身後隨行的親兵親將,項莊再輕輕一策馬韁,烏騅馬便再次輕甩四蹄,緩緩走向了淄水東河,幾乎是同時,對岸的韓信也喝住隨行親騎,單人獨騎走向淄水西河,輕盈的馬蹄聲中,兩人兩騎很快便走到了淄水河邊。
  
  黃龍蕩這段的淄水寬度還不到三十丈,站在淄水東岸,項莊可以清楚地看到,韓信身上並沒有攜帶任何兵器,更沒有攜帶弓和箭,當然,項莊根本不擔心韓信攜帶兵器,就憑韓信那點微末武藝,要想射殺他項莊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韓信也看得很清楚,對岸的項莊同樣沒有攜帶任何兵器。
  
  當下韓信淺淺一揖,說道:“楚王果然是信義之士,寡人甚感欣慰。”
  
  項莊微微一笑,拱手說道:“齊王果然是風采過人,無愧兵家之仙美譽。”
  
  “兵家之仙?楚王過譽了。”韓信淡然笑笑,又道,“如果有可能,寡人倒真想與楚王你成為莫逆之交,可惜造化弄人,讓你我於戰場上刀兵相見,至感遺憾。”只這一句交談,韓信便已經發現,項莊絕非龍且那樣有勇無謀的莽漢。
  
  看來要想在濰水重演水淹楚軍的好戲,難度不小。
  
  “齊王,其實我們完全有機會成為真正的莫逆之交。”項莊的眼神犀利如刀,直直地望著韓信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要齊王拋下昔日恩怨,將齊地十郡併入大楚,則寡人可以保證與你共享天下,從此項韓兩姓輪流為王,永為兄弟。”
  
  韓信臉上霎時浮起了一絲怒色,不過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至此,韓信已經基本可以肯定,項莊是個智勇兼備的難纏對手!
  
  “人說楚王不僅武藝卓絕,口才更是了得,寡人今日算是領教了。”韓信灑然一笑,針鋒相對地反擊道,“這句話,也正是寡人想要對你說的,若楚王你能將巴蜀、荊襄以及江東併入大齊,則寡人可與你一起面南稱孤。”
  
  “哈哈。”項莊仰天打了個哈哈,又道,“齊王,這裡風景不錯。”
  
  “風景不錯?”韓信眸子裡有寒光一閃而過,語氣也在不禁意間冷冽了許多,“寡人卻只看到城池被毀,良田被踐踏,無辜百姓流離失所,何來風景不錯之說?”
  
  “寡人似乎也看到趙地狼煙四起、百姓顛沛流離呢?”項莊反唇相飢道,“齊王,你我二人所行所為大致不差,就不必互相攻訐了,這叫大哥別說二哥。”
  
  韓信聞言微微一窒,遂即又灑然一笑,說道:“好吧,這些就不提了,現在寡人已經撤兵回國,貴軍是不是也可以離開齊國了呢?只要楚王你肯退兵,寡人絕不為難,除了沿途關卡一律放行外,還額外奉送大軍所需糧草!”
  
  韓信並不認為項莊會接受自己的好意,不過,若是項莊能夠接受,那就最好不過了。
  
  韓信很清楚,從這一刻開始,他跟項莊之間的殊死較量就已經開始了,他絕不會讓侵入齊地的楚軍逃走,更不會讓項莊活著返回江東!
  
  “呵呵,齊王的好意寡人心領了。”項莊微微一笑,又道,“此來齊地,寡人已經打攪良多,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不過,若是貴軍能夠後退十里,允許我軍在黃龍蕩架設浮橋,以便大軍渡河南返,則不勝感激。”
  
  此時,楚軍正跟齊軍隔淄水對峙,東渡濰水、膠水,再由膠東、琅邪退回淮南的行軍路線是早就確定的,項莊之所以跟韓信說要在黃龍蕩架橋,無非是為了混淆韓信的視聽,以造成聲東擊西之效,為楚軍東渡濰水創造機會,贏得時間。
  
  “好說。”韓信滿臉微笑,心裡卻是冷笑,在黃龍蕩架橋渡河?區區聲東擊西的雕蟲小技,也敢在寡人面前出乖露醜?
  
