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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 -【蜜蜜的秘密(甜蜜便利屋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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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2: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澄 - 蜜蜜的秘密(甜蜜便利屋之二)

簡介

  打從尤蜜蜜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洪嘉豪,被他丟小石子開始,兩人就像冤家似的一路吵到大,就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街頭巷尾也隨時可以看見他們「開火」互相炮轟!然而最令她不解的是,兩人明明只是鄰居兼同學的普通關係,那傢伙卻總是做些讓人想不透的事來擾亂人心,至今仍舊死性不改,教她老是弄不清他的想法,還不斷被一些熟人誤會是他的女友,害她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跟著小鹿亂亂撞……這小女人就是禁不起激,而他就是愛看她出糗的樣子,每每臉紅得像顆小蘋果,可愛極了!他好喜歡她這副劍拔弩張的模樣,自然且不做作,讓他好想將她娶回家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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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2:4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蜜蜜,妳們家隔壁好像搬來一大堆姓洪的人耶,我媽媽說他們人不錯,妳知不知道他們家有沒有小朋友?」大大的書包幾乎將小學二年級的井甜欣淹沒,前兩天她才撞斷了一顆門牙,說起話來有點漏風漏風。

  小小年紀,不知道怎麼形容那戶人家,只能以「一大堆姓洪的人」來統稱。

  「我們學校有一堆小朋友,妳管他們有沒有小朋友幹麼?」和井甜欣一般高,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尤蜜蜜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大大的眼底是滿滿的問號。

  「可以一起玩啊!人多好玩哪。」井甜欣直向思考,認為小朋友越多越好。

  「已經很多了,有時我都分不清誰是誰了。」尤蜜蜜可不這麼認為,小朋友夠多了,有的還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人多才不好呢!「不過要是姓洪的那一家的小孩長了顆癩痢頭,那就好認多了,哈哈哈~~啊!」陡地小腿傳來一陣刺痛,不知道哪來的野孩子拿石頭丟她,害她痛叫了聲。

  「妳才癩痢頭!」一個看來跟她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手裡拿著小石子,擺明了是「兇手」。「背後講人家壞話,沒家教!」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沒禮貌?」尤蜜蜜蹲下來撫著微疼的小腿,橫眉豎目地瞪著丟石子的男孩。「誰沒家教啊?我要跟老師講你用石頭扔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男孩挑起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敢做不敢當,算什麼男生?」媽媽說男孩子要有擔當,以後才可以保護女生,這個男生真討厭,以後一定沒有女生喜歡他。

  「誰說我敢做不敢當?」男孩受不了她的刺激,濃眉一揚,惱火地報上自己的姓名。「我只說一次,我叫洪嘉豪,記住了喔!」

  男孩說完便一溜煙地跑掉,尤蜜蜜生氣地對著他的背影吐舌頭扮鬼臉。「略──」

  井甜欣呆在一旁,一會兒才如夢初醒。「啊,蜜蜜,他說他叫洪嘉豪,該不會就是剛搬到妳家隔壁的小朋友吧?」一樣姓洪啊,真巧耶!

  「呿呿呿,我才沒這麼倒霉!」

  夏日的早晨太陽已然熾烈,將每一張趕往學校的小臉映照得火紅,有些緣分莫名其妙地斷了,有些則在不知不覺中牽起。

  緣起緣滅,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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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3: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有些緣分就是這麼奇怪,很想接續的緣分,未必能如期盼地綿延,而明明不是很想延續的情分,卻偏偏和人作對似的砍斬不斷。

  打從小時候第一回見面被丟了小石子開始,尤蜜蜜和洪嘉豪這對冤家一路由小吵到大,街頭巷尾隨時隨地可見兩人「開火」互相炮轟,鄰居們幾乎都麻痺了;但弔詭的是,兩人好似也不曾真正交惡過,就這麼「茍延殘喘」地持續著。

  「行不行啊妳,跟人家搞便利屋?可別三兩天就腰斬了。」得知尤蜜蜜準備和井甜欣兩人合資成立為人處理細碎生活瑣事的便利屋,洪嘉豪便毫不客氣地潑她冷水。

  「你這個人嘴巴很臭耶,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尤蜜蜜凶狠地瞪他一眼,差點沒拿自己的背包海K他。

  吼,沒說他吃大便算很客氣了,一整天忙著找便利屋的地點,在這又熱又悶的天氣裡已經夠教人火氣上揚了,他還在那邊說風涼話?!真是氣死人!

  「忠言逆耳,妳做事虎頭蛇尾,我不認為妳撐得了多久。」雖然全是些細碎的瑣事,但勞動起來也挺累人的,她的身子骨看似強壯,但天曉得她撐不撐得下去,他很難看好那便利屋的未來。

  「我?我虎頭蛇尾?!」尤蜜蜜快抓狂了,在外面跑了一天,滿臉灰塵已經夠教她不舒服了,加上他的冷言冷語,猶如火上澆油般令她肝火更為旺盛。「我說『水共』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虎頭蛇尾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啦!」微蹙眉心,認真地指著自己的眼,洪嘉豪不見半點心虛。「記不記得妳國中時,妄想跟人家參加那勞什子的堆骨牌活動,結果咧?做不到一天就呼天搶地找一大堆借口不做了,這不是虎頭蛇尾是什麼?」

  「喂喂喂,是甜欣想做我才幫忙的耶,而且我叫歸叫,不也是幫忙堆到好?」喔喔,說起那個可是她人生中精彩的一頁呢!「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堆棧的骨牌在被推倒的瞬間,那逐漸展現的大力水手及奧麗薇圖案有多教人感動!」只消想起當時的盛況,她仍免不了一陣激動。

  「那是因為妳的智商跟奧麗薇不相上下。」跟那女人一樣蠢。

  「你……」

  「又吵喔?喉嚨可真健康。」三五個婆婆媽媽正好由黃昏巿場買了菜回家準備下廚,習以為常地向他們打招呼。

  「這個時間吊嗓子可真特別,還是年輕人有創意。」

  「欸,妳們懂什麼?越吵感情越好啦,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全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長輩,言語間調侃起他們來了。

  「依莎貝爾的喜餅不錯,我親戚的女兒就訂那一種,體面又好吃;嘉豪啊,多賺點錢好把蜜蜜娶進門,關起房門吵比在街頭有趣多了。」

  「哎喲,要死了,為老不尊哪!」

  婆婆媽媽們越調侃越愉快,也忘了手上的菜該下鍋了,妳一言我一語的自得其樂,索性開搭起臨時菜巿場了。

  洪嘉豪眉眼帶笑、以臂環胸,輕鬆面對鄰居媽媽們的調侃,甚至可以想見蜜蜜此刻波瀾洶湧的心情。

  這小女人就是禁不起激,而他就是愛看她出糗的樣子,每每臉紅得像顆小蘋果,可愛極了。

  「阿姨們真愛說笑,我跟任何人都有可能,就跟他洪嘉豪不可能。」可惜的是,尤蜜蜜這回沒有跳腳,異常冷靜地回頂幾位熟識的鄰居媽媽。

  洪嘉豪的眼黯了黯,嘴角的淺笑消失了。

  「這小女孩就不懂了,話可別說得太早。」真是沒人答腔便罷,既然有一方反駁了,媽媽們又有話題可以繼續,樂得相互抬槓。

  「那可不,我當小姐的時候也說不嫁給會吃檳榔的男人啊,結果看我們家那口子,不僅吃檳榔,還吃了三、四十年,現在想收回那句話都來不及了。」

  「我也是啊,沒大學畢業不嫁,卻嫁給一個國中畢業的,後悔都來不及。」

  鄰居媽媽們的聲浪教尤蜜蜜膽戰心驚,她下意識睞了洪嘉豪一眼,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正緊緊地瞅著自己,心口沒來由地一陣狂跳,連忙撇開頭深吸口氣。

