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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 -【美人救英雄(竹馬戲青梅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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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5: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陶陶 - 美人救英雄(竹馬戲青梅之四)

“有仇必報”是她的座右銘,
“替天行道”是媽祖賜給她的法號,
誰要惹到她藍音涵,絕對打的對方屁滾尿流、哭天喊地,
他是特警又怎樣!壯的像金剛又怎樣!照樣整得他舉手投降,
不過說真的,他還滿有風度的,她所有失敗的紀錄他都替她保密,
而她到處宣傳他吃癟的狼狽樣,他也都不生氣,
好吧!看在他還有那麼一點優點,她就大發善心幫他介紹女朋友,
可她的姊妹們一看到他的“本尊”,竟笑著要她留著自己享用!
他有那麼差嗎?不過就是頂上無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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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6:1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她從小就是人見人愛的小甜心。

  天使般的小巧臉孔,蜜般的笑容,無邪的大眼睛,加上軟呢的聲調,幾乎讓人無法不疼愛她。

  “哎呀!怎麼這麼可愛!你看她的眼睛,噘著的小嘴……”

  “長大以後一定是個小美人。”

  “來,要吃什麼跟叔叔說,不要客氣。”

  如果要追溯到最早的記憶,或許在搖籃時期,她已經聽過這些稱讚的話語,剛開始聽或許還覺得有趣,但如果聽了不下百次千次後,她只有想吐的感覺。

  從小,母親就告訴她,她是個非常會“吐”的小孩,嬰兒時期“吐奶”、“吐食物”;長牙後,別的小孩流口水,她除了流之外,還喜歡吐,常常噴得抱她的大人一臉尷尬,再長大一點,她喜歡“吐槽”,更是讓人下不了臺階。

  據父親說,她是在四歲那年開始變壞的,在鄰居小孩把長她一歲的姊姊的故事書丟在地上後,她不知哪兒來的怒氣,一巴掌就打上鄰居小孩的鼻子,最後父親用了三顆長得像猴子屁股的“壽桃”才平息這場紛爭。

  當然,沒人看出她潛藏的火爆個性,只當是偶發事件,要說到足以稱為“裏程碑”的往事,就該回溯到八歲那年的“豬捨事件”……

  “藍……藍音涵……”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立即轉過頭,手上拿著喂豬的地瓜葉。“豬太郎,你的感冒已經好了?”

  “對……”住在隔壁的朱泰良顯得有些緊張,他比藍音涵大一歲,綽號是豬太郎。

  “聽我媽說你還發燒。”她走向他。

  朱泰良退後一步。“對。”

  “我本來要去你家看你,不過我媽不準我去。”藍音涵說道。“她說我把你嚇得掉進河裏,你媽很生氣。”

  “對……”

  “你幹嘛一直後退?”她不高興地瞪他。

  “我是要跟你說……”朱泰良吞了下口水,肥胖鼓起的臉頰緊張地跳動了下。“我要跟……跟你說……”

  “說什麼?”藍音涵拿著豬飼料,有些不耐煩。

  朱泰良緊張地朝豬捨入口的石子路望了下。“我不會說……”

  藍音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你看什麼?你是不是生病還沒好?怪怪的。”

  “沒有……”

  “豬太郎,你真膽小耶!要你說你也不會說。”秦茱芷忽然從小石子路現身,她長得高瘦,有雙長長細細的腿。

  “蜘蛛精,你來這裏幹嘛?”藍音涵賞她一個白眼。

  “你不要叫我蜘蛛精。”她生氣地瞪視她。

  “就是叫你蜘蛛精,怎麼樣?”藍音涵不甘示弱地回瞪,她的名字從後面唸過來明明就是蜘蛛精,為什麼不能叫。

  “你……”秦茱芷漲紅臉,她生氣地一把拉過在旁邊不知所措的朱泰良。“我告訴你,豬太郎要跟你‘切’。”她趾高氣揚地說。“對不對,豬太郎?”

  “啊?”朱泰良緊張地抓了抓朝天鼻。“……對……”

  “對你個頭。”藍音涵走過來。

  “藍音涵,你‘恰北北’,豬太郎不喜歡你。”她推了一下他的肩。“對不對?”

  “我要回家了。”朱泰良又抓抓鼻子,顯得很惶恐。

  “豬太郎你不要怕她,我給你靠──啊──”話還沒說完,她就讓藍音涵推到一邊,差點跌倒。

  “豬太郎,你要跟蜘蛛精一國是不是?”藍音涵拿地瓜葉打他的鼻子。“她是蜘蛛精耶!晚上會變白骨,吃掉你的肉。”

  “你才是!”秦茱芷衝過來拉她的長頭發。

  “噢──”藍音涵哀叫一聲,隨即跟她扭打成一團,還踢上她細長的腿,讓她慘叫。

  “你們不要打──”朱泰良在一旁叫著。

  藍音涵趁秦茱芷哭著摸腳時,走過來揍了豬太郎一拳,讓他也哀叫一聲。“你忘恩負義,我再也不會保護你了……”

  她生氣地打開豬捨的門,朝著豬仔們喊道:“快點出來,把他們兩個吃掉!”

  這件事的發展最後鬧得人盡皆知,因為十幾只豬跑出來,趕都趕不回去,再加上豬太郎跟蜘蛛精的哭鬧,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跑出來看好戲。

  最後,藍音涵讓媽媽抽了一頓,豬太郎回去又發燒了,至於蜘蛛精……誰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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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請問您要什麼飲料?”她彎著腰,有禮地以英語詢問。

  “一杯紅酒。”坐在走道旁的大胡子外國人回應。

  她拿起杯子,臉上始終保持著一抹笑意,即使她的小腿快抽筋了、腰快斷了,也絲毫不能扯下她臉上的笑容。

  此時,飛機輕晃了一下,手也跟著晃動,但酒連一滴也沒灑出;她將杯子遞給大胡子先生,而後推著Cart(推車)往後走。

  是的,她是個空姐,一個每年會由公司發給36雙絲襪,一個月有十天假,每年有免費機票的福利,但是,偶爾會在半夜被挖起來告知再幾個小時候有飛機要飛,還有肌腱炎、靜脈曲張這類毛病的空服員──大眾習慣稱她們為空中小姐,但正確名稱,她必須再強調一下,是空服員。

  會從事空服員這個工作,幾乎跌破她眾親友的眼鏡,畢竟,以她火爆的個性,如何能在這行業待久?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讚嘆她雙面人的個性,在飛勤上,她向來是賢良有禮的,除非對方真做出了特別過分的事,否則她是不會輕易發怒的。

  畢竟活了這麼大,壓抑一下情緒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特殊才能”,社會上多的是這種人,說得好聽點叫“包裝”自己,難聽就叫做“雙面人”、“表裏不一”,但這些名詞對她來講向來不管用,她這人向來我行我素。

  再說,職場上多的是“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表面上跟你稱兄道弟,背地裏捅你一刀的人更是不少,至於跟“豬頭”客戶虛與委蛇,那更是職場上的必修學分。

  “弟弟要喝什麼?柳橙汁、可樂、蘋果汁……”

  “我要珍珠奶茶。”椅上的男孩大叫。

  藍音涵笑容不變,可嘴角卻抽了一下。“這裏沒有珍珠奶茶,柳橙汁好不好?”

  “我要珍珠奶茶。”小男孩大聲重復。

  “跟你說了沒有珍珠奶茶。”男孩的母親訓了一句。

  “那我要QOO。”男孩說了個飲料品牌。

  “沒有QOO。”男孩的母親火大地說。“小姐,一杯柳橙汁。”

  “我要QOO。”男孩大叫。

  藍音涵可以瞧見在她前頭負責送餐的蘇珊忍俊不住地朝她眨一下眼,旁邊的一些乘客也露出笑容。

  以客為尊,以客為尊……藍音涵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笑容依舊地站在原地。這種小挫折是不可能會擊敗她的,不過是神經緊繃了點,這情況她還能應付自如。

  耐心地哄了幾句,外加男孩母親的幫忙,這情形在二十秒後搞定,現在只要再撐四個小時就能踏上歸途了;想到此,她的心情好了許多,當她推著餐車要回Galley(機上廚房)時,突然,有人戳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頓覺一陣怒火攻心,不必轉頭,她已知道是哪個沒有水準的乘客了。

  “我要撲克牌跟可樂。”十歲的馬克有著一頭金發,鼻上滿是雀斑。

  “你已經有一副撲克牌了。”藍音涵以流利的英文說著,上飛機不久,她就給他一副了。“還有,用說的,或是按服務鈴。”

  “你的屁股就是服務鈴。”馬克挑釁地說著。

  藍音涵咬牙,恨不得拿起酒瓶好好扁一頓這個不知好歹、沒有家教的死小鬼。

  “我的撲克牌舊了,我要一副新的。”馬克仰高下巴。

  藍音涵沒有回答他,雙手緊握餐車把手,忍耐著開了瓶可樂給他後,隨即怒火衝衝地走回Galley。

  一回到Galley,她就發飆了,“我受夠了這些UM(獨自旅行幼童,注1)。”

  “又是馬克?”空服員麗莎說道。她身材高挑,臉形方正,長發盤在腦後,眼睛細長,下唇略厚,年約二十五。

  “就是那個死小鬼。”藍音涵一邊怒罵,一邊作勢撩高衣袖。“他再戳我的屁股,我就拿他的頭當球踢,把他的雀斑全部摳下來黏在墻壁上,順便教他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麗莎與蘇珊地笑聲才響起,就見另外兩名空服員蕭瑀恩與咪咪推著推車進來。

  藍音涵一眼就瞧見咪咪委屈的神色。“怎麼了?”藍音涵詢問。

  咪咪有著略微豐滿的身材,臉形圓潤、五官秀麗。“學姊。”她委屈地趴在藍音涵的肩上。

  “是不是那個色老頭又偷襲你了?”藍音涵這下更火了。

  “不是,他……”咪咪吸吸鼻子。

  “怎樣?”藍音涵稍微拉開她。

  “我問他要喝什麼,”咪咪羞惱地說:“他說要喝我的口水,然後其他人就哈哈笑。”

  麗莎用英文罵了一句shit,藍音涵的臉已經因為壓抑而漲成紫紅色。“去他的以客為尊,我揍死他!”

  “學姊──”咪咪見大勢不妙,急忙抱住她的腰阻止她衝出去。

  麗莎也急忙過來拉著。“音涵,你冷靜點──”

  “別理這種人就好了。”蕭瑀恩也說。

  藍音涵咬緊牙,順手拿起空酒瓶,她快爆發了。“大不了我辭職不幹──”

  “這是在幹嘛?”一道熟悉而冷冽的聲音響起。

  麗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苡芳學姊。”

  “拉拉扯扯的在做什麼?”路苡芳今年三十六,是個資深的空服員,長發規矩地往後梳攏,看不見一根狀況外的發絲、身材中等,臉行偏長,雙眼炯炯有神且犀利。“剛上線嗎?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不快點把餐車整理整理,還有時間在這兒聊天。”

  “那是因為──”

  “好了,我沒時間聽你的藉口。”路苡芳打斷藍音涵的話。

  麗莎及咪咪悶不吭聲地趕緊去做份內的事。

  “別以為畫得漂漂亮亮來飛就行了。”路苡芳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

  “自以為了不起的東西。”藍音涵怒火難消。

  “苡芳學姊說得也沒錯,我們要快點才行。”咪咪嘆口氣,等一下還要整理客艙的剩餘垃圾、清掃廁所、再送一次果汁水、回答乘客填寫入境表格的問題……等。

  忙完這些後,還有duty  free(免稅商品)時間、回應服務鈴、整理客艙、收報紙、耳機、毛毯、準備降落、檢查行李有沒收好……天啊!光想這些她已經覺得好累,跟她當初想像的空姐差好多。

  藍音涵放下酒瓶,深吸口氣,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後一陣輕微的亂流讓眾人晃了一下,服務鈴也在這時響起。

  藍音涵瞄了一眼。可惡!又是馬克那個小鬼頭。

  “我去好了。”蘇珊說道。

  “不用,我可以應付。”藍音涵拿了撲克牌就往客艙走。

  “學姊不會揍人吧?”咪咪有些擔心地說。

  “應該不至於,音涵會有分寸的。”麗莎沒把握的回答。

  就在藍音涵即將走到馬克的座位前,機上突然不穩地上下顫動,藍音涵靈光一閃,假裝不穩地朝他撲去,手上的撲克牌打上他的腦袋。

  “噢──”

  “對不起。”藍音涵藏住笑。

  馬克正想發火,機長的聲音透過廣播傳來。“我們現在正通過氣流不穩定區,請各位係好安全帶。”

  “好好玩。”藍音涵朝馬克笑了一下。“對了,係好安全帶。”

  她假裝沒聽到馬克罵出的不文雅字眼,巡視似的走到另一頭,示意乘客係好安全帶,不要站起來,當她走到另一邊走道時,飛機再次上下地晃動。

  藍音涵故計重施,一拐子掃過吃咪咪豆腐的色老頭。

  “你搞什麼!”色老頭不悅地吼著。

  “對不起,亂流。”藍音涵瞄了他油膩膩的光頭一眼。

  這時,廣播要求空服員停止服務,坐回椅上。

  藍音涵與同事迅速回椅子上坐好,係上安全帶,她能瞧見同事忍笑的表情,不禁心情愉快地咧開嘴。

  看見色老頭揉著被她撞痛的光頭,忽然,她想起另一個光頭──歐賽奇,他不像色老頭是童山濯濯,荒涼山丘的幾根小草,他的頭發還是很茂盛,發根直立,像極了一排排操練的小士兵,更像少林寺的出家人。

  一想起他,不免讓她的心情振作了些,因為前一陣子她才打敗他,自他手上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勝利可是得來不易,除了是男女大對抗外,他還長得高頭大馬,更是個特警,愈思及此,她就愈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說到她漂亮的復仇計畫,她忍不住笑得更厲害……

  ΩΩΩΩΩ

  十天前……

  這是個夜色漆黑,陰風狂號的子夜,她站在如茵綠草上,風吹動她的衣裳,她手拿木劍,狠狠瞪著眼前的敵人。

  “死光頭,放馬過來!”

  對方高大的身軀絲毫不能撼動她想擊敗他的念頭,更不可能讓她退縮,在她眼裏,他不過是個鬼吼鬼叫、雙臂不停捶打胸口的黑猩猩。

  哼!未開化的野獸。

  “打得你腦袋開花──”她衝上前,狠狠打上他的頭,沒想到他卻突然在她面前消失。

  “我在這兒。”他驀地出現在她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一轉頭,他卻突然抓住她將她往河堤下扔,墜落的速度感讓她尖叫。

  “啊──”

  藍音涵驚喘一聲,自夢中驚醒過來。她瞪視著頭上的天花板,急促喘息,有幾分鐘的時間處於一片茫然,不曉得自己在什麼地方,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她的房間。

  當了一年多的空中飛人,每回醒來,她總要花幾分鐘的時間想想自己身在何處,她抬手抹去額上的汗,坐起身子。

  “可惡的光頭佬,害我作噩夢。”藍音涵罵了句,她有幾百年沒作過噩夢了。“氣死我了!”

  自從昨天敗在死光頭手下後,她就一直作噩夢,而說到兩人結怨的經過,也算高潮迭起,整件事起因於姊姊趁她泡澡時私會不良少年,基於姊妹之情,她當然不能置之不理。

  而在費盡一番心力找到姊姊時,她的怒火已從肚腹燒到腦顱,不由分說就給那些個不良少年一頓好打。

  正當大快人心之際,這光頭卻出面阻止,還說她用詞不當,說話難聽,更大言不慚地說:“該有人好好洗你的嘴,小姐。”

  呸!他是什麼東西,敢教訓她,她打不良少年關他什麼事,妨礙到他了嗎?竟然自以為是的教訓她!

  當下,她拿起木棍就與他開打,一旁替光頭加油的聲音讓她更加暴怒,於是毫不留情地朝他進攻,狠狠打了他好幾下;剛開始時她居上風,可沒想到那光頭這麼禁打,棍子敲在他身上,他好像都沒感覺似的,她甚至開始懷疑起這人是不是根本沒神經,所以不知道痛。

  或者該說他的角質層太厚!藍音涵冷哼一聲。一定是的,老實說,不是她技不如人,好歹她在學生時代也拿過劍道冠軍……咳,好吧!只有兩個學校競賽,但她可是被老師譽為難得一見的奇才,才學不到半年,就將一堆學長姊打得落花流水。

  她的運動神經就算不能排進全國十大,至少也能進百大。

  才不過畢業一年半,她就退步這麼多,不小心讓那個臭光頭劈上她的手腕,以致木棍掉落。他這根本就是衝著她來的嘛!當空姐一年多,不停的拿餐盤,手難免會有些小毛病,像是肌腱炎、肩肌膜炎之類的,他一定知道這點,所以才會用這麼卑鄙的招數。

  所謂“恩怨”事小,“尊嚴”事大,將她的武器打掉就算了,竟還猖狂地說:“這木棍我先幫你保管,等你道了歉再來拿。”

  什麼東西!她氣憤地捶了一下床鋪,他以為自個兒是訓導主任嗎?

  “死光頭、臭光頭!”藍音涵咬牙切齒地說。

  此仇不報非君子。

  愈想愈氣,她拿起床邊的電話,熟練地按著按鍵。

  一聲、兩聲、三聲……

  “喂?”低沉且充滿睡意的男聲透過話筒傳到她耳中。

  “死光頭,給我起來撞墻!”藍音涵大聲的朝話筒喊了一句,隨即狠狠地掛上電話,這才覺得心情好些。她大笑不斷,直到電話聲響起。

  她抓起電話,先聲奪人。“死光頭!”再狠狠掛上電話。“啊!差點忘了。”她急忙拿起電話,輸入幾個號碼後,將這支電話鎖住,免得死光頭再打回來騷擾她。

  她為自己的思慮周密而竊笑不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打開床邊的桌燈,炫目的光讓她花了點時間適應。打開抽屜後,她拿出一本記事本,封面上寫著“作戰計畫”四個大字。

  翻開第一頁,是她畫的光頭稻草人,頭上插了許多箭。“死光頭。”她生氣地在他頭上加一把刀,而後才翻到下一頁。

  紙上寫了“光頭崩潰雙重奏”,一部曲:電話抓狂術;二部曲:偷襲法絕地大反攻。

  “好。”她在電話抓狂術下寫著“得一分”三個字。“呵呵!”她闔上筆記本。“明天該進行二步曲了。”

  俗話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打算三天內就搞定,三年……拜 ,她可沒那個耐性。打個呵欠,將本子放回抽屜,藍音涵帶著笑容重新入夢。

  而這頭,歐賽奇瞪著話筒,眉頭緊皺。“這支電話暫時不接聽。”

  他氣憤地掛上電話。這女人實在太無法無天了!瞄了一眼手上的表──三點半,他在心裏咒罵一聲,反射性地拔掉電話線。

  這女人怎麼會有他的電話?

  立刻,他想到七個鐘頭前在場的幾個人,頭兒、詩人、赤蛇、楊漢文,最有嫌疑的是前三個,而雖然頭兒是藍音涵姊姊的男友,不過,依頭兒的個性,不可能洩漏他的電話,唯一可疑的是詩人。

  他雙手交叉於胸前,皺起眉頭。只有詩人才會在美色的誘惑下做出出賣朋友的事!他搖搖首,決定明天好好“審問”詩人,而後倒頭入睡。

  ☆

  翌日。

  歐賽奇起床後才把電話插頭接回去,他伸個懶腰,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布簾,讓冬天的微弱陽光灑進,而伴隨著的冷空氣也一並進入屋內,拂過他赤裸的胸膛,讓他精神為之一振,整個人清醒不少。

  他有著將近兩百公分的身高,膚色古銅、身材壯碩,因此,當他走進浴室時,必須彎頭才能進入。他快速地衝個熱水澡,電話在他準備刮胡子時響起;他接起話筒,心裏想著最好別是那個蠻橫的藍音涵。

  “喂?”他無法控制自己壞口氣。

  “馬……西杜哈斯(masituhas)?”對方遲疑了一下。

  這熟悉的語言及聲音讓他松弛下來。“娜娃,怎麼?”他自動轉成布農語跟妹妹交談。

  “你生病了嗎?剛剛聲音好難聽。”歐娜娃聲音細柔。

  “沒有,只是剛起床。”

  “哦!我剛剛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

  “昨天晚上我很累,不想被電話打擾,所以就把插頭拔了。”他含混帶過。“你怎麼樣?身體好嗎?”

  “我很好。”歐娜娃輕快地說著。“我在山上每天有翠綠的樹、新鮮的空氣、清澈的小溪陪著我,當然好。”

  “祖母呢?好嗎?”歐賽奇微笑地詢問。

  “她很好,身體硬朗,可就是不願意碰電話。”她的聲音藏著笑意。

  歐賽奇咧開嘴。“替我問候她。”

  “我會的。”她頓了一下。“哥……”

  “怎麼?”他詢問,聽見她話語中的遲疑。

  “我想下山一趟──”

  “等你身體再好一點。”歐賽奇截斷妹妹的話語。

  “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每天跑呀跳的,什麼問題也沒有,今天到醫院復檢,醫生說我沒有問題了,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打電話問程醫師,祖母也能幫我作證。”

  “我只是覺得你──”他皺一下眉頭,想著該怎麼說。“再好一點。”

  “我真的很好。”她急急地說。“而且……祖母也答應了。”

  “我……”歐賽奇話沒說完,就聽見妹妹叫喊祖母的聲音。

  “祖母,你幫我跟哥哥說……你喊大聲點,哥哥能聽見的……”

  “娜娃。”歐賽奇喚了一聲,意欲叫回妹妹。

  “賽奇……”話筒另一端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我會帶娜娃去找你。”

  “你聽見了。”娜娃急忙道。

  “可是……”

  “祖母作了夢,我不能留在這兒了。”娜娃再次打斷哥哥的話語。

  歐賽奇嘆口氣。“娜娃……”

  “我聽不清楚,那就這樣了。”

  不待他說完話,妹妹已經把電話掛了,歐賽奇眉心聚攏,立刻回撥,電話卻沒人接。

  “真是的。”不到一天,就讓人掛了兩次電話,藍音涵的臉才閃入腦海,他立刻揉揉太陽穴,將之驅逐出去,起身走進浴室,心裏則掛念著娜娃下山的事。

  對於這個小他八歲的妹妹,他向來是疼愛的,打她三歲起,他就背著她跑遍了山坡、樹林、小溪,在山谷裏扯開喉嚨唱歌,聽著回音哈哈笑,在木橋上跳躍著,聽她快樂的笑語聲。

  兩人一直相依為命,直到去年她突然生病,就在他倉皇之際,祖母突然出現在他門前,只簡單的說:她作了個夢,夢中的意象顯示娜娃病了。

  雖然從小到大,他見過不少祖母令人驚異的本事──畢竟她是布農族的女巫,但他似乎永無習慣的一日;就這樣,祖母帶走了娜娃,每隔一個月,他便會回去山裏探望娜娃,見她身體日見好轉,他才安心不少。

  ☆☆☆☆☆

  藍音涵動了動雙腳,拉緊身上的衣服,冬天的停車場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在這兒不過十分鐘,就已經冷得唇色發紫了。

  她摩擦雙手,試著讓自己溫暖一點,驀地,她聽見皮鞋在水泥地發出的聲音;她悄悄探出頭,隨即失望地皺起眉,不是他。

  正當她想站起來跳一跳活絡活絡血液時,猛然發覺目標就在對面的馬路上,她馬上精神大振,看著目標緩慢地扶著有些行動不便的老太太過馬路。

  “還有點人性嘛!”藍音涵皺了一下鼻子。“等會兒就少打你一下。”

  等了幾分鐘,獵物終於進入停車場,她急忙握緊木棍,象徵性地揮了揮,活絡一下筋骨,而後便一動也不動地蹲在車旁等待最佳時機。

  歐賽奇在黑色吉普車前停下,當他將鑰匙插進車門時,忽然聽到輕細的腳步聲,感覺一股殺氣自背後而來,他不動聲色,在腳步聲接近他只剩幾步之遙時,突然抬腿旋踢。

  他在半旋身的瞬間,看到來人時大吃一驚,急忙想收勢,卻已來不及。

  “啊──”藍音涵在他的腿掃過她的腰時因疼痛而哀叫出聲,整個人往旁倒在地上,手上的木棍掉在地上滾離。

  “你怎麼樣?”歐賽奇神色焦急地蹲下身扶起她。

  “哦……”她疼得說不出話,一手撫著自己的腰。“可惡,氣死我了……”她抬手打他。怎麼完全跟她想像的不一樣?這時候他應該已經眼冒金星,跪趴在她的面前才對。

  “我送你去醫院。”他當機立斷地說,說不準他把她的肋骨給踢斷了,一想到這兒,他的背不由得冒出冷汗。

  “我不去……”她怒道。“誰要你假好心。”她打他的頭。“我們現在是仇上加仇……”她撐著坐起來,幸好她做了點準備,在胸腹間圍上厚厚的衣物和墊子,否則現在哪還能爬得起來!除了胸腹外,她連膝蓋、手腕都保護了。

  “我告訴你……”她頓了一下,五官因疼痛而皺在一起。“如果你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我……”她喘氣。

  “你別逞強了。”他二話不說地抱起她。

  “你幹嘛!別碰我──”她火爆道。

  他將她塞進吉普車裏,關上車門,快速走到另一頭坐進駕駛座。

  藍音涵冷瞥他一眼,本想開門下車,後來想想,算了,就讓這死光頭愧疚。“如果你敢把這件事──”她停了一下,看著他拉了安全帶替她係上。“告訴別人,我就把你的光頭剁下來腌了配菜。”

  他瞟她一眼,說道:“你講話不能斯文點嗎?小姐;還有,如果要木棍可以用說的,不需要偷襲。”她長得甜美可人,但個性卻是暴衝得很,男人見了都要退避三捨。

  藍音涵死命瞪他,如果不是因為不想與他死在一起,她早就讓他的頭跟方向盤做一對永不分離的連體嬰了。

  “沒想到你會躲在這兒偷襲。”歐賽奇一臉匪夷所思,她……也太無法無天了,竟敢打警察!她就不怕被移送法辦嗎?