    ##########
  
  項莊與韓信言談甚歡,他的數百親騎則靜靜地守候在百步開外。
  
  人群中,由淵左手緊握七石硬弓,右手攥緊狼牙重箭,掌心裡已經沁出了冷汗。
  
  由淵從五歲起開始在阿母的督促下練習箭術,十三歲獨自一人進深山狩獵,十五歲獵殺第一頭猛虎,十七歲完成百步穿楊的壯舉,其箭術之精絕可謂天下無雙,否則,九原大校時他也不可能在箭術上壓過高初。
  
  但是現在,由淵卻的確有些緊張。
  
  因為這次,他要射殺的不是狼,也不是老虎,而是當世大兵家韓信!一想到韓信很可能會在今天死在自己箭下,由淵便感到無比的興奮,可是,萬一要是失手,那麼他由淵就將成為千夫所指,這可是一次極佳的獵殺韓信的機會,很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由淵竭力讓自己的心跳恢復平靜,同時暗示自己,他由淵的箭術天下無雙,韓信,死定了!
  
    ##########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韓信跟項莊都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項莊首先拱手作揖,對韓信說道:“齊王,要不今天就先到這裡?”
  
  “也罷,那就改日再敘。”韓信微微一笑,人卻沒動,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等項莊轉身過後,他再轉身不遲,需知項莊可是世之猛將,萬一他身上帶了什麼暗器,保不準就能射穿三十丈寬的河面,對他構成威脅。
  
  項莊焉能不知韓信心中所想,當下勒馬轉身。
  
  看到項莊勒馬轉身,韓信這才放下心來,也跟著勒馬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項莊忽然揚起右手,張開的五指猛然握緊成拳。
  
    ##########
  
  百步開外,看到項莊手勢,擋在最前面的晉襄、呼延狠狠一勒馬韁,胯下坐騎頓時向著左右兩側讓開,幾乎是在兩人勒馬側身讓開的同時,由淵早已經在馬背上人立而起,吐氣開聲中,足可七石挽力的硬弓應聲而開。
  
  淄水西岸,距離韓信同樣也在百步開外的曹窋霎時兩眼圓睜,無比驚恐地大叫起來:“當心,大王當心……”
  
  話音方落,由淵已經猛然鬆手。
  
  只聽嗡的一聲悶響,扣於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經疾如流星般射了出去,七石硬弓射出的狼牙重箭,射速之快簡直超乎想像,幾乎是瞬息之間,狼牙重箭便已經飛越了一百五十多步遠的距離,射中了韓信的背心要害。
  
  項莊甚至都來不及扭頭往回看,只是眼角餘光看到有寒光一閃,河對岸的韓信便已經悶哼一聲,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
  
  “大王!”
  
  “有刺客!”
  
  “保護大王!”
  
  “跟這些狗日的楚蠻子拼了!”
  
  看到韓信墜馬,百步開外的齊軍禁衛霎時間炸了鍋,一部份禁衛軍挽弓搭箭朝著淄水東岸的項莊胡亂放箭,更多的人卻瘋了似的打馬搶上前來,試圖救起韓信,宿衛郎將曹窋一邊飛馬上前,一邊連連挽弓放箭,箭箭不離項莊周身要害。
  
  項莊揚起雙肘,以套在手腕上的鐵護肘連連格擋曹窋射來的箭矢,一邊卻興奮不已地扭頭大吼:“由淵快,快再補幾箭,射殺韓信,射殺韓信……”
  
  這一刻,項莊真想縱馬過河,然後親手擰斷韓信的脖子。
  
  不過項莊也就是腦子裡想想,淄水寬逾三十丈,他若真敢縱馬過河,只怕最後肯定會落入河中,然後被蜂擁而至的齊軍禁衛射成刺蝟。
  
  不用項莊提醒,由淵也已經再次挽開了硬弓。
  
  喘口氣的功夫,由淵又向著對岸已經倒地的韓信射出了兩箭,由淵的箭術真是不是吹出來的,一百五十多步的距離,連續三箭全部命中目標,不過由於韓信倒地,而且恰好腳對著東岸,因此後續兩箭只是射中了韓信的大腿。
  