  鎮定鎮定,不會這麼倒霉,她才沒那「幸運」中「頭彩」。

  「呃,各位阿姨慢慢聊,我今天忙了一天很累,先回家休息了,掰!」她心慌意亂地逃離「火災現場」,留洪嘉豪去收拾善後。

  「哎喲,害羞了耶!臉皮真薄。」媽媽們還沒完,瞧著她夾尾巴逃跑的背影直發笑。

  「這丫頭不錯啦,嘉豪得加點油了!」

  「我們這兒很久沒辦喜事了,小伙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洪嘉豪微微笑開,俊朗的臉龐在夕陽下發光。「承蒙阿姨們看得起我,我會加油的。」

  ☆  ☆  ☆  ☆  ☆  ☆  ☆  ☆

  便利屋經費拮据,兩個出社會不久的女人沒能力大肆裝潢,請師傅做過簡單的裝潢之後,尤蜜蜜和井甜欣決定自己動手修整門面。

  整間屋子充滿油漆的嗆鼻味,清爽的淡藍色牆面在她們努力地粉刷之後,稍稍看出一點成績,即使還剩下大部分的面積還沒粉刷。

  原先高掛的艷陽不知何時躲到厚厚的雲層後面,天空迅速轉暗,在所有人沒有預警之下,陡地天空一閃,緊接著劈下一道響雷,讓便利屋裡的兩個女人差點沒丟下油漆刷逃竄。

  「嚇死人了,那麼大聲!」拍拍胸口,井甜欣緊盯著門外的天空,就怕老天爺又生氣,沒事亂打雷。

  「還好吧?膽子那麼小。」雖然自己也怕得要命,但尤蜜蜜壯了壯膽子,沒讓自己和甜欣一起大驚小怪。

  很奇怪,在一起的兩個人若同時感到驚駭,那恐懼感就會以倍數成長,變成無可救藥的可怕;但若有一方稍具膽量,恐懼的威脅就會減到最小,所以尤蜜蜜不和井甜欣瞎起哄,畢竟打雷也不是太大不了的事,一下子就過去了。

  「沒辦法,我媽沒生膽子給我。」因為蜜蜜的取笑,井甜欣似乎也不再害怕了,將手上的油漆漬擦到圍裙上,望著水滴逐漸附著的玻璃。「下雨了耶,說變就變,本來天氣還那麼好的說。」

  「太熱了嘛,下點雨也好,涼爽些。」尤蜜蜜用手背擦了下臉頰,不意將沾在手上的淺藍染上頰側,引來井甜欣哈哈大笑。

  「妳可以去當番婆了,還黥面咧!」井甜欣笑道,突然想起了些什麼。「涼爽喔……」

  「啊!」趕忙抽了張面紙將未干的漆漬擦掉,尤蜜蜜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黥妳的大頭鬼啦,動作再不快一點,我看今天是刷不完了。」

  三十幾坪的空間由師傅來刷,恐怕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可完成,但她們兩個可是十足的門外漢,再這麼拖拖拉拉下去,搞不好加上明天都做不完。

  「欸,說到天氣轉涼,倒讓我想起我們小時候的事耶!」從那時開始,她對一些朋友之間的互動便感到有趣,尤其是蜜蜜和「某人」,最引起她注意。

  「妳說哪時候的小時候?」尤蜜蜜說了段繞口令。

  在她認為,去年以前的自己,便可統稱為小時候;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她沒將今天以前的時光全稱之為「小時候」,已經算很客氣了。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國小吧……」

  ☆  ☆  ☆  ☆  ☆  ☆  ☆  ☆

  熱到不行的夏季,午後一陣大雷雨,天氣突然轉涼,尤蜜蜜穿著單薄的連身洋裝,微顫地直搓著手臂。

  「還好我媽有叫我帶外套,不然就得跟妳一樣冷得發抖。」井甜欣站在走廊上倚著牆拉緊外套,壞心眼地說著風涼話。

  「誰知道天氣會變冷嘛!」五年級,對任何事有點懂又不太懂的年紀,冷熱倒是天生感覺不用教導,但天氣多變化就不在預測和知識範圍之內,所以她抱怨有理。「我媽又沒妳媽那麼聰明,沒叫我帶外套,冷得要死!」

  「喉~~我要跟尤媽講妳說她笨。」井甜欣格格發笑,緊拉著外套更顯得幸災樂禍。「明天可別腫著屁股上學。」

  「欸!哪有?我只是說她沒那麼聰明,沒說她笨。」攢起眉,尤蜜蜜直打哆嗦,嘴唇有點發紫,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想到老媽的籐條。

  陡地,有件外套從她頭頂飛掠而來,罩住她整顆頭,連帶地將她的視線全部遮蓋住,教她驚跳了下,身體抖得更凶。「誰啊~~」她嚎叫著。

  「給妳穿。」洪嘉豪不知何時杵在尤蜜蜜身後,約莫比蜜蜜高出半顆頭,一副很跩的酷模樣。

  「奇怪了,我為什麼要穿你的外套?」懊惱地將頭上的外套扯下,尤蜜蜜很想將手上的外套丟回到那討厭鬼的臉上,但掌心裡的溫暖又讓她捨不得放開,頓時心裡直掙扎。

  「看妳抖得像起乩,難看死了,穿上好遮醜。」明明見不得她犯冷,但小男生就是耍酷,非得在嘴上損她兩句才甘心。

  「你……」尤蜜蜜氣壞了,小手直掐著手上的外套,假想自己正掐著他的脖子,用力扭絞。

  「好啦!蜜蜜,妳不是很冷嗎?正好有外套從天而降,妳就安心『享用』吧!」眼看兩隻鬥雞又要開戰了,井甜欣連忙打圓場,拉過蜜蜜手上的外套直往她身上蓋。「萬一感冒了可划不來,反正有人不怕冷嘛,不穿也浪費。」

  喔,那倒是,不穿白不穿。

  尤蜜蜜心不甘情不願地套上洪嘉豪的外套,瞬間襲上心頭的溫暖令她輕喘口氣,有種被救贖的快感。

  洪嘉豪見她乖順地穿上外套,酷帥地轉頭就走,沒讓兩個女生看到他嘴角泛起的淺笑──

  ☆  ☆  ☆  ☆  ☆  ☆  ☆  ☆

  「欸,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嘉豪好像一直都很關心妳耶!」當然不只這件事啦,還有很多一時想不起來的瑣事,但由這段記憶,足可證明她的感覺應該不至於有太大的偏差。

  「妳頭殼壞去喔?」尤蜜蜜翻翻白眼,舉起刷子有一刷沒一刷地塗著牆面。「那傢伙以跟我作對為樂,別整我就要偷笑了,還關心我咧!」

  「老實說,我不覺得他有整妳耶。」蜜蜜老說洪嘉豪整她,可是她覺得並沒那麼嚴重啊!

