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嗜酒態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煓梓 -【傲龍炙心(上海五龍堂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1-12-15 00:48: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次日,傾盆大雨,天氣非常不好。
  
  辛海澤一早就接到電話,說開灤礦坑那邊的經理打電報來,裡頭報告了一些事,要他馬上趕快去處理。
  
  最近上海電力正值吃緊期,無論是哪一個產區的煤礦,賣價都有向上攀升的趨勢,於是大家幾乎都是在第一時間趕採煤,好趁著價格高的時候運往上海,這個時候礦坑若出問題,可就大大不妙,辛海澤一放下電話,便立刻趕往公司處理礦坑的事。
  
  「礦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一到公司,男秘書立刻就把電報呈上來,順便做報告。
  
  「好像是礦坑裡面的積水太多,怕會崩塌。」
  
  這是所有礦坑老闆最大的惡夢,礦坑一旦崩塌,就無法採煤,更可怕的是還會有人員損失,以及接踵而來的賠償問題,這些才真正教人頭痛。
  
  「叫他們先停工抽水,再加強礦坑內部的防護措施,絕不能讓礦坑崩塌。」辛海澤指示秘書。
  
  「但是這樣子的話,礦坑就不能產煤,現在煤的價格又這麼好,每個產區都在拚產量--」
  
  「我不管煤的價錢現在好不好,或是要損失多少產值,我只要我的採煤工人安全。」辛海澤嚴肅打斷秘書的話,告訴秘書他個人的行事原則。
  
  「安全第一,就算停工會造成巨大損失,我也認了。」辛海澤指示秘書。「你再發一封電報給礦區經理,告訴他我的決定,請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水抽乾淨,才能復工。」
  
  「是,老闆,我馬上去打電報。」秘書二話不說,照著他的指示去發電報。他前腳才走,後腳船運部經理立刻跟上來,請求辛海澤指示。
  
  「老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的船期是不是也該更改,或乾脆停駛?」牽一發動全身,礦區停工對之後的船運也會造成巨大的影響,結果就反映在船期上。
  
  「不,還是照常行駛,不過加強對鄰近礦區生煤的運送,必要的時候可以降一些折扣,爭取載運量。」
  
  這也是一項大工程,接著就輪到航運業務組的組長上前報告,因為他是招攬生煤載運工作的負責人,必須由他說明執行上的困難。
  
  一整天下來,辛海澤就像顆陀螺轉個不停,忙得昏天暗地。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經由他的手,每個部門幾乎都找他開會。礦坑滲水成了最大的災難,後續需要處理的事有一大堆,等他處理到一個段落,天已經黑了一半,他也快要累垮了。
  
  他揉揉一直發疼的太陽穴,無意中瞄到桌子上的小座鐘,指標指向六點鐘,該是用餐時間。
  
  然後,他突然想起一個人孤伶伶在家等他的金安琪,今天顏媽不在,她又不太會弄吃的,此刻會不會正餓著肚子?
  
  匆匆起身,他決定回家照顧老婆。
  
  生意固然重要,但他的安琪兒價值凌駕一切,沒有她,一切都沒有意義。
  
  「各位,我先回去了。」他戴上金安琪送他的帽子就要走人。「後面的事情,就麻煩你們處理了,我家裡還有事。」
  
  「沒問題,老闆。你趕快回去照顧美嬌娘,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屬下們夠義氣,一肩扛下後面零零碎碎的瑣事,讓辛海澤回家看顧金安琪。
  
  辛海澤朝他們舉帽子致意後離開,彎腰鑽進加了蓋的敞篷車裡面,司機都冷得在搓手心。
  
  「晚安,老闆,今天晚上可真冷。」悶熱的夏季過去是涼爽的秋天,不過最近的天氣有些怪,老是下雨,氣溫也不高,一直維持在十五、六度上下,感覺上相當寒冷。
  
  「是挺冷的。」這麼冷的天氣,就單獨留安琪一個人在家,還真有點不放心。
  
  「要回家了嗎,老闆?」小劉發動引擎,也想早一點下班回家抱老婆。
  
  「嗯。」辛海澤先是點點頭,接著又臨時改變主意。「不,先去買白糖蓮心粥好了,太太還沒吃飯,買點粥給她喝。」
  
  「老闆,您可真疼夫人哪,真令人羨慕。」很少看見一個男人對老婆這麼體貼,小劉感嘆。
  
  「別多話,快把車開到李大嬸那裡,以免買不到粥。」李大嬸的白糖蓮心粥聞名全上海,小小的攤子前面經常擠滿人,他可能還得排隊,沒空同司機蘑菇。
  
  「是,老闆,我立刻開車。」小劉憋住笑,轉動方向盤朝李大嬸的攤位開去,老闆他可真心急,全是為了夫人。
  
  辛海澤和金安琪兩個人的感情,有如倒吃甘蔗,越來越甜蜜。
  
  旁人看了羨慕,當事人過得快樂,天下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莫怪司機看了都要笑。
  
  李大嬸的攤前,果然就像辛海澤預測的那樣,排了不少人。他足足等了十五分鐘,才買到白糖蓮心粥。司機看見他已經買到粥,遠遠朝他揮手,表示要將車子開過去,辛海澤乾脆就站在原地等司機。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裡竄出幾個小癟三,用飛快的速度,搶走他頭上的帽子。
  