  射完三箭,由淵的右手便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七石硬弓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放眼天下,能夠挽開七石硬弓的絕不會超過兩手之數,縱然由淵膂力過人,射完三箭之後也是吃不消了,這個時候,他的右手恐怕連一枚雞蛋都握不住了,而且至少半個月內,是絕對無法挽弓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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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發表於 2021-12-7 00:25:31 |只看該作者
第378章 隨時可能殯天?

  早已過了半夜子時,韓信的王帳裡卻仍是燈火通明。
  
  帳門外,程黑、趙夕、許章、呂卿等幾十員齊軍大將盡皆神情焦躁,一個個手按劍把正在來回踱步,婁敬臉上也充滿了憂慮之色,幾個太醫在大帳裡忙碌了快兩個時辰了,卻始終不見人出來,難不成大王這次真的挺不過去了?
  
  雜亂的腳步聲忽然從遠處傳來,眾人急回頭看時,只見公子韓闔已經在大群禁衛的簇擁下往這邊匆匆走了過來,在韓闔的身後還跟一個少年,少年大約十五六歲,長得與韓闔有幾分神似,不過看上去顯得有些木訥。
  
  婁敬以及程黑諸將趕緊拱手作揖:“臣等參見兩位公子。”
  
  敢情那少年便是韓信的長子韓闞,面對婁敬及程黑諸將,韓闞趕緊回禮,韓闔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喝道:“讓開,本公子要見父王!”
  
  “公子不可。”婁敬急道,“太醫正在救治大王,此時不宜打擾。”
  
  韓闔雖然年粉卻極有主見,當下皺了皺眉頭,不耐煩道:“亞相,同樣的話本公子不想再說第二遍,現在請您讓開!”
  
  婁敬面露為難之色,韓闞卻上前勸韓闔道:“二弟,我們還是聽亞相的吧。”
  
  “閉嘴!”韓闔卻老實不客氣地訓斥韓闞道,“你懂個啥?搞不好這就是你我兄弟跟父王的最後一面,進去遲了那就見不著了。”
  
  韓闞面露羞愧之色,再不敢多說什麼了。
  
  正爭執不下時,宿衛郎將曹窋忽然掀簾而出,沉聲道:“大王已經醒了,亞相、四位將軍還有兩位公子請隨末將進帳吧。”
  
  “大王已經醒了?”
  
  “天可憐見,大王終於醒了!”
  
  “我早說過,大王肯定不會有事。”
  
  眾人聞言頓時寬心大放,韓闔卻早已經掀簾進了大帳,韓闞、婁敬以及程黑四將便也紛紛掀簾走進了大帳。
  
  韓信這會正靠在軟墊上養神,他人雖然醒了,臉色卻還是一片慘白,而且慘白中隱隱透出一絲青色,婁敬也算略通醫道,見此情形頓時心頭微沉,大王臉色白中泛青,這顯然不是什麼好現象,這說明箭上的劇毒已經浸入內臟了。
  
  “父王!”韓闔悲號一聲,僕地跪倒在了韓信榻前,韓闞愣了愣,也跟著跪倒在了韓信榻前,不過他並沒有像韓闔那樣失聲痛哭,但是從他的眼神裡,還是清晰地流露出對韓信的崇拜,還有為人子對父親的那種孺慕之情。
  
  “闔兒不哭,快起來吧。”韓信衝韓闔勉力露出一絲笑容,又對韓闞道,“還有闞兒,你也起來吧,別跪著了。”
  
  韓闞喏了一聲果然起身。
  
  韓闔卻沒有起身,依舊跪著又扭頭問幾個太醫中年紀最長的那個道:“老公羊,父王的傷勢如何?”
  