  “我才沒想到你有臉講這種話!”她不甘示弱地冷哼一聲。“警察就能隨便拿人家的東西嗎?濫用公權力!”

  他瞥了她一眼。“我會把棍子還給你。”反正他本來就無意將她的木棍佔為己有,他要一根沒用的木棍幹嘛,再說,這木棍還是一個大木雕的“老二”,當初會拿回木棍,不過是想給她一個教訓而已。

  “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我告訴你,我會用自己的實力拿回來。”她冷哼一聲。“不用你這個死光頭一副施恩的樣子,說我講話粗魯,你只配聽我這樣說話。”

  歐賽奇瞄她一眼,沒說什麼。

  “氣死我了。”藍音涵撫著腰低吟。“死光頭得一分。”她喃喃自語地說著。“非討回來不可。”

  此仇不報非“女”子,明天她非得卷土重來不可,今天的事就忘了吧!幸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丟臉的事,大家就忘了吧!

  注1:Unacnetpanied  Minor──獨自旅行的幼童,被稱做UM的兒童,年紀5至12歲間,在沒有家長的陪同下,只身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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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翌日,同樣的時間、地點,藍音涵再次埋伏在停車場附近。

  雖然腰還是很疼,不過,想到復仇的甜美,她可以忍受這點不適,這次她可是有備而來的;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背包,讓自己更加有信心,瞄了一眼手表,六點半,差不多該下班了吧!

  在冷颼颼的冬天蹲在露天停車場實在有點難受,十分鐘後,她的腳有些麻了,於是站起來松松腳,這時,走過來開車的車主不時瞄她幾眼,她不耐煩地看著手表,死光頭怎麼還不出來!

  “小姐,等人啊?”

  她瞪他一眼,拿出口袋裏的衛生紙大聲擤鼻涕,如果不是要保留怒氣對付光頭,她會立刻給這個人一頓罵。

  男子碰了個軟釘子,驅車離去,又過了五分鐘,一對男女拉拉扯扯地走過來。

  “你還來找我做什麼?回去陪你老婆。”女子不耐煩地扭動身子,甩開男子的手。

  “安儀,你聽我說,那天是因為小孩生病──”

  “那就回去陪你小孩。”女子大聲叫著。

  “不要這樣,你知道我的,我的心只在你身上,我跟我老婆沒有感情了。”

  藍音涵瞥了兩人一眼,手上的木劍揮了揮。

  “你不要再說這些話騙我了!”女子大喊。

  “你要相信我,我只愛你一個──”男子突然止住話語,因為他的肩讓人敲了一下。

  他轉頭,嚇了一大跳,不知何時,一個女人已站在他後面,昏暗的天色讓她看起來很陰沉,她有頭好整理的短發,五官柔媚,但現今兇暴表情將她的容貌扯得很難看,她穿著寬大且厚重的衣物,背著一個背包,手上還拿著一根……好像是劍道用的木劍。

  “你是誰?”男子皺眉。

  “我是誰?我是你的良心。”藍音涵狠狠敲上他的頭。

  “哎喲──”男子慘叫一聲。

  “你怎麼打人!”一旁的女人朝她喊。

  “要偷情到別的地方去!”藍音涵怒聲道。“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幹這種事,對得起你老婆嗎你?”她揚手又打了男人一下。“要不要臉!”

  “關你什麼事!”男人吼叫。“你再打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他用手擋住她的木棍。

  “我有叫你客氣嗎?”藍音涵抬腿踹他一腳,這肌肉的牽扯讓她的腰側一陣疼,不過,她決定加以忽略。

  “我要叫警察了!”女子急忙拿出手機威脅。

  “叫啊!最好把事情鬧大,讓他老婆知道你們兩個的好事。”藍音涵冷冷道。

  女子遲疑了一下。

  “哼!作賊心虛。”藍音涵冷笑。

  “你誰啊你!莫名其妙。”男子也火了,伸手就要推人。

  藍音涵狠狠打上他的手臂。“來啊!想打架是不是?”

  “哎喲──”男子哀嚎一聲。

  “慶祥,沒事吧?”安儀緊張地問。“你不要欺人太甚喔!”女子這時也顧不了這許多,急忙打電話。

  “還手啊你!”藍音涵不停地打他。“受不了你們這些爛男人。”

  “你太過分了!”男子猛地衝向她。

  藍音涵敏捷地跳開,肋骨間傳來的疼讓她頓了一下,但她還是雙手平伸,緊握著木棍,擺出比劍的架式。“來啊!讓你看看什麼叫劍道高手。”

  男子一衝過來,藍音涵就敲上他的頭。

  “啊──”叫慶祥的男子再次哀嚎。

  “救命啊!”安儀心急的叫喊。

  這時,有兩個人往這兒而來,安儀跑向他們。“救命啊!有個瘋女人──”

  來人一聽,急忙跑上前。“怎麼了?”

  “那個瘋女人莫名其妙就打人。”安儀著急地說。

  兩名男子衝過來。“小姐──你幹嘛?快住手。”其中一人打算架開藍音涵。

  藍音涵敏捷地擊中來人。“這是我跟他的事,不要你們管。”

  “痛……”原本來勸架的男子一臉猙獰的撫著手。

  “你這瘋女人,莫名其妙。”叫慶祥的男子因為有人在場而顯得安心許多,嗓門再次大了起來。

  “我就讓你看我有多瘋。”藍音涵舉起木劍再次進攻。

  “小姐,有話好好說。”另一人勸架。

  “讓開──”藍音涵打向偷情的男子。

  這時,圍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幾乎想來勸架的人都挨了藍音涵一棍子,於是愈來愈少人想來勸阻,大家都抱持著看戲的心情,有些人甚至還笑出聲。

  “跑啊!慶祥。”一旁的女子叫著。

  男人被打得無招架之力,聽見這話,如夢初醒般拔腿就跑,可因為圍觀的人擋了路,所以他沒跑幾下,又被藍音涵打中。

  就在這時,她的木劍兀地讓人抓住,她愣了一下,抬頭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又是你這死光頭!”話才說完,她猛地想起她是為復仇而來,本不該讓他發現的,沒想到現在卻自己暴露了行蹤,可惡!

  “我就知道是你。”歐賽奇緊皺眉頭,似乎有一種認命的意味,他剛剛瞧見人群圍成半圓,正納悶發生了什麼事時,就聽見有女人拿木棍打人的話語,他當場就有不好的預感,沒想到果然是她!

  藍音涵沒理他,正想罵人時,就聽見有人叫道:“警察來了。”

  “終於來了。”女子松口氣。

  “你這瘋女人,莫名其妙!”被打的男子不停摸著身上被打腫的地方。“小心我告你!”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嗎?”藍音涵火大的就要上前踢他一腳。

  “你夠了沒?”歐賽奇抓住她的手臂。

  “發生什麼事了?”警察推開人群走過來。

  “你抓我幹嘛!”藍音涵狠踢臭光頭一腳。“我們很熟嗎?”

  “這女人不曉得是哪個神經病院出來的,見人就打。”伍慶祥立刻道。

  “小姐,你幹嘛打人?”警察轉而詢問藍音涵。

  “我是他老婆派來抓姦的。”藍音涵挺直腰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人群裏傳來幾聲訕笑,伍慶祥立即漲紅臉。“你胡說什麼!”

  “你們剛剛在這兒的淫聲浪語我全聽見了。”藍音涵抬起下巴。“還想狡賴嗎?”

  她的話讓眾人的笑聲更大。歐賽奇卻皺著眉,這女人說話一定要這樣口無遮攔的嗎?淫聲浪語,虧她說得出來。

  “你胡說什麼?”安儀也漲紅臉。

  “我胡說?”藍音涵就要跨上前,卻發現自己的木棍還讓人抓著,她火道:“放開,你這臭光頭!”她揚手就要給他一拳。

  歐賽奇輕松地握住她揮來的拳頭。“你不要再鬧了。”他從來沒碰過她這麼惡霸的女人。

  “好了,好了,回局裏再說。”

  “算了。”一聽要回警察局,伍慶祥立刻道:“小事小事,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他拉著安儀急忙走開。

  這時的藍音涵一邊踢歐賽奇,一邊喊道:“要走了嗎?作賊心虛。”

  “你──”伍慶祥氣得要衝回來,卻讓安儀攔住。

  “不要理這瘋女人。”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真要上警察局嗎?”歐賽奇抓住想衝上前揍人的藍音涵。

  “關你什麼事?臭光頭,氣死我了。”她抬腿踹向他的胯下。

  歐賽奇一個側身避開,藍音涵仍不停地踢他,圍觀的人不斷發出笑聲讓藍音涵更惱。

  “小姐,你也太火爆了。”警察笑著搖搖頭。

  歐賽奇不堪其擾,揚手將木劍丟得老遠,手臂一橫托抱起她,輕松地將她倒掛在自己肩上,左手制住她不斷踢動的小腿。

  他等著她破口大罵,可令他訝異的是,她只是用指甲抓他的背,卻沒吭半聲,他扛著她,在眾人的笑聲中將她塞進自己吉普車。

  一坐進車內,歐賽奇就發現她臉色蒼白,左手摸著胸下。

  “該死──”他抹了下臉,輕咒一聲,他忘了她肋骨附近瘀青了,而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他,難怪她剛剛沒哼半句。

  “抱歉,我忘了──”

  “不用你假好……嗯……”她閉上眼,忍著疼。“臭光頭、死光頭……我做鬼也不饒你……”

  “我帶你去醫院。”他立刻道。

  藍音涵不領情,罵道:“我們很熟嗎?你剛剛抱我幹嘛!”藍音涵拿起車上的CD片打他。“敢吃我豆腐!”

  “你夠了沒?”歐賽奇火大地抓住她的手。“再鬧下去,你就要進警局了,這是你要的嗎?”什麼吃豆腐!她穿得像肉粽一樣,能感覺到什麼啊!

  藍音涵死命瞪他。“進警局就進警局,我不怕,是他們兩個天理難容,我是替天行道。”

  她的話讓他嚴肅的撲克臉當場瓦解。“你……真是……”他搖搖頭。“歪理一堆。”

  見他口頭上讓落敗,她禁不住得意地說:“告訴你,我媽在我小的時候就帶我去廟裏給媽祖認當幹女兒,我可是有法力護身的,替天行道就是我的法號。”

  他抹了一下臉,不想自己這時候笑出來。“你以為自己是義和團嗎?有法力護身……”他再次搖首。

  “把我跟他們比?找死啊!臭光頭。”她又要拿CD敲他的頭。

  他眼明手快地攔住。“你規矩點行不行?”他惱火道,真是一點兒都大意不得。

  “不行!”她瞪他。“沒有討回我應有的公道,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把我的東西搶走,還踢我,讓我瘀青一大片,剛剛又把我的木劍丟掉,你要我拿什麼還人家?靠著自己有一身蠻力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她斜睨他一眼。“不要以為你長得跟熊一樣,我就會怕你!”

  他瞪她。“你都是這樣強詞奪理的嗎?”到底是誰靠著蠻力亂打人的!
  她瞟他。“我強詞奪理?你……”她朝他又是一陣打。

  “你不要太過分。”他吼一聲,制止她暴力的雙手。

  “氣死我了──”她抬腿就要踹他,可抬到一個高度,她的胸下又是一陣抽痛。“噢……”她只得放棄。“好了,我現在疼得要命,不跟你計較,快點開車,如果我內出血,唯你是問。”她閉上眼,思忖著:第二次出師不利。

  歐賽奇本想說什麼,最後只是咒唸了一句便驅車離開。

  一會兒後,他問道:“你為什麼不在家休息?”歐賽奇緊攏著眉轉向她。

  她沒回答他的話,只是道:“如果你敢告訴別人今天的事,我就閹了你。”

  “你的嘴就不能放幹凈一點嗎?”

  “哈!覺得刺耳嗎?”她斜睨他。“我就說得你耳朵長繭。”既然不能“動手”,那就只好“動口”了。“死光頭──”

  “我的車上有膠帶。”他在她還沒開罵前先插了句。

  “什麼?”她頓了一下,膠帶?“你想幹嘛?”

  他瞄了一眼她的嘴。“你如果嘴巴再不放幹浮點,我就只好請你閉上尊口。”

  藍音涵怒目而視。“你敢!”

  “你說呢?”他挑眉。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她火爆地瞪著他,將肩上的背包拿到胸前來。“我今天非要你這死光頭給我下跪不可。”

  他好奇地看著她打開背包拿出一灌噴劑,他一看就知道不妙,那是女人用的防身噴劑。

  “你不要亂來,我在開車。”他警告地說,這玩意兒只要對準人臉一噴,眼睛會辣得張不開。

  “怕了吧!”她冷哼一聲。“我藍音涵可不是被嚇大的。”

  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露出一抹笑。“你還滿有頭腦的。”

  “廢話。”她盡量不要顯出得意洋洋的模樣。“你再惹毛我,下次我拿出來的說不定就是槍了。”

  他咧嘴笑。

  “你聽好了,後天把木棍帶出來,我要跟你決一死戰。”

  “不用決一死戰,我現在就可以把它還你,木棍在後面──”

  “我說過了,我要靠我自己的實力拿回來,不要你施捨。”她火冒三丈地說。

  “你真不是普通的固執。”他在紅燈前停下。

  “哼!”她揚起鼻子。“不用去醫院了,我現在好得很,送我回家。”今天偷襲不成,她得回去研究新方案。

  “你說的倒挺順口。”他好笑地搖搖頭,他幾時成了她的司機?

  她沒理他,心裏思忖著,今天與他的交戰……就算平分吧!

  ☆☆☆☆☆

  今天,就是她報仇雪恥的時候了,藍音涵蹲在河堤下的樹叢邊,難掩興奮之情,她有預感,今天她的戰利簿上又要添上一筆了,為此,她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看著高大的目標從河堤走下來,她急忙收斂心神,培養情緒,準備畢其功於一役。

  歐賽奇站在河堤下的步道中央,身上穿著黑色外套,裏頭是件橄欖綠的套頭毛衣,底下是黑色卡其褲,右手拿著一跟木棒。

  “看起來真像黑社會打手。”藍音涵躲在樹叢邊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右手則伸到大袋子裏。“先給他來個下馬威。”她賊賊地笑著。

  歐賽奇皺眉環視左右一眼,而後瞄了一下手表,九點五分,他沒料到她會遲到,畢竟她是這麼想拿回木棍,照理說她應該會準時。

  就在他納悶的當兒,突然,一件不明物品飛到他面前,而後突然間爆裂聲漫天炸響“碰碰碰、啪啪啪”,他本能地後退一步,讓平空出現的爆竹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他心臟強勁,這下恐怕已有失禁之嫌。

  “死光頭──”

  一聲暴喝竄出,他的後腦在同時被打中。

  這記悶棍讓他齜牙咧嘴、火冒三丈,他旋身面對,雙手握拳,只差沒衝過去扼住她的脖子,扭下她的頭當球踢。

  藍音涵擊中他之後,已敏捷地站在五步外,雙眼無所畏懼地瞪視他。“電視就會騙人,這時候壞人不是早就被主角打昏了嗎?還是說你的豬頭跟石頭一樣硬?”

  不等他回答,她隨即抬起下巴冷笑道:“死光頭,我的聲東擊西之計不錯吧!如果我拿的是刀,哈──”她猖狂地大叫一聲。“什麼霹靂小組,一點警覺心也沒有,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群飯桶,臺灣的治安才會這麼敗壞。”

  上次他聽出她的腳步聲,所以才能先發制人,因此她選了鞭炮作為出場的道具,他果然中計。

  “我真是天才!”她讚嘆地又加上一句。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的眼角抽搐,一步步逼近她。

  她機靈地往旁邊移,上次他就是這樣一步步逼近,然後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武器,她這次不會再犯相同的錯,這死光頭的皮就跟大象皮一樣硬,好像怎麼打他都不會痛!

  “只要你把棍子還我,我就既往不究。”藍音涵一副施恩的口吻。“告訴你,如果惹毛我,你會一輩子不得安寧。”她敏捷地繼續往旁移動。

  “我現在已經不得安寧了。”歐賽奇忽然停下腳步,舉起手中的木棍吸引她的注意,突然有個好想法。

  藍音涵點點頭。“丟過來就行了,然後我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消。”

  他瞄了她一眼,而後倣佛慢動作般地抬起另一手,握緊木棍兩端。

  猛地,藍音涵如上緊的發條般突然拉高嗓門。“你敢──”她衝向他。“你敢折斷,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她一靠近攻擊範圍內,歐賽奇立刻左手執棍朝她敲去;藍音涵正面迎擊,毫不手軟。

  “今天不打倒你,我就不姓藍!”她大叫一聲,快速攻擊。

  歐賽奇不想戀戰,仗著手長,他以木棍敲上她的手腕,藍音涵的手晃了一下,不過沒如他預期般地放開木劍,他皺眉,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藍音涵微笑地後退兩步,稍微喘口氣。“別以為我會遭到同樣的暗算,我這次可是有備而來。”她拉了一下袖子,讓他瞧見她手上的護腕,她可不是個沒大腦的花瓶。

  出乎她意料地,他竟然露出一抹笑容。“你不笨嘛!”他一直把她想成行事衝動、任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當然,他現在還是這麼想,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她比他想的有腦袋。

  就拿剛剛的鞭炮事件來說,雖然讓他生氣,可他也不得不說這算是攻他不備的一個方法。

  “我是不笨,還比你聰明一點。”她大言不慚地說,隨即大喝一聲,朝他攻去。

  兩人啪啪啪地打了好幾回合,堤上經過的慢跑者及散步老人全都停下來觀看,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藍音涵大喊一聲。“手──”她的木棍猛地擊中他的右手腕。

  歐賽奇震了一下,但木棍還是牢牢地握在手上。

  “臭光頭──”藍音涵跳離他兩步開外。“怎麼打你都不痛?”她火大地皺攏雙眉,看來,她只好用一些小手段了,雖然感覺有些勝之不武,但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所謂非常時期,就要使用非常手段。

  歐賽奇在心裏嘆口氣,他也真是的,剛剛應該松手讓木棍掉下來的,這樣一來,他就能擺脫她了,好吧!下次要做對。

  “快點,我沒時間跟你耗。”他開口。

  藍音涵退至帆布袋旁喊了聲,“你別亂動!”她慢慢蹲下來,伸手進帆布袋裏摸索。

  歐賽奇大可在這時候衝過去制服她,不過,基於好奇,他還是站在原地看她搞什麼鬼。

  “不要趁人之危……”她背對他時不忘囑咐一聲。“或是做出偷襲這等卑鄙的事!”

  歐賽奇翻了下白眼。“你在停車場偷襲我的時候──”

  “那是戰術應用。”她沒好氣地打斷他。“好了。”她站起身。

  “你──”歐賽奇驚訝地看著她拿出警棍跟手銬。

  “嚇到你了吧!”她揚起下巴。“這可是我到軍警用品店採購的。”她拉起袋子,掏出頭盔戴上,右手拿木劍,左手拿警棍跟手銬。

  歐賽奇笑出聲。“沒必要弄成這樣。”為了一個木棍,她可以把事情鬧成這樣,他實在不曉得要說什麼好。

  “哼!你等一下就笑不出來了。”她忽然衝過來,丟出手上的手銬。

  他閃過,她左右開攻,□哩啪啦就是一陣亂打,歐賽奇隱約聽見河堤上圍觀群眾的叫好聲。
  “小心了──”藍音涵大喝一聲,站在原地喘氣。

  他立刻心生警覺。

  “打得你屁滾尿流──”她猛地衝上前,不期然卻被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撲。

  出於本能地,歐賽奇伸手攙扶她,下一秒,一道刺眼的光照向他,他下意識地偏頭避開。

  “手──”藍音涵大叫一聲,木劍打向他的虎口上方,隨即以全身的力量撞向他,手肘頂向他的肚子。

  歐賽奇讓她撞得倒退兩步,肚子則挨了她一拐子,他本能地沉下身子,降低全身的重心穩住自己。

  藍音涵在撞向他的瞬間,只覺全身骨頭要散了,不過,當她聽到木棍掉落的聲音時,頓覺這一切都值得了。

  “啊……”她歡呼大叫,在他穩住身子的當下,立即從他的懷裏跳開,幸好這只蠻牛夠壯,承受得住她的衝擊,不然現在兩人都要倒在地上了。

  “我贏了。”藍音涵撿起木棍,臉上笑容滿滿。

  歐賽奇露出白牙,瞄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警棍與不知何時已讓她偷天換日的強光束手電筒,不得不承認這女人有兩下子,她拿出那些東西不過是想欺敵,真正想用的其實只有強光束筒。揉了一下被她撞疼的胃部,他甚至懷疑她在手肘上裝了什麼東西。

  “死光頭……”藍音涵轉身,挑釁地看著他。“心服口服吧!”她舉高手上的木棍,倣若那是勝利的旗幟。

  “不錯。”他讚許地點頭,一方面也慶幸自己跟她的“糾纏”能告一段落。

  “哈……”她話還沒說完,卻一下子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哎喲……累死我了。”她索性坐在地上,好心情地以木棍敲著地面。

  歐賽奇瞄了一眼河堤上觀看的人,因為有些距離,所以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不過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來,似乎還滿享受這個餘興節目的。

  “光頭。”她仰頭瞧他。“看在你還滿有風度的份上,我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消,你可以走了。”藍音涵心情愉快地揮揮手,如果可能的話,她實在很想好好敲幾下他的臭光頭,不過,她對於此次的結果已經很滿意了,所以也不強求了。

  再說,她實在是太累了,反正木棍已經拿回來了,她也就沒什麼好苛求的啦!

  “對了,今天的事你可以告訴別人,盡量說沒關係。”她不忘囑咐一聲。

  歐賽奇只想確定一件事。“所以,你不會再無聊地半夜打電話來了?”