  「可惡!」辛海澤由於手裡拿著熱粥,一時無法反應,再加上對方有好幾個人,個個身手靈活,訓練有素,上頭應該是有人罩著他們。
  
  「發生了什麼事?」隨後趕來的司機沒看見小癟三,只看見辛海澤氣急敗壞的咒罵。
  
  「一群小癟三玩『拋頂躬』,把太太送我的帽子給搶走了。」
  
  這可不得了,老闆最看重那頂夫人送的帽子,定會想辦法追回來。
  
  「怎麼辦,老闆?」司機問辛海澤。「要不要請商先生發動手下,幫您追回那頂帽子,晚幾天可能就要進舊貨攤了。」
  
  「拋頂躬」其實就是搶人頭頂上的帽子,通常都是由好幾個小癟三為一組,鎖定目標下手。等其中的一個人搶到帽子以後,在空中丟來丟去,互為掩護,行為相當惡劣。
  
  「看樣子也只好如此了。」辛海澤皺眉,極不願意勞駕商維鈞。
  
  「那邊有個街頭電話亭,我馬上載您過去。」司機將車子開到街頭電話亭前面停下,辛海澤下車撥了通電話給商維鈞,二十分鐘後,他已經帶了一堆手下將街頭電話亭團團圍住,氣勢非常駭人。
  
  「你不必搞這個排場的。」辛海澤看著多達上百人的黑色大軍,每一個人都一臉肅殺之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前來找他尋仇。
  
  「我忍不住。」商維鈞挑高一雙秀眉回道,全部的人都一身黑,就他一個人穿白色,未免太突出了。
  
  「你的帽子在哪裡被搶?」閒話少說,趕緊辦正事,趁著那頂帽子尚未被癟三們的老大收進棚之前,就在街頭解決,省去日後交涉的麻煩。
  
  「就在前面的小攤子前。」辛海澤用下巴點點李大嬸粥攤的方向。
  
  「又來買白糖蓮心粥了?」商維鈞調侃辛海澤。
  
  「安琪愛喝。」他承認他是愛情的傻瓜,是老婆的奴隸,這總行了吧?趕快幫他找帽子。
  
  商維鈞邪邪勾了一下嘴角,要他把搶他帽子的癟三們穿著打扮和長相大約交代一下,便發動手下去找人。
  
  「大夥兒只要戀愛,都是同一個樣子。」癡情。
  
  「這算是我們這一群死黨的特色。」辛海澤自嘲。
  
  「或許吧!」商維鈞雙手插進褲袋,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至少人生有目標,才不會空虛。
  
  辛海澤打量商維鈞的側臉,在路燈的照耀下,他真的美得不可思議,只是他的心思也同樣深沉得不可思議。他的心事,藏得比他還要深,辛海澤猜大概沒有人能夠真正瞭解他吧!
  
  「維鈞,你有沒有喜歡的人?」難得只有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辛海澤突然好奇起商維鈞的內心世界,那幾乎沒有人能夠涉足。
  
  商維鈞的眼睛瞬間閃過一絲光芒,似乎想起了誰,但立刻又暗了下來,恢復成原來的神色,辛海澤就算眼力再好,也抓不住那瞬間。
  
  「還沒出生。」最後他給了辛海澤這個奇怪的答案,辛海澤只能苦笑,拍拍商維鈞的肩膀說。
  
  「快點找到吧!」他已經找到他今生最重要的人,他希望他的好朋友們,也能找到重要的另一半,共同分享歡喜悲傷。
  
  商維鈞聳聳肩,不置可否。
  
  兩個大男人手插在褲袋,一起靠在車門上,仰望天空。
  
  「老大,人已經找到了,您現在要過去嗎?」手下動作極快,不過半個鐘頭的時間,就已經找到那幾個小癟三,將他們團團圍住。
  
  「去看看也好。」商維鈞坐上手下的車子,接著揚長而去,辛海澤趕緊也跳上車,免得跟丟。
  
  黑暗的巷弄,就看見那幾個搶帽子的小癟三跪在地上發抖。他們不過搶了一頂帽子,都還來不及上繳給老大哩!就惹來這麼大陣仗伺候,到底是得罪了誰……
  
  忽然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俊秀人影,給了他們最好的答案。
  
  「玉面羅剎!」
  
  他們居然有眼不識泰山,搶了「玉面羅剎」朋友的帽子,這下完了。
  
  「全是我們的錯,請饒了我們!」小癟三又是磕頭又是哀求的,商維鈞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走過去彎下腰,將小癟三前面的帽子撿起來,彈了彈上面的灰塵,然後交給辛海澤。
  
  「你的帽子。」商維鈞對辛海澤笑一笑,兄弟之情全寫在眼底。
  
  「謝謝。」辛海澤拿起帽子戴上,十分感激他幫忙,只希望他下手別太重。
  
  「快點回去吧!嫂子還在等你。」他會好好修理這幾個小癟三,他不必擔心。
  
  「我先走了,保重。」他就是希望他不要下手太重,看樣子只是奢望。
  
  「你們的老大是誰?」
  
  「……」
  
  辛海澤回頭看商維鈞,他正掛著他的招牌笑容拷問那幾個小癟三,看來他又要增加一個新的堂口了。
  
  車子在半個鐘頭後,終於回到洋房。
  
  只見他人才剛下車,金安琪便衝出來,撲進他的懷裡哭喊。
  
  「我以為你出事了,害我好擔心。」並且哭得像個淚人兒,淚流不止。
  
  小劉見狀,默默將車子開走,留下他們夫妻兩人獨處,辛海澤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只好晃一晃手中的布包哄她。
  