  婁敬以及程黑諸將也是面露關切之色,這也是他們急切想知道的。
  
  複姓公羊的老太醫略略沉吟片刻,道:“大王的傷勢有三處,背心、左胯以及左腿,先說左胯以及左腿的傷勢,刺客所使的硬弓勁道極大,大王左大腿的大骨已經被整個切斷,左胯胯骨也被擊碎,所以,可能,也許……”
  
  “老公羊。”韓信皺了皺眉,不耐煩道,“但說無妨。 ”
  
  公羊太醫嘆了口氣,低聲道:“也就是說,既便大王你能夠保住性命,從此之後也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而且,每逢天陰下雨,傷處還會痛苦不堪。 ”
  
  韓信默然不語,韓闔卻急切地問道:“那麼父王能否保住性命?”
  
  公羊太醫默然不語,韓闞、韓闔、婁敬以及程黑四將頓時間變了臉色。
  
  韓信卻是神色如恆,淡然道:“老公羊,寡人戎馬一生,早就見慣了生死,所以,有什麼話你儘管直說,寡人承受得起,更不會怪罪於你。”
  
  “如此,老臣便直說了。”公羊太醫點點、頭,又道,“大王左腿的大骨以及左胯骨已被箭頭所擊碎,骨髓已經滲入血液,而且箭頭上塗有劇毒,現在毒性也同樣滲入了血液之中,並且已經擴散到了五臟內腑之中。”
  
  頓了頓,公羊太醫又道:“箭頭上塗的劇毒雖然烈,老臣卻有法可治,但是滲入血液的骨髓老臣卻無法可治,所以只能聽天由命,在接下來的七天之內,大王若是不發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發熱,那麼老臣也就束手無策了。”
  
  韓信道:“也就是說,寡人活命的機會還有一半?”
  
  公羊太醫不敢正視韓信的目光,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韓信嘴角便綻起了一絲微笑環顧眾​​人說道:“項莊小兒如此處心積慮意圖致寡人於死地,寡人還能有一半的活命機會,已經是邀天之幸了,呵呵。”
  
  公羊太醫點了點頭,低聲道:“大王,剛才制肉取箭還有刮骨清毒的時候,你已經流了很多血,這會身體虛弱,不宜說話太多,還是睡一會吧。”
  
  “唔,寡人也的確有些乏了。”韓信輕輕頜首,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公羊太醫向婁敬以及程黑四將使了個眼色,婁敬等人便跟著公羊太醫出了大帳,韓闞以及韓闔兩位公子卻沒有跟出來,依然陪伺在韓信榻前。
  
  出得王帳,婁敬便將公羊太醫拉到了僻靜處,程黑四將也跟了上來。
  
  婁敬環顧左右,發現除了自己和程黑四將外已經再沒有別人,才道:“公羊太醫,你是不是還有未盡之言?”
  
  公羊太醫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黯然說道:“亞相,若只是左腿以及左胯的箭傷,則大王活命的機會尚有一半多,但是請恕老夫直言,相比背心所中的那一箭,大王左腿以及左胯上的那兩箭就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了。”
  
  婁敬臉色微變,急道:“老公羊,你這話什麼意思?”
  
  程黑也舉起了手中拎著的背甲,這件背甲就是當初韓信穿在大氅內的護甲,在背心要害位置罩了一面護心銅鏡,直到現在,那枝狼牙重箭都還穩穩地插在護心銅鏡上,在中箭的部位,護心銅鏡往內尖出了高高一坨,卻並沒有被箭頭貫穿。
  
  當下程黑說道:“這一箭雖然射中了大王背心,卻被護心鏡給擋住了,怎麼老太醫卻說這一箭比大王左腿、左胯上的那兩箭更加的致命?”
  
  公羊太醫指著護心銅境上往內尖出的那一坨,嘆道:“看見這尖尖了嗎?刺客射中大王背心的這一箭雖然沒能貫穿護心鏡,卻仍然給大王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創傷,大王的心脈已經遭到重創,今後但有情緒波動,便會,便會......”
  
  婁敬等人聞言凜然,老公羊雖然支支吾吾沒有明說,可他的言外之意誰都聽出來了,就是說大王若有情緒波動,立刻就會心脈寸斷、當場斃命!可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又有誰能夠做到古井不波?這豈不是說,大王隨時可能賓天? !
  