  她朝他露出笑。“我們的恩怨一筆勾消。對了,不要忘記告訴別人你是我手下敗將。”她終於一雪前恥了,可惜沒把今天的作戰畫面拍下來。

  他翻翻白眼,沒說什麼就轉身離去。

  “死光頭──”她大叫一聲。

  他皺眉地轉頭,不懂她又有什麼指教。

  “哈……”她笑倒在草地上。

  他太陽穴的青筋抽動了一下,忍住想絞死她的衝動,大跨步離去。

  藍音涵躺在草坪上,望著藍天,雖然冷風吹著,卻絲毫不減她的好心情,她要好好品味這次勝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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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學姊、學姊……”

  藍音涵猛地回過神。“啊?”她眨眨眼,回到現實中,瞪視著眼前的乘客,看來亂流已經過了。

  “你在笑什麼?”身旁的咪咪小聲問。“你一個人笑得好恐怖。”

  藍音涵心情愉快地說:“沒什麼。”

  “我們該收餐盤了。”咪咪提醒。

  “哦!”藍音涵解開安全帶,起身走回Galley。

  接下來的時間都過得很順利,藍音涵抽空塞了點東西進肚子,可卻有些食不知味,想到再過一會兒就能回家享受姊姊煮的美食,她還是勉強捺著性子吃了些水果

  沙拉。

  又經過了兩個小時的折騰後,飛機終於在機場降落,她拖著行李出關,腰開始有些疼,直到坐上公司的專車後,她才開始覺得好些。回到臺北,望著還早的天色,她卻想睡了。

  “好累……”藍音涵拖著行李箱打開大門後往三樓走,清脆的矮跟鞋聲在樓梯間回蕩。

  “等一下非得先泡澡不可。”藍音涵用力將行李箱提上家門口。“腳快酸死了。”她伸手進側背包中拿出鑰匙。“空服員真不是人做的,機艙幹燥不說,還得一直站著,都快靜脈曲張了,更別提伺候那些大爺小姐們。”

  她頓了一下,裝出和顏悅色的聲音。“請問您要什麼飲料?熱紅茶嗎?請您稍待,耳機壞了?等一下,外加一條毯子是嗎?是的,這是免稅商品,很抱歉,你的卡不能刷、先生請坐下,飛機還在滑行請先別拿行李,這樣很危險……”

  “呿!”她不耐煩地中斷自己的話,將鑰匙插入鎖匙孔。“這下可好,我已經跟姊一樣開始自言自語了,再過幾個月,我看我要到精神科掛號了。”

  她拉開鐵門,才正要換另一支鑰匙開木門時,門卻突然自動開啟,讓她錯愕了下,隨即道:“姊──”聲音戛然而止,瞪視著門後的年輕女孩。“你是誰?”

  年輕女孩露出笑。“我是娜娃。”她穿著蘋果綠針織衫,米色毛料長裙,頭上戴著一頂同色的毛帽,露出心形的可愛臉蛋,膚色是健康的蜜色。

  “鬱涵姊姊出去買東西,一下就回來。”她站到一旁,讓藍音涵進來。“我聽到你開門的聲音,以為是鬱涵姊姊回來。”

  藍音涵提著行李箱入內。“你是我姊的朋友?我沒見過你。”她順手拉上鐵門。

  “我們三天前才認識的。”娜娃笑看著她。“我一直想見見你呢!”

  “見我?為什麼?”藍音涵一臉疑惑,抬腳踢上木門。

  她的笑容更燦爛了。“我是歐賽奇的妹妹,我叫娜娃。”

  藍音涵瞪大眼,腦袋空白兩秒,而後驚訝地道:“那個死光頭……”她頓住話語,哈哈笑了一聲。“沒想到光頭還有妹妹。”

  “鬱涵姊姊跟我說了很多你跟哥哥的事。”娜娃的黑眸閃閃發亮。

  藍音涵開心地直笑,伸手卸下鞋子,穿上居家拖鞋。“我姊跟你說了我如何智取死光……我是說你哥的經過?”她拉著行李箱走進客廳。

  “嗯!”娜娃頷首。

  藍音涵正欲再言,卻發現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位老人家,她有張圓臉,臉上有著清晰的皺紋,褐色的皮膚顯示經常曝曬在陽光下,她的身材略微矮壯,穿著紅黃相間的麻布上衣,下身是黑色的布褲,頭上綁著藍色綿布,頸上戴著貝殼與黑色珠子串成的長項煉,手上還拿著長菸管。

  這不尋常的裝扮讓藍音涵好奇地瞪大眼。

  “這是我的吉娜護達斯(tina  hudas),翻成國語是祖母的意思。”娜娃解釋。“她聽得懂我們說的話,不過她不太會說平地話。”

  藍音涵張大眼。“你們是……原住民?”她轉向娜娃,現在想想,娜娃的確不太像是一般人會取的名字。

  “對,我們是布農族,我跟哥哥都有一半原住民的血統。”娜娃回答。

  “可是光頭……我是說你哥──”

  娜娃的輕笑聲打斷她的話語。“你叫我哥哥光頭沒關係。”

  藍音涵露齒而笑。“光頭看起來不像原住民。”

  “哥哥的爸爸是外國人。”娜娃笑著解釋。“我的爸爸是平地人,我們是同母異父。”

  “外國人?”藍音涵挑眉。“難怪他長那麼高。”

  “對啊!一般來說,布農族的個子都不高。”

  “我要叫你祖母什麼?什麼吉娜的……”藍音涵詢問著,老人家一邊抽菸、一邊盯著她看,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吉娜護達斯,祖母的名字是依蘇。”

  藍音涵愣了一下。“跟她問好怎麼說?”

  “馬西呀卡蘇(Masialkasu)  。”娜娃微笑說。

  藍音涵立刻跟著唸了一句,“馬西呀卡蘇。”

  老婦人微笑地同她點個頭,隨即對娜娃說了幾句話。

  “你祖母說什麼?”藍音涵立即問。

  娜娃笑道:“祖母說你很活潑好動,看起來也很健康,問你要不要做哥哥的太太?”

  藍音涵愣住,隨即開朗大笑。“做光頭……光頭的老婆……哈……”

  娜娃也笑得很開心。“姊姊有男朋友了?”

  “沒有,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哈……”她繼續笑。

  “而是什麼?”娜娃認真詢問。“哥哥是一個很好的人。”

  藍音涵笑得癱坐在沙發上。“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又不是人好就要跟這個人結婚,再說,我跟光頭根本不熟。”

  娜娃熱心道:“不熟可以變熟啊!”

  藍音涵看著她笑問:“你在替你哥哥找老婆嗎?”

  娜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臉。“是……不是……我祖母作了個夢……”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原本要說的話,藍音涵則宛若被針扎到般跳起來,在門未開之前先移至門旁的墻邊站著。

  娜娃疑惑地看著她,藍音涵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木門一開啟,藍鬱涵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娜娃,我買了臭豆腐──”

  “哈──”藍音涵倏地跳出來。

  “啊──”藍鬱涵讓她嚇一大跳,整個人幾乎要跳起,手上的袋子掉了一半。

  “哈……嚇到了。”她開心地笑著。

  “藍音涵──”一回過神,藍鬱涵就生氣地怒瞠一聲。“你又來了,你明明答應我……”

  “嘻……”娜娃的憋笑聲打斷藍鬱涵欲出口的話。

  藍鬱涵頓覺有些不好意思,她急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購物袋,低聲對妹妹道:“你再這樣我真的不理你了。”

  “好啦好啦!”藍音涵笑著說。

  於是,四人一邊吃著藍鬱涵買回來的東西,一邊聊天,娜娃告訴她們山上的生活,藍鬱涵好奇的問東問西,想與書上看的東西做印證,像是他們是不是真的有嬰兒祭之類的節慶,以及他們享譽國際的八部合音。

  而當藍音涵知道依蘇是布農族的女巫時,立刻求教如何讓討厭的人生不如死的巫術之法時,依蘇嚴肅地告訴她,自己是不會去使黑巫術的,讓藍音涵有些失望,不過,她可不會被這種小事影響,兩秒後又跟大家笑鬧成一團。

  接近傍晚時分,歐賽奇來接人,當他瞧見藍音涵時,有些驚訝。

  “死光頭,又見面了。”藍音涵抬高下巴。

  歐賽奇聳聳肩,沒有什麼回應,只是開口道:“要走了嗎?”

  “好。”娜娃拿起自己的外套。

  “光頭,你幹嘛假裝我不存在?”藍音涵瞪他。“還在為我打敗你的事耿耿於懷嗎?這麼小氣。”

  “音涵!”藍鬱涵好笑地拉一下妹妹的手。

  歐賽奇低頭看向藍音涵,聽見她又說了一句。“勝敗乃兵家常事,男人心胸要寬大點。”

  歐賽奇只覺得好笑。“你總是用你的觀點在看事情,小姐。”

  她揚起下巴。“每個人都是用自己觀點在看事情,不是嗎?怎麼,你想跟我來一場哲學的辯論嗎?那我必須告訴你,我們家動腦的是我姊,我是動手的那一個。”

  “音涵,你不要愈說愈離譜,人家要走了。”藍鬱涵再次拉了下妹妹的手。

  “沒關係。”娜娃絲毫不以為忤,還顯得興致高昂。“哥哥不習慣跟女生說話,能跟音涵姊姊多多練習也不錯。”

  “娜娃。”歐賽奇輕攏雙眉。

  娜娃輕吐舌頭,明白哥哥不喜歡人家討論他,尤其對象還是女人時。

  “光頭,等一下,不要動。”藍音涵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歐賽奇低頭瞧她,不知道她要幹嘛。

  “光頭,怎麼愈看你……跟我的木雕好像呢!”她看看他,又瞧瞧旁邊近三公尺高的木雕……對了!她猛然想起這次回來時她又買了個小木雕,而且跟光頭也很像。

  她話一出口,其他人都笑了開來。

  “你別鬧了。”歐賽奇沒好氣地道。他怎可能會跟那個土著木雕長得像,而且,在注意到他之前奪走的木棍正裝在木雕的胯下,他就有種……不知該說什麼的怪異感,更離譜的是,她竟然掛了支雨傘在上面,這女人……

  “你們兩個都光頭,眼睛也一樣大;光頭,你舌頭翻出來我看一下。”藍音涵想對照一下兩人相像的程度。

  “你夠了沒?”他又好氣又好笑。

  “音涵,你別再說了。”藍鬱涵忍著笑。

  “啐!你這人真沒幽默感。”藍音涵瞪了他一眼。

  這時,依蘇說了幾句話,歐賽奇兄妹立即準備離去,他們離開時,藍音涵順口道:“娜娃,你明天還來嗎?”反正她一個人閒閒在家,有人作伴也不錯。

  “明天我要陪祖母去見老朋友,後天好嗎?”娜娃微笑說。

  “就這麼說定了。”藍音涵愉快地說。

  道別後,三人往樓下走,一坐上吉普車,歐賽奇立即對妹妹道:“後天別出門了,在家休息一天。”她上來的這個禮拜幾乎天天外出。

  “我不用休息,我好得很,哥哥不要大驚小怪。”

  “你比女人還嘮叨。”依蘇說了一句,他幾乎每天都要叮嚀妹妹的身體。

  “嘻……”娜娃竊笑。

  “我什麼時候嘮叨了?”歐賽奇挑眉,開車上路。

  “有,哥哥每天都說。”娜娃望著窗外的街道。“哥哥喜歡音涵姊姊嗎?”

  歐賽奇嚇了一跳,訝異地看了妹妹一眼。

  “我覺得音涵姊姊不錯。”娜娃轉頭看著哥哥。

  “是嗎?”他恢復鎮定。“你該不會是想幫我找太太吧!”

  “哥哥也該交女朋友了。”娜娃轉向祖母。“對嗎?”

  “我夢到鳥兒在你的樹上築巢了。”依蘇微笑,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

  歐賽奇抹了一下臉,捺著性子道:“這不會是你們下山的原因吧!”

  娜娃微紅臉,假裝專心地看著窗外的景致。

  “這是祖先的指示。”依蘇堅定的回答。

  歐賽奇原想說什麼,不過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與祖母說道理是沒有用的,布農族是非常重視夢的,尤其是夢佔,再說,他自己從小到大也見過祖母準確的夢佔好幾次,根本無法反駁她。

  沉默了一會兒後,歐賽奇試著道:“或許鳥兒不是在築巢,牠是在拉屎之類的。”

  娜娃噗哧一笑。

  依蘇正經地道:“牠們在交配。”

  娜娃掩住臉,笑得更大聲了。

  ☆☆☆☆☆

  第二天,藍音涵在飽睡一頓後,終於從飛行的疲憊中恢復,她瞄了眼鬧鐘,十二點半,正好起來吃中餐。

  她打開房門,走進浴室盥洗,十五分鐘後,她走到廚房,拿出冰箱裏的剩菜剩飯放進微波爐裏弄熱,隨即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驀地,她想起一件事,於是走進房裏拿出電話簿開始打電話,她在電話響了七聲後掛掉,改打手機,這次她沒有等很久,在第三聲時,她聽見了他的聲音。

  “喂?”

  “光頭嗎?”藍音涵愉快地打招呼。

  電話那一頭,正在吃面的歐賽奇點被噎到,這聲音……“幹嘛?”他反射性的問,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打電話過來?

  “聽你的聲音好像不歡迎我。”藍音涵故意道。

  歐賽奇頓了一下,想著該怎麼回答。

  “不會這麼小氣吧!光頭。”藍音涵嘆口氣。“我已經把我們的恩怨放下了,你還這麼看不開。”

  “我沒有看不開。”從頭到尾看不開的是她吧!

  “那就好。”她愉快道。“娜娃是不是不在?”

  “她不在。”他喝口牛肉湯。

  “那你跟她說,明天我們去泡溫泉,問她覺得怎麼樣?對了,你祖母也可以一塊兒來。”

  “她──”

  “我想去烏來。”她腦筋一轉,說道:“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幹脆你載我們去好了。”

  “我?”他挑眉。

  “你明天沒空?”

  “不是。”他頓了一下,腦中閃過昨天與娜娃在車上的談話。“你有男朋友嗎?”

  藍音涵一怔,反射性地道:“幹嘛,你想追我?”沒想到光頭對她有意思。

  他微扯嘴角。“我還想多活幾年。”

  “死光頭,這什麼意思?”她質問。

  “依照我們前幾次的交手,我只能說是經驗談。”他吃口面。

  “什麼意思?跟我在一起會短命嗎?”她追問。

  她話中的怒氣讓他咧嘴而笑。“我希望你不要太照字面上去解釋。”

  藍音涵瞇起眼。“那你是在暗示我難搞?”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說。

  “臭光頭──”她突然大吼一聲。

  歐賽奇不得不將話筒拿開,這女人的脾氣實在太火爆了,他的舉動引來隔壁詩人的注意。

  “誰?”詩人指著他的電話,隱約聽見另一頭正在嘶喊。

  “還有誰?”他聳肩。

  詩人露出一抹揶揄地笑。“藍家二小姐?她又復活了。”看來藍二小姐又要施展神威,搞得賽奇天翻地覆了。

  之前兩人的交手過程,可是傳遍警局,當然,他不敢說自己居功厥偉,不過,也算大功臣一個,畢竟他們的工作太緊繃了,總要來點調味劑輕松一下。

  “臭光頭,你在跟誰講話!”藍音涵怒聲道。

  “沒有。”他簡短回答。“你吼完了嗎?”

  “還沒,不過隔著電話吼沒意思,你小心我跑到警局去!”她威脅。

  他立刻道:“你別來這兒胡鬧。”他不敢想她會做出什麼瘋狂事來,他確信她的瘋狂程度沒有上限。

  “哈,怕了吧!”藍音涵這才覺得心情好些。“枉費我開始把你當朋友,還替你買了一個禮物,這下你甭想拿到了。”

  “禮物?”歐賽奇差點讓湯燙到嘴。

  “沒錯。”她故意吊胃口地說。“想知道是什麼嗎?光頭。”

  “你替我買了一個禮物?”他還是無法置信。

  “哈!聽你的口氣好像不相信。想拿禮物就道歉。”她擺出高姿態。

  “道歉,道什麼歉?”他左手一揮,打開詩人湊過來的頭。

  “哎喲!”詩人跌回坐椅上,引來辦公室其他人的注意。

  “你還裝傻,快道歉。”藍音涵催促。“不然我等一下就殺過去揍得你吐血不止。”

  歐賽奇笑出聲,她還是一個樣。“你說話一定要這麼血腥暴力嗎?”

  “不要轉移話題。”她不耐煩地說。

  “我不覺得說實話要道歉。”

  “你死定了,臭光頭!”她“喀”地一聲掛掉電話。

  歐賽奇嚇了一跳,好像真的惹毛她了。不妙!她不會真的跑過來吧!該死,他急忙回撥,他可不想她跑來這兒撒野。

  “她掛你電話?”詩人帶笑的聲音傳來。

  歐賽奇瞪他一眼。
  “女人是要哄的,記住,實話是男人的天敵。”話畢,詩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頓時,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也開始笑。

  歐賽奇正要揍上詩人的臉,電話就被接起了。

  “喂!本小姐心情不爽,現在不接電話,如果是死光頭來道歉就按1,其他人全給我掛斷,聽到‘嘟’一聲後,開始執行,嘟──”

  歐賽奇有些哭笑不得,他勉強咳了一聲。

  “死光頭,咳什麼咳,道歉按1,不然就掛斷。”

  歐賽奇嘆口氣,實在是拿她沒轍,瞄了手機一眼後,決定按個3,反正她也聽不出有什麼差別。

  “好了,你說吧!”藍音涵的聲音立即顯得很愉快,看在他悔過的份上,她就大方的原諒他。

  “我們可不可以回到正題?”他趕緊換個話題。

  “正題?什麼正題?”她想了一下。

  “我問你有沒有男朋友是因為……”突然間他發覺辦公室很安靜,而且同事都往他這兒靠攏,一接觸到他不悅的眼神,他們全假裝回到自己的事務上。

  “喂?光頭,怎麼不說話?”藍音涵拍拍話筒。

  歐賽奇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走前還不忘給他們一個淩厲的眼神。

  他一踏出辦公室,其他同仁立刻詢問道:“賽奇在跟女人講電話?”

  詩人慢慢點頭。“幹枯的沙漠,等待雨霖的灌溉……”他吟朗。

  正在吃便當的赤蛇皺一下眉。“不要又開始作詩了行不行?”他揉揉太陽穴。

  “跟哪個女人?”史修念推了一下鏡框,按了幾下滑鼠,注視電腦螢幕上的資料。

  “當然是藍二小姐。”詩人微笑。

  “她回來了?”身材像橄欖球員的馬星元喝口熱茶。

  “勝利女神的火炬高高舉起……”

  赤蛇將廣播的聲音轉大,蓋過詩人自我陶醉的話語,其他人則見怪不怪地笑著。

  ☆

  “我的意思是,如果娜娃問你,你最好跟她說你有男朋友。”歐賽奇走到安全門邊說話。

  “為什麼?”藍音涵拿著話筒走進廚房。

  “因為……”他頓覺有些難以啟口。“她覺得……我們很適合。”

  藍音涵哈哈笑。“我知道,昨天她說了。”她打開微波爐,拿出盤子。

  “她說了?”歐賽奇撫了一下眉心。

  “對啊!”藍音涵微笑。“你祖母問我要不要做你的老婆。”她拿了雙筷子坐到飯桌前。

  歐賽奇尷尬地咳了一聲。

  藍音涵愉快地笑著。“她也問過我姊,可惜的是,我姊有男朋友了。”她吃口麻婆豆腐。

  他又咳一聲,隨即認命地嘆口氣。“她們……”

  “是好意。”她接他的話。“你不用覺得難為情,我這人不會為這種事別扭。”她還覺得有趣呢!

  “我沒有難為情。”他皺眉。

  “那最好,你明天可以載我們去烏來吧?”她突然想起之前打電話給他是為了什麼。

  “我要先問娜娃想不想去,如果她沒意見,我會載你們過去。”

  “那好。”她眼睛一轉,說道:“光頭,你沒告欣別人我在停車場偷襲你的事吧!”

  “這很重要嗎?”他挑眉。

  “當然。”那兩次是她復仇計畫上的污點。

  “沒有。”他本來就不習慣與別人討論私事。

  她露出高興的笑。“算我沒看錯你,講繼續保密下去,別忘了你是我的手下敗將,拜。”

  歐賽奇瞪著電話,搖搖頭,正要走回辦公室,電話又響了。

  “光頭,我忘了問你一件事。”

  又是她!歐賽奇認命地嘆口氣。“什麼事?”

  “光頭會有頭皮屑嗎?”

  歐賽奇瞪著話筒,表情慢慢從錯愕轉為一抹笑意,她大笑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他還沒想到要說什麼,她已經收線了,而他甚至還能感覺到她環繞在耳邊的爽朗笑意,他從沒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蠻橫霸道地像是天經地義似的,更詭譎的是還讓人無法對她生氣。

  他笑著搖搖頭,將手機放回袋內,走回辦公室。

  ☆☆☆☆☆

  第二天,歐賽奇載著她、娜娃跟依蘇一起去泡溫泉,到了烏來沒多久,歐賽奇便讓警局的人叫回去,留下她們三人。

  原本藍音涵是要與娜娃一塊兒泡大眾池,不過娜娃害羞,堅持不肯,所以,最後她與依蘇泡大眾池,娜娃則一個人浸在個人池裏。

  在溫泉池裏,她向依蘇學了幾句布農語,後來還說給娜娃聽,怪聲怪調的樣子惹得娜娃笑個不停。

  這期間,娜娃又說了不少她與歐賽奇小時候在山上的事,不斷在她面前稱讚哥哥的優點。

  “光頭交過女朋友嗎?”藍音涵好奇地問。

  “哥哥交過兩個女朋友。”

  “然後呢?”

  “烏瑪孚.達給馬迪卡拉岸嫁人了”

  “什麼?”藍音涵先打斷她的話。“什麼名字啊?這麼長?”她聽得都快抽筋了。

  娜娃笑著說:“我忘了你不清楚這些,達給馬迪卡拉岸是氏族的名字,她的名字叫烏瑪孚。”

  這時,依蘇抽著她的菸管,說了個句子。

  “祖母說她是個勤奮的女人。”娜娃翻譯。“她跟哥哥勉強算是一塊兒長大的,後來她嫁給了別人。”

  “什麼叫勉強算是一塊兒長大的?”她笑問。

  “哥哥小時候都是一個人,一直到十三歲的時候,烏瑪孚才主動跟哥哥說話。”

  “為什麼?”藍音涵不解。

  “因為哥哥是私生子。”她頓了一下。“在族裏,這樣是不名譽的……”

  藍音涵還想問下去,但瞧見娜娃似乎有些傷感,於是就不再追問關於私生子的事,只是道:“他們也是因為這樣不能在一起的?”

  “嗯!吉娜……就是媽媽,她在族理的名聲不好,所以烏瑪孚的爸爸跟哥哥不讚成。”娜娃簡短地解釋。

  “他們怎麼不私奔?”藍音涵問。

  聞言,依蘇激動地說了幾個字。

  “祖母說這不行,結婚一定要受到雙方家長的祝福,不然會不幸。”娜娃嘆息。

  “哦!”藍音涵聳肩,雖然她可以理解,不過她不懂的是……“光頭就這樣認了?”

  娜娃點頭。“哥哥說這樣對她比較好,對方是很好的氏族。”

  藍音涵大搖其頭。“什麼啊!好歹光頭也該據理力爭一下,沒想到他是這容易放棄的人。”

  娜娃嘆氣,沒說什麼。

  “第二個呢?”藍音涵又問。

  娜娃垂下頭。“我不清楚,他們交往了幾個月,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分手了。”

  “聽起來好像女人緣很差。”藍音涵托著下巴。

  娜娃的頭垂得更低,沒有說話。

  藍音涵望向她,開朗地拍了一下她的肩。“不要垂頭喪氣的,說老實話,光頭長得又不難看,這樣吧!我有一堆空姐朋友,介紹給你哥認識。”

  娜娃抬起頭。“真的嗎?”

  她頷首。“包在我身上。”

  “可是哥哥知道後會不高興的。”娜娃蹙眉。

  藍音涵拍拍她的肩。“這你不用煩,我自有辦法。”

  娜娃遲疑地說:“你呢?你不行嗎?”

  藍音涵哈哈笑。“我會考慮考慮的。”她開玩笑地說。

  聞言,娜娃頓時綻出笑靨。

  這天稍晚,三人搭計程車回臺北,藍音涵的腦袋不時轉動著,想著該為光頭介紹誰?