  「我去買白糖蓮心粥--」
  
  「我才不要什麼白糖蓮心粥,我只要你!」她哭得好傷心。
  
  「妳送我的帽子被搶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回來--」
  
  「丟了就算了,我只要你!」她緊緊抱住辛海澤,好怕他不見。
  
  「我只要你!只要你!只要你!」她哭得柔腸寸斷,失去理智的模樣,讓他不禁也將她緊緊圈住,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放開她。
  
  「你幹什麼?」金安琪沒想到他會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因此而嚇了一跳。
  
  「妳不是說只要我?當然是帶妳上床。」他微笑,感覺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大膽,金安琪的臉都紅起來。
  
  濃濃的愛意,使得他們恩愛起來格外激烈,夾帶著男歡女愛特有的嘆息,充斥一室。
  
  ************
  
  激情過後,金安琪像隻滿足的小貓窩在辛海澤的懷裡,胸口裝滿對他的愛意。
  
  「嘖。」他親吻她的嘴唇,也同樣深愛金安琪,她是他的天使。
  
  他輕撫她的粉頰,宛如水蜜桃的顏色,讓他想起多年前那個小女孩,該是告訴她事實的時候。
  
  「安琪,有個東西,我要還給妳。」他打開床頭櫃,拿出一個粉紅色絲絨的小包包,裡頭似乎裝著首飾。
  
  「不要再送我首飾,我已經夠多了。」她只要他陪在她身邊,再多的首飾她都不在乎,也不稀罕。
  
  「我沒有要送妳首飾。」他失笑。「我只是要將這個東西還給妳。」
  
  辛海澤將粉紅色絲絨包包交到她手上,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記得他曾經跟她借過東西。
  
  「打開來看。」她一定會很高興看到它。
  
  「好。」她打開粉紅色絲絨包包,裡面是一條黃金手鍊。
  
  「還說不是送我首飾--」當她看清楚手上的鍊子時,她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她媽咪送給她的手鍊!
  
  「你怎麼--」她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小金鍊,怎麼也想不出其中的關連。
  
  「認出這條鍊子了嗎?」他看她的神色這麼茫然,擔心她忘了以前的事,但她怎麼可能忘記?
  
  「當然認出來了!」她將手鍊緊緊捏在手心,渾身顫抖。「這是媽咪送我的金手鍊,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就好,我還以為妳忘了呢!」他不希望她忘了小金鍊,因為那表示她也有可能不記得他,若真的是這樣,他會很心痛的。
  
  「我才不可能忘記。」她幾乎哭出來。「我找了這條金手鍊好久,本來以為它已經不見了,沒想到竟然會再出現,我真的好高興。」
  
  這是她的記憶,她母親留給她的東西不多,除了擺在床頭的小座鐘和那台幾乎報廢的無線電以外,就屬這條金手鍊最珍貴,雖然事實上它也值不了多少錢,但對她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對了,你怎麼會有這條手鍊?」她擦掉眼角的淚水,問辛海澤。
  
  「撿來的。」他答。「在一艘很大、很大的客輪撿到的。」
  
  「客輪?」好巧,她就是在客輪上面遺失手鍊。
  
  她還記得,她為了要尋找這條手鍊,發現了一位躲在樓梯底下的少年,還和少年說了好多話。
  
  那位少年長得很清秀,只是眼神總是透露出哀傷,臉上總寫著憂鬱。仔細回想,其實那位少年和他還長得挺像的,日後如果長大成人,大概就長得和他一模一樣了--一模一樣?
  
  「你是那位大哥哥?!」她的眼睛瞪得好大,不敢置信地看著辛海澤,只見他笑著點頭。
  
  「幸好妳還記得。」他很高興她仍記得他,這樣他就不需要解釋半天了。
  
  「……我不相信,這世界上竟有這麼巧的事!」茫茫人海,他們怎麼可能會在幾千幾百萬人中相逢,太不可思議了。
  
  「確實沒有這麼巧的事。」他承認。「妳可以說我早就盯上妳,我會出現在拍賣會上並不是偶然,而是探聽了許多年的結果。」
  
  「海澤……」她不知道他竟然對她這麼用心,苦苦等候她許多年。
  
  「我一直都想找機會當面向妳道謝,當年若不是妳給我牛奶和麵包,我早就餓死在船上,也不會有今日的我。」雖然現在才說謝謝有些晚,但他對她的感激並不會隨著歲月轉淡,只會越來越濃。
  
  「我沒有想到那位少年竟是你,更沒想到,你會出現在拍賣會將我標走。」她才是該說謝謝的人,是他將她救離那個死氣沉沉的家庭,又對她萬般呵護,她能回報他的,卻只有牛奶和麵包。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別的男人把妳標走,只好出現在拍賣會,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以別的方式與妳重逢。」畢竟這種方式太殘忍,他們也因為這個方式,吃了許多苦。
  