  「哪裡沒有?弄斷我的鉛筆,在我課本裡亂畫,用球K我,不是整人是什麼?」真是不堪回首的童年,簡直是在被洪嘉豪壓迫的陰影下成長,到現在她心理還不平衡呢!

  「蜜蜜,妳想太多了吧?」在太過濃稠的油漆裡加入松香水稀釋攪拌過後,將刷子沾滿油漆,井甜欣繼續未竟的工作。

  「小時候不小心弄斷鉛筆是常有的事啊,而且嘉豪哪是亂畫妳的課本?他是在為妳畫重點好嗎?妳敢說月考的考題不是從他為妳做記號的部分考出來的嗎?妳喔,感謝他都來不及了,真不曉得妳還在嫌他什麼!況且他用球K妳也是因為上體育課玩躲避球啊,哪個不被K?」

  兩個都是她的朋友,雖然蜜蜜和自己交情比較好,但她不會因此而偏袒任何一方,只是將實情一一敘述。

  尤蜜蜜輕哼了聲,雖然老大不情願,卻也提不出反駁的字句。

  「妳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有個人也像嘉豪對妳那樣對我,那不知道有多幸福。」井甜欣的眼底冒出夢幻的星星,一副陶醉的模樣。

  「神經喔妳,不是沒打算嫁人嗎?」打從高中就聽甜欣說她這輩子不嫁了,立志做個小富婆,怎麼還需要「有個人」來對她「怎麼樣」咧?

  「不嫁是不嫁,可不代表我不需要找個伴啊!」吼,這蜜蜜也未免太死腦筋了吧?她這麼聰明,怎會有這麼笨的朋友?「那張結婚證書跟賣身契一樣,有個伴不代表一定得結婚,在一起也很好咩。」

  「吼,妳這話要是被井媽聽見,絕對被她剝掉一層皮!」誰不知道井媽是有名的媒人婆,她一定料想不到自己好死不死生出這麼個思想另類的女兒,她要是知道不氣死才怪。

  「嘿嘿,所以不能讓我媽知道啊!」一山還有一山高,擺在心裡頭的秘密誰也無法窺知,除非蜜蜜大嘴巴,不然老媽是不可能知道的啦,哇哈哈~~

  「最好啦,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秘密,總有被識破的一天。」尤蜜蜜又好氣又好笑地損她一句。

  「嗯哼,萬一真有那一天,再說嘍!」井甜欣吐吐舌頭,頑皮的沒將蜜蜜的提醒放到心上。

  「快點刷啦,像我們這樣做一下停三下,要到哪年才能將這片牆刷完啊?」討厭,手好酸好想休息喔,偏偏進度這麼慢,甜欣又拉著人猛哈啦,她實在不敢想像便利屋得拖到哪天才能開幕。

  「好嘛好嘛,一直催催催,催魂啊?」嘟起嘴嘟囔著,井甜欣的動作加快了,卻也沒敢打馬虎眼亂搞,畢竟這是自己未來的職場,等著賺大錢的地方,千萬馬虎不得。

  「誰叫妳一張嘴唸唸念個不停?」念得人家心都煩了。

  「欸,我是為妳好才念的捏!」這一說井甜欣可不爽了,差點沒將油漆刷往她臉上扔。「我媽說女人再怎麼強悍還是女人,總歸需要一個男人來疼惜,既然嘉豪對妳不錯,妳怎麼不考慮一下?」

  「對我不錯?他對我不錯?!」尤蜜蜜這廂也上火了,懊惱地瞪她一眼。「錯與不錯都讓妳們說了,我還能說什麼?那是妳們的感覺,並不代表那也是我的感覺,為什麼我要為了迎合妳們的感覺,去接受一個我認為老是欺負我的人?」

  井甜欣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多餘的關心會引來蜜蜜這麼大的反彈,教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善後了。

  直到握住刷柄的手微微泛疼,尤蜜蜜這才發現自己似乎過度激動了。這是她和甜欣第一次發生爭執,為的卻是個經常惹她抓狂的男人,真是夠了!

  「對不起。」井甜欣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但看蜜蜜這麼生氣,不知不覺地,她便主動開口道歉了。「我以為自己是為了妳好,沒想到妳對嘉豪這麼反感……」

  見甜欣放軟了聲調,蜜蜜的心也軟了,她淺淺地歎了口氣,心裡也厘不清自己對洪嘉豪到底是何種看法。

  「我不是對他反感,再怎麼說大家都是鄰居和朋友,我沒有小心眼到那種地步,只是一天到晚被逼著和他扯上關係,換作是妳,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井甜欣眨巴著眼,小心翼翼地問:「誰逼妳啊?」

  「妳啊!」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尤蜜蜜索性將刷子丟進松香水裡,收工了。「還有那些鄰居媽媽們,一天到晚就說他多好又多好,好像我這輩子除了他沒有人要似的。這個洪嘉豪也真該死,就不會講句話反駁喔?難道他不知道三人成虎的可怕嗎?真是沒擔當的男人。」

  脫掉工作圍裙,她半點工作情緒都提不起,乾脆早早回家休息,明天再早點來賣命,或許工作成效會好一點。

  「嗯……說不定……」井甜欣吞了口口水,有點吞吞吐吐。

  「說不定什麼?」尤蜜蜜將油漆桶蓋上。「走吧,明天再繼續。」

  「喔。」井甜欣答應得飛快,她腰酸背痛手臂痛,還真有點擔心明天手臂舉不起來呢!

  兩人迅速收拾好,將鐵門拉上,雨幾乎停了,剩下些許雨絲和濕滑的路面,天氣不至於過冷,倒是消掉不少暑氣,還算舒服。

  「喔耶!沒雨了,正好回家睡大頭覺。」井甜欣樂得手舞足蹈,像個小孩子一樣。

  「小心點啦,車多。」尤蜜蜜搖搖頭,有時她還真有種錯覺,好像甜欣是她的女兒,處處要擔心甜欣闖禍,真糟!