  嗯……對了,咪咪,她人又溫柔,個性又好,跟光頭應該會滿搭配的,好,就這麼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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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7: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坐在日式咖哩餐廳內,歐賽奇至今仍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答應跟藍音涵一起吃晚飯。

  她在下午五點打來,說要把禮物拿給他,他示意她不用這麼做,不過她很堅持,依照以往打交道的經驗,當她堅持的時候,最好不要等閒視之。

  唯一慶幸的是,沒人知道這件事……嗯!應該說詩人在他說電話時似乎偷聽了一點,不過他應該什麼都不知道,而為免讓同事有嚼舌根的話題,他不要她到警局樓下等他,任何地點都行,就是不能在警局五百公尺範圍內。好在她也沒問為什麼,還高興地說要帶他去吃美味的咖哩。

  “喏!給你的禮物。”她將包裝完美的盒子遞到他眼前。

  他看著巴掌大小的禮盒,實在不知要說什麼。“你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自他們認識以來,她老找他麻煩,他一直覺得她討厭他……嗯!或許不該這麼說,因為自她奪回木棍後,照她所說,可算盡釋前嫌、嫌隙不再。

  昨天他們去烏來時,她還在車上拍他的肩說:光頭,我們是不打不相識、英雄惜英雄。他好笑地潑了她一句冷水,說她全照自己的喜怒做事,她不以為忤,還應和得理所當然。

  “這不會什麼惡作劇玩具吧?”他想到這個可能性。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瞪他。“我昨天在車上不是說了嗎?從你敗在我手上之後,我冷靜地想過了,其實你也沒那麼壞,至少你輸得很有肚量,我最討厭輸不起的人。”

  “是嗎?”最輸不起的人是她吧!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太過諷刺,否則他們這頓飯恐會以刀叉齊飛、杯盤狼藉收場,她的個性是只要一點火就爆炸的。

  她頷首。“比你惡劣幾百倍的大有人在。”一想到飛機上的那些狀況,她立即將之撇開,不想消化不良。

  “好了,快點拆禮物。”她催促。

  他拿起盒子,感覺有些重量,他不能否認他很好奇,三兩下他就扯開包裝紙,打開紙盒蓋。

  裏頭躺著一個黑色木娃娃,有顆又圓又大的頭,手上拿著一把弓箭,腰上圍著稻草做的裙子。

  “很像你吧!”藍音涵笑出聲。“你看他的頭光溜溜的。”說完,她又不停地笑著。

  歐賽奇瞪著木娃娃臉頰上一條紅、一條青的迷彩,不知道自己要這個沒用的娃娃幹嘛!再說,他實在看不出跟自己有什麼相像。

  “光頭,我問你一個問題。”藍音涵轉個話題。

  歐賽奇回過神,而後嘲諷地揚起嘴角。“我等不及想聽了。”他放下木偶,拿起湯匙開始用餐。

  令他驚訝的是,她竟然從包包裏掏出一本記事本。

  “開始了。”她拿起杯子,先喝口水,而後抽出夾在本子裏的原子筆。“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最能夠吸引你的目光?”她昨天一直聯絡不上咪咪,她想,這樣也不是辦法,在姊姊的建議下,她決定先來問他欣賞什麼樣的女人。

  他輕咳一聲,感覺熱辣的咖哩衝上鼻腔。“咳……”

  “你幹嘛?”她見他不停咳嗽。

  “咳……”他試著喝口水,將辣意全數衝下。

  “太辣了嗎?”她皺眉。“我就說這家咖哩很辣的,你不聽,還點了最辣的,男人就是愛逞強。”她搖頭。

  他又喝口水。“我是被你的問題嗆到,不是辣椒。”

  “我的問題?”她看了一下筆記本。“有什麼奇怪嗎?”

  “你問這幹嘛?”他小心翼翼地問。

  哈!就知道你會起疑心。藍音涵掩藏住得意之色,將準備好的說辭如數倒出。“因為我喜歡上一個男的……”她頓了一下,瞧見他訝異地瞪大眼,她忍住笑,慢慢道:“你別多心了,我說的可不是你。”

  “我可不敢這樣認為。”他好笑地揚起嘴角。

  “所以,我想做一些調查,看看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好做個參考。”她依舊維持緩慢的說話語氣。

  他不讚同地皺一下眉。“你應該去問你喜歡的人──”

  “你真呆,我如果去問他不就洩底了嗎?你剛剛不也誤會我說的那個人是你……別想否認,我從你的眼神裏已經看出一切。”

  他莞爾道:“什麼時候你又會眼神解讀了?”

  她揮一下手。“好了,別轉移話題,誰曉得你什麼時候又會被call走,我們沒時間浪費在無益的對話上。”

  歐賽奇忍住翻白眼的動作,交叉雙臂於胸前。“你不是最不扭捏的嗎?”

  “光頭你還滿了解我的嘛!”她吃口咖哩,辣得她趕緊喝口水。“我有想過直接去跟這個人說,可是……你知道……男人嘛!總是喜歡女人矜持一點。”

  他的眉還是沒松解。“如果他不能欣賞你,你何必……”他聳肩。“浪費時間。”

  “你別管這麼多行不行!”她不耐煩地敲一下桌面。“快點回答問題就行了。”

  “為什麼來問我?”他不睬她的話,繼續發問。

  “不是只問你,別誤會。”這個她也想過他會發問,所以早就準備好答案了。“基本上,我認識的男的我都會問。”

  他挑眉。“看來你很在乎這個男的,可是每個男人的標準不一樣。”

  “這我知道。”她瞪他。“我只是要個大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 哩 唆?快點回答問題。”她以筆輕敲桌面。

  “問題是什麼?”他拿起湯匙。

  她捺著性子又把問題重復一遍。“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最能夠吸引你的目光?”

  他隨口道:“漂亮的吧!”

  他聽見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漂亮。”她重復他的話,在記事本上寫著,隨後還不忘附上注解。“膚淺。”

  他好笑地道:“吸引這兩個字不就是以外表判定嗎?”他舀了一大匙咖哩放在飯上。

  藍音涵提醒自己現在是為他找女朋友,當然要以他的喜好為主。“你喜歡什麼樣的?長頭發短頭發,高還是矮?”

  “看順眼就行了。”他繼續吃飯,對於女朋友一事,他興致不大。

  “籠統。”她不忘再次加上自己評論。“個性呢?”

  他抬起眼,本想叫她不要再問了,但瞧她認真地做著筆記,他忽然升起一股有趣的念頭,咧嘴而笑,“溫柔有禮。”

  她點頭。“還有呢?”

  他愉快地吃口蝦子。“說話斯文,不會口出穢言的那一種。”

  “還有呢?”她開始感覺到他的回答有些不對勁。

  他以紙巾拭了一下嘴。“哦!我還忘了說,我不喜歡太猖狂霸道的女人,尤其是到處打人的那一種,我沒法忍受……”

  “臭光頭──”她生氣地喊了一聲,也不管此舉把餐廳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事?”他以無辜的眼神看著她,見她如預期的火冒三丈,讓他不由得想笑。

  “你在影射我是不是?”她怒火中燒,她好心幫他,他竟然還消遣她!

  “我說的是你嗎?”他故意疑惑地皺一下眉。

  “你這個死光頭!”她霍地站起身。

  “好了。”他示意她坐下。“我只是開玩笑。”

  “開你的大頭!”她拿筆記本打他。

  “不要鬧了。”他抓住她的手。“這是公共場合。”他可沒遲鈍到不曉得他們已成了別人注目的焦點。“你這樣,我以後可不想跟你再出來。”他皺眉。

  “希罕。”她哼地一聲,重新坐下。“如果不是娜……”她猛地收口,要命,差點說溜嘴。“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個性這麼火爆,怎麼當空服員?”他問出心中的疑問。

  “不勞你操心,我當空服員的時候可有禮貌了。”她示範地露出笑容。“小姐,飛機準備降落了,麻煩你回到座位上,扣上安全帶。”她以甜膩膩地語氣說著。

  他微笑。

  “咖哩飯沒有了,雞柳飯好嗎?還是義大利面?”她朝他眨眨眼。“光頭先生,要我拿點乳液給你擦頭嗎?機艙空氣幹燥,我擔心你的頭會龜裂。”

  他的笑容加大,這女人……

  她吃口蔬菜,繼續道:“光頭先生,我們這兒有點暗,可以麻煩你站在這裏照明一下嗎?”

  他輕咳一聲,有些忍俊不住。

  她親切地笑問:“光頭大老爺,坐在你的大腿上?啊!很抱歉,我們是空服員,不是坐□小姐。”

  他笑出聲。

  “夠溫柔了嗎?光頭兄?”她假笑地問。

  他頷首。“所以,你一下飛機就徹底解放,為所欲為嗎?”

  她開心道:“一點就通,光頭;沒錯,如果不平衡一下,我會被送進龍發堂。”

  “你何必裝得這麼辛苦?辭職就好了。”他建議,又舀了一大匙咖哩放到飯上。

  “這是骨氣問題。”她簡短的回答。“好了,回到剛剛的問題,你的擇偶條件就是要溫柔又漂亮對嗎?”她先吃口咖哩,才翻開筆記本。

  “不用到漂亮,順眼就行了。”他抬起頭,喝口水。“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談這個了?”他實在對這個話題沒興趣。

  “再一個問題──”

  “哎呀!還真是巧,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你們。”

  一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歐賽奇認命地撫了一下眉心,真要命!

  藍音涵抬頭,看著站在光頭背後的男子,覺得他有些熟悉……

  “藍小姐忘了我?沒關係,我再自我介紹一次──”

  “我記起來了,你是死人。”藍音涵猛地想起。

  歐賽奇咳地一聲笑出來。

  “是‘詩’人,藍小姐。”穿著白色西裝外套的詩人露出倣佛被人捅了一刀的表情。

  “聽起來都差不多。”藍音涵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

  “可以一起坐嗎?”詩人有禮地詢問。

  “Grey。”詩人身旁的女子喚了聲他的名字,放在他手臂上的纖細手指不耐地扯了一下,似乎有點不願。

  “你女朋友好像有點不甘願。”藍音涵直率地說。

  “沒這回事。”他拍拍女子的手,對服務生說了句話後便在歐賽奇身邊坐下來。

  歐賽奇沒理他,更不想看他一副自得意滿的樣子,只是逕自吃著咖哩飯。

  “原來跟你約會的人就是藍小姐。”詩人微笑地說,當他瞧見桌上的木娃娃時,眼睛頓時一亮。“這是什麼?”

  歐賽奇正想把東西掃到桌下湮滅證據,藍音涵就開口了。“是我送他的木偶,很像他吧!”她笑著拿起木偶,拍拍他的光頭。

  詩人先是一愣,緊接而來的是他的大笑聲。“很像……很像……”

  歐賽奇握著湯匙,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戳入詩人的喉嚨裏。

  一旁的女子不耐地在藍音涵身邊坐下,她有著一頭烏亮的秀發,穿著剪裁合身的削肩火紅緊身窄裙,外頭罩著一件短小的金色開襟式外套,外套的下襬及領口滾著一圈毛料,腳下蹬著露趾高跟鞋。

  她的五官立體亮眼,臉上的粧更是無懈可擊,不過,眉頭緊緊蹙著,顯得有些不耐煩。

  服務生在這時走來,遞上菜單,藍音涵開口道:“你們坐別桌吧!我有話跟光頭說。”

  詩人朝她眨眨眼。“女士的要求豈有不答應之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他起身。

  藍音涵身邊的女子松口氣地站起,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兩人一離開,藍音涵立刻道:“跟那麼一張臭臉坐在一起,我怕我會吐出來。光頭,你覺得那女的漂亮嗎?”

  歐賽奇心不在焉地說:“我沒注意。”他想著該怎麼拒絕她送的禮物,要命,他已經可以預見明天所有的同仁都會拿這件事來取笑。

  更糟的是,他不能射殺同事,所以,他得想辦法封住詩人的嘴……

  “光頭?”她拿著木偶在他面前晃了下。“想什麼?”

  “我……”他頓了一下,該死!他喝口水,他向來不擅長跟女人打交道。“關於這個禮物……”

  她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他皺眉,以手指敲了敲桌面。“男人對擺飾性的東西比較沒興趣。”

  “這不是擺飾性的東西。”她說道。“這有用處的。”她故作神秘地微笑。“我本來是想等你自己發現的,不過,既然你提了……”

  她將木偶的腿彎前,讓他坐著,而後將他的雙手扳直,與肩膀同高。“你猜他有什麼作用?”

  他瞪著坐在桌面的大頭木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跟她在一起,事情總會往他預期外的方式進行。

  “快猜啊!”她催促。

  他清了一下喉嚨。“當柴燒。”

  藍音涵笑出聲。“現在不是耍寶的時候,再猜。”

  “我猜不出來。”他決定放棄。

  “給你一個暗示。”她放開手,木偶立刻因為那顆大頭而不平衡地往後倒。“猜到了嗎?”

  “不倒翁?”話畢,他突然覺得很想笑。

  藍音涵哈哈大笑。“不是啦!不倒翁會倒嗎?”她扶好他的大頭。“為了取得平衡,他的前面要放一個東西,想到了嗎?”

  “你還是直接說吧!”他猜一百年也猜不出來。

  “你真笨,這是手機置放架。”她笑得很開心。

  歐賽奇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嗆到似的笑出聲。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就像觸動的某個開關一般,兩人愈笑愈大聲,餐廳裏的顧客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很不錯吧!”藍音涵邊笑邊說。“把你的手機拿出來,快點。”

  歐賽奇不假思索地自腰側抽出手機,藍音涵伸手接過,將它擺在木偶雙手的中央,讓手臂夾住手機兩側,而後松開手,這回大頭木偶果然平穩地坐在桌面上。

  兩人相對看,再次笑出聲。

  事後,歐賽奇每每想起這件事,便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他在那一刻根本不是他自己,他非常肯定。

  自成年後,他從不曾像個神經病一樣笑個不停,如果以布農族的說法,他定是中了巫師的黑巫術──他非常確信,因為後來他竟將那個沒用的大頭木偶拿回家,擺在他的床頭櫃邊。

  ※※※※※

  接連兩天,藍音涵都帶著娜娃閒晃,而只要警局沒有特別的案子要處理,歐賽奇都能準時下班,順便跟她們一起用晚餐;倒是依蘇,因為難得下山,一下山便有許多朋友邀她到家中做客,所以,她反而是最不見人影的那個人。

  這天,藍音涵與娜娃看完電影,找了間店喝熱飲,而她終於發現一個怪異的地方,於是好奇地道:“娜娃,你是不是很喜歡帽子?每次看到你都戴著帽子。”

  娜娃下意識地摸摸頭上的毛帽。“不是……”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遲疑,而後倣佛下定決心似的衝口而出,“因為我之前……生病,做化療的關係,頭發還沒長好。”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眼神也黯淡下來。

  沒預料到竟會是這樣一個答案的藍音涵顯得有些呆愣。“哦……”她隨即鼓勵道:“你戴帽子很可愛,我是說,你不要擔心,頭發很快就會長出來的。”她拍拍她的肩,心底想著,如果問她病情會不會很突兀?

  娜娃淡淡地扯著嘴角。“我的頭發長得很慢,可是掉的時候卻好快,一坨坨的像棉花一樣。”她低頭看著熱茶的霧氣緩緩上升。

  藍音涵生平第一次顯得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曉得該說什麼來安慰她。“娜娃……”

  娜娃轉向她,臉上浮出一抹笑。“後來哥哥就去剃了光頭。”  
  藍音涵訝異地睜大眼。

  “哥哥就是這樣。”她揉揉鼻子。“他見我難過,就去理個大光頭。”她的頭垂得更低。“這樣……我們出去的時候……大家只會注意他,不會注意我……我看到的時候,哭得好厲害,他嚇了一大跳,站在床邊不曉得該怎麼辦,過了幾天,他就去買了假發給我,又長又黑的,像我以前的一樣,我看了後,又哭得好厲害。”

  藍音涵忽然覺得有些鼻酸,她吸吸鼻子,振作精神。“我們別說這些事了,你現在好了對嗎?”

  她開心地點頭。“醫生說我只要小心,不要太勞累,然後定期檢查,就不會有大問題,可是哥哥老是不放心。”

  “不要理那個臭光頭,他一看就知道是個喜歡大驚小怪的人。”藍音涵故意道。“第一次見面時,我不過是說了太監、不舉這種話,他就說要洗我的嘴,幸好我技高一籌,打得他落花流水,他就閉嘴了。”

  娜娃噗哧一笑。“怎麼跟我聽到的不一樣?”不是哥哥打贏她嗎?

  “我知道你聽到的是什麼,不過,理論上我是贏了,你想想他的身高跟體格,更別說他一條骼臂都要比我的大腿粗了,我能擊中他也算是贏了。”她大言不慚地說。

  “也對。”娜娃笑著附和。

  “對了,照你這麼說,光頭不是一直都是這個造型。”她眼睛一溜。“很難想像他留頭發的樣子。”

  娜娃笑道:“哥哥以前的頭發到肩膀……”見藍音涵吃驚地張大嘴,娜娃笑得更甜。“哥哥都把頭發綁到後頭,扎個小馬尾,所以……”

  “所以什麼?”藍音涵疑惑地看著她低下頭去。

  “所以你上次……上次說哥哥的女人緣差……”她猛地抬起頭。“其實不是這樣的,哥哥有頭發的時候,很多女人繞著他,但是……但是他沒有了頭發後,就……”她低垂眼瞼。“哥哥的五官其實很好看的。”

  藍音涵拍拍她的手。“這有什麼大不了,雖然我是很吃驚啦!但一想到光頭留長發的樣子,就讓我忍不住想笑……”她笑了幾聲後才接著道:“外表是吸引人的第一要素嘛!所以,女人緣變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跟哥哥說了,要他再留發,他說麻煩,可是他以前就不嫌麻煩,我知道他是為了我……”

  “你別激動。”藍音涵再次拍拍她的手。“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我不是說了要幫你嗎?”

  娜娃點頭。“自從我生病了之後,哥哥就把全部的心力放在我身上,現在我好了,我希望他能過自己的生活。”

  “他現在很好啊。”藍音涵說。“我是說我看他挺好的,別告訴我你老哥會暗自垂淚。”她很難想像光頭這麼一個高頭大馬的人流眼淚。

  娜娃再次讓她逗笑。“我沒瞧見哥哥哭過。”

  “你放心,我過幾天就會介紹我同事給光頭認識。”她拍胸脯保證,她找了咪咪幾天,可就是聯絡不上她,所以她決定換人選。

  “嗯!”娜娃點個頭。

  “天色暗暗的,好像快下雨了,我們先回我家好了,晚點我叫光頭來載你。”藍音涵拿起桌上的帳單。

  出了店門,兩人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藍音涵突然道:“我改變主意了,我們去你那兒,我到現在還沒進去過你們住的地方,我很想看光頭留頭發的模樣,他有相片吧!”她非得拿這件事糗他不可。

  娜娃感染到她的興奮,含笑道:“好啊!我們不讓哥哥知道。”

  兩人沿著商店的騎樓往前走,偶爾停下來看看店裏賣的商品,在經過一家服飾精品店時,藍音涵聽到熟悉的聲音而停下腳步。

  她轉頭望向店內,竟發現她找了幾天的咪咪就在眼前,而且還跟一個男的有說有笑。

  “怎麼了?”一旁的娜娃詢問,不懂她為什麼停下來。

  “我們進去。”她拉著娜娃跑進服飾店。“咪咪。”她喊人。

  “咦?學姊?”咪咪訝異地叫了聲。“真巧,你也來逛街?”

  藍音涵沒回答她的話,說道:“我找了你幾天,還以為你去哪兒玩……”在發覺咪咪莫名的臉紅後,她停住了話語。

  “我……”咪咪不好意思地勾了一下長發。“我在朋友家。”

  “什麼朋友?”藍音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兆,不會是杵在旁邊的這個大木頭吧!

  “他……”咪咪拉了一下身旁的男子。“他……我男朋友。”

  藍音涵頓覺一股血氣上湧,差點當場嘔出血?“男朋友?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她瞄了眼一直在旁邊傻笑的男子,真想賞他一拳讓他笑不出來。

  “我……最近……”她愈說愈不好意思。

  “失陪一下。”她對還在一邊傻笑的男子說道,隨即拉著咪咪到一旁。“你怎麼會……”

  “這件事說來話長,學姊……”

  “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她直接切入正題。“我正準備給你介紹男朋友。”

  “啊?”咪咪訝異地張大嘴。

  “快點跟他分手,現在還來得及──”

  “可是我不要分手。”咪咪堅定地說。“學姊,他對我很好,其實……我們認識很久了……一直是朋友……”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臉。“這次我回來,打電話跟他訴苦,說飛機上那個色老頭的事,他好生氣呢──”

  “只要是人都會生氣。”藍音涵打斷她的話。“這沒什麼大不了,不要被他騙了。”

  “不是啊!學姊,後來……後來他看我受委屈……就跟我說不要做了,他要養我,啊!說這些真不好意思。”咪咪害羞地趴在藍音涵肩上。

  “天啊!”藍音涵哀嘆地望著天花板。“你就這樣被拐了……”

  “他沒拐我,學姊。”咪咪極力聲明。

  “咪咪,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你看他呆頭呆腦的,我介紹的這個……”她頓了一下。“好吧!雖然也有點呆,不過,比你那個好太多了,就拿最膚淺的來說,長得都比你那個好看……”

  咪咪搖頭。“學姊,我男朋友他的‘心’好看就好了。”

  “天呀!你不要講這麼肉麻的話讓我起雞皮疙瘩好不好。”藍音涵受不了地摸了摸手臂。

  一直在旁靜靜偷聽的娜娃忍不住笑出聲。

  “學姊,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咪咪堅決地說。

  藍音涵看著她與她身後一臉呆樣的男子,嘆口氣。“算了,你喜歡就好,我再找別人。”

  “學姊……”咪咪頓了一下。“如果他真的不錯的話,你怎麼不自己留著用?”

  “我?”藍音涵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咪咪一臉疑惑。

  “因為……”她停住。“因為……我跟光頭……”她也說不出為什麼。

  “光頭?”咪咪瞪大眼。

  藍音溜回瞪她一眼。“光頭不行嗎?”

  咪咪回過神,隨即掩嘴而笑。“沒有,只是覺得很奇怪,不過……很符合學姊的感覺。”

  “什麼意思?”

  “學姊喜歡的東西都……嗯……跟其他人不一樣。”她不是沒見過學姊買的怪東西。

  “那並不──”

  “請你們不要在門口附近說話好嗎?”店員插進藍音涵的話中。“你們這樣我們怎麼做生意?”

  “哦!”藍音涵立即往旁移動。

  “我們這裏可不是聊天的地方。”店員瞄了兩人一眼,語氣不屑。

  “你口氣很壞喔!”藍音涵不悅道。

  “我有說錯嗎?”店員理直氣壯地說。

  “錯是沒錯,可是口氣讓人很不爽。”藍音涵往前站,跟她卯上了。

  “學姊……”咪咪拉了一下她的手。

  “她們只是說一下話,沒關係吧!”咪咪的男友關心地走過來。

  “如果你們不想買東西,就不要在這裏。”店員不客氣地說。

  “你服務態度也太差了吧!”藍音涵火道。“想讓人家掏銀子,就不要這副嘴臉。”

  “音涵姊姊……”娜娃拉著她的手。

  “哎呀!又見面了。”

  這不相幹的話讓大夥兒的焦點全轉向門口,就見詩人與一名美麗女子正邁步走進來。

  藍音涵皺眉。“你怎麼在這裏?”

  “我休假。”詩人微笑以對。

  “又來兩個,我們這裏可不是讓你們開同學會的。”店員的臉愈來愈臭。
  “艾琳,去讓店員忙碌吧!”詩人依舊笑容以對。

  “沒問題。”艾琳興高採烈地往店內走。“把你們店裏最好的衣服拿出來,本小姐喜歡的話,就全買了。”

  店員一聽,立即換上和悅的神色。“好……”臨走前還不忘說句,“你們聊。”

  “勢利眼的家夥!”藍音涵冷哼一聲。

  “做生意嘛!”詩人聳肩。“他們是……”他看向陌生的臉孔。

  藍音涵簡短的介紹。“這是我學妹、學妹的男朋友、光頭的妹妹。”

  “賽奇的妹妹?”詩人訝異地睜大眼。“幸會。”他紳士地抬起她的手。“我是賽奇的同事,你可以叫我──”

  “死人。”藍音涵接續他的話,隨即一掌打掉他的手。“不要把花花公子那一套用在小女孩身上。”藍音涵警告地說。

  “當然。”詩人露出迷人的笑容。

  娜娃紅了臉,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學姊,那我們先走了,我們還要去看電影。”咪咪說著。

  “好。”藍音涵點頭。“我再打電話給你。”

  兩人一離去,藍音涵立即道:“我們也該走了。”

  “這麼快?我還沒問小姐的名字。”詩人繼續發動笑容攻勢。

  “娜……娜娃……”她顯得很害羞。

  “很特別的名字。”詩人讚賞地說。“是娜娜娃,還是娜娃?”