  他們曾經猜疑,曾經不相信對方。金安琪以為他是因同情憐憫才會娶她,殊不知這份愛從很早以前就已經萌芽,一直到最近才有機會茁壯長大,甚至成蔭。
  
  「我很高興你出現在拍賣會,更高興你出價買下我。」雖然一百萬真的挺貴的,但他好像不在乎。
  
  「我沒有辦法不這麼做。」他苦笑。「我不能讓我愛了半輩子的女人,只因為妳父親一時的貪婪,白白送進別人的懷抱,當然得出面積極爭取。」
  
  積極爭取的結果就是他成功了。他終於可以不必只是凝視她的背影,可以像這樣直接用手臂圈住她,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還得感謝她父親的貪婪。
  
  「我父親……真的是一個很冷酷的人。」想起她父親,她就不自覺地打哆嗦,彷彿又回到那棟美輪美奐,但死氣沉沉的大宅。
  
  「他是因為媽咪的血統才娶媽咪,娶了以後又不珍惜,對他來說,媽咪的存在意義,只在於血統,少了血統,就和畜牲沒兩樣,我也一樣。」
  
  「安琪!」他不喜歡她說這件事時的神情,太麻木。
  
  「他從來就不喜歡我。」問題是她無法不麻木,面對她父親這麼冷酷的人,她溫熱不起來。
  
  「他總是嫌棄我的性別,怨恨我讀書花太多錢,那些錢他原本可以拿去做其他事,比如買車子或是做其他投資,你知道,上海人就是愛面子。」更何況他又號稱家大業大,沒擺點派頭怎麼行?只好苛責妻女了。
  
  「別說了,安琪……」
  
  「過去那些日子,我都是靠媽咪保護我。」她攢緊手心裡的金手鍊,好想念母親。「媽咪是天底下最溫柔的女人,她總是不吝嗇給我溫暖,給我安慰,每次當我失意或是被父親責罵的時候,她總是會緊緊抱住我,給我最溫暖的擁抱,現在,我再也無法擁有那樣的體溫了,嗚……」
  
  他不想她說,就是怕她流淚。他知道她有多敏感、多脆弱,雖然表面佯裝堅強,但心裡面還是那個凡事依靠媽媽的小女孩,不能怪她還沒長大,有那樣的父親,任何人都不願長大,都想躲進媽媽的懷抱尋求庇護。
  
  「別哭了,安琪。」他摟緊金安琪,就像她媽咪過去時常做的。「妳不會失去相同的體溫,從現在起,我就是妳的依靠,我會代替妳母親給妳溫暖。」
  
  「海澤!」
  
  「所以,別哭了。」他會捨不得。「我會照顧妳一輩子,時時刻刻在妳身邊,絕不會像妳母親一樣丟下妳不管,好嗎?」
  
  雖然她始終沒說出口,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確實是恨她母親的。她恨她太早把她留下,恨她一個人離開,讓她獨自面對冷酷的父親。一個不健全的家庭,可以培養出太多種不健全的人格,她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海澤……」金安琪不知道能說什麼,他對她太好了,害她的眼淚一直一直掉個不停。
  
  「你一定要照顧我一輩子哦!」她跟他打勾勾,有點孩子氣,卻是最有效的約定。
  
  「我一定會照顧妳一輩子。」他答應她一定陪她到白頭,無論神鬼,都不能將他們分離。
  
  「打勾勾。」他們一起伸出手,立下這永生永世的約定。
  
  說好了,他會照顧她一輩子,因為他們已經打勾勾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1-12-15 00:49: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那年,我十三歲,因為居住的村子發生旱災,家裡吃飯的人口又多,沒有多餘的糧食可以養活我,於是我只好自己想辦法養活我自己。」
  
  一個秋高氣爽,極適合躺在院子的草坪上數白雲的日子。
  
  辛海澤頭枕在金安琪的大腿上,被纏著說他發跡的故事,他拗不過愛妻的請求,只得說了。
  
  「然後呢?」金安琪仰望天空,天上有好多雲,數也數不完。
  
  「然後我就想,別的村子也一樣有旱災,去了也是沒用,一樣討不到口糧,不如就來上海,說不定還有機會。」
  
  「這是個滿好的想法,然後呢?」
  
  「然後我就帶著僅有的乾糧和水,趁著人們下船登船正亂的時候偷偷渡上船去,和船員們玩了好幾天的捉迷藏遊戲,始終沒被抓到。」
  
  「真了不起,接下來呢?」
  
  「接下來儘管我再怎麼節省,存糧還是吃完了,連續餓了好幾天肚子,終於支撐不住,這個時候出現一位美麗的天使,脖子上圍著一條好漂亮的粉紅色領圍,站在我面前微笑對我說--」
  
  「大哥哥,你肚子餓了嗎?這個給你。」這段不曉得已經講過多少次,她都會背了。「然後呢?」
  
  「然後我就愛上她,心想我長大後一定要娶她,但我又很怕她以後會認不得我,這時天上剛好掉下一條鍊子給我做信物--」
  
  「是這條嗎?」金安琪揚揚手中的小金鍊,故意問他。
  
  「對,就是這條。」辛海澤笑開。「妳就不曉得,那個女孩長得有多美……」
  
  「我當然曉得,因為那個女孩就是我。」她得意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叫他不要再廢話,快點繼續往下講。
  