  井甜欣嘿嘿乾笑兩聲,乖乖地走回尤蜜蜜身邊,同她並排走。

  「等牆刷好,我們還得買點板子回來釘置物架;還有,明天記得去電信局申請電話,要挑好一點的號碼,才會發發發。」滿腦子塞滿工作的尤蜜蜜細數著未完的工作,細瘦的肩微微垮了下來。「我覺得我們兩個是自找罪受。」

  「哎喲,前置作業嘛,不怕,等上軌道之後就輕鬆多了。」樂天派的井甜欣反過來安慰她,臉上展現大大的笑容。

  「還好有妳這麼樂天,不然再這麼累下去,我都有點……」霍地想起洪嘉豪取笑她做事虎頭蛇尾,尤蜜蜜倏地住了口,迅速打消自己有點想放棄的念頭。

  「有點怎樣?」啊!爛路磚,裡面竟然藏著污水,可惡!多踩兩下!

  「沒有。」她用力搖頭,生怕被瞧出她淺薄的意志。「對了,我剛剛發牢騷,說洪嘉豪沒擔當,妳說說不定怎樣?」

  「啊?」那麼久以前的事,她怎麼記得?井甜欣想了又想,這才想起自己未竟的話語。「沒什麼啦,說了妳又生氣,不說了!」

  「欸,說啦,我保證不生氣好不好?」話聽一半很難受耶,這下子換尤蜜蜜拜託起她來了。

  「真的?妳真的不生氣?」井甜欣狐疑地睞著她,擺明了不信。

  「真的,我發誓。」尤蜜蜜舉起小手,差點沒指天誓日了。

  「呃……」猶豫再猶豫,井甜欣決定話多不如話少來得安全。「算了算了,不說了,或許以後妳自己會發現也說不定。」撂下話,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不讓蜜蜜有追問自己的機會。

  尤蜜蜜怔愣了下,連忙追上她的腳步。「喂!說啦!」

  「不說不說,說什麼都不說!」

  「井甜欣!」

  「哇~~有彩虹耶!」

  「唔……好漂亮喔!」

  「明天一定是好天氣,耶~~」

  兩個女人像孩子似地在人行道上相互追逐,不忘抬頭瞧著天邊的彩虹,好像有點什麼即將闖進她們平凡的生活,卻又說不出個具體的東西,有點迷惘,有點懵懂,這就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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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便利屋在兩個女人通力合作之下,風風光光地開張了!開幕當天好多人來充場面,大多是熟識的鄰居們,且以媽媽級的人物居多。

  風光過後,隨即而來的是沉重的業績壓力。

  尤蜜蜜和井甜欣在開業之初是有準備所謂的預備金,好應付開幕期的慘淡生意,但開店就是這麼回事,眼睛一睜開就是花錢,店租不說,水電樣樣都得付費,時間拖長了可真會吃不消。

  好在經過一個多月蕭條的時光,便利屋的生意逐漸有了起色,在兩人協力打拚之下,逐漸由虧轉盈,且有漸入佳境的跡象,讓兩人歡欣不已,也工作得更為賣力。

  但是,兩個人不過就四隻手,再怎麼勤快也有運轉不過來的時候,有時工作排得太緊湊,或者案子接得太多,此時就得找幫手來解決問題。

  「快啦,我現在忙不過來,可是有位客人非得趕三點半前,將一份數據送到客戶手上,對方今天要出國,沒送到會很麻煩;碧惠,妳可以幫我跑一趟嗎?」尤蜜蜜十萬火急地打電話給隔壁的洪碧惠,她是洪嘉豪的妹妹,小她三歲,是個很好的臨時工。

  當然,她會付給碧惠打工的工錢,但前提是碧惠得先為她解決麻煩。

  「啊?可是我跟同學約好了,馬上要出門了耶~~」洪碧惠在電話那頭哀號。她也很想去賺這筆打工費,但這是上個禮拜就和同學做好的約定,她要是沒到一定會被追殺,頓時陷入兩難。

  「那怎麼辦?」緊張地看著手錶,尤蜜蜜人還在路上,正趕著去學校為林太太處理小孩子打架的事件,甜欣也有工作在忙,時間上真的挪不出空來。

  「我也不知道啊……」洪碧惠掙扎地拿著話筒,一時也想不出辦法,掛掉又顯得沒禮貌,不知怎麼辦才好。

  「怎麼了?」洪嘉豪正巧走出房間,看到小妹拿著話筒,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奇地問了句。

  「蜜蜜姊啦,她忙不過來要我去幫忙……」

  「那妳就去啊。」他邊伸懶腰邊走到桌邊,想倒杯水潤潤喉。計算機桌坐久了,感覺真有點累,是該起來走動走動。

  「可是我跟同學約好了啊!不去不行啦!」她急得都快哭了。

  洪嘉豪的動作頓了下,挑起好看的濃眉。「不去不行?」

  「對啦,不去我會被同學罵死咩!」洪碧惠渾然忘了自己還拿著話筒,逕自和老哥對答起來。

  「妳在跟誰講話?碧惠。」尤蜜蜜心裡猜得八分,仍忍不住問了聲。

  「好了,妳跟蜜蜜說我去總成了吧?」洪嘉豪沒有考慮太久,便主動為碧惠接下這個案子。

  橫豎自己正好想休息活動活動筋骨,不差為蜜蜜跑這一趟。

  「喔耶~~」洪碧惠歡呼了起來,對著話筒直嚷嚷。「蜜蜜姊,我哥有空可以幫忙,那問題就解決了!」

  尤蜜蜜閉了閉眼,雖然極不情願,也不得不點頭了。「好吧,那麻煩他先到店裡拿客人交代的資料。」

  ☆  ☆  ☆  ☆  ☆  ☆  ☆  ☆

  諸如此類的情況不斷上演,洪碧惠雖然因為畢業而賦閒在家,應酬可沒比上班族少,也因此便利屋得不斷麻煩身為網頁工作者的洪嘉豪,他幾乎成為半個便利屋的員工,得隨時準備被「點召」。

  「這樣不太好,蜜蜜。」盤算著整個月的盈餘,井甜欣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嘉豪都不收打工費,我們這樣麻煩他很不好意思。」

  說來麻煩,洪嘉豪從來不收便利屋支付給他的工錢,那一個月一袋的薪資就擺放在店裡的錢櫃角落,長期下來也挺佔空間的,井甜欣不由得碎碎念道。

  「不拿就不拿嘛,我們找個時間一起把它花掉!」尤蜜蜜將鐵門拉下來,忙了一整天終於有時間休息了,她放鬆地吐出一大口氣。

  「欸欸欸,不行,這不是我們做人的原則,我不答應。」該給人的就得給,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這輩子不給,下輩子要加倍奉還,她可不做這麼划不來的「勾當」。

  「知道啦,開開玩笑都不行喔?」尤蜜蜜翻翻白眼,受不了井甜欣這麼正經八百。「他不收能怎麼辦?拿刀子逼他收喔?」只聽過拿刀逼人將錢拿出來,可沒聽過拿刀子逼人將錢收下,這傳出去可真會成為天下絕響了。

  「哎喲,不管啦,這一袋袋的薪水袋留在這裡挺礙眼的。」井甜欣大歎口氣,扯開喉嚨直嚷嚷。「不然妳叫碧惠拿給他啊,妳跟他們兄妹比較熟嘛!」

  「哪有?誰跟他們熟來著?」見鬼了,她才沒那麼倒霉!