  娜娃噗哧而笑。

  “夠了。”藍音涵瞪他。“你的女伴就在這兒,你──”

  “她是我妹妹。”詩人溫和地說。“她剛從英國唸完書回來,我帶她到處逛逛。”

  “是嗎?”藍音涵一臉不信。“上次在餐廳那個也是妹妹?”

  “那個呀!”詩人咳了聲。“她是一個遠房的表妹。”

  “哼!”藍音涵一個字也不信。“看來你‘妹’字輩的朋友不少。娜娃,我們回去了。”

  “很高興見到你,美麗的娜娃。”詩人低聲說。

  藍音涵差點沒吐在他身上,嘔~~花花公子的惡心伎倆。

  娜娃紅著臉與藍音涵一起走出服飾店。“娜娃,你可別把他的話當真,花花公子就只會出一張嘴而已。”

  “我知道。”娜娃的臉蛋依舊紅通。

  藍音涵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你涉世未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娜娃笑著說:“我已經二十歲了,只比音涵姊姊小三歲而已。”

  “還是不一樣。”藍音涵加強語氣。“你沒有什麼歷練,難免會被那種雕蟲小技所迷惑。”

  娜娃咯咯笑。“我沒有迷惑,只是覺得不好意思。”

  “連不好意思都不用,那種花花公子就跟狗一樣,見了女人就吠。”藍音涵一頓。“說到這兒,我應該傳授你一點獨門招數才對。”
  “什麼獨門招數?”娜娃一臉疑惑。

  藍音涵一臉正氣地說:“對付色狼的必殺絕技──小鳥不見了。”

  娜娃愣住,隨即爆出一聲大笑。

  “我們回去就練習。”藍音涵嚴肅道。

  “好──”娜娃笑得留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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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7: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哎喲……”娜娃摔倒在地毯上,喘息不已。“我不想練了……”

  藍音涵哈哈笑。“沒力氣了?”

  “好累。”娜娃微笑。這一個鐘頭,她不停地與藍音涵角力,有時還讓她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的力氣都快耗盡了。

  “好吧!我們休息一下。”藍音涵拭去臉上的汗。“我去倒水。”她自顧自地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伸手拿礦泉水。

  而後,她的視線移至寶特瓶旁白色渾濁的液體,她拿起玻璃瓶,好奇地聞了一下。“娜娃,這是什麼?”

  娜娃起身走進廚房。“那是davus-tapha──小米酒,祖母帶上來的。”

  “小米酒?”

  “對,是布農族的酒,我們自己釀的。”娜娃解釋。

  藍音涵轉了一下眼珠子,有點躍躍欲試。“可以喝嗎?”

  “可以啊!”娜娃微笑。

  藍音涵順手拿了兩個玻璃杯。“我喝過紅酒、白酒、葡萄酒,不過沒喝過這種小米酒。”

  “這甜甜的,很好喝。”娜娃打開瓶蓋,為兩人各倒一杯。

  藍音涵好奇地喝了一口。“嗯……甜甜的,很好喝。”

  “冰箱裏還有很多。”娜娃微笑地說。“喝了很舒服。”

  “娜娃,你生病……還是不要喝酒的好。”她突然想到娜娃的身體不好。

  “沒關係,我已經好了。”娜娃微笑。“我只喝一點點。”

  “喝完這杯就好。”藍音涵叮嚀。

  “嗯!”娜娃讚同地點頭。

  ☆

  稍晚,當歐賽奇回家,一打開門時,便聞到一股熟悉的小米酒味,緊接著是一聲叫喊,“臭光頭──”

  他抬頭,震驚地發現藍音涵竟然蹲在儲藏櫃的上面,他還沒搞清楚她在上頭做什麼,她已經大叫一聲跳下來。

  “哈……”她在下一秒鐘撲到他身上。

  歐賽奇完全沒有時間多想,雙手接住往下跳的她,藍音涵撞到他身上,呻吟了一聲,歐賽奇則是退了一步。

  “嚇到你了吧!”藍音涵高興地舉高雙手,隨即打聲酒嗝。

  歐賽奇聞到她身上濃厚的酒味,也聽見一旁偷笑的娜娃。

  “這是怎麼回事?”歐賽奇皺眉。

  “音涵姊姊有一點兒喝醉了。”娜娃假裝懺悔的低下頭。

  “我沒醉。”藍音涵反駁她的話。“只是有一點飄飄欲仙。”她又打個嗝,興高採烈地地張開雙手。“光頭,你幫我轉圈圈,我就可以飛起來了,筋鬥雲,來也──”

  歐賽奇好笑地道:“你真愛鬧。”

  “快點!”她拍他的頭。“快點,光頭。”

  “不要鬧。”他抓她亂打的手。

  “你就轉一下,哥哥。”娜娃在一旁幫腔。

  “快點,光頭。”她攬住他的脖子。“快點──”她大叫。“飛吧──”

  “你真是……”他又好氣又好笑。“轉圈會讓你吐。”

  他試著要放下她,她卻緊緊抱著他的脖子,他開始覺得有些尷尬,她全身的曲線全壓在他身上,實在讓人……難以忽視……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認知到她是個女人,雖然她的行為一點也不像。

  一說到吐,藍音涵忽然覺得有點不舒服。“光頭,我有一點想吐。”她嘔了一聲,剛剛真不應該跳下來的,一定是撞到胃了。

  “該死──”他的反應快速無比,急忙抱著她往廁所衝。

  “嘔──”藍音涵以雙手捂住嘴,她撐不下去了。

  當下一波無可避免的壓力衝上喉嚨時,她以最快地速度拉開他胸前的口袋吐在裏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口袋不夠大。

  ☆☆☆☆☆

  “呵呵……”藍音涵盡力忍住笑,但有幾個音總會冒出喉嚨外。

  “嘻嘻……”一旁的娜娃有相同的境況,兩人坐在沙發上,盡力裝出悔改的模樣。

  歐賽奇面色鐵青地從廚房走出來,雙手各拿一杯特制的飲料,他已經換下被她吐得一身的衣物,順便快速地衝了個戰鬥澡。

  “把它喝下去。”他壞脾氣地說。

  “哥哥,我沒醉,我只喝兩杯而已。”娜娃不用大腦想也知道那是什麼。

  “喝下去。”歐賽奇的聲音顯示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娜娃為難地接過杯子,藍音涵晃著腦袋說:“那是什麼?”

  “解酒的。”歐賽奇示意她接過。

  藍音涵扁嘴。“我不喝,那種東西沒一個好喝的。”

  “知道就別喝醉。”他嚴厲道。

  “我沒喝醉,吐過之後更清醒了。”話畢,她忍不住笑出聲,卻打了一聲酒嗝。

  這薰臭的酒味讓歐賽奇的眉頭打結。

  “我要回家了。”藍音涵宣布,隨即站起身。

  “哥哥,你送音涵姊姊回去。”娜娃立刻道。

  “不用,我好得很。”她只不過是有些不穩而已。

  歐賽奇放下杯子,抓住她的手臂。“我送你。”他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這樣回去。

  “不用,不用。”她揮手,打上他的胸口。

  他在她差點絆倒自己前抓住她。

  “我去拿音涵姊姊的東西。”娜娃非常高興能拋下解酒飲料,走到自己房間去。

  “你實在很會惹麻煩。”歐賽奇抓緊她讓她站好。

  她仰望著他。“光頭。”她突然抬手捧住他的臉。

  他沒法掩飾自己的訝異,整個人瞬間僵掉。

  她瞇起眼睛。“我還是喜歡你沒有頭發的樣子……你的照片,有頭發的,很好笑……”

  他不知要說什麼,所以只是沉默地凝視她。

  “你是個好人,光頭,你放心,我會幫你的……”她因打嗝而斷了話語。

  “幫我什麼?”他不解地問。

  “幫你──”

  “好了。”娜娃拿著音涵的購物袋與外套走出來,當她瞧見兩人有點曖昧的姿勢時,整個人停在原地不敢動。她是不是打斷了什麼?她應該晚一點出來的,娜娃懊惱地想著。  
  歐賽奇拉下藍音涵的手,說道:“我們該走了。”

  “嗯!”藍音涵點頭。

  娜娃將袋子遞給哥哥,動手幫藍音涵穿外套。

  一分鐘後,兩人搭著電梯下到停車場,當歐賽奇將她抱進吉普車時,她已經顯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光頭……”她打個呵欠。

  “嗯!”他坐上駕駛座,關好車門。

  她沒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皮。

  他拉起安全帶,俯過身為她係好,她笑看著眼前的光頭,抬手敲了敲。“光頭嗎?”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拉下她的手。“又不安分了你!”

  她換另一只手敲他的頭。“扣扣扣,光頭光頭,無毛不愁,頭上抹油,滑滑溜溜。”

  他忍不住笑出聲,她也笑。“你真是……”他抬手為她順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劉海。

  她笑著又敲了敲。“光頭光頭,扣扣扣,木魚木魚,扣扣扣,姑娘見了嘻哈哈,笑他不是和尚卻剃頭,我的小光頭呀!不要怕羞,跟我回家種蘿卜,冬天為你織帽子,夏天幫你遮烈陽,來年生個小光頭。”

  不期然地,他的臉升起一陣臊熱,藍音涵看著眼前的他,好玩地摸摸他的光頭,笑得很高興。“後面……還有,可是我忘了……”

  “你做的?”他清清喉嚨。

  “小時候我們村裏一個伯伯教的……”她皺眉。“後面是什麼呢?”她打個呵欠。

  他凝視著她幾乎要閉上的雙眸,挺俏的鼻子,粉傃微張的雙唇,他能感覺血液裏蔓延著一股衝動。

  “好聽嗎?”她呢喃。

  他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麼,也不在乎,只是盯著她,她可能是少數喝醉時比清醒時可愛的人。

  “光頭……”她撫著他的臉。“光頭光頭,扣扣扣,西瓜西瓜,扣扣扣,小孩見了嘻哈哈……嗯……”她打個呵欠。

  他不自覺地又欺近她些,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她雙唇貼近,忽地,一輛汽車的防盜鈴突然響起,他心頭一震……

  “該死──”他猛地坐正身子,抹了一下臉,讓自己冷靜一下。“要命──”他拉下車窗,讓自己透透氣,他剛剛做了什麼?老天……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聲音?”藍音涵含糊地咕噥一聲。

  “我去看看。”他幾乎是狼狽地逃下車,走了幾步後,就發現轉角有幾個小孩在一輛自用轎車車蓋上玩耍,難怪警鈴會響。

  他們一瞧見他,立刻咯笑著一哄而散,有些頑皮的孩子甚至經過每一部車子時附上一腳,弄得整個停車場鈴聲大作。

  他趁此冷靜一下心情,剛剛……的事……他煩躁地抹了一下頭。“真是要命──”他搖搖頭,來回踱步,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先是鬧得他不得安寧,然後無所不在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與他稱兄道弟,現在又來迷惑他……

  他深吸口氣,試著冷靜下來,一分鐘後,自覺夠冷靜了,他才回到車內。

  “嗯……”藍音涵朦朧地睜眼,有點分不清自己在哪裏。“巴黎……舊金山?”

  歐賽奇一上車,就見她扯著身上的安全帶,疑惑道:“咦?咪咪,我的安全帶怎麼解不開?”

  她抬頭瞧見他,笑道:“咪咪,你怎麼剃光頭?學姊會罵人的。”

  “你糊塗了?”歐賽奇好笑道。

  她揉揉眼,這會兒才看清。“光頭?”

  他發動車子,聽見她打了個呵欠。“我知道你是光頭,給我一杯咖啡……”

  突然,咚地一聲,藍音涵的頭敲上車窗玻璃,他嚇了一跳,伸手扶正她的臉,讓她靠著椅背。

  歐賽奇看著她熟睡的臉,忽然想搖醒她。這女人真是個麻煩!超級大麻煩!

  不期然地,耳邊響起她熱切的聲音:因為我喜歡上一個男的,所以我想做一些調查,看看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好做個參考。

  “該死──”他敲了一下方向盤。

  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他竟差一點就佔了她便宜。他忽然有種揍人的衝動,而他非常希望站在他眼前的倒楣鬼就是她喜歡的那個人。

  ☆☆☆☆☆

  翌日,藍音涵睡到中午才起床,雖然有些宿醉,不過還不至於太不舒服;吃了點東西後,她看看報紙,打了幾通電話後,懶散地又回去睡個午覺,直到姊姊下班後才把她叫起來。

  用完晚餐,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房間東翻西找。

  “姊──”藍音涵邊翻衣櫃邊叫著。

  “幹嘛?”在客廳看Discovery的藍鬱溜走進妹妹房間。

  “你有沒有看到我在美國買的牛仔帽?去年買的。”

  “我想想。”藍鬱涵推了一下眼鏡。“對了,你不是送給爸爸了?”

  藍音涵的頭從衣櫃內探出來。“好像是……”

  “後來爸爸好像送給隔壁的王伯伯了。”

  “他幹嘛送給鐵公雞王伯伯?”藍音涵不高興地說。“跟王伯伯借粒大蒜他都要記上一年。”

  “爸說帶著那頂帽子,鳥一直飛來拉屎……”說完,藍鬱涵忍不住笑出聲。

  藍音涵這才露出笑意。“這還差不多。”

  “你要那頂帽子做什麼?”藍鬱涵詢問。

  “我想送給光頭。”藍音涵皺眉。“現在只好送別的了。”

  “送給歐賽奇?為什麼?”藍鬱涵不解。“你不是已經送他禮物了?”

  “哪有人嫌禮多的?更何況昨天我吐了他一身……”說到這兒,她開始發笑。

  “你吐在他身上?”藍鬱涵瞪大眼。

  “對啊!我中午起來的時候,對昨天的事模模糊糊有點印象,後來我打電話問娜娃,才知道我吐了光頭一身。”她哈哈笑著。

  藍鬱涵也笑。“你昨天是醉得很厲害,他送你回來時把我嚇了一大跳。”

  “雖然醒來的時候胃有點不舒服,不過,那個小米酒還滿好喝的。對了,昨天我好像想起那個光頭光頭……”她皺眉。

  “什麼?”

  “上次我跟你提過,伯伯教我們的光頭歌。”她偏過腦袋努力回想,可卻是一片空白。“算了,先想禮物。”

  藍鬱涵推了一下鏡框,提供意見。“你每次出國不是都買一堆東西?隨便拿一個送他就好了。”

  “這樣沒誠意。”她拖出床底下的箱子。

  “哦……”藍鬱涵想了一下,隨即問道:“音涵,你這陣子一直跟光頭……我是說歐賽奇在一起,嗯……你不討厭他了嗎?”

  “姊,你別把我想的那麼小氣,我已經原諒他之前的‘奪棍之仇’。”她微笑。“更何況,我已經報仇了,我們這叫不打不相識,再說,如果我討厭他,就不會想幫他找女朋友了。”

  “也對。”藍鬱涵突然靈光一閃,假裝不經心地說:“禮物嘛……對了,那……那個大木雕可以送他……”

  聞言,藍音涵挑眉。“姊,你不是想趁此除掉我的木雕吧?”

  藍鬱涵摸摸眼鏡邊框。“沒有啊,我是想……客廳那麼小,不要再擺東西了。”

  “我看到你心虛的神色喔!”藍音涵懷疑地說。

  “才沒有!”藍鬱涵挺直肩膀。“我是說……木雕太大了,你送人的話,就有位置擺你以後買的東西。”

  藍音涵突然上前勾住老姊的肩膀,揶揄道:“姊,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是覺得木雕的‘小弟’礙眼吧!”

  藍鬱涵莫名的紅了臉。“當然不是,我是說……是有礙觀瞻,但是……不是因為這個理由。”她太了解妹妹的個性了,如果讓她知道真是因為這原因,她會一直糗她,讓她永無寧日。

  “哈……”藍音涵捉弄道。“別想要騙我,我太了解你了。”

  “你不要鬧了!”藍鬱涵推開妹妹。“你還是趕快想要送歐賽奇什麼禮物。”她趕緊轉移話題。

  藍音涵搖頭。“想到這個就傷腦筋。”

  “你不是在幫他找女朋友?這也是很好的禮物。”藍鬱涵很高興話題自她身上抽離。

  “是沒錯,可我今天下午聯絡了其他人,大家一聽到光頭,都興致缺缺。”藍音涵不高興地雙手扠腰。“真是氣死人了。”

  藍鬱涵理解地微笑。

  “咪咪還說我的品味很特殊,特殊?”她哼地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想說‘怪’。”

  藍鬱涵識時務地沒有搭腔,說實話,她也覺得妹妹的品味……嗯……跟平常人不太一樣,這讓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音涵,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喜歡……”她習慣性地推了一下鏡架。“忘記他叫什麼名字了,就是隔壁的隔壁……後來搬走的那一個……”

  “豬太郎。”

  藍鬱涵笑道:“你每次都亂叫別人的名字,是朱泰良。”經妹妹這一提醒,她就記起來了。

  “豬太郎聽起來比較可愛。”藍音涵堅持。

  “他……你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像發財。”藍鬱涵說,發財是她們家的豬。

  “對啊!”她因回憶而笑。“他的鼻子很像發財,連吃東西的時候也跟發財一樣咕嚕咕嚕的。”

  “其他小孩都笑他,說他是豬八戒、醜八怪。”藍鬱涵繼續說。“結果你拿掃把打他們。”

  “對啊!”藍音涵點頭。“他們太過分了。”

  “音涵……”她頓了一下。“很少人……喜歡豬,我是說……長得像豬的人。”

  藍音涵皺眉。“你是在說我的品味怪嗎?”

  “不是,我是說……跟別人不太一樣。”她小心地選擇措辭。

  “可是我後來不喜歡豬太郎了。”藍音涵辯稱。

  “那是因為他喜歡上蜘蛛精……我是說秦茱芷。”可惡,為什麼長大後都只記得綽號?

  “所以,你還是在告訴我我的品味怪。”藍音涵皺眉。

  “不是,我是說……”藍鬱涵想著該怎麼解釋。“光頭……歐賽奇,可能是第二個豬太郎。”

  她看著姊姊,還是有些不明白。“他怎麼會是豬太郎?他跟豬太郎長得又不一樣。”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藍鬱涵想了一下。“他可能對了你的胃口了。”

  藍音涵恍然,這不懂了。“你是說……”她迸出一聲笑。“姊,你想太多了,你們怎麼老愛把我跟光頭想在一起。”

  “你不是覺得他不錯?”

  “不錯是不錯啦!可是……”她聳肩。“我完全沒有這種念頭……”

  “為什麼?”藍鬱涵問。

  “沒為什麼,我現在一個人好好的,幹嘛沒事找個男朋友?”藍音涵嗤之以鼻。“再說,男人可靠的太少。”

  “不會啊!還是有的。”她莫名地紅了臉。

  “姊,你不會在說楊漢成吧!”藍音涵一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在說誰。

  “沒有,我沒說誰,我是平心而論。”藍鬱涵努力控制流到臉頰的血液量。

  藍音涵正想好好糗姊姊一頓,電話卻在這時響起,藍音涵走到床頭,拿起話筒。“喂?我就是,又來了,什麼時候?”

  藍鬱涵一聽對話,便知道不是找自己的,於是邁步回客廳,繼續觀賞Discovery。

  ☆☆☆☆☆

  “拿去!”詩人將紙袋遞給休旅車內的五個人。

  歐賽奇伸手接過,視線沒有離開前頭二十公尺處的餐廳門口,有線民提供線索,今天晚上兩大黑道松滬幫與川門──頭子會在這兒談判,為免到時發生擦槍走火事件,所以他們奉命到這兒盯梢。

  “再這樣吃下去,連我都要得胃潰瘍了。”坐在司機位置的赤蛇拿出漢堡,做出惡心的表情。“我們這樣出生入死的,夥食費就不能提高一點嗎?”他撕開黑胡椒鹽倒在漢堡上。

  坐在駕駛座旁的楊漢成咧嘴而笑。“我會記得跟上面提的……讓我想想他們上次是怎麼說的,你們想要把經費花在防彈衣上,還是沒用的食物上。”

  “叫他們來吃吃看,我他媽的再吃這些東西,就要得痔瘡了。”粗壯的馬星元咒罵一聲。“昨天我才在馬桶上蹲了半個小時,就不能買一些蔬菜水果嗎?”

  眾人隱忍地笑著。

  “我有瀉藥,如果你想用的話,可以說一聲。”外號醫生的男子有張蒼白的臉,戴了副黑框眼鏡,身材高瘦。

  “男士們,我很不想提醒,但是我們在用餐,可以文雅一點嗎?各位。”詩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馬星元露出大熊般的笑容。“啊!我忘了詩人的神經跟女人一樣細。”

  眾人又是一陣笑。

  突然,楊漢成感覺手機動了一下,他按下通話鍵。“喂……”他頓了一下。“我已經說過了……很抱歉,吳小姐,我還是那句話,無法接受採訪,抱歉。”他簡短地結束通話。

  坐在他身旁的赤蛇問道:“她還不死心。”

  “嗯!”楊漢成塞了兩根薯條到嘴裏。“這些記者是怎回事,聽不懂拒絕嗎?還有,她怎麼拿到我的電話的?”他瞟向某人。

  “你別看我。”詩人微笑。“可不是我說的,我沒有跟記者打交道的興趣。”

  “你有不良前科。”歐賽奇瞪他一眼,他的電話就是他告訴藍音涵的,話畢,他腰側的手機震動地顫抖著,他拿起機子,按了通話鍵。“喂?”

  “光頭,是我,你在幹嘛?”

  熟悉的說話語氣讓歐賽奇不用多想半秒也知道是誰。“我在執勤。”思緒忽地跳至昨晚她酒醉的可愛模樣……

  “你現在可以說話嗎?”藍音涵機警地問。“有危險嗎?”

  他非常高興她打斷了他的遐思。“沒有。”一講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能感覺到車裏每個人都在專心聽他講電話。“我是說……有點危險。”他急忙改變說詞。

  “怎麼反反覆覆的?”藍音涵一頓。“算了,我晚點兒再打給你,拜。”

  歐賽奇還來不及問她打電話來幹嘛,她就掛電話了。“真是。”他咕噥一聲,這女人老這樣為所欲為。

  “誰啊?”詩人好奇地問了一聲。“該不會是……藍二小姐吧?”

  歐賽奇瞪他一眼,沒回答他的話。

  “來了。”楊漢成一句話讓眾人肅靜下來,看著兩組人馬進入餐廳。

  “我還真想他們開槍火並。”馬星元喝口咖啡。“少一個禍害是一個。”

  “可能性很低。”楊漢成將難以下咽的漢堡丟回袋子,突然想念起藍鬱涵的好手藝。“川門新上來的頭兒以冷靜聞名。”

  “那我們在這兒幹嘛?”詩人嘆氣。“我們去吃點像樣的東西吧!”

  大夥兒又是一陣悶笑。

  “我也非常想。”楊漢成咧嘴而笑。“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以防萬一。”

  ☆☆☆☆☆

  就如大家所預料,這個“萬一”並沒有發生,不過,他們也沒因此特別輕松,幾個高頭大馬的人窩在一部車裏也實在不好受。

  當歐賽奇回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他直接走回臥房,想好好衝個澡放松一下肌肉。

  才進房門,手機就響了。他揉揉眉心,接起電話。“喂?”

  “光頭,是我。”藍音涵接著問。“你還在執勤嗎?”

  “我剛回來。”

  “怎麼樣?有捉到什麼人嗎?”她難掩興奮地問。

  “沒有。”他揉揉頸後。“只是在車裏窩了好幾個小時。”他們無聊到想買副麻將回來。

  “真無趣。”

  “是很無趣。”他在床沿坐下,脫下襪子,雖然大部分的任務都很刺激,但有少部分是極無趣跟煩瑣的,“監視”就是其中一項會讓人無聊到想舉槍自盡的項目。

  “我只是要跟你說,我要飛了。”藍音涵說道。“你順便跟娜娃說一聲,等我回來再找她出來。”

  “你在機場?”他有些錯愕。

  “對啊!臨時接到電話,幸好我已經練就一身快速打包的功力,不過,有時候覺得很煩就是了。”她皺眉。

  “你去幾天?”他問。

  “這次很快,三天就回來了,飛洛杉磯的班機比較多,所以我們到了之後,休息一下,就可以再坐下一班回來。”她頓了一下,跟旁邊的人說幾句話。“光頭,我不能再說了,學姊要擺臉色給我看了,拜。”

  跟以往一樣,他甚至來不及說再見,她已經掛掉電話了,這樣也好,他告訴自己,他的確需要時間冷靜一下,只要一想到他昨天差點吻了她,就足夠讓他打好幾個冷顫。

  瞄了一眼床頭邊的大頭手機座,他突然拿起它開始左右檢查,雖然有點愚蠢,不過,她應該沒有在這東西上動手腳吧!像是符咒之類的,如果是這樣,這應該能解釋他為什麼會突然想吻她。

  兩分鐘後,在無任何發現下,他開始覺得自己很好笑,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讓祖母看一下木偶,畢竟,誰能比祖母更了解巫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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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8: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三天後回來?”娜娃重復哥哥的話語。

  “她說回來後再找你。”衝完澡後,歐賽奇覺得舒服多了,他在沙發上坐下,喝著妹妹泡的茶。“祖母呢?”