  「於是我緊緊地抓住小金鍊,發誓以後就算會餓死,也不會賣掉這條鍊子。」
  
  「那麼你餓死了嗎?」她其實很感動,但怕萬一吻他,他又不說了,只顧著接吻。
  
  「餓死了妳不就沒老公了嗎?」他瞄了她一眼。「當然沒有!我運氣不錯,一下船就找到工作,在我下船的那個碼頭當挑夫,幫商船挑貨。」
  
  「那一定很辛苦。」她無法想像才十三歲就必須自食其力,這種日子要怎麼過?相較之下,她所受的苦根本不算什麼,簡直就是小兒科。
  
  「還好,反正我長得孔武有力,在家鄉的時候也習慣幹粗活,真要比起來,包工頭的剝削才真教人受不了,我做了一年的挑夫以後,就決定不幹了,找別的活幹。」
  
  挑夫就和拉黃包車一樣,都是一種會讓人短命的工作,很多人正值壯年期,就因為操勞過度死了,對他最照顧的大哥也是因為操勞過度去世,他的死,給他很大打擊,也讓他毅然決然辭去工作,另起爐灶。
  
  「後來你找到什麼樣的工作?」
  
  「工地打雜,那也是份很吃緊的工作,我做了大概一年。」
  
  「然後又不做了?」
  
  「嗯。」他哼道。「那工作沒什麼出息,包工頭也是經常藉故剝削,經常一個月賺下來,錢都進到他口袋,自己反倒沒剩幾文錢。」
  
  「讓我猜猜看,接下來你找到無線電公司的修理工作,轉行當技術員。」
  
  「沒錯,就是這份工作,讓我得以重新回到船上,接觸船運業。」可說是轉捩點。
  
  「怎麼說?」
  
  「我被公司派上船,幫忙船公司修理無線電,才發現不管是江心的渡輪,或是南北洋線的客輪,都是人來人往,很有賺頭。於是就將身邊的錢全數投入買了一條小舢板,開始幫人載貨,等賺到錢以後,再換一條大一點的船,載更多貨。我的運氣很好,不到幾年就掙到一筆錢了。接著我又將那筆錢拿去買渡輪,並成立一家渡輪公司,就這樣開始正式進入船運業。」之後就越做越大,並且有了其他投資。
  
  「聽你說得這麼簡單,過程一定很辛苦。」她搭過他的船,知道他有多用心經營,絕非輕描淡寫可以帶過。
  
  「辛苦是必然的,最重要是運氣。」辛海澤不否認。「我們五個好朋友的共通點就是運氣好,論運氣,誰也比不上我們。」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在上海灘立足。
  
  「這倒是不能否認。」她記得以前在家時,就聽過父執輩聚在一起咒罵他們五個人的好運氣,當時不知道他們是誰,現在可知道了,而且比誰都熟悉。
  
  「現在我故事講完了,可以吻我了吧?」為了這個吻,他得把他的前半生都講透,有點劃不來。
  
  「好,給你獎勵。」她低下頭和他接吻,感覺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日子過得既安穩又愜意,真希望永遠能夠這樣子就好了……
  
  「老爺,電話!」
  
  只可惜,事與願違。
  
  金安琪夢想的安穩日子,老是被不時響起的刺耳鈴聲干擾,沒法靜下來好好談情說愛。
  
  「最近的電話真多。」辛海澤同樣也覺得很不耐煩,自從礦坑滲水之後,他就一天到晚接電話,沒一刻安寧。
  
  「老爺!」姆媽又在喊了。
  
  「我先去接電話,等一下再回來。」他爬起來,走回屋內接電話。
  
  金安琪在院子中遠遠看他講電話,不曉得怎麼搞的,心裡竟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
  
  只看見辛海澤電話越聽,眉頭擰得越緊,最後不知道跟對方說了些什麼後,掛上電話,重新回到院子。
  
  「又是礦坑的事嗎?」最近老聽見這兩個字,都快聽怕了。
  
  「恐怕是。」辛海澤嚴肅地點頭。「礦區經理要我馬上趕去礦區,阻止一場可能發生的騷動。」
  
  「什麼意思?」她聽不懂。
  
  「前陣子因為礦坑滲水停工太久,工人都沒工作,就算有給他們補貼,他們仍以為我只是藉口礦坑滲水,其實是要他們走路,正計畫醞釀抗爭。」所以才說是可能的騷動。
  
  「礦區經理沒辦法處理嗎?」為什麼一定要他去?
  
  「沒有辦法。」他搖頭。「他不是老闆,平常的時候還可以,這個時候他說話沒有人會聽,一定得要我親自出馬才行。」
  
  同樣幹過工人,他瞭解這些採煤工人們的恐慌。工人階級最怕無工可做,管理階層的保證,時常只是敷衍,沒有得到老闆的親口保證,甚至簽下切結書,他們是不會相信的,這也是身為老闆的無奈。
  
  「我跟你去!」她實在無法忽視胸口那股不安,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不行!」辛海澤斷然否決。「妳會暈船,況且礦區很亂,會遇見什麼狀況還不知道。帶妳去,只會使我分心,更加辦不好事情,妳得乖乖待在家裡。」
  
  「但是我會擔心……」她無法解釋胸口那種不安的感覺,就像被人用手掐住喉嚨,快要窒息。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要她別亂想。「我頂多去一個禮拜,等事情處理完畢,說不定還會順道到天津拜訪爾宣他父親,妳要我幫妳帶什麼回來?」糖炒栗子,還是……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平安歸來。」或許她是杞人憂天,但她真的有不好的預感,為什麼他都不聽她的話呢?
  