  「有啦有啦,至少他們家離妳家比較近啊!」井甜欣自有她的理由。

  「還有人這麼算的喔?」拜託,又不是她心甘情願當他們的鄰居,這樣也可以賴到她頭上?真是沒道理。

  「就是這麼算!」井甜欣打了個呵欠,拭掉眼角溢出的水液。「哎喲,累死我了,明天一早還得去接佩佩,我先走了喔!」

  接送李佩佩上下學是單親爸爸李海峰交予便利屋的案子,由井甜欣接手負責;井甜欣對那孩子相當關心,至於李海峰,就愛屋及烏「順便」關心進去了。

  「喂,妳這樣很不負責任喔!」三兩句話就把燙手山芋丟給她,這像話嗎?

  「哪裡不負責任?我是為了明天龐大的工作量做準備耶,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妳是沒聽過喔?」井甜欣背起包包,打定主意回家睡覺。

  「妳……」尤蜜蜜很想生氣,但不幸的是,這個禮拜正好輪到她整理店面,她又不願將今天的工作留到明天再做,只得認命地放縱井甜欣回家。

  將地掃過一遍,該擦拭的地方全擦拭過一遍,再將弄髒的抹布全清洗乾淨,哼不郎當的也花了一個多小時;她捶捶有點僵硬的肩膀,關掉店裡的燈,打開鐵門準備回家。

  才鎖好鐵門一轉身,她便被身後高大的身影嚇一大跳,高亢的驚叫聲才到喉嚨,她便認清那高大的「青仔欉」是洪嘉豪,這才緩緩地鬆了口氣。

  「幹麼?嚇人啊!」差點沒讓他嚇得三魂丟掉七魄,討厭鬼!

  「我來接妳。」他在街燈下,凝著她略顯疲累的臉龐說道。

  「你是無聊還是時間多?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接我幹麼?」真的很晚了,有人接送其實很貼心也很有安全感,但她就是嘴硬,不肯輕易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

  「甜欣叫我來的。」這麼晚她一個單身女孩子想怎樣?想死也不是這種方式,半點自保的觀念都沒有,真是欠罵。

  尤蜜蜜愣了愣,沒想到甜欣這麼多事。「你有沒有原則啊?甜欣叫你來你就來,那她叫你去死你去不去?」莫名的,她鑽起牛角尖來了。

  「基本的判斷能力我有,況且決定權在我,我有權答應或拒絕。」這女人,講話越來越尖銳,他很清楚這個現象只針對他一人,但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到她,讓她對自己如此「另眼相看」。

  「……最好是啦!」待鐵門完全關上,尤蜜蜜扯扯背包皮帶,舉步往回家的方向前行,霍地閃過甜欣交代她的事。「甜欣叫你來接我,那她還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嗯?說什麼?」在身體不斷移動的狀態下,透過街燈不同角度的映照,兩人的影子時而分離、時而交迭,洪嘉豪有些閃神,瞧不出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她除了叫你來接我之外啊,難道她任何其它的事都沒說?」尤蜜蜜不敢置信地提高音量,用力瞪他,連帶地瞪著井甜欣;可惜井甜欣目前人不在現場,不然她一定在她身上瞪出兩個火洞!

  「沒有啊,她只說怕妳一個女孩子回家危險,要我跑一趟,其它的就什麼都沒說了。」洪嘉豪隱隱察覺她有些許慍惱,卻不知道真正的緣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妳認為她應該跟我說什麼呢?」

  「說工資的事啦!」尤蜜蜜抓狂了,燈不點不亮,她乾脆挑明著說,免得拐來彎去,有礙腸道健康!「你這個人很奇怪耶,三天兩頭來便利屋幫忙,該拿的工資又不收,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該死的甜欣!有辦法叫他來,不是打電話就是見著面了,既然有聯絡上,薪水一事不會順便跟他溝通嗎?就算口頭上跟自己交代過這事,但提一下又不會怎樣,她也未免計較得過分。

  一個甜欣就足以讓她瀕臨失控,再加上洪嘉豪這天兵,無異更為雪上加霜。

  本來嘛!錢這種東西哪有人嫌多的?尤其像她們開店做生意,有辦法能多賺一點就賺,像他這樣做了事不領錢,還真是怪胎中的怪胎。

  「有法律規定不能不領工資嗎?」洪嘉豪泛起淺笑,有趣地看著她像只被惹毛的兔子般跳來跳去。

  「是沒有,但那些薪水袋放在那邊很佔位置。」尤蜜蜜蹙起眉,不忘加上一句──「那是甜欣說的,不關我的事。」

  「那就把它充公啊,我無所謂。」從頭到尾他就沒打算領什麼工錢,之所以經常幫忙,除了他的網頁工作很彈性之外,就是自己妹子應酬太多,他又見不得蜜蜜急得焦頭爛額的樣子,所以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不覺成了便利屋的「義工」。

  「你無所謂?」尤蜜蜜叫嚷了起來。「我就知道!早就叫甜欣將那些錢拿來一起花掉她就不肯!不然全給我好了!」她煩躁地叨念著,一股腦兒發洩緊繃的情緒。

  「好啊。」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尤蜜蜜頓下腳步,抬高小臉,看著他被月光映照的臉龐,小臉上淨是不敢置信。「神經喔?我還真貪你的錢不成?」

  「沒關係,妳要是用得著就拿去用,不然就幫我存起來,將來好讓我討老婆。」他笑了,看似正經又似不正經地開著玩笑。

  討老婆?她的心緊縮了下,原來大家已到了適合婚嫁的年齡。「喔。」

  「怎麼了?」看她低下小臉,不甚明亮的光線讓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這讓他有點不安,追著她問道。

  「沒有啊!」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麼回事,胸口有點悶,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似的。「我先幫你存起來也好,免得甜欣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叨念;明天你把銀行賬號給我,我再幫你匯進去就好。」

  「不用那麼麻煩,再開一個戶頭好了。」

  「為什麼?」多個賬戶管理上並不符合經濟原則,而且將來萬一要結清時也挺麻煩的,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尤蜜蜜正想問個清楚,陡地陣陣刺耳的機車排氣管聲呼嘯而來,讓才踏出人行道的尤蜜蜜顛躓了下,不穩地跌人身後壯碩的胸膛。

  「噓~~談戀愛喔~~」奔馳的重型機車飛馳而來,行經他們身邊時刻意減緩速度,機車騎士吹聲口哨且語帶調侃,大笑地加足馬力揚長而去。

  尤蜜蜜有點慌,尤其感覺到他溫熱的大掌正扶著自己的腰際,她微微抗拒了下,火速離開他溫暖的體溫。「對不起……」

  「不必對我那麼客氣。」相較之下,他比較習慣平日她劍拔弩張的模樣,自然、不做作,更不至如此拒人千里;將大掌微微握緊,掌心似乎還留有她醉人的溫度。

  「我對任何人都很客氣好嗎?」她沒好氣地睞他一眼。

  就知道他是個怪胎,哪個人不喜歡被客氣對待,就他特別例外。

  「以後我都來接妳下班。」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

  「啊?不用啦!」她微愣,揮了揮手,反射性地拒絕了。「現在還無所謂,等你交了女朋友,哪還有時間來接我啊?省了省了,我自己回家沒問題的!」

  「那是兩碼子事,總之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  ☆  ☆  ☆  ☆  ☆  ☆  ☆