  ############
  
  淄水東岸,楚軍大營。
  
  此時此刻,項莊的心情也有些掙扎,由淵的第一箭的的確確射中了韓信的背心,直到韓信墜馬,那枝箭都還插在韓信的背心上,還有後續兩箭,也的確射中了韓信的身體,這三枝箭全都塗了劇毒,韓信還能有活?
  
  不過,在沒有確切消息之前,項莊可不敢貿然做出決斷。
  
  假如韓信沒死,那沒什麼好多想的,直接按照原定計劃東渡濰水,再渡膠水,然後沿著海邊經膠東、過琅邪、東海再返回江東,可若是韓信已經死了,則齊軍群龍無首,現在就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操作得當就能一舉滅掉齊國!
  
  老實說,在設計刺殺韓信之前,項莊並沒有想過會出現現在的局面!
  
  但是現在,機會卻真的出現了,當機會出現時,項莊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若能現在就滅掉齊國,為什麼要等到將來?
  
  背負雙手在行轅裡來回踱了好半天,項莊忽又頓步回頭,問百里賢道:“子良,假如韓信已死,你說現在是不是個機會?”
  
  百里賢下意識地搖了搖羽扇,答道:“是。”
  
  說此一頓,百里賢又跪坐起身,道:“假如韓信就此斃命,淄水西岸的十萬齊軍就會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婁敬雖是大才,卻未必能鎮得住程黑、趙夕等齊軍宿將,還有韓信的兩個兒子,長子韓闞懦弱無能,次子韓闔年紀尚幼,皆難當大任!”
  
  “還有。”項莊接著說道,“齊國根基並不穩固,韓信活著,各方勢力只能隱忍待命,一旦韓信死了,各方勢力尤其是田氏的殘餘勢力肯定會趁勢而起,正在梁地領兵的薛歐搞不好也會擁兵自立,如此一來,齊國立刻就會分崩離析。”
  
  “但是……”百里賢又道,“如果韓信沒死,則這一切就不可能發生!”
  
  “是啊,如果韓信沒死,那麼這一切就是空想。”項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又道,“而且,寡人更擔心韓信會詐死,引誘咱們上當。”
  
  百里賢道:“是啊,韓信用兵如神,不能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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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5:43 |只看該作者
第379章 詐死

  次日清早,留在臨淄主持國事的國相王陵也來到了營中,當婁敬、王陵聯袂來到韓信的王帳前時,韓信剛醒,宿衛郎將曹窋沒有攔阻,直接就放兩人進了帳。
  
  大帳裡,次子韓闔正給韓信餵食清粥,長子韓闞則愣愣地站在一側。
  
  王陵、婁敬拱手見禮,韓信只是輕輕頷首算是回禮,又以眼神示意兩人落座,不過兩人哪裡還有心思落座,都不由自主地站到了韓信榻前。
  
  待韓闔餵完粥,婁敬問守在旁邊的公羊太醫道:“老太醫,大王情形如何?”
  
  公羊太醫將布巾置入清水盆中濡濕,再行絞幹,然後覆於韓信額之上,忙完這些才回頭回答婁敬道:“亞相,大王情形尚好,並未發熱。”
  
  “哦,這就好。”婁敬鬆了口氣,“沒發熱就好。”
  
  暫時沒有發熱,也就意味著大王已經挺過了第一天,只要接下來的九天大王還是沒有發熱,那麼他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當然,這得有個前提,那就是這九天之內不能出現什麼意外,否則心緒激動之下,大王很可能突然崩卒!
  
  王陵關切地道:“大王,營中條件簡陋,不如回宮將養吧?”
  
  “不,暫時還不能回宮。”韓信微微搖頭,又道,“寡人若在這時候回宮,豈不是在明著告訴項莊,寡人已身受重傷?項莊知道之後又豈能善罷幹休?屆時,楚軍定會將整個齊國攪個天翻地覆,寡人身體有恙,如何阻止?”
  