  “她在屋頂,今晚的月亮很圓,她說可以帶來能量。”娜娃翻閱手上的服裝雜志。“哥……我想出去找工作。”

  歐賽奇皺眉。“找工作?你還得回山上休養──”

  “我已經好了,你不要老把我當病人。”娜娃加強語氣。

  “就算你好了,也該再休養一陣子,太勞累對你不好。”

  “哥哥。”娜娃拿開雜志。“我不會找很勞累的工作,我想到花店去,他們有請工讀生。”

  歐賽奇依舊鎖著眉宇。

  “如果我覺得累,就辭職,好不好?”她張著大眼睛望著他。

  歐賽奇看見妹妹眼中的請求之色。“娜娃……”

  “拜 ……”

  看著妹妹乞求的雙眼,歐賽奇嘆口氣,知道自己輸了,他根本狠不下心拒絕妹妹的請求。“好吧……”

  “真的嗎?”娜娃高興地幾乎想起來跳舞。

  “我們先說好了,不能太累。”他叮囑。

  “知道。”她高興地開始歡呼。

  歐賽奇笑著摸摸妹妹的毛帽。“你根本是預謀好的對不對?先下山,然後想辦法待下來,之後再找工作。”

  娜娃心虛地垂下眼。“沒有,我沒有預謀。”她翻著雜志,假裝感興趣地閱讀著。

  他微笑著喝光茶,起身回房。

  “哥。”娜娃喚住他。“你喜歡音涵姊姊嗎?”

  歐賽奇停住步伐。“你又想作媒嗎?”

  “不是。”娜娃看著哥哥的背。“我只是覺得音涵姊姊很好,跟她在一起很有活力,雖然有時候她是兇了點、霸道了點,不過……誰沒有一些小缺點,對不對?”

  歐賽奇沒有回應,只是移動步伐走回房間。

  娜娃長嘆口氣,喃喃自語,“笨哥哥……”

  ☆

  少了藍音涵不定時的電話問候,日子以緩慢無聊的速度在進行,偶爾,歐賽奇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不過,當她竄入腦海時,他又會急忙將她推開,對於自己會憶及她,他是非常不願去深入剖析的,因為他知道他不會喜歡那個答案。

  “哎呀呀!沒想到這人還有制服癖?”詩人看著衣櫥。

  史修念坐在嫌犯的電腦桌前,好奇地查閱著。“一堆色情網站。”剛剛他們在一位女警的協助下,逮捕了一名性猥褻慣犯,他利用網路交友,將被害人約出來迷昏後,帶回自宅侵害,還拍下錄影帶。

  說實在的,這本不屬他們特警的任務範圍,原是刑事局該負責的,但在臺灣,特警並不像歐美或者香港飛虎隊的職務分得如此明確,之前有些單位的特警人員還被叫去站大門衛兵,真是……想到會讓人吐血身亡。

  一般而言,特警組的主要任務,是以打擊、消滅有組織、武裝的暴力犯罪為主,並擔任長年訓練術科教官或助教,偶爾還得巡回施教;雖然職務如此劃分,但執行上還是有些技術上的困難,因為臺灣的警員喜歡搶“破案績效”,所以,有時發生重大案件,他們也不會在第一時間通知特警組,而這也是楊漢成一直想致力改變的陋習。

  “有護士裝。”詩人拿下衣櫥內的衣服。“高中制服、飯店制服,嘖……A片看太多了……”

  歐賽奇瞄了一眼淩亂的房子。“地上那個是發霉的面嗎?”他皺眉。

  “你們不要管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好不好?”穿著深藍制服的警員受不了地說。“快點找出他拍的錄影帶。”

  “天啊!還有女警員的服裝……”詩人讚嘆道。“他是打哪兒弄來的?”

  “上網訂購就有了。”史修念調出一個網站。“還有賣SM的道具。”

  詩人轉頭道:“把那個網址抄下來。”

  “你們不要再鬧了。”警員生氣地拔掉電腦插頭。

  史修念推了一下鏡框,隨即一把抓住警員的領子。“小心你說話的態度嗎?”

  “沒錯,沒錯。”詩人繼續翻著衣櫃。

  “好了,別鬧了。”歐賽奇出聲,因為房間太窄小,所以他始終站在門口沒進去。

  “哈……”詩人拿起一套制服。“賽奇,你要不要?空中小姐的制服。”

  歐賽奇惱火地瞪他。

  “算了、算了。”詩人微笑。“藍二小姐自己就有了。”

  歐賽奇正想揍他時,手機響了。“喂?”

  “光頭,是我。”

  他微扯嘴角,莫名地放松下來。

  “喂、喂……”

  “我在。”他轉身離開房門口。

  “我明天就回去了。”藍音涵的聲音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你來載我。”

  “載你?”他吃了一驚。

  “對啊……”她神秘地笑著。“我有禮物要送你,很好的禮物,你不用到機場接我,我們有公司專車,可以直接坐回臺北,你到……”藍音涵說了個路名。“到時候我再打電話給你……”

  感覺她又想掛電話,歐賽奇急忙插道:“等一下……”

  “幹嘛?”

  “說不定我明天沒空。”他實事求是地說。

  “那我就坐計程車回家,等你下班了再來拿禮物。”

  “你為什麼不找別人載你?”歐賽奇心裏真正想說的是,你喜歡的那個男人呢?他為什麼不去接你?他是沒手開車,重病住院,還是不幸身亡?

  “你呆了啊!光頭,就說要給你禮物啊!”其實還有另一個目的,不過,她當然不會告訴他。

  “你沒買禮物送別人嗎?你上次提的那個男人呢?”他的表情有些兇狠。

  “什麼?”藍音涵困惑道。

  “上次在餐廳──”

  “光頭,學妹來找我出去了,我們見面再說。”藍音涵打斷他的話。“我要出去了,拜。”

  歐賽奇皺眉地望著行動電話。

  “藍二小姐嗎?”

  歐賽奇連頭都沒回,一拐子就往後掃。

  “哎喲──”詩人敏捷地跳開。“這麼狠!”

  “你再偷聽,我會踢掉你的腦袋。”他警告。

  詩人不以為忤地微笑。“我是這麼低級的人嗎?我才隨口說一聲藍二小姐,你就反應這麼劇烈……”他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

  歐賽奇懶得理他,心裏思忖著: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他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老天!他急忙甩開自己暴力的思緒,事情演變得愈來愈不妙了……

  他必須畫清界線……對,畫清界線,這想法終於讓他好過了些。

  ☆☆☆☆☆

  “音涵,他真的不錯嗎?”

  一些組員全圍在藍音涵身邊,話語中是強烈的懷疑。

  “我說的還會有假嗎?”藍音涵瞪她們一眼。

  其中一人開玩笑道:“很難說,我們又不是不曉得你的品味特殊。”

  “對啊!每次我們覺得哪個乘客帥,你都說醜,你認為不錯的……”

  “一個臉上有疤,一個長得像牛頭犬。”另一人接話。

  才說完,幾個人便忍不住笑出聲。

  “欠揍啊!”藍音涵給每人一拳。

  “哎喲!”大夥兒的臂上皆是一陣麻痛。

  “等一下你們看了就知道。”藍音涵信心滿滿地說。

  “他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光頭嗎?”麗莎詢問。前幾天音涵曾打電話給她,說要幫她介紹。

  所有的人頓時沉默下來,焦點全聚在藍音涵身旁。

  一直在旁沒吭聲的咪咪,忽然有些想笑。

  “他……”藍音涵頓了一下,雙眼瞪向麗莎。

  “真的是光頭啊!”其中一人嘆口氣,拿出行動電話。“我想我還是叫計程車回家了。”

  “我叫我前男朋友來接好了。”另一人也道。

  “我哥好像在家。”蘇珊從包包裏拿出手機。

  “我想去吃飯了……”

  “你們欠揍啊!”藍音涵忍無可忍地喊了一聲,隨即拿起海報筒敲向每個人。“是光頭,又不是禿頭,頭發會再長,氣死我了!”她咆哮。

  一旁的咪咪躲得遠遠的,不住偷笑,看著被打的每個人紛紛逃竄。

  “學姊,你自己還不是不要,所以才想把他介紹給我們!”一名學妹拖著行李往外跑,忍不住高聲說出心聲。

  對啊!真這麼好的話,自己幹嘛不留著?”虎口餘生的麗莎也忍不住附和。

  “你們……”藍音涵追著眾人跑。

  “夠了沒?”一聲冷喝傳出。“這是公司門口,跑來跑去的像什麼話?”

  一行人全停止奔跑,低頭假裝整理服裝,藍音涵轉頭看著學姊譚馨文。“放松一下也不行?”她沒好氣地說。

  “你是剛升嗎?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一群空服員像瘋子一樣跑來跑去像什麼話?”

  “你才瘋子?”藍音涵衝回去。

  “學姊……”咪咪抓著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衝動。

  “藍音涵,你不要以為──”

  “發生什麼事?”路苡芳走過來。

  譚馨文冷笑道:“你把她帶得愈來愈囂張了。”

  聞言,路苡芳皺下眉。“藍音涵,又是你嗎?”

  “沒有啦!我們只是鬧著玩。”麗莎出來打圓場。

  “這裏是玩的地方嗎?”譚馨文不悅道。

  “好了。”路苡芳揉揉眉心。“沒事就回家,不要在這裏鬧。”

  “知道了。”大夥兒急忙推著行李走到外頭去。

  路苡芳冷冷瞥了藍音涵一眼,沒說什麼,轉身走回員工休息室,譚馨文則是哼地一聲離開。

  “倒楣。”藍音涵氣憤地想踢人。

  “學姊,你別生氣了。”咪咪小聲道。

  “我最討厭這種階級制度,什麼學姊學妹的!”藍音涵發洩地踢了行李一腳,國外的航空公司根本沒這回事。

  “我們剛剛是吵了一點。”

  “我知道。”藍音涵推著行李往外走。“我討厭的是她們那種盛氣淩人的態度,自以為高人一等。”

  “忍忍就好了。”咪咪說。

  “我就是討厭‘忍’這個字,我幹嘛忍?莫名其妙!”她生氣地扯著肩側背包。

  “音涵,你的個性實在不適合在服務業工作。”麗莎搖頭。

  “我知道。”藍音涵皺眉。“我是誤入歧途才會踏上空姐一途。”

  “很多人都是這樣。”蘇珊心有所感地說。“當初都是想著可以到各國玩,而且錢又多,說不定還可以在飛機上遇個商業鉅子,譜出浪漫的戀曲。”

  她的話讓大夥兒一陣笑。“結果商業鉅子各個都自以為是又難搞,好一點的,上飛機就睡,難搞的,簡直就是來找碴的,還以為我們是他家的菲傭哩!”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數落著,愈說愈開心。

  “我們先走了。”其中幾個人上了計程車。“音涵……”一人上車前不忘說道:“我們跟少林寺和尚是無緣了,你自己留著。”

  藍音涵又好氣又好笑。“沒眼光……”

  兩分鐘後,歐賽奇的車子在他們面前停下,藍音涵以眼神向眾家姊妹示意,卻發現她們的眼睛帶著笑意,害她差點又想痛毆她們一頓。

  而當歐賽奇下車瞧見藍音涵穿著粉紅的空姐服裝時,陡地一愣,他從沒看她穿得這麼女性化過,服貼的襯衫與窄裙將她之前隱藏在寬大衣服內的身材完全顯露出來,臉上甚至還畫著淡淡的粧,歐賽奇覺得自己很難將眼前的女人與自己認識的藍音涵聯想在一起,這樣的她甚至讓他覺得有疏離感。

  咪咪望著高大的歐賽奇,說真的,他的五官還可以,至於光頭,因為事先已有心理準備,所以也不至於太錯愕,不過,倒是沒預料到他這麼高壯,脖子粗粗的,耳朵大大的,好像學姊之前買的大木雕。

  那是她們在西班牙看見的,那木雕將近三公尺高,有著猙獰的臉孔,頭顱光溜溜的,舌頭還外翻,更誇張的是,他連……嗯……“老二”都裝在上頭,她們所有的人都覺得不敢領教,可學姊見了哈哈笑,硬是把她拆下來空運回臺。

  藍音涵簡單地介紹後,歐賽奇就開始將她的行李搬上車,藍音涵立即道:“現在有力氣的男人不多了,看,他可以一手提兩箱,動作又很迅速。”

  歐賽奇差點跌倒,他轉頭,就見所有的人都要笑出來,下一秒,她們卻突然哀叫,因為藍音涵開始打人。

  歐賽奇將行李丟上車後,伸手抓住她。“你幹嘛?”他忍住笑,可卻又覺得有些心安,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藍音涵。

  “她們……”藍音涵氣得臉色發紫。“不要理她們這些沒品的人,我們走!”她拉他上車。

  “學姊,再見……”咪咪以最大的自制力忍住笑。

  他們的車子一開走,其他人就開始哈哈大笑。

  “不要太過分──’藍音涵上半身伸出車窗,怒咆一聲。

  “你幹嘛,很危險!”歐賽奇厲聲拉回她。

  “氣死我了!”藍音涵踢掉鞋子。“一群沒眼光的人。”

  “你剛剛在幹嘛?”歐賽奇不悅地瞄她一眼。“很像第四臺購物頻道。”

  “我在跟她們介紹你的優點。”她沒好氣地說。

  “所以,你是在當媒人?”他有點火了。“這是你叫我來的目的?”

  完了!一時太氣憤,竟做得太明顯了。“當然不是,我怎麼會這麼無聊。”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說:“是她們問誰來接我,所以我就跟她們提一下你。”

  “是嗎?”他有些懷疑。

  “你這人很多心耶!”她瞪他。“反正你是光頭,銷也銷不出去,擔心什麼!”

  他在紅燈前停下。“這不用你操心。”

  “誰操心你!”她回嘴,如果不是一口答應要幫娜娃,她幹嘛這麼雞婆。

  他沒吭聲,只是盯著交通號志。

  她沉默半晌。“生氣了?臭光頭?男人不要這麼小氣,心胸要寬一點。”

  他瞥她一眼。

  “說話啊!”她打他一下。“我最討厭冷戰了。”

  “我沒跟你冷戰。”他淡淡地說。

  “那就好。”她高興地轉個話題。“我買了很多東西給你。”她突然解開安全帶,側轉身,從兩人座位中的空間鑽到後頭。

  歐賽奇訝異地注視她的短裙因這拉扯而縮至屁股下,她的大腿整個露出,幾乎有春光外洩之嫌,他覺得血液似乎一下子衝到腦門去。

  “喂──”他拉她的背。“很難看,下車再拿。”他目不斜視地瞪著車窗。

  “快拿到了。”她索性跪在椅墊上,伸長手撈起一個大袋子。“哎喲──”她大叫一聲。

  “幹嘛?”歐賽奇警覺道。

  “我的腰……”她放開到手的旅行袋。“快點扶我坐好。”

  他連忙抓住她背後的衣服,慢慢將她提起。“你沒事吧?”

  她皺緊眉頭。“沒事才怪。”她緩緩跪坐在小腿上。

  歐賽奇正想說話,後面的人卻開始鳴喇叭,他只得先把車開至路邊停下。

  “就告訴你下車再拿。”他皺緊眉頭。

  “別說了。”她不高興地瞪他。“痛死我了,該死的職業病。”她慢慢抽出臀下的小腿。“不只腰,我的腿都要抽筋了。”

  “要不要看醫生?”他的眉頭攏得更緊。

  她思考三秒。“還是去看一下好了,真的很痛。”她抽出另一條腿。

  他傾身拉起安全帶,為她係好,她看著面前的光頭,笑道:“我好像記得這個……”她抬手拍拍他的頭。“光頭光頭,無毛不愁,頭上抹油,滑滑溜溜,嗯……後面又忘了,可惡……”

  他輕咳一聲,非常慶幸自己的膚色黑,看不出有任何臉紅的跡象。

  “光頭光頭……”藍音涵兀自埋頭沉思。

  歐賽奇駛上道路,五分鐘後在一家醫院門口停下。

  他解開自己安全帶,問道:“你自己下得去嗎?”

  她動了一下。“恐怕不行,還是很痛。”她唯一能做的是松開安全帶。

  歐賽奇點個頭,先行下車,關上車門後便繞到另一邊。“來吧!”他伸手要抱她。

  “等一下,我的鞋子還沒穿。”她指了一下腳邊。“我彎不下去。”

  他嘆口氣,先將她轉個方向,讓她的雙腳移至車門外,這才彎身去撿她的黑色矮跟鞋,區分左右鞋後,便低身抓起她的腳踝幫她穿鞋,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鞋上,雙眼完全不敢亂瞟,當然,他還是會瞧見她修長勻稱的小腿,還有大腿也很……

  “光頭光頭……”她好玩地敲著他的頭。

  歐賽奇猛地回神,快速幫她穿好一只鞋,禁止自己胡思亂想。

  “光頭,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別人。”她叮嚀。“有損我的威嚴。”

  他好笑地揚起嘴角,為她穿好另一只鞋。

  “真是倒楣透頂。”她不悅地蹙眉。

  他微彎身進車內,她抬手勾著他的脖子。“光頭,我一直要問你都忘了,你怎麼會想到去穿耳洞?”

  他環住她的腰,聞到她身上的淡香味,頓時覺得有些困窘,他止住自己的遐想,專注於眼前的事上,雙臂一使力便將她抱出。

  藍音涵勾著他的脖子,專注地看著他右耳上的細小金色圓環。“光頭……”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歐賽奇震了一下,感覺到頸上的毛全直立起來。

  “光頭,你什麼時候去穿的?”她移動了一下位置,往他左耳摸去。“這裏沒有。”

  他覺得血液奔流的速度愈來愈快,這項認知讓他莫名地憤怒起來。“你都是這樣隨便亂摸男人的嗎?”他粗暴地說。

  空氣在瞬時凝結,藍音涵非常緩慢地偏過頭,雙眼冒火地瞪視他的黑眸。“這是什麼意思?”

  “你規矩點。”他的語氣依舊粗暴。

  “你在暗示什麼──”她的聲音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勢。

  “我──”

  她火爆的個性瞬間被擊發,揚手一拳轟過他,將他的臉打歪至一邊。

  “哦……”發出哀嚎的不是他,反而是藍音涵自己,她感覺腰椎因為那一拳而扭動了一下,而她的手像有烈火在燒。

  她怒視他。“立刻放我下來。”她厲聲道。

  他深邃難懂的黑眸對上她的,隨即將她安穩地放至地面,感覺鼻內一股濃稠的液體在流動,他伸手進車內,抽了幾張衛生紙。

  她瞪視他鼻下的紅色液體。“你罪有應得!”她氣憤難消地道:“馬上把我的東西搬下車,我自己會回去。”

  他仰頭看了灰暗的天空一眼,隨即嘆氣道:“我沒有什麼意思。”

  “死豬頭!”她踢他,隨即疼得按住腰。

  “我們先看醫生──”

  “誰跟你是我們,快點把東西搬下來!”她吼道。

  兩人的吵架聲吸引了一些人的注目,藍音涵立即招手叫道:“先生,麻煩你幫我一下。”

  一個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

  “幫我把東西提下來。”她指了指後車廂。

  “我真的沒什麼意思。”歐賽奇徒勞無功地想解釋。

  “我認識你嗎?不要跟我說話。”她的臉孔因憤怒而漲紅。

  中年男子走過來。“嗯……”

  “麻煩你一下。”藍音涵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歐賽奇不悅地對中年男子道:“不關你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

  藍音涵怒視他。“想要我的行李是不是?送給你。”顧不得腰疼,她火大地往前走。

  “藍音涵。”他抓住她的手。

  “放手──”她氣憤地就要揮他一拳,可因他長得太高,想揍他臉的願望頓時落空,而這讓她更加怒不可遏。

  “先生,既然小姐生氣了,還是依她的意思。”中年男子說道。

  歐賽奇沒理他,只是道:“怎樣你才會消氣?”

  “不可能。”她瞪他。

  “我們先看醫生,然後隨你怎麼樣都可以。”他不死心繼續說。“我不會還手。”

  她沒說話,冷冷地瞪著他。

  “你腰沒好,怎麼揍我?”他又試一次。

  藍音涵轉向中年男子。“麻煩你扶我進醫院。”

  “哦!好。”中年男子樂於幫忙。

  歐賽奇惱火地格開男子伸出的手。“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他無法控制自己話中的怒氣。

  “你不要太過分!”藍音涵的脾氣再度被激起。

  “真是……”中年男子搔搔頭。“清官難斷家務事,小姐,你們還是自己好好說。”他轉身離開。

  “我跟他沒關係。”藍音涵大聲喊。

  “我們進去。”歐賽奇突然彎身,左手臂環住她的臀,單手將她抱起,因為腰疼的關係,他不敢橫抱她,只得以這樣的方式。

  藍音涵氣憤地打他的頭。“誰讓你抱我的!你都是這樣亂抱女人的嗎?”她死命地打他的頭。

  歐賽奇自知理虧,所以,雖然痛得他幾乎又要流鼻血,但也只好忍耐。

  ☆

  打了一針後,不可一世、跋扈囂張、生龍活虎的藍音涵再度復活,她幾乎是一路踹著歐賽奇走出醫院。

  “我們現在就在這裏決鬥。”她怒火絲毫不減。“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走出醫院時,天空已落下雨滴,歐賽奇思考著要不要也進去看一下腳,她踢人毫不留情,基於他已說過不會還手,因此也只好繼續忍耐。

  好不容易走到距離停車處十公尺處時,他頓覺如釋重負,但這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

  “別想我會跟你這只豬頭坐在一起,把我的行李拿出來。”她忿聲道。

  “恐怕沒辦法。”他以冷靜的語氣說著。

  “去你的沒辦法。”她正想給他一記狠踢時,他的下一句話讓她完全愣住。

  “我的車被偷了,還有,講話文雅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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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 00:5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藍音涵的焦點自歐賽奇身上移開,轉向他們停車的地方,嗯……有車是有車,不過不是吉普車。

  歐賽奇掏出手機,想著抓到偷車賊後,他會將之碎屍萬段,現在的他可是積了一肚子怨氣。

  “你是停這裏嗎?”藍音涵皺眉。“嗯!好像沒錯。”

  “喂!頭兒,是我,我的車半小時前被偷了。”他簡潔地說出自己所在的地點及車型、車號。“才半小時,應該還沒開出臺北市。”他又說了幾句話後才掛斷電話。

  藍音涵瞪著他。“如果我的行李沒放在車上,我會大叫一聲老天有眼!這麼多

  車不偷,偏偏偷你的。”

  她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們離開的情形。“你沒關車門。”她記得他抱下她後,兩人就起了爭執。

  不用她提醒,他早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任何一個有腦袋的人都不可能忘記關車門,他只差沒在車上噴著:歡迎偷車。

  藍音涵偏頭看他。“車子很貴吧!”

  他額際的青筋抽了一下。

  藍音涵的嘴角顫抖著,有種想笑的衝動。但她不能笑,因為她還在生他的氣,笑出來就破功了。“你以為現在是路不拾遺的大同世界嗎?”

  他低頭看她,眉頭糾結。“你要繼續在這裏淋雨、幸災樂禍,還是搭車回家?”

  她瞪著他,看著大大的雨滴落在他的光頭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她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今天發生的這所有事,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這個臭光頭!”她罵他一句。

  他搞不懂她在笑什麼,只是不耐煩地道:“你到底走不走?”