  「傻瓜,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只是解決勞資糾紛,能有什麼危險?
  
  隔天早上,辛海澤便拎著行李箱,從上海直飛北平了。
  
  由於情況緊急,他也想早點把事情解決,辛海澤這回棄船改搭飛機,先飛到北平,再由北平轉搭火車到天津,最後才由天津分公司的經理,開車將他送到礦區。
  
  工人鼓噪的情形比想像中還嚴重,這些以為自己即將失業的採煤工人,起初不相信辛海澤的保證,直到他答應親自進入礦坑,證明他無意封鎖礦坑之後,工人們才慢慢安靜下來。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半信半疑,非得要等到辛海澤卷起袖子,他們才肯相信。
  
  辛海澤在礦區經理和少數幾個工人的陪同下,進入幽暗的礦坑。
  
  礦坑內雖然都已經架高,並搭建好一條運煤的專用鐵軌,但仍必須不時彎下腰,才不會頂到頭。
  
  「老闆請小心您的腳步,別撞到頭了。」礦區經理提醒辛海澤。
  
  「謝謝你,我會踩穩。」辛海澤禮貌地回道。
  
  「真是的,也不知道這些工人在想什麼,居然還要您親自下礦坑。」礦區經理覺得對辛海澤很抱歉,要不是他管理不力,他也不必從上海飛過來。
  
  「別這麼說,我老早就想親自視察一下狀況。」辛海澤要礦區經理別自責,如果不是他決策太匆促,也不至於如此。
  
  「水都抽乾了嗎?」他最關心的還是安全問題。
  
  「大部分都抽乾淨了。」礦區經理答。「不過有幾個地方,我們不敢抽得太猛,怕礦坑會崩塌。」
  
  「情況這麼嚴重?」不妙了,如果真是這樣,不關閉礦坑都不行。
  
  「其實也還好。」礦區經理搖手解釋。「每一座礦坑,難免都會滲水,只要含水量沒有達到一定標準,還是有開採的價值,只要做好防護措施就可以了。」
  
  「我們有做好防護措施嗎?」他用手敲敲粗壯的橫樑,釘得頗牢靠。
  
  「有的,老闆。」礦區經理又答。「我們已經依照你的指示,加強礦坑內的防護措施,只要不再滲水,再過幾天就可以復工開始採煤,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辛海澤一行人幾乎走到礦坑的底部,找不到什麼問題,又往回走。
  
  「我今天可能就會離開天津,直接從北平搭飛機回上海,若是再有什麼問題,你再打電報去公司,我會立刻派人處理。」他想念老婆,想立刻回家看她,不想在異地停留。
  
  「不會再有什麼問題。」要老闆親自跑一趟已夠丟臉了,真的再出問題,他這個礦區經理也不必混了,直接回家吃老米飯去。
  
  「最好如此。」他也不想老往這邊跑。「復工以後,每一天的產量,都要透過電話向我口頭報告,知道嗎?」
  
  一行人越來越按近坑口,沒有人注意到地底隱約傳來的轟隆聲,像條狡龍一樣地潛伏。
  
  「是的,老闆,我會依照您的指示,每天向您報告。」礦區經理保證一定精確掌控進度。
  
  「還有,船期方面如果需要配合,可以協調航運部的經理調派船隻,我會事先交代下去。」
  
  「是,老闆。」
  
  「另外,不要太苛責工人,他們只是想要掙一口飯吃。」
  
  「是,老闆。」
  
  「還有--」
  
  砰!
  
  辛海澤事情才交代到一半,地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地方被衝垮。
  
  「怎麼回事?!」
  
  接著他們四周開始崩落、塌陷,碎石毀天滅地從他們頭頂掉下來。
  
  啪啪啪啪!密集的程度,令人毛骨悚然。
  
  「礦坑要塌了,快逃!」前方的工人瘋狂喊道,拚命朝坑口跑。
  
  「老闆,快跑、快跑啊!」
  
  礦區經理也在喊,但他們根本來不及逃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坑口被碎石堵住。
  
  *********
  
  「安琪!」
  
  辛海澤倉皇的呼喊聲,穿透金安琪的腦門,將她從睡夢中驚醒,她像彈簧一樣地從床上爬起來,起床後滿身大汗。
  
  「呼!呼!」
  
  她心有餘悸地按著胸口,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作了這麼一個不吉利的夢。夢中她的丈夫被困在黑暗中,一直呼喚她的名字。
  
  她轉頭看向天空,晴空萬裡無雲,天氣甚至比他們分開前一天還要好,可她卻沒來由地覺得恐懼,究竟是為什麼?
  
  頭好痛。
  
  自從辛海澤去礦區以後,她就沒一天睡得安穩,時常在半夜醒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叩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她下床開門,是姆媽。
  
  「太太。」姆媽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她也沒睡好嗎?
  