  婁敬便輕輕地嘆了口氣,大王用兵如神,亙古無人可及,但是除了大王,整個齊國便再找不出一個堪當大任的將才了,上將軍曹參也算是名將,可惜已經歿於淮南,次將軍薛歐也算是沙場宿將,此時卻也遠在梁地領兵呢。
  
  而且,既便薛歐在此,只怕也同樣不是項莊對手,相比楚、漢兩國的人才濟濟,齊國還真是人才凋零,幾個月前大王雖然頒發了求賢令,但是應邀前來的人才卻寥寥無幾,諸如楚國畢書、漢國白墨這樣的大才更是半個沒有。
  
  所以,誠如大王所言,齊國現在非常危險,一旦讓項莊知道韓信已經身受重傷,而且隨時都可能歸天,項莊又豈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到那個時候,齊國既便不至於亡國,只怕也要遭受空前浩劫,從此元氣大傷。
  
  韓信頓了頓,幽聲說道:“國相,亞相,寡人想詐死。”
  
  “詐死?”王陵蹙了蹙眉,不以為然道,“大王,怕是不太吉利吧?”
  
  婁敬卻是心頭微動,詐死倒也不失為一著妙棋,若能奏效,那麼項莊和他麾下的這幾萬精騎就全交待了,既便得不了手,也至少可以驚退項莊和楚軍,保得齊地安寧!只是,大王現在這身體,還能夠受得了戰場的顛簸麼?
  
  “就這麼定了。”韓信喘了口氣,吩咐曹窋道,“曹窋,去把程黑、趙夕、呂卿、許章四位將軍請來。”
  
  “喏!”曹窋領命去了。
  
  韓信又向婁敬道:“國相,亞相,待會就向將士們公佈寡人的死訊吧。”
  
  “啊?!”王陵吃聲道,“大王,這一來,整個大營只怕立刻就會陷入騷亂哪?”
  
  “大營若不騷亂,又如何騙過項莊?”韓信嘴角忽然綻起淡淡的笑意,幽聲說道,“不過國相大可不必擔心,寡人有辦法制止騷亂,更能讓將士們迅速恢復鬥志,此戰,寡人已經失算了一次,不可能再失算第二次了。”
  
  黃龍蕩跟項莊的晤面,韓信的確是失算了。
  
  韓信他萬萬沒有想到,楚軍中竟有如此可怕的神射手,足足一百五十步遠,竟然能夠一箭射中移動目標,若不是護心鏡的保護,此時他韓信早就屍冷多時了!這次失算也是韓信這麼多年來唯一的一次,卻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喏!”王陵無奈,只得唯唯喏喏地應了,遂即程黑、趙夕、呂卿、許章四員大將進了韓信王帳,韓信逐一叮囑了一番,便讓王陵、婁敬出帳公佈死訊,韓信大帳裡也同時響起了公子韓闞、公子韓闔的嚎啕大哭聲。
  
  過了不到片刻功夫,整個齊軍大營便陷入了巨大的騷亂之中,成千上萬的齊軍將士奔走相告,神情淒惶、如喪考妣……
  
    ##########
  
  自從黃龍蕩晤面之後,項莊就一直派斥候騎兵嚴密監控著齊軍大營的動靜。
  
  辰時剛過,呼延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行轅,無比興奮地向項莊稟報道:“大王,齊軍大營已經炸開鍋了,看樣子韓信是真死了!”
  
  呼延話剛說完,整個行轅也霎那間炸開了鍋。
  
  百里茂上前往由淵胸口狠狠捶了一拳,笑道:“子川,這下你可立大功了!”
  
  “僥倖,這不過是僥倖。”由淵撓頭憨笑,射殺韓信可真是不世之功,單憑這戰功,他由淵差不多就能可以封個鄉侯了,除了府邸、食邑等封賞,還有嬌妻美妾,一想到這裡,由淵的嘴巴頓時就咧到了耳朵根上。
  
  晉襄、呼延也是艷羨不已,七石硬弓他們也能夠挽開,可要他們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的活動目標,卻是千難萬難,楚地善射之士成千上萬,但是能夠挽開七石弓又能射中一百五十步外活動目標的,除了由淵恐怕也就高初將軍了吧?
  