  疲累的身子,活躍得過分的腦袋,讓尤蜜蜜在床上翻來翻去,就是無法乖乖地閉上眼好好休息。

  都是洪嘉豪那個傢伙,明明不怎麼會說話,卻總是做些讓人想不透的事來擾亂人心,打從小時候就這樣,長大了仍「死性不改」,讓她老弄不清他的想法。

  幫他存錢是沒什麼啦,不過幹麼用她的名字?自己和他除了鄰居及同學的關係之外,其它什麼都沒有,即使如此還是被一些熟識的人給誤會了,萬一她幫他存錢的事不小心又被發現,這下不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洪嘉豪花費太多時間在便利屋裡,畢竟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比便利屋的打工性質好太多了;但甜欣那傢伙最近完全被李氏父女給綁住了,有時加上洪碧惠還是忙不過來,更別提洪碧惠貪玩沒辦法來幫忙時,除了洪嘉豪外,她還真是求救無門了。

  再請個固定幫手?不行,突發的案子一來才會出現手忙腳亂的情形,正常時間她都還控制得了,固定幫手的開銷無異變成一種浪費。

  抱著枕頭不安地翻滾思索,太過疲累的意識撐不了多久,尤蜜蜜便在滿腦子混亂的思緒下沉沉睡去──


  「啊!」迎面而來教人躲避不及的籃球,硬生生地砸到尤蜜蜜那張嬌俏的臉蛋,讓她整個人失衡跌倒;不巧的是她正由圖書館出來,才踩上圖書館前的階梯,這一跌,便由階梯上像球般滾了下來。

  「蜜蜜!」洪嘉豪由球場裡衝了過來,一把扶起暈頭轉向的她,神情十分緊張。「妳有沒有怎麼樣?」

  「噢……你要不要來被球KK看?」她眼冒金星,鼻樑隱隱泛疼,用手摸了摸人中,還好沒有流鼻血。「你K的喔?」

  「不是我。」是和他一起打球的朋友,他只是恰巧在現場。

  「喔。」還好不是,不然她會扁死他。「不行了,我要回家了。」真倒霉,沒事被球K,回去要找土地公爺爺拜拜了。

  攙扶著她起身,才一站起,她的身體馬上又癱軟了下去,著實讓洪嘉豪心口往上提。「還可以嗎?」

  「糟了。」她哭喪著臉,唇色微微泛白。「我的腳好像扭到了,站起來好痛喔!」怎麼會這樣啦!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扭到了嗎?」他一聽可急了,連忙撩高她的牛仔褲褲管,果然看到她的腳踝已經開始紅腫。「腫了,我送妳回去,上來吧!」他蹲在她身前,拍拍自己厚實的背,示意她趴上來。

  「你要背我?!才不要!」她兩眼圓瞠,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後腦勺。

  那多丟臉啊!他也不想想學校裡人那麼多,雖然是假日,但到學校的人還是很多,像他這樣趁假日到學校打籃球,或是上圖書館找數據、來看書、散步閒晃的一大堆。

  即便他們才國中,對男女情事還不甚明白,但正值青春期,對兩性的問題特別敏感;很多同學都會曖昧地互傳哪個男生和哪個女生在談戀愛之類的,她才不要成為同學嘴裡口耳相傳的女主角。

  「上來啦!不然妳怎麼回家?」青春期的他力氣已經較女生大上許多,她又嬌小,背她絕對不是難事。

  「爬也要爬回去,別管我啦你!」她拗了起來,硬是拒絕他的善意。

  「不行,不把妳帶回去,我怎麼對尤媽媽交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尤媽媽經常帶點心餅乾到他家給他們吃,他怎能狠心丟下受傷的她不管?

  「合作社有賣,一卷十塊!」她翻翻白眼,雙眼在校園裡搜尋,企圖尋找硬實點的樹枝當枴杖,好撐著疼痛的腳回家。

  「妳別這麼固執行不行?」洪嘉豪不高興了,他這可是「處男背」,沒背過任何人的耶,如今他大方地賞賜她這個難得的機會,這女人不但不賞臉,還給他拿喬?!真是不識好歹!「妳的腳越來越腫了,等妳撐到家,八成腫得跟饅頭一樣,之後更可能連著幾天不能上學,走啦!」

  「喂,你很煩耶,我說不要就不要嘛!」不能上學正好,她正好偷懶個幾天不行嗎?他擔心個什麼勁兒?

  洪嘉豪深吸口氣,發現對這女人不能講道理,不然自己會先被氣死。於是他一把將她扛上肩,不顧她的驚叫和尖嚷,硬是「綁架」了她。

  「啊!你這個無賴!放我下來啦!」尤蜜蜜的小臉脹得火紅,所受的震驚比適才突然被籃球K中還嚴重,她簡直沒勇氣想像明天這件事會被傳成什麼模樣?!

  「閉嘴!」洪嘉豪不客氣地用力拍打她的臀部,像在處罰不乖的小孩。「妳乖乖的,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由圖書館經過籃球場,再越過學校長廊走出校門,沿途所有的同學皆瞪大眼睛看著這對奇怪的組合──男孩扛著女孩面不改色,女孩倒是像蟲一樣不斷掙扎,而且像跟男孩有仇似的猛捶打他,男孩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一路上尤蜜蜜不斷謾罵著他,不過這丫頭沒什麼罵人的細胞,能用的詞句相當有限,不是無賴就是討厭鬼,再難聽的她也罵不出口。

  直到將她送回尤家的客廳,向尤媽媽報告過蜜蜜的傷勢之後,尤媽媽表示丈夫不在,蜜蜜住鄉下的阿姨又將臨盆,她正趕著出門搭火車,偏巧出了這事兒,愁著沒人送蜜蜜上醫院看診,洪嘉豪便主動擔下送她上醫院的任務。

  送走了尤媽媽,洪嘉豪又一把扛起那個不聽話的女孩,直奔醫院看診。

  「夠了洪嘉豪!」直到上完藥走在回家的路上,尤蜜蜜一張嘴還沒有停下來。「我不是布袋,你別這樣給我扛來扛去!」

  「是妳不讓我背又不聽話,我只有這樣才能帶著妳走。」他不在乎地響應,早已習慣她的壞啤氣。

  「誰要你帶著我走?」她氣壞了,懊惱地再捶他一記。

  洪嘉豪沒再答腔,將她送回家後不忘交代道:「明天開始,我送妳上學。」


  猛地睜開酸澀的眼,尤蜜蜜微喘地由床上坐起。窗外的天色猶暗,她摸了摸小臉,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然夢到這段往事。