  「有什麼事嗎,顏媽?」
  
  「葛小姐找妳。」姆媽似乎有什麼話想跟她說又不敢說,真的好怪。
  
  「依依?」
  
  姆媽點頭。
  
  「我換件衣服以後馬上下去,麻煩您先跟依依說一聲。」剛好她也想找她聊聊,她們還真有默契。
  
  「好的,太太。」姆媽隨口應了一聲,便下樓去了。
  
  金安琪越想越覺得奇怪,姆媽很少這麼沉默的,莫非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想要胡思亂想,可是連日來的失眠,加上姆媽奇怪的態度,都讓她忍不住朝最壞的方向去想。
  
  「依依--」她換好衣服沖下樓,本來想抓住她一股腦兒訴苦,卻意外看見其他人。
  
  「你們……怎麼都來了?」除了她丈夫之外,四龍全到齊,還有她的好朋友;葛依依。
  
  「安琪,我們有話要告訴妳,妳先冷靜下來。」葛依依還沒開口,就先打預防針,金安琪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你們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她看著韋皓天,再看看傅爾宣,他們都一臉落寞,其他兩個人也是一樣。
  
  「呃……」葛依依張大嘴,呃了半天開不了口,最後是由韋皓天接口。
  
  「海澤的礦坑崩塌了,他被埋在礦坑裡面。」
  
  只是說了是說了,金安琪卻寧願他沒開口,不要告訴她這個殘忍的消息。
  
  「你騙我,海澤不會被埋在礦坑裡面,他只是去解決勞資糾紛,不會下礦坑。」她沒忘記他說過的話,每字每句都牢記在心底。
  
  「勞資糾紛太嚴重,煤工們不肯相信海澤並沒有意思要關閉礦坑,非要他親自下礦坑,他們才會相信。海澤為了取信於煤工,不得已只好下礦坑了。」
  
  若順利按照他原先的計畫,的確是不會下礦坑,但是現場的突發狀況誰也無法預料,所以海澤才會堅持不帶她去,就是為了防範這類意外。
  
  「沒想到礦坑裡面的滲水太嚴重,礦坑內部的支架承受不了壓力,因此而被衝垮,海澤他來不及逃命,於是、於是……」
  
  就被埋在礦坑裡面。
  
  儘管每一個人都說辛海澤被埋在礦坑裡面,但金安琪始終不願意相信,她親愛的丈夫再也不會回來了,這不會是真的。
  
  「安琪,妳一定要冷靜下來。」葛依依勸她。「妳知道海澤他最在乎妳,妳要為了他保重身體,也不能想不開,知道嗎?」
  
  大家就怕她知道這件事以後會做傻事,才趕著在她從別的管道得到消息之前,一起親口告訴金安琪,順便規勸她。
  
  「等一下我們四個人就要一起趕去礦區,我們只是來這裡跟妳說一聲,希望妳保重,不要讓還在礦坑裡面的海澤擔心。」
  
  「是啊,說不定會有奇蹟發生。」
  
  雖然大家嘴裡這麼說,但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這種機會微乎其微,海澤能夠安然生還的機率幾乎等於零。
  
  金安琪也知道,每次礦坑崩塌都會死很多人,只有少數一些人能夠活下來,她要她的丈夫是那少數人之一,非要不可!
  
  「我跟你們去。」她才沒有空哀傷,也拒絕哀傷,她要去救她丈夫回來!
  
  「安琪。」
  
  「我要去礦坑,我相信海澤一定沒死,他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不會這麼輕易死掉。」他曾經逃過死神的追緝,這次一定也可以,她對他有信心。
  
  「安琪,礦坑那邊很危險,妳還是不要--」
  
  「讓她去,依依。」傅爾宣阻止他老婆往下說。「安琪說得對,海澤不會輕易死掉。現在的海澤,一定很需要安琪幫他度過難關,妳就讓她去吧!」
  
  大家都擔心金安琪,因為她看起來安靜又脆弱,彷彿隨便一個打擊就可以把她擊倒,可事實不是這麼一回事,必要的時候,她比誰都堅強。
  
  「謝謝你們。」金安琪沉穩的態度,完全表現出女性的堅強。
  
  只要是為了心愛的人,柔弱的花朵可以瞬間化身為勇敢的戰士,這就是女人。
  
  *********
  
  「那邊挖開了沒有?繼續挖!」
  
  礦區一片混亂,到處佈滿了工人,每個人都人手一支鏟子,拚命鏟土。
  
  他們在跟時間賽跑,因為只要他們手腳慢一分鐘,礦坑裡頭的人的生存機會就減少一分鐘,為此大家拚命搶救,只要能救出一個人,再怎麼辛苦都值得。
  
  「這邊,集中力量住這邊挖!」有人發現有一處巖壁似乎特別薄,要大家從那裡下手。
  
  「喂,快過來這邊!」其中一個工人揮揮手,幾個原本在另一頭挖掘的工人趕緊過去支援。
  
  金安琪從頭到尾就捂著嘴巴,目睹這一切。韋皓天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金安琪,他知道這對她來說有多麼不容易,畢竟被埋在裡面的是她丈夫。
  
  而這一刻對四龍們而言,也同樣困難。
  
  他們一起度過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歲月,一起站在華懋飯店的會客廳俯看腳底下的滔滔江水,現在他們的好朋友卻被埋在礦坑裡面,他們同樣不能接受,同樣仰望奇蹟。
  