  “為什麼不走!”她率先跨步往馬路走去。“我告訴你,我還沒原諒你,我會再打電話約你出來決鬥。”她甩去眉際的雨水。

  歐賽奇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我們最好把一些話說清楚。”

  藍音涵停住步伐,轉身面對他。“哈!正合我意。”她挑釁地交叉雙手於胸前。

  “你在玩什麼遊戲?”他的口氣藏著一絲危險。

  “什麼?”這開頭的第一句就讓她失焦。

  “你覺得你可以把我玩弄在手掌間嗎?”這個可能性讓他隱忍的火慢慢冒出。

  “你說什麼東西?”藍音涵拂開溼黏在額上的劉海。“我沒時間跟你猜謎。”他以為冬天在雨中猜謎很有趣嗎?

  “你為什麼叫我去接你?”

  “哈!我懂了,從頭到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不爽是不是?”她在他胸前兩步的距離停下。“如果你不想來,就早說,我有強迫你嗎?”她火大地打上他的胸膛。“你以為不爽就可以侮辱一個人──”

  “你閉嘴。”他火大地握住她的肩。“你喜歡的那個人呢?他在哪兒?因為他拒絕你,所以你就找我遞補嗎?”

  她瞪他。“我告訴你,再講我聽不懂的話,我會揍人。什麼喜歡的人?神經病!你更年期是不是!”她火大地踹他。“叫我閉嘴,你才閉嘴,死禿頭!”

  “你在跟我裝蒜嗎?”他用力搖她一下。“你在餐廳說過的話全忘了?”

  “什麼餐廳──”

  “咖哩餐廳!”他失控地吼了一聲。

  她覺得耳朵震了一下。“要死了,叫那麼大聲!”她又踢他一下。

  “回答我的話。”他抓緊她的肩。

  她死命地瞪他。“你有病啊?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喜歡的人……”她猛地想起那個為了套他話的謊言。“哦……你是說……那個人啊……”

  “很高興你想起來了!”他放開她,神色一片寒冷。“他呢?為什麼不找他來載你?”

  她看著他。“因為他沒空。”她隨口找個理由搪塞。

  “所以你找我?”

  “哈!說來說去還是這件事,如果你不願意來載,就不要來,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找你了。”她生氣地說,沒看過男人這麼小氣的。

  “如果是以朋友的身分,我無所謂。”他盯著她。“如果你是想找人填補他不在的時間,我沒興趣。”

  她愣了三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以為她找他是……“你是說我把你當備胎情人?”

  “你是嗎?”他的眼神很危險。

  “是……”她踢他。“是你的頭啦!我會做這麼無恥的事嗎?我不打得你跪下來跟我──”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忽地一把抱高她,與她四眼相對。

  “你幹嘛?”她生氣地正準備給他一個黑眼圈時,他說話了。

  “所以,如果我有一個喜歡的人,然後又對你做出這樣的事……”他抬起右手親昵地撫向她的耳垂。“你會怎麼樣?”

  她瞪大眼,愣在當場,開始……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要考驗男人的自制力,小姐。”他直視她的雙眸。

  半晌,她才迸出一句話,“我覺得有點冷,我們還是快走吧!”她拍一下他的肩。

  他扯高嘴角。“所以……扯平了?”

  “就這麼辦!”她拍拍他的肩。“去喝姜湯吧!”

  ☆☆☆☆☆

  “光頭。”藍音涵脫下外套。“我愈想愈不對。”

  “哪裏不對?”他也脫下外套。

  她喝口熱豆花。“你對我說的話還是太過分了!”她瞇起眼。“對我是嚴重的侮辱。”

  “所以我道歉了,還讓你踢到腳腫。”他喝口酸辣湯。

  她冷哼一聲。“再有下次,我會踹掉你的老二。”

  他皺眉。“你講話──”

  “能不能斯文點。”她不耐煩地甩手。“你不是豪邁、不拘小節的原住民嗎?怎麼別扭得像是纏著裹腳布的老太婆。”

  他微笑。“怎麼樣才算豪邁不拘?”

  “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聲唱歌。”她微笑。“武俠小說都這麼寫的。光頭,你唱歌給我聽,原住民都很會唱歌的,對嗎?”

  “我是例外。”他看著她好奇興奮的雙眸。“我想是因為我的血統不夠純正吧!”

  “什麼血統,又不是狗。”她搖頭。

  他的眼神閃著難懂之色。“人也講血統的。”

  他艱澀的語氣讓她眨了一下眸子,心裏明白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對某些人來說那很重要,不過,對另一些人則不。”

  “是嗎?”他不想這麼嘲諷,不過,顯然做得並不好,因為他自己都能聽出那種不以為然的音調。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娜娃都告訴我了。”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豆花。

  “告訴你什麼?”他皺眉。

  “你是混血兒。”她湊近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不過沒什麼不一樣嘛!嗯……好像邊邊有點藍,是我眼花嗎?”

  “你夠了沒?”他瞪她。

  她也回瞪他。“不夠,你很討厭人家說這些嗎?”

  他知道與她扯下去鐵定沒完沒了,幹脆埋頭吃東西,不理她。

  “光頭,你有見過你老爸嗎?”

  他沒應聲,假裝沒聽見。

  “光頭──”她敲他的頭。“裝蒜啊!”她繼續敲。“有人在嗎?光頭、臭光頭……扣扣扣……木魚……”

  “你鬧夠了沒?”他火大地抬頭。

  藍音涵讓他嚇一跳,怒道:“都是你,我剛剛差一點想起來光頭歌,被你一鬧又忘了。”

  光頭歌?歐賽奇輕咳一聲,不期然地又想起上次她喝醉時的情形。“你規矩點行不行?”

  “誰教你假裝我不存在。”她不高興地說。“我是關心你才問你──”

  “你是好奇兼無聊吧!”他瞥她一眼。

  她瞪他。“愈來愈了解我了,臭光頭。”

  他笑出聲。“你真是……”他真是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你見過你爸嗎?”

  “沒有。”他的聲音立即冷淡下來。

  “照片呢?”她追問。

  “沒有。”他不感興趣地低頭喝湯。

  “你媽提過他嗎?”她繼續問。

  他瞄她一眼。“你真的管太多了。”

  “收到,收到。”她揮手。“不需要擺臭臉。”

  過了一分鐘,她又開口了。“光頭,你不想找你老爸嗎?”

  “找他幹嘛!”他沒好氣地說。

  “當然是踢破他的鳥。”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注意你的措辭,小姐。”

  她微笑。“知道,講話要斯文嘛!鳥不夠斯文嗎?”她無辜地繼續道:“到時候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他瞪她。

  “換個話題。娜娃的老爸呢?也是外國人?”

  “不是。”他抽出口袋後的皮夾。

  “有照片?”她好奇地湊近。

  他拿出一百塊。“老板,多少錢?”

  她瞪他,他則微笑以對。

  走出小吃店後,歐賽奇的手機響起,他簡短地講了幾句話後,便伸手攔計程車,藍音涵在他掛斷電話後,立刻問:“找到車了?”

  “找到了。”他在計程車停下後,擠進前坐,而後向司機說了條路名。

  “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藍音涵興奮地摩拳擦掌。“原來警察的辦事效率這麼快,看來我以前錯怪他們了。”

  “不是警察效率快,是因為計程車司機的協助才那麼快找到的。”通常車子被偷只要超過兩小時,尋獲機率就不高了,它們通常已進了銷贓管道,車子的零件會被拆除,有的賣給修車廠,有的則運至對岸拼裝起來。

  “協助什麼?”司機好奇地發問。

  “失車。”歐賽奇簡短地說,計程車司機滿街跑,只要車子還沒出臺北市,一定會被逮到。

  “偷車的有幾個人?”藍音涵開始活絡筋骨。

  “不知道。”

  “啊?”藍音涵疑惑地看著他。

  “他棄車逃逸。”

  “為什麼?”藍音涵大惑不解。

  “據在現場的警員說,他似乎是看到了我的證件。”

  “你的證件?”

  “特警組的證件。”歐賽奇皺著眉。“算他還有腦袋!”遺憾的是,他想揍人的願望落空了。

  “啊……”藍音涵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在座位上。

  歐賽奇的嘴角彎起一抹弧度,看來,失望的不只他一個人。

  ☆☆☆☆☆

  “來,好好慶祝一下。”藍音涵開心地倒著酒。“這是當地自釀的葡萄酒,就當上次喝光你的酒的賠禮。光頭,你在幹嘛?快出來。”他們一回到他家,他就跑進房裏,不曉得在幹嘛。

  歐賽奇拿了條新毛巾出來。“你最好把衣服換一換。”他將幹毛巾遞給她,示意她擦擦溼發。

  “不用了,我只是外套溼了而已。”她接過毛巾,率性地抹了幾下後便丟在一旁。“娜娃呢?叫她也出來喝。”

  “她還在上班。”歐賽奇與她一起席地而坐,看著地上的五瓶洋酒跟各式零食。

  “上班?”她驚訝地睜大眼。

  “在花店。”他瞄了眼手表,才三點。“大概再兩個鐘頭就回來了。”

  “那我們邊喝東西邊等她。”她將杯子遞給他。

  “你不要又喝醉。”他可不想再被吐一身。

  “我又不是酒鬼。”她打開夏威夷豆。“這很好吃的。”

  他喝口酒,吃了幾顆豆子。

  “呼……”藍音涵吐口氣。“我先休息一下。”她靠著沙發,伸長腿。“腰又有點酸了,等一下回去要好好泡個澡。”

  他關心道:“還是我現在送你回去。”原本找到車後他就打算送她回家,可是她說給他的禮物在箱子裏,所以他只好載她回住所。

  “不用。”她拿個坐墊放在腰後。“這樣就行了。”

  歐賽奇一邊喝酒,一邊想著該怎麼切入話題。“你……”

  她一邊按摩小腿,一邊聽他說話,在飛機上站了這麼久,腿都要斷了。“怎樣?”

  “你看上他什麼?”他抓著酒杯。

  “誰?”

  “你喜歡的那個人。”他喝口酒。

  “哦!他呀……”藍音涵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也沒什麼……”她輕轉了一下眼珠。

  “他是做什麼的?”他又問,眼神有些晦暗。

  “他……”藍音涵吃顆豆子,決定自己已經受夠這個“幽靈”情人,她幹嘛沒事幫他想“個人檔案”,她決定現在就讓他死得其所。

  “其實……他已經被我三振了。”她微笑地喝口酒。

  這預期外的答案讓他愣了一下。“三振?”他突然覺得全身的肌肉放松不少。

  “對啊!”她傾身拿起一盒巧克力。

  “為什麼?”他禁不住好奇地問。

  她撕開膠膜。“因為……”她皺眉。“反正已經被三振了,你不要問那麼多。”

  他揚起眉,識趣地沒再追問。

  “這種巧克力很好吃。”她丟一條給他,打中他的肚子,隨即自己也扳了塊進嘴裏。

  “你買了很多東西。”他看著散著的三個旅行箱和一個旅行袋。

  “也沒很多。”她為自己斟滿酒,順手也為他倒滿。“這都是小行李箱,其中一個放的是衣物盥洗用具、保養品之類的,另一箱……”她神秘地笑著。“你把紅色那個拿過來給我。”

  他往後一勾,把行李箱拉到她面前。“這是要給娜娃的。”她打開行李箱,興奮地道:“你看──”

  歐賽奇訝異地看著箱子裏的各式帽子。

  “有橘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她邊說邊拿出來。“這種是毛帽,這個是愛斯基摩帽,還有軟皮的,這個有小花,這個是緞帶的……”

  “太多了。”他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你不能送這麼多,娜娃不接受,我也不會答應……”

  她停止動作,不高興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你頂多只能送她一、兩頂,其他的不行──”

  “為什麼不行?”她火道。“又不是送你。”

  “送禮有限度。”他的語氣堅決,那一箱帽子不曉得花了她多少錢。

  “你很奇怪──”

  “你送她一、兩頂,其他的我買。”他搶在她辯駁前把話說完。“你真的送太多了,娜娃不會接受的。”

  她瞪他。“誰要你買!”她氣憤地將帽子放回箱子裏。“我不會分幾次送嗎?”

  “如果我送你上萬塊的禮物你會接受嗎?”他試著讓她明白。

  藍音涵哼一聲。“你別想舉這種例子來說服我,再說,這些帽子也沒到上萬塊。”

  “加上這些酒呢?”他問。

  “酒又不是全部送你。”她瞪他。“你有毛病是不是?我就是喜歡買東西,你沒看見我家堆了一堆我買的東西嗎?”

  “你要買給自己當然沒話說。”他皺眉。“我很感激你買東西送娜娃,但是,不能這樣送。”

  “你實在很別扭!”她受不了地罵他一句。“我已經說了,我會分好幾次送她。”

  “可以。”他頷首。“但是不能再有其他禮物。”

  “受不了你!”她拿帽子丟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

  他伸手接住她丟來的帽子,她火大地不停拿帽子砸他。

  “喂──”他忙著接帽子。“不要鬧了。”

  見他一副狼狽樣,她高興地笑著,丟得更起勁,只見他應接不暇地讓帽子打中。

  “哈……”她笑得很開心,瞧見一頂小花帽從他臉上滑下。“光頭,光頭,你帶帽子給我看。”她突發奇想。

  他瞪她。“你鬧夠沒?這是女人的帽子。”

  她跪爬著來到他面前,笑道:“有什麼關係?對了,我有幫你買一頂牛仔帽。”她興奮地打開另一個箱子,拿出寬大的牛仔帽。

  “你到底在幹嘛!”他又好氣又好笑。“在臺北戴這個會被人笑死。”首先他的一堆同事就會笑到送醫。

  “我爸就戴過,他可高興了。”她自動掠過鳥屎那一段。“讓我看一下就好……”如果能再拍照留念,那就更完美了。

  他推開她伸過來的手。“我沒心情當小醜。”

  “偏要你戴。”她硬要扣上他的頭。

  “不要鬧──”他抓住她的手,黑眸不悅地瞇了一下。

  “算了算了,你這人最掃興。”她瞪他,示意他松開手。

  他一松開手,她就朝他哼地一聲,不屑地轉過身,準備回自己座位,可下一秒,她卻猛地旋身撲到他身上。

  他的肚子被她膝蓋撞上,他悶哼一聲,身體因衝擊而往後倒,他急忙以右手撐地,想穩住自己,誰曉得撐在毛帽上,手一滑,整個人倒得更快。

  藍音涵趴在他身上,牛仔帽失準地蓋在他臉上。“可惡……”她急忙想幫他戴好。

  “你還鬧!”歐賽奇惱笑著,揮開頭上的帽子。

  她跪坐在他的肚子上,用力地想把他的頭塞進帽子裏。

  “藍音涵。”他喊了一聲,抓住她一只手腕,另一手護著她的後腦,旋身將她翻壓在地上。“你──”

  藍音涵以一只手將帽子扣在他頭上。“哈……”她因勝利而迸出大笑。“不錯嘛,光頭。”她笑得開心。“好像牛仔。”

  “你實在……”他的語氣透著無奈,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輕松一下。”她拍拍他的肩。“好玩嘛!”她為他調整帽子的角度。“嗯……很適合。”

  歐賽奇注視著她閃亮的眸子,倒還滿享受兩人現在的姿勢,雖然她的個性沒一點兒女人味,可身材非常……女人……

  當藍音涵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自己時,她不解地挑了一下眉,而後忽然注意到兩人曖昧的姿勢及他身上散發的熱力。

  他專注地凝視著她,似乎在思考什麼大事;藍音涵開始覺得這樣的氣氛很奇怪,好像有種一觸即發的感覺,這奇怪的感覺讓她第一次覺得不安。

  “你是不是該起來了,光頭?”她推他的肩。“很重。”

  他拉下帽子,自她身上起來,藍音涵急忙爬起,拉拉自己的衣服。“好了,我們繼續喝酒。”剛剛真是尷尬,她趕緊回到自己位置。

  歐賽奇沒說話,只是吞下一大口酒。真要命,剛剛差點就做出……超出朋友界線的舉動……他急忙又灌口酒。

  藍音涵咕嚕咕嚕喝光杯中的酒,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拿起最近的酒,又開了一瓶。

  “這瓶也滿好喝的。”她打破尷尬。

  “不用了。”他拒絕,他可不想讓酒精松懈自制力,說不準他等會兒還得出任務;再者,他不敢去想與她一起喝醉後會出什麼事,近來他的自制力顯得有些岌岌可危,尤其對象還是她的話。

  “可是已經開了。”她為自己倒了一杯。“這是水果酒,很好喝,甜甜的。”

  “你會喝醉。”他警告。

  “不會。”她瞪他。“你這人很愛掃興。”她一口氣喝了半杯,隨即打個酒嗝。“好了,把帽子收一收。”

  他嘆口氣,撿起身邊的帽子放進行李箱內。

  “光頭,我問你。”她扳了塊巧克力,配著酒喝。“你覺得兩個男人壓在一起尷尬,還是一男一女壓著尷尬?”

  他倣佛被雷劈中般地錯愕當場,完全無法反應。

  “回答啊!”她拿巧克力丟他。

  “你問這幹嘛?”他惱火道。

  “我覺得兩個男的壓著尷尬。”她打個酒嗝。“所以……我們幹嘛尷尬。”

  他好笑道:“你是不是有點喝醉了?”

  “沒有。”她揮手示意他不用緊張。“我覺得很好。”她又喝口酒。

  他過來拿她的酒。“就算你沒醉,我看也差不多了。”

  她揮手打開他。“你很煩。”她喝光杯中的酒。

  “你不要再喝了。”他把酒瓶拿開。

  “我沒要喝。”她吃著巧克力。“光頭,告訴你一件很好笑的事。前幾天有個男的登機,我要看他的座位在哪一區,他就說:不用了,我知道自己位置,我在20丁,我愣了一下,就說,我們沒有丁,他也嚇了一跳,趕快把機票拿給我看,結果……”她開始笑。“原來上面寫的是20J。”

  她一說完就笑倒在地,他也忍不住笑出聲。

  “哈……”她邊笑邊捶地,眼淚都流出來。

  兩人不停地大笑著,剛剛的尷尬一掃而空。

  “哈……我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笑……忍得好辛苦。”她一說完,又笑得全身顫抖。“哎喲……肚子……”

  “你沒事吧!”他笑著扶起她,坐在她身邊。

  “肚子笑得好痛……”她抓著他的手臂。“哈……”

  兩人又笑成一團,過了許久才止住笑。

  “光頭……”她笑眼仰望著他,美眸閃著亮光。“還有很多好笑的事……”

  “一天一個就夠了。”他笑著為她順好淩亂的發。

  “好吧!”她打個嗝。“光頭……”她盯著他的臉。“你的鼻子沒事吧?”

  “沒什麼。”他聳肩。

  她露出笑。“那就好,我那時候……太生氣了……”

  “我知道。”

  “有時候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脾氣。”她將臉輕靠在膝蓋上,偏頭瞧他。“像火山一樣……咻……咻的……”

  他微笑地看著她孩子氣地揮動雙手。

  “一下子就衝到我的腦子裏。”她的睫毛眨動著,手指著自己的頭。

  “你不喜歡這樣?”他問。

  “也不是。”她微笑。“爸爸說我是孫悟空的一根頭發變出來的,整天蹦蹦跳,鬧得大家都不得安寧,小時候只要有人摸著我的頭說:好可愛又好乖巧,我就討厭,以前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知道了……因為我根本不可愛也不乖巧,所以他們喜歡的不是真正的我……”她打個酒嗝。

  “後來,我開始變得調皮,就沒有人再說我可愛而且喜歡我了……”她皺鼻。“不過我也不希罕……”

  “你小時候就這麼倔強。”他仍是笑著。

  “光頭,你呢?”她揉揉鼻子。“你一定好乖好乖的,大家都會摸著你的頭說:真乖。”她笑著舉手摸摸他的光頭。

  他好笑地拉下她的手,知道她大概有點醉了。

  “光頭。”她突然欺近他,整張臉幾乎貼上他的,他嚇了一跳,急忙握住她的肩,稍稍推開她。  
  時差加上飲酒,讓她開始有些迷迷糊糊,她望著他,眨了眨眼。“我告訴你,光頭……”她突然抬手勾上他的脖子。

  他僵住,只能瞪著她眨眼的雙眸。

  “我怎麼看都覺得你不錯啊!”她拉低他的頸子,眼睛湊到他面前。“有眼睛有鼻子的,她們到底在嫌什麼?”她的額頭叩上他的眉稜骨。

  “你喝醉了。”他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沙啞起來,老天!不能碰她真是一種折磨。

  她抬起頭,吹了下額前的發絲。“我沒有喝醉,不過……身體有點不受控制……”她不知怎麼回事的一直倒向他。

  他拿出最大的自制力拉下她的雙手,她恍然。“你拉著我,難怪我一直……”她眨眨眼。“光頭……”

  他沒說話,只是抓著她的手腕,內心不斷交戰,他不能趁人之危,不能在這時佔她便宜……

  “我想回家了……”她打個酒嗝。“不用送我……”她搖晃著想起身。

  他拉住她。“你的行李。”

  她瞄了一眼淩亂的地面。“對喔!啊……我還沒給你禮物……”

  “不用了。”他讓她坐在沙發上,示意她不要動,自己則動手幫她將東西塞進箱子內。

  藍音涵想坐正身子,沒想到卻反而倒在沙發上。“哎喲!好痛,光頭……幫我按摩……”

  他轉頭,就見她舉高右腿,窄裙撩得高高的,他瞬時漲紅臉。“你規矩點行不行!”他急忙拉下她的腿,如果她不是醉了,他會認定她這一連串的行為根本就是在挑逗他。

  “我的腿很酸……”她皺眉。“站了好久……飛機上……快點……”她用左腳推他的胸口。

  “你不是要回家?”他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再這樣鬧下去,他不敢擔保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她點頭,她掙扎著想坐起。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臂,拉她坐好在沙發上。“我要回家了。”她抬手勾著他的脖子。“來,  Kiss  goodbye……”

  他張大眼,正想拉下她的手,她已在他額上印下一吻。“拜……”話才說完,她的頭沉重地垂下,敲上他的肩膀。

  歐賽奇長嘆一聲。“你這個大麻煩……”他小心地讓她的頭後仰,安棲在他的掌心中。“睡得像天使一樣。”他注視她甜美的睡容,而後他終於順從自己的渴望,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你真是個危險人物,小姐。”他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非常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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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藍音涵悠閒地在家度過一天,因為醒來時有些頭疼,所以她決定好好泡個澡,當她泡在浴缸裏吃蘋果時,忽然想起昨天喝酒的一些畫面。

  “好像說了不少蠢話。”她還記得兩人壓在一起時的尷尬,她沒印象自己怎麼回來的,所以,她猜大概是光頭將她塞進車子後送她回來的。

  “音涵……”藍鬱涵敲了敲浴室門。“我們中午吃面好不好?”

  “好啊!”藍音涵隨口應了聲。“對了,姊,昨天我回來的時候你在不在?”