  說來好笑,她的脾氣硬,洪嘉豪那傢伙脾氣比她更硬,那段日子他真的每天到家裡接她上學,或背或扛──全因為她不肯好好配合的緣故。

  想起自己幼稚的表現,她忍不住對著房裡的空氣輕笑出聲。

  好快,不知不覺都過了十幾年,人的緣分真是種奇妙的東西。

  好吧,看在他以往還有對自己不錯的時候,明天開始,對他好一點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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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3: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尤蜜蜜當真將洪嘉豪該領的薪資拿到銀行開戶,解決了便利屋錢櫃壅塞的困境,讓井甜欣好生滿意,認為自己下了步絕妙好棋。

  面對她的愉悅,尤蜜蜜則是嗤之以鼻,認為她之所以情緒高亢,純粹是因為李佩佩的爸爸李海峰的關係,不過她沒惡劣地戳破甜欣的好心情。

  至於洪嘉豪方面,打從承諾每天送尤蜜蜜回家開始,他待在便利屋的時間增多了,比之前偶爾「兼差」時明顯增長,讓部分便利屋的熟客感到十分新鮮。

  「自從妳們請了帥哥員工之後,整個店都亮了起來,更為賞心悅目呢!」幾位較熟識的太太們,在見了洪嘉豪之後經常會在口頭上吃吃豆腐,倒也無傷大雅、增添樂趣。

  「那麼客氣喔,周太太,你們家周先生可是大家公認的帥哥耶,要讓他聽見妳稱讚別的男人,怕不吃味才怪。」尤蜜蜜笑著回敬一句。

  那個洪嘉豪嘴巴懶得要死,遇到人家吃豆腐也不會反駁,每每上演這種戲碼,都還得要地出面說個兩句,有時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雞婆了。

  「喲,好酸的味兒呢!」周太太人美,個性幽默風趣,一瞧尤蜜蜜跳出來捍衛洪嘉豪,眉笑眼也笑。「原來嘉豪名草有主了,真可惜,不然我還真想收他當女婿。」

  「周太太?!」沒想到周太太會開這種玩笑,蜜蜜幾乎要尖叫了。「妳女兒才八歲,現在就開始幫她物色女婿,會不會太早了點?」真是天才老媽。「不過妳可以放心,我認識他這麼久了,沒見他帶女孩子出現過,所以他應該是沒有女朋友才對。」

  況且他也不是什麼「名草」,「雜草」還差不多。

  洪嘉豪頭疼地揉捏太陽穴。「請不要在我面前討論我的事。」誇張的是,這兩個女人根本將他當成隱形人,聊得倒挺開心的。

  「哎呀,就是在你面前我才要說啊,背後道人閒話的事我可做不來。」周太太笑得花枝亂顫,小手扶著小蠻腰,平撫著笑疼的肚皮。「雖然我女兒才八歲,但現在像我老公這樣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所以看男人要眼捷手快,十年養成計劃也很不錯啊!放心啦,我是很開明的丈母娘,對女婿很好的。」

  洪嘉豪翻了翻白眼,受不了這太過異想天開的「丈母娘」。這女人厲害,在感歎的同時,不忘吹捧自己的丈夫,有妻如此,周先生這輩子應再無所求。

  「我的老天!」看來周太太真有將洪嘉豪當成女婿的想法,未免也太可怕了點吧?「容我提醒妳,周太太,等妳女兒大到可以嫁人,這傢伙早就變成老頭了,妳女兒會喜歡他嗎?!」周太太的想法真令人匪夷所思呢!

  「欸,這妳就不懂了,老公年紀大一點才更會疼老婆啊,我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頓了頓,周太太又想起之前未竟的話題。「倒是蜜蜜,我一直以為妳是嘉豪的女朋友,怎麼,我猜錯了?」

  尤蜜蜜瞠大雙眼,不知道周太太由哪一點做出這麼荒謬的猜臆,怎會產生如此恐怖的「錯覺」?

  她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洪嘉豪就迅速往她身邊一站,突兀且親暱地搭上她的肩,令她不禁打了個哆嗉。

  「賓果!周太太,妳猜對了,獎品兩片口香糖。」洪嘉豪當真由口袋裡掏出一條青箭口香糖,從中抽了兩片遞給周太太。「很抱歉,我早被蜜蜜訂走了,這輩子看是沒機會做妳的女婿;或許下輩子或下下輩子有機會,到時再說嘍,頒獎!」

  尤蜜蜜被他的舉動徹底唬住,呆愣著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傻傻的忘了抗拒地任由他摟著自己的肩,然後在他移動大手往她後腦微微施壓之際,她傻不愣登地點了下頭。

  「哇咧……真是這樣喔?早說嘛,害我浪費那麼多口水。」周太太發出惋惜的輕歎,對他遞過來的口香糖視而不見;她揮了揮手,自討沒趣地告辭了。「算了算了,蜜蜜,便宜妳了,我們改天再聊,掰了。」

  接著周太太便邊歎息邊離開便利屋,很快地消失在尤蜜蜜的視線之中。

  過了好半晌,尤蜜蜜瞠大的眼酸澀得難受,她用力地閉了閉眼,這才回過神來;一回神便猛跳腳,差點沒給他一記過肩摔。「欸欸欸,你在胡說些什麼?這下好啦,周太太誤會了,萬一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啊?」

  天啊!地啊!她的名聲全毀了,就像破掉的鏡子再難回復原本的模樣。

  「真要我娶她的女兒,我才不用做人。」洪嘉豪沒好氣地應道。

  拜託!那多難聽啊!他和周太太的女兒年歲相距快二十個年頭,倘若不幸成真,老牛吃嫩草的封號絕對尾隨他一輩子,那多恐怖?不如一輩子打光棍,也好過被評論成那樣!

  「……應該不至於吧?或許周太太是開玩笑的?」這下連尤蜜蜜都不確定了,眨巴著眼反問道。

  「我哪知道?」天曉得女人心眼裡都塞著什麼樣莫名其妙的想法?