  奇蹟……
  
  被埋在礦坑裡面的辛海澤,多希望奇蹟能夠發生,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
  
  他背靠著巖壁喘息,感覺礦坑裡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越來越吸不到氧氣。
  
  「呼!呼!」他試著張大嘴,將所剩不多的氧氣統統抓到嘴裡,才發現他做不到,他已經沒有力氣。
  
  他慢慢舉起手,想看他手指上的結婚戒指,但礦坑裡面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到,只得又頹然放下。
  
  辛海澤的眼皮,因為缺氧而慢慢變得沉重。他知道他千萬不能合眼,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就再也不會醒來,如此他就看不到他的安琪兒了。
  
  「這邊有一處空隙,大家快挖!」
  
  他可以聽見外面的聲音,七嘴八舌要大家怎麼樣又怎麼樣的,但他總以為那是他自己的幻想,自從礦坑崩塌以後,他的耳邊就一直出現同樣的叫聲,但沒一次成真。
  
  他就要死了嗎?
  
  他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安琪兒,經歷了一段夢一般美好的歲月,上天就要收回他的命,他怎麼樣都不會甘心。
  
  叩叩叩!
  
  「裡面有人嗎?」
  
  外面的人又在敲巖壁,這次的位置正好就敲在辛海澤靠著的那一塊,他被敲得有些煩了,以為又是幻想,就不太想埋它。
  
  「我來。」
  
  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一個輕柔的嗓音,乍聽之下很像金安琪,這下子辛海澤更加確定自己是在幻想,他的安琪兒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海澤,你在裡面嗎?」
  
  她大聲呼喚辛海澤的名字,辛海澤的身體立刻僵住,這是安琪的聲音沒有錯!
  
  「海澤,如果你聽見我的聲音就問答我,如果說不出話來也沒關係,你只要敲兩下,我就知道是你了。」金安琪將耳朵緊緊貼住巖壁,唯恐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聲音。
  
  礦坑中的辛海澤,根本已經完全沒行力氣,但為了他的安琪兒,他還是勉強從地上拿起小石塊,朝巖壁敲兩下。
  
  這兩下微弱的敲擊,對金安琪來說無疑是天籟之音。只見她轉頭對圍繞在她身邊的四龍說--
  
  「真的是他,他還活著!」
  
  現場立即響起一陣歡呼,加緊腳步挖掘。
  
  「繼續跟他講話,讓他保持清醒,千萬別讓他睡著了。」韋皓天擔心礦坑裡剩餘的空氣,無法維持到突破巖壁,要金安琪再加油。
  
  「嗯。」她本來就有一肚子的話想對他說,她要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多需要他。
  
  「海澤,你千萬不能睡著,聽見了沒有?!」她對巖壁吼,礦坑裡面的辛海澤忍不住微笑,看不出來,她還挺凶的。
  
  「你答應過我,等船加蓋了健身房,要帶我去玩的,你要是敢爽約,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沒錯,他是答應過她這件事,也正積極籌備之中,她的記性可真好,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
  
  「你還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我們還打過勾勾,你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賴皮!」
  
  ……也對,他們是打過勾勾,立下這個永生永世的承諾,他若做不到,就不配做男人,也不配叫辛海澤了。
  
  「我愛你,海澤。」
  
  唯獨這句話,他還沒當面聽她說過。
  
  「我對你的愛,言語說不出來。」因為她也是一個不擅長表達的人。「但是只要你活著,往後的歲月,我會天天對你說這一句話,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們都經歷過艱苦的前半生,好不容易在上天的安排下找到彼此,只要他不放棄,他們必然能夠攜手走下去,直到白頭。
  
  「安琪……」他不會放棄的,為了他,害羞的她竟然當眾表達她的愛意,說什麼他都不會放棄。
  
  「安琪!」為了她,就算用盡所有方法,他都一定要想辦法活下來,不讓死神將他帶走。
  
  無論神鬼,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他們早有約定,也早已決定,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
  
  受到金安琪的鼓勵,也真的發生了奇蹟,辛海澤竟找回了力氣與勇氣,徒手挖巖壁,和外面努力挖掘的人來個裡應外合,一腳把死神踢開。
  
  就聽見「啪」一聲,堅強的巖壁終於被敲開一個洞,透進寶貴的空氣。
  
  金安琪在韋皓天的攙扶下後退,雙手緊緊捂住胸口,看著她最愛的丈夫,從礦坑裡面走出來。
  
  「海澤!」她衝進他的懷裡,積壓多時的淚水直到此刻才敢讓它崩堤,毫無保留的流下。
  
  「安琪!」辛海澤緊緊摟著他今生今世的最愛,不敢相信她真的在他眼前,她的愛拯救了他。
  
  「妳不該碰我的,我很髒。」被埋在礦坑兩天,跟個泥巴人沒兩樣,髒死了。
  
  「我說過,就算你是個挑糞的,我也一樣愛你。」金安琪笑苦搖頭,接著拉下他的臉,當眾吻他。
  
  這是最美的畫面,任何一位國際級的繪畫大師都畫不出這樣的傑作,因為這裡頭有著滿滿的愛。
  
  「皓天、爾宣、慕唐、維鈞。」大家全都來了。
  
  此外,還有不可分割的友誼。
  
  大家一人給他一拳,共喜他平安生還。
  
  辛海澤對他們笑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就是五龍,沒有人會被放棄,也沒有人能夠代替。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5 12:1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