  項莊卻總覺得有些不托底,當下向百里賢道;“子良,看看去。”
  
  當下晉襄、呼延點起兩千羽林衛,護著項莊、百里賢來到了淄水東岸的一座小山上,站在小山上居高臨往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整座齊軍大營,此時此刻,齊軍大營的確已經陷入了騷亂之中,如果再不阻止,搞不好就會演變為營嘯了。
  
  望著沸反盈天的齊軍大營,呼延舔了舔嘴唇,小聲對身邊的晉襄說道:“晉襄,這時候咱們要是渡過淄水殺過去,齊國大軍肯定就完了。”
  
  晉襄點了點頭,也道:“嗯,現在的確是個好機會。”
  
  項莊手搭涼篷看了片刻,對百里賢說道:“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百里賢聞言放下搭在額角的羽扇,說道:“可對面的​​情形不像是假的。”
  
  項莊便蹙緊了眉頭,就如百里賢所說的,對面齊軍大營的情形的確不像是假的,這種程度的騷亂,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縱然韓信是兵家之仙,是軍神,怕也不敢如此托大,萬一真的釀成了營嘯,到時候就連哭都找不著地兒。
  
  “可是……”項莊立刻又提出了另一個疑問,“婁敬為什麼不封鎖消息?”
  
  百里賢道:“是啊,這的確讓人困惑,婁敬也是大才,他不可能不知道韓信死亡對於齊軍乃於整個齊國的影響,所以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齊軍已經完全失控,婁敬已經無法封鎖消息了,再有一個就是,這的確是個陷阱。”
  
  項莊道:“那麼你說,哪種可能性更大?”
  
  百里賢搖頭道:“看不準,臣也是看不準哪。”
  
  如果換成別人,百里賢早就向項莊建言渡河攻擊了,可換成是大兵家韓信,百里賢就不敢如此篤定了,韓信或許不如張良足智多謀,也不如項羽英雄蓋世,但是單以用兵而論,絕對是無人可及,既便是大王那也是有所不及。
  
  所以,百里賢實在不敢輕易斷言韓信的意圖。
  
  百里賢看不準,項莊也同樣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之中。
  
  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正跟項莊說:不要再猶豫了,趕緊渡河,只要渡過淄水,你就能打敗齊國大軍,你就能滅掉齊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從今往後,再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機會了!
  
  可是馬上,又有另一個聲音跟項莊說:不行,這是個陷阱,韓信乃兵家之仙,用兵之能亙古無人可及,你若渡江攻擊,一個不小心就很可能萬劫不復,昔劍閣能夠脫險,是因為白墨還嫩,現在面對的可是韓信,韓信可不會給你留下任何餘地!
  
    ##########
  
  程黑神情冷漠,按劍而立。
  
  在程黑的身邊,十幾個部將同樣按劍肅立,正冷冷地打量著四周來回衝突、大呼小叫的士卒,不過,也不是所有的齊軍​​將士都在騷亂,其實參與騷亂的多以士卒為主,那些隊率以上的老兵並沒有亂,一個個都還保持著鎮定。
  
  至於曲長以上將校,更是絲毫未及於亂。
  
  如果身處大營之中,項莊就一定會發現,齊軍的騷亂其實並沒有失控,甚至根本沒有失控的危險,因為作為一支軍隊的中堅力量的老兵還沒有亂,只要一聲令下,這些老兵就能在半刻鐘的時間內約束住各自麾下的士卒!
  
  時不時的,程黑就回頭望一下中軍大營的方向。
  
  程黑在等,什麼時候中軍大營裡豎起了瞭望車,什麼時候他就可以約束部曲,準備迎擊楚軍了,作為前軍大將,程黑知道韓信的整個計劃,韓信的整個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通過詐死引誘楚軍渡河攻擊,等楚軍半渡時再聚兵擊之!
  
  現在,就看項莊會不會上當,楚軍會不會渡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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