  “沒有,我還在上班。”她頓了一下。“你怎麼問這個?”她回家時,就看見妹妹已在房裏睡得很熟,連衣服都沒換,還是她動手幫她換上睡衣。

  “因為昨天我喝醉了,是光頭送我回來的。”藍音涵拿溼毛巾抹抹臉上的汗。

  “你又到人家家裏喝醉酒?”她訝異地說,難怪妹妹昨天身上有酒味。“你這樣不好吧!上次還吐了人家一身。”

  “我知道,我昨天好像把光頭家弄得一團亂,我等一下打電話跟他賠個禮。”她記得東西全散了一地。

  十分鐘後,她打電話給光頭時他正在出任務,所以沒講幾句就掛了,接下來的時間,她跟放假在家的姊姊一起喝茶聊天,順便整理行李箱。

  “怎麼這麼多帽子?”藍鬱涵疑惑道。

  “那是要送給娜娃的。”藍音涵頑皮地拿了頂愛斯基摩帽戴在姊姊頭上。“哈……好好玩,對了,你的禮物在……”她開始翻動箱子。

  “不是說好了,不用買禮物給我。”藍鬱涵說道,她的房間都快放不下了,妹妹個性中最女人的部分應該算是買東西這一項了吧!不過,她不是喜歡買衣服首飾,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用處不大的東西。

  “因為我看到很特殊的嘛!”藍音涵拿出一個袋子。“喏!給你。”

  藍鬱涵打開紙袋,拿出裏頭的東西,她一看,便笑了出來,是一個警察娃娃,手上還拿著槍。

  “你壓他的肚子,他會講話。”藍音涵催促地說。

  藍鬱涵好奇地壓了壓玩偶的肚子。

  “Freeze(不許動)──”

  “哈……”藍音涵笑著說:“好玩吧!可惜講的是英文,看著他,你就會想到楊漢成了。”

  藍鬱涵紅了臉。“我……我又不用……睹物思人……他就住隔壁……”

  “哎呀──”藍音涵勾著姊姊的肩。“晚上抱著娃娃,你會睡得更香甜。”

  藍鬱涵滿臉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害羞了,害羞了……”藍音涵逗著姊姊。

  “你別鬧了。”藍鬱涵掙開妹妹。

  兩人打鬧好一會兒後,藍音涵才又開始整理行李,心裏想著明天約光頭出來,把禮物全拿給他。他也真是的,幫她收東西也不把禮物拿走,一古腦兒地全又塞回她的行李箱內,就連牛仔帽也原封不動地躺在箱子裏,一想到光頭戴帽子的有趣模樣,她便忍俊不住地又笑了好久。

  晚上,當她們打開電視看新聞時,才知道下午發生了一件重大的槍擊案件,松滬幫幫主洪學進在自己開設的KTV裏遭槍殺,身邊兩個堂主一人頭部中彈當場死亡,另一人重傷送醫。

  因為事出突然,且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暗殺,松滬幫內部已陷入一團混亂,現在出事地點已被警方封鎖,詳細情形還要再進一步確定,但根據內部人士透露,這應該是黑道尋仇事件。

  “太扯了,在自己開的KTV被殺。”藍音涵搖頭。“如果我是那個幫主,我會死不瞑目。”

  藍鬱涵猜測道:“有時候很難說,以為在自己的地盤上很安全,所以可能會疏於防範,結果讓仇家有機可乘;再說了,現在殺手用的應該都是滅音槍,如果他手腳快一點,說不定根本沒人注意到出了什麼事,他已經大搖大擺的走了,像之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案件……”

  “姊,你最近不會在研究什麼重大刑案之類的吧?”藍音涵瞥了姊姊一眼。

  藍鬱涵喝口茶。“沒……沒有啦……我是想說……有趣嘛!所以看了一點點……”

  “少來了。”藍音涵促狹道:“楊漢成是警察,所以你就愛屋及烏開始看這方面的東西對不對?”

  “沒有啊!”藍鬱涵紅了臉。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藍音涵笑著勾住姊姊。

  “不要鬧,茶要灑出來了。”藍鬱涵推開妹妹。

  藍音涵哈哈笑了好久後才道:“看來,暫時不能打電話給光頭了,他們現在一定忙著查這件事吧!”

  依這情形看來,要約他出來,恐怕還要一些日子吧!

  ☆☆☆☆☆

  第二天,她打電話約娜娃與伊蘇到家裏吃飯,她與姊姊做了各國料理招待她們,她還挑出兩頂特別的帽子給娜娃當禮物,印地安的羽毛木環項煉則送給依蘇,用餐時大家都很高興,藍音涵還說了不少“空中笑話”讓大家哈哈笑,一直到晚上九點,歐賽奇才來接她們。

  他一進門,藍音涵便調皮地從墻後跳出來嚇他,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

  “臭光頭,你怎麼沒被嚇到?”她皺著眉頭問。

  一起進來的楊漢成好笑地扯了一下嘴角,隨即轉頭問藍鬱涵。“還有吃的嗎?”

  “嗯!還有好多。”藍鬱涵微笑地與他一塊兒進廚房裏。

  “要回去了嗎?”歐賽奇詢問坐在沙發上的娜娃與祖母。

  “等一下。”回答的是藍音涵。“我有件事要問你,光頭。”她拉他到走廊上,順手帶上木門。“前天我沒又吐了吧?”她走上一格階梯,拉小兩人身高的距離。

  “沒有。”他簡短地說。

  “那就好。”她微笑。“還有一件事,我沒做什麼丟臉的事吧?”

  他注視她,想起她貼在他額上的雙唇。“你想到什麼?”他清了一下喉嚨。

  “我沒有叫你幫我按腳吧?”她模模糊糊地有點印象。

  他忽然露出笑容,想起她美麗修長的腿。“當然。”

  “天啊!”藍音涵痛苦地閉上眼睛。“還有呢?”

  “你把腳抬起來──”

  “好了。”她受不了地拍拍他的肩。“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

  “又是一個秘密。”他說。

  她頷首。“聽起來,你好像覺得很委屈,這樣吧!為了表示公平,你如果有什麼丟臉的事可以跟我說,我會保密的。”

  他微笑。

  “沒有其他……丟臉的事了吧?”她不放心地問。

  “這要看你怎麼認定……”他慢條斯理地說。

  “還有,對嗎?”聽他的語氣就知道沒好事。“一次告訴我好了。”她皺眉,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做了什麼。“光頭,我……不可能脫衣服吧!”

  “沒有。”

  她松口氣。“我也覺得沒有,因為我從來沒喝醉脫衣服過。”如果發生過這種事,她是不可能再喝酒的。

  “如果有,你會怎樣?”他問道。“永遠不再見我?”

  “不會。”她突然一笑。“大不了叫你也脫光給我看,禮尚往來嘛!”

  他瞪大眼,而後笑出聲。“你真是……”

  “好了,你可以說了。”她微笑,反正不會有比跳脫衣舞更丟臉的。

  “我想還是別說了。”

  “你別吊胃口好不好?”她瞪他。

  他注視著她。“這件事我寧願‘禮尚往來’。”

  她眨眨眼。“禮尚往來?你不會真要脫衣服給我看吧?”她再確定一次。

  他露齒而笑。“你沒脫衣服,所以我也不用脫。”

  她放心了。“好啊!我很想看你表演我的樣子,等一下……我沒吐,對不對?”她必須再確定一下。

  “沒有。”

  “那就好,我不想換你吐我一身。”她已經完全放心了。“快點。”

  他微笑。“這可是你應允的。”

  “我知道。”她的好奇心愈升愈高。
  “開始了。”他決定該是他們攤牌的時候了。

  她點頭,雙眸發亮地注視他,就在這剎那間,他的臉欺向她,她瞪大眼,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他的唇已經貼上她的額頭。

  她錯愕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感覺他親了她一下。

  “你──”她一個巴掌甩過去。

  他倣佛預料到她的動作般捉住她的右手。“我可沒有打你一巴掌。”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藍音涵這才領悟他說的話。“不可能,我……我怎麼可能親你……”她怒叫一聲。

  “我也很訝異。”

  她狐疑地瞪著他。“我不相信,我從來沒有喝醉酒亂親人。”

  “我相信。”他點頭。“我沒有做這方面的暗示。”他沒忘記他上次做了類似的暗示後,她發的火都可以燒光一座森林。

  她還是懷疑,不過沒瞪他了。“我真的……親了你……”

  他頷首。

  “像剛剛你做的……”她皺眉。

  “差不多。”

  “差不多?”她細細審視他的臉,看他有沒有說謊的心虛。“什麼意思?差在哪裏?”

  “你還說了kiss  goodbye。”

  “是嗎?”她還是帶著疑心。

  他頷首。

  “我幹嘛親你?”她皺眉。

  “我也很想知道。”他說。

  她不自覺地摸摸額頭,就在他剛親過的地方,她忽然覺得糗,她從來沒做過這種無厘頭的事。

  “那讓你很厭惡嗎?”他禁不住發問。

  “什麼?”她回過神。

  “我是說剛剛的吻。”他盯著她撫著額頭的手。

  “沒有。”她放下手。“只是覺得奇怪,”她拍拍他的肩。“算了,光頭,我們就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反正我親你、你親我,也算扯平了。”只是個友善的小吻嘛!沒什麼嚴重的,雖然她剛剛還真是嚇了大跳,連心跳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你是建議我們忘了?”他慢慢說著。

  “對啊!”她爽快地說。“不要讓它影響我們的友誼。”她又拍拍他的肩,限光頭在一起這麼有趣,她可不會讓這種小事影響了。

  “我很確定它影響了。”他依舊緩慢地說著,他今天必須把規則跟她說清楚,再這樣下去,他會發瘋。

  聞言,她蹙起眉頭。“這話什麼意思?你不會這麼小氣吧!光頭。”她瞪他。

  “你對男人了解多少,小姐?”他交叉雙臂於胸前。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把話題扯到這兒,不過,他挑釁的語氣讓她冒火,她學他交叉雙臂,抬高下巴。“我從豬身上得到不少啟示,先生。”

  “有時你真的會讓人想揍你一頓屁股。”他扯著嘴角。

  “有時我也很想踢爆──”

  他抬手阻止她說下去。“我不確定我想繼續聽下去。”

  他皺眉又正經八百的樣子讓她露出笑。“你這段對話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他注視她的眸子。“我是要告訴你,我沒興趣玩這種曖昧不清的遊戲……”

  “你說什麼?”藍音涵皺起眉頭,為什麼她一句話都聽不懂?“我什麼時候跟你玩遊戲?”

  “前天的事不能再發生。”他先聲明。“你不能再在我面前喝酒。”雖然知道自己沒資格管她,可實在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我是說,在男人面前不要喝酒。”

  “我有反省。”她真誠地說。“我知道我前天給你添了一堆麻煩。”想到他幫她收拾行李,她就覺得不好意思。“我是說,上次吐在你身上那件意外我也有反省。”

  他盯著她。“我不是指這方面。”

  她一臉疑惑。“那是什麼?”

  他嘆口氣,看來,不直接講明白,她根本聽不懂。“你難道不認為你前天做的一些舉動對男人而言是個挑逗?”

  她張大眼,突然想起他們壓在一塊兒時那不自然的氣氛,而後大概……有點捉到他在說什麼了。

  “我們應該保持距離。”他繼續說道。

  她瞟他一眼。“你是在說你對我有欲望嗎?”

  她的直言無諱讓他臉上浮起一陣暗紅,不禁惱火道:“你講話就不能含蓄點?”

  “我已經很含──”

  他舉起一只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們不用再繼續談論下去,只要達成共識就行了。”

  “什麼共識?”她疑惑道。

  “我們應該保持距離。”他差點吼起來。“而且再也不準喝酒、動手動腳。”

  “你那麼大聲幹嘛!”她喊回去。“臭光頭。”

  “好了。”他決定不需要再繼續討論下去了。“夠了。”

  “等一下。”她出聲。

  “幹嘛?”他沒法控制自己的壞口氣。

  “光頭……”她的雙眼閃爍著。“你是說,我們壓在一起的時候,你有反應?”她的表情混合著好奇與興奮。

  他的臉一陣育一陣紅。“你──”

  “我都不害羞了你害羞什麼!”她瞪他。“我可是認真的在跟你討論。”

  “討論這個要幹嘛!”他火大地說。

  “沒幹嘛,我好奇不行啊?”她就是好奇,如果是別的男人跟她說這種事,她一定會賞他鐵拳,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懷好心,不過光頭不一樣,因為他看起來比她更困窘。

  “我沒興趣滿足你的好奇心。”他轉過身,打算叫娜娃與祖母出來。

  “光頭,你是不是喜歡我?”當她突兀地說出這句話時,自己也嚇了一跳。光頭喜歡她?會嗎?這念頭讓她莫名的心情愉快,沒想到光頭會對她……嘻!她竊笑一聲。

  他停住步伐,約莫一個休止符的時間,便倣佛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繼續往前走,伸手握住木門把手。

  “我在問你話,光頭。”她在下一秒衝過來,擋在木門與他中間。“你是不是喜歡我?”她的頭仰得高高的,雙眸不知是激動、驚訝,抑或是興奮而顯得明亮。

  他低頭注視她。

  “回答我呀!光頭。”她催促,一心想知道答案。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他反問。

  “你很煩,爽快回答行不行?”她拍上他的胸膛。

  “如果你禮貌點,我會考慮回答。”他慢條斯理地說。

  “你這個討人厭的臭光頭!”她生氣地踢他。“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色欲薰心──”

  他在電光石火間突然出手蒙住她的嘴,另一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抱離門邊壓在墻上,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讓她愣了一下,而且明顯的感覺到他散發的熱度與力量。

  “你到底想幹嘛?”他低頭逼視她,聲音含著怒氣,她若再這樣存心挑釁,他不敢擔保自己的理智能否繼續維持下去。

  她揮開他的手。“你不是說要保持距離?”她悻悻然地說。

  “是你先動手動腳。”他厲聲道。

  “因為你不肯回答我的問題。”她兇回去。“我最討厭事情吊在空中不清不楚,我告訴你,我最討厭人家跟我玩曖昧不清的遊戲。”她套了句他說的話。

  他幾乎笑出來,幾乎……他沒料到她會拿他的話堵他,這女人真是有本事把人逼瘋。“誰跟你玩遊戲?”

  “你。”她指著他的鼻子。

  “我跟你玩什麼遊戲?”他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你……”她戳了下他的額頭。“故意挑起我的好奇心,然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還說什麼達成共識,誰跟你達成共識?我答應了嗎?自己一個人在那裏說得高興。”她哼地一聲。“如果我不是知道你這個人別扭又害羞……”

  “誰別扭害羞了?”他低吼一聲。

  “你。”她又戳他的額頭。“說話支支吾吾的,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害羞。”

  他瞪她,下戰書是不是!“我沒興趣用說的。”

  “什麼意思?”她蹙眉,覺得他話中有話。

  “我比較喜歡身體力行。”他慢慢地說。

  她一怔,隨即明白他話中之意,跟著一拳就過去。“臭光頭──”

  他接住她的拳頭。“現在是誰別扭害羞了?”

  她瞪他,他露出白牙微笑,於是,她的血液開始往腦門兒衝。

  他心情愉快地說:“還想玩嗎?”

  “當然。”她猛地拉下他的頸子,在他額上親一下。

  他愕然地看著她,顯然事情的進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身體力行嘛!有什麼難?”她挑釁地看著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親他額頭。

  “你不要玩火……”他啞著聲警告。

  他眸中不熟悉的火焰讓她有些不安,她開始覺得自己太衝動了。

  “光頭……”她推他一下,覺得自己的腎上腺素倣若遇到危險情況般,正大量分泌,讓她的心跳也加快不少。

  “不要開始你沒辦法完成的事。”他扣住她的下顎,臉孔緊繃。

  兩人之間倣佛正扯著一根即將繃斷的弦,周遭的空氣擠壓似的互相撞擊,這氣氛讓藍音涵的心莫名騷動,甚至覺得期待……

  “光頭……”

  他忽然低首覆上她的紅唇,像蝶翼的拍翅,輕柔如風,緩慢地停在芳香的花朵上。

  藍音涵瞪大眼,本能的想給他一拳,可手臂卻沒如預期地揚起,只感覺她的唇搔癢得厲害。

  歐賽奇緩緩在她唇上移動,等著她推開他,揍他一拳,卻聽見她輕笑一聲,“會癢……”她咬住下唇,想止住癢的感覺,沒想卻咬到他的嘴唇。

  “啊……”她嚇了一跳。

  他的心重重地撞了一下,在瞬間棄守,屈服於自己的渴望,攻佔她的唇。

  藍音涵眨了一下眼,感覺嘴唇已經不癢了,不過有些熱熱辣辣的,當他親昵地挑逗她的唇齒時,她深吸口氣。

  “嗯……”她不停地眨動雙眼,胃部緊縮,有些浮躁不安。

  當他粗糙的指節輕拂過她仰直的頸項時,她輕輕喘口氣,感覺身體又重又輕,像要沉入水中,又似飄浮在空中,她閉上雙眼抓住他,原來她期待的就是這個……

  他溫柔地在她的雙唇內探索,感覺她有力地勾緊他的頸椎,讓兩人更靠近,這是他清晰的念頭,因為她開始回吻他,急切的動作帶著一股火焰燒向他,將他殘存的理智化為灰燼。

  兩人貪婪地趨向彼此,良久,一聲關門的碰撞聲震醒雙方,藍音涵聽見樓下住戶的腳步聲,兩人呼吸急促,四眼相對,眸中殘存著激情的欲念,而後是他先閉上眼,低語了聲──

  “你這個危險人物!”他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

  她不知自己露出了微笑。“光頭……”她捧著他的臉,親一下他的唇。“沒想到接吻這麼好玩,好像要燒起來一樣……”

  “你可不可以閉嘴?”他漲紅臉。

  若是以前他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她一定會賞他兩巴掌,不過,現在了解他了,她知道他為什麼口氣會這麼壞。

  “你又害羞了?”她取笑。

  “你正經點行不行?”他拉下她的手,顯得有些煩躁。要命!現在該怎麼收拾?他是來跟她講規則的,結果現在……

  “光頭……”她的手臂再次環上他的頸項,有個想法倏地竄入她腦海。“你要做我的男朋友嗎?”她的臉蛋兒發光,既然她不討厭他,又喜歡跟他胡鬧,吻起來又那麼好,就像咪咪說的,何不自己留下來?之前她一直沒認真想過這提議,如今想到了也還不算晚。

  歐賽奇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當朋友不錯,做男女朋友也沒什麼不好。”她自言自語地說著。“姊姊說你是我的第二個豬太郎……”她好玩地摸摸他的頭。“我覺得不像,而且我早就不喜歡豬太郎了……”

  “什麼豬太郎?”他皺眉,她喜歡豬太郎,這是哪號人物?

  “豬太郎是我小時候喜歡的人,他長得很像我們家養的豬,可是後來他跑到蜘蛛精那裏去了,蜘蛛精是一個討人厭的女生,我一生氣就把家裏的豬放出來咬他們。”她解釋。“從那時候起,我就不喜歡豬太郎了。”

  他笑出聲。“你真是……”他有時對她氣得牙癢癢的,但她又總會在下一秒讓他發笑。

  “所以,我不想你做我的第二個豬太郎。”她拍拍他的肩,發亮的雙眼盯著他的黑眸。“光頭,我現在知道你像誰了。”

  “誰?”他疑惑地挑眉。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爸爸說我是猴子投胎?”

  他頷首。“你昨天喝醉的時候說了。”

  她好玩地摸摸他的頭。“那你想到你像誰了嗎?”

  “誰?”他還是無法領略她說的話。

  “你真笨。”她笑。“你是唐三藏啊!”

  他錯愕兩秒,隨即再也遏制不住地開始大笑;她也哈哈笑,他笑得抱不住她,於是讓她重新站在地上,自己則以手掌撐著墻壁,努力控制自己,但還是笑出了淚,這真是太荒謬了,為什麼她總會把事情搞得讓他哭笑不得?

  “光頭……”藍音涵笑到不得不按住肚子。

  這時,樓上的住戶李坤打開門,疑惑地往樓下走。“誰在那裏笑……”

  “李伯伯,是我。”藍音涵出聲打招呼。“沒事……我們在說笑話。”

  “是嗎?”李坤笑了一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又往樓上走。

  兩人相視一眼,又開始笑,最後藍音涵甚至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墻。

  “哎喲!笑得肚子真痛。”她漸漸止住笑。“光頭,你說你跟唐三藏像不像,陳腐又不知變通,而且都沒有頭發。”她偏頭看著他。

  “除了光頭外,我們沒有共通點好嗎?”他真佩服她瞎掰的功夫。

  她微笑。“我最討厭唐三藏了,每次都護著豬八戒,他根本一點都不喜歡孫悟空,而且只會唸緊箍咒,我真是討厭死他了。”她笑望他。“我才不要你像唐三藏,我剛剛只是說著好玩的。”

  “我本來就不是。”他收斂笑意,想著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剛剛的事……”

  她看著他。

  “不應該發生……”他皺眉。“我不該佔你便宜。”

  “還好啦!我們是互相佔便宜。”畢竟她也回吻了他。

  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害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一會兒,才又想到新說詞。“我的意思是,以後不會再發生。”他加強語氣。

  她狐疑地斜睨他。“光頭,你是在告訴我你後悔了嗎?”

  他後悔嗎?歐賽奇捫心自問,不,他根本一點也不後悔,這想法讓他覺得自己真是惡劣透頂,他佔了她的便宜,卻沒有任何悔意……

  “光頭。”藍音涵踢他一下。“說話啊!”她斜看他,表情不悅,似乎在說著,如果答案讓她不滿意,她會給他一頓好打。

  “藍音涵。”他抹了一下太陽穴,思考著該怎麼說。“我沒想過再……交女朋友……”

  “為什麼?”她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

  “這你別管。”他無意接續這個話題。“我的意思是……”他低頭看著她。“你會找到一個更適合的人……做你的男朋友。”他幾乎是嫌惡地吐出後面幾個字,要命!想到這兒就讓他不舒服。

  藍音涵注視著他,而後認真道:“光頭,你的表情需要再加強一下。”

  “什麼?”他一臉困惑。

  “說謊的功夫太差勁。”她受不了地揮揮手。“你講到後面幾個字時好像便秘了一個月,屎拉不出來的表情。”

  他讓她逗笑,但隨即惱道:“你正經點行不行?”他才不相信自己的表情有那

  麼差勁。

  “當然,當然,我正經得很。”她敷衍地說著,可腦筋卻不停轉動,光頭明明就言不由衷,還不承認。

  他嘴裏說要保持距離,可之前還不是親了她的額頭,他明明可以用“說的”,卻偏偏要用“禮尚往來”的方式,這種矛盾的舉動,不讓人懷疑都難。

  看來,她得先查出他為什麼不交女朋友!可光頭的嘴這麼緊,問他一定白搭,對了,她可以問娜娃。

  “好了,光頭,我們在外面說太久了,你也該帶娜娃跟依蘇回去了。”她揮揮手示意他低頭。“跟你說最後一件事。”

  “什麼?”他揚眉低頭。

  她踮腳在他唇上親一下。“拜拜。”

  他錯愕的表情讓她哈哈大笑,歐賽奇正要訓斥,她已開門走進屋裏,他好笑地搖搖頭,這女人……

  他應該要生氣的,但不知為什麼,他的嘴卻始終闔不起來,反而還高高揚起,彎成一個大大的笑容。

  ☆☆☆☆☆

  坐在床沿,歐賽奇手上拿著藍音涵送他的大頭娃娃,他左瞧又瞧,還是沒發現任何怪異的地方。

  當他領略自己怪異的舉止後,他笑著搖了搖頭,將木偶靠墻放回原處,熄燈後在床上躺了下來;望著漆黑的房間,他的腦海中開始浮現藍音涵的臉孔,也順帶憶起兩人間的談話。

  光頭,你要做我的男朋友嗎?

  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她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完全沒有女人的矜持,想起臨別前的偷襲吻,他的嘴角咧得更大,如果他對自己夠誠實,他會承認他喜歡她大膽的行徑。

  與她在一起愈久,他就愈覺得自己……年輕了起來,雖然他的年紀還稱不上老,但他有時卻覺自己的心蒼老得像六、七十歲的老頭,自小他就在別人輕視的眼光中成長,而這也的確造成他個性中某些抑鬱、循規蹈矩的一面,就像她說的,他實在不像率直灑脫、豪放不拘的原住民。
  比起他來,藍音涵直率衝動地讓人不敢領教,想著她火爆的模樣,讓他扯出一抹笑,她有她的缺點,可這似乎無損於自己對她的感覺,她有本事逼得他抓狂,但也有辦法讓他哈哈大笑,而且,她吻起來又是那麼的醉人……

  一想到兩人間火熱的吻,他連忙將之排除在心海外,晚上想這種事只會讓自己睡不著,而且更加渴望,他可不想等會兒還得去洗冷水澡。

  最初他只把她當成小孩看待,畢竟她有著愛胡鬧的個性,做事瞻前不顧後,甚至帶著為所欲為的任性。

  但不可否認的,她也有令人傾心之處,雖然她的張狂很容易將男人嚇跑,但他發現自己似乎不在此列,在他心底一直有個小小的聲音催促他去接受她的情感,然而,他的理智卻一直叫他踩煞車,因為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可這念頭才剛起,就讓他心情煩躁。

  “我到底想騙誰!”他喃喃自語。他喜歡她,想要她,根本受不了將她推給別的男人。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或者他應該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他可以開誠布公地與她談談,如果她無法接受,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就可以徹底斷了對她的念頭,但如果她接受了……

  歐賽奇突然坐起身,對著漆黑的房間低語,“我到底在幹嘛!”

  他心煩意亂地掀開被起身,在房間走來走去,試著沉澱自己心緒,不到一會兒,他索性開始做起伏地挺身,打算將腦中的雜念排除,五分鐘後,他開始覺得心情放松下來。

  當他躺回床上,試著進入夢鄉,電話卻在這時響起,他幾乎是立刻接起話筒,甚至沒發覺自己已經揚起嘴角,等著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與語調。

  “喂!”

  “喂!是賽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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