  「蜜蜜~~」

  兩人在這個問題點上達不到一個共識,便利屋陡地闖進一個人,一開口便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叫喚。

  「呃……錢先生?」如果情況允許,她很想先拿掃把將地上的疙瘩掃一掃,但根據老一輩的說法,在客人面前掃地,那有將客人掃地出門的意味,因此對商家而言是一大禁忌,她硬生生忍下心頭冒起的衝動。

  「討厭!怎麼叫得這麼生疏嘛!」錢晉萊微慍地甩了下手掌,那姿態,直讓人頭皮不斷發麻。「叫我『晉萊』。」

  我還「出去」咧「進來」?洪嘉豪打從心眼裡厭惡這個十足娘娘腔的男人,他嫌惡地撇撇嘴,轉身到櫃檯後方,眼不見為淨。

  「呵、呵呵~~」感覺好尷尬喔!尤蜜蜜乾笑兩聲,忍不住雙手交握,控制自己搓撫手臂的衝動。「上回幫您庭院除草的工作,您還滿意嗎?不知道今天大駕光臨,是另有委託嗎?」

  「滿意滿意,滿意得不得了!」再度甩動手掌,好似是錢晉萊的習慣動作,「自然」得讓人見了發抖。「就是滿意得不得了,人家才又上門來嘛!」

  哇咧~~今天要是個女人如此嗲聲嗲氣,或許還在忍受的範圍之內,但一個大男人這樣──洪嘉豪在櫃檯後方猛搖頭,不知道那個男人出了什麼問題,不會是X染色體多了一雙吧?哎~~

  「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助的呢?」生意上門來,尤蜜蜜亮了亮眼,恍似當真看見「錢進來」了。

  「哎喲,蜜蜜,妳知道一個小故事嗎?」錢晉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碎嘴的他逮到絕佳時機,開始發表長篇大論。「有一個人,生活環境很糟很亂,他從來不想去整理;有一天,一個朋友送他一束鮮花,他想找個容器將漂亮的花插起來……」

  話說著說著,他的手不安分地在蜜蜜身上拍來點去,讓在櫃檯後方的洪嘉豪瞇起黑眸。那男人的手在幹麼?想被剁掉嗎?呿!

  洪嘉豪快聽不下去了,正想起身走人,沒想到蜜蜜開口了。

  「我知道我知道,後來因為那束鮮花,那個懶人終於將環境弄整潔了對吧?」尤蜜蜜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她強忍著嘴角下垂的慾望,硬是撐起上揚的弧度,看來好生勉強。

  「對,妳好聰明!」雖然發表言論的機會被迫中斷,但錢晉萊不吝給予她正面的評價,稍嫌熱情地握住蜜蜜的雙手。「我實在是太忙了,雖然我一~~點都不懶,但遺憾的是,我家裡的環境一如故事裡的形容……」

  「髒亂?」喔喔,這表示他需要一位清潔工。

  細緻的柳眉蹙了起來,這分明是一份吃力卻不見得符合投資報酬率的工作;尤蜜蜜思索著,沒注意到他握住自己的手。

  「呃,呵呵……真是讓我難以回答。」錢晉萊顴骨微紅,看來難以敢齒。「所以我想麻煩蜜蜜小姐……」

  「我想你需要的是清潔婦,不是便利屋。」洪嘉豪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以臂環胸,慍惱地瞪著錢晉萊。

  「你……哪位啊?」錢晉萊頭一回見到洪嘉豪,也在此刻才認真地注意到便利屋裡,除了他還有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我是誰你管不著,只是清掃並不包括在便利屋的服務範圍,請你另請高明。」他很不客氣地賞錢晉萊一記大白眼。

  「洪嘉豪,你講話可不可以客氣點?」尤蜜蜜深怕他得罪了錢晉萊,畢竟服務業以客為尊,即便是刻意刁難的客人也得罪不得;尤其錢晉萊多少還會幫便利屋介紹客戶,因此蜜蜜一點都不想得罪他。

  「對客人才需要客氣吧?至於心懷不軌的傢伙,算了吧!」那傢伙擺明了沒安好心眼,對那種人何須客氣?只不過是引狼入室罷了。

  「你、你怎麼說這種話?」尤蜜蜜還沒發飆,錢晉萊就已經受不了了,抓著蜜蜜哭爹喊娘。「蜜蜜,妳看看他啦!」

  「呃……好、好啦,你冷靜一點,我等等說說他就是……」相較於洪嘉豪的無禮,尤蜜蜜更受不了錢晉萊的做作,她感覺自己快吐了。

  「不管不管啦!我只不過央托妳到我家幫我整理環境,又不是有什麼企圖,更不可能不付錢,他憑什麼說那麼難聽的話?」錢晉萊看起來像是快哭了。

  噢,好吧,她承認錢晉萊講到重點了。他在付款方面的確很「阿莎力」,不像俗稱「澳客」的客戶,想盡辦法挑剔便利屋的服務品質,好達到殺價的目的,這點,在錢晉萊身上是看不到的,因此他算是「品質優良」的客戶。

  「好,我知道了!」深吸口氣,尤蜜蜜咬牙豁出去了。「你放心,便利屋接你這個委託,明天我就到你家裡幫你整理環境!」

  ☆  ☆  ☆  ☆  ☆  ☆  ☆  ☆

  井甜欣剛為客人遛完狗感覺有點冷,快步走回便利屋想拿擺在店裡的外套穿,沒想到在快接近便利屋之際,便看到尤蜜蜜在店門口跟人吵架,再認真點看,跟她吵架的不是別人,竟是洪嘉豪。

  「欸,你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客人上門哪有往外推的道理?憑什麼我要聽你的?」尤蜜蜜先聲奪人,井甜欣大老遠便聽到她的叫嚷。

  見鬼了!這兩個最近不是還挺安分,好些天相安無事了嗎?怎麼今天又犯病了?傷腦筋。

  「當然得聽我的。」洪嘉豪雙臂環胸,彷彿怕自己克制不了,失手掐死眼前的小女人。「妳明知道那傢伙對妳不安好心,還接下到他家裡打掃的工作?我看妳是活膩了!」

  噢,太神奇了!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洪嘉豪用這麼大嗓門說話,他話一向不多,一副挺有氣質的樣子,怎麼今天會突然反常了呢?況且她每天在蜜蜜身邊,並沒有看到有人對蜜蜜不安好心眼啊,他說的是哪個人啊?好想知道喔!

  「我要是什麼都怕就別開店了!」尤蜜蜜一個甩頭,赫然發現井甜欣逐漸接近,她像發現救兵似的大呼起來。「來來來,甜欣,妳來給我評評理,憑什麼這傢伙不准我接錢晉萊的工作?」

  哇咧~~是那個錢晉萊喔?井甜欣挑起眉,腦海裡不由自主浮起錢晉萊那腦滿腸肥且娘娘腔到不行的蠢樣,忍不住一陣哆嗦。

  「妳回來得正好。」洪嘉豪也不甘示弱,同樣將井甜欣視為和自己是一夥的。「錢晉萊那傢伙三天兩頭便對蜜蜜示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沒安好心眼,這樣蜜蜜還想接他的工作,單獨到他家為他整理房子?這女人分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再怎麼說,甜欣和蜜蜜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便沒道理將好友往火坑裡送,甜欣理應會站在他這邊才是。

  井甜欣掏掏耳朵,聽洪嘉豪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便利屋裡就她和蜜蜜兩位美女,明明條件都差不多,為啥錢晉萊只對蜜蜜好,三不五時便送上些小東西?好像真的對蜜蜜有企圖。

  「吼,妳可別聽他的!」見井甜欣悶聲不語,尤蜜蜜快跳腳了,就擔心好姊妹「窩裡反」,反到洪嘉豪那兒去了。「我們什麼三教九流的客人沒有?總不能因為這姓洪的看人家不順眼,我們就不接人家生意吧?妳說是不是,甜欣?」

  「妳這叫羊入虎口。」洪嘉豪冷冷地潑她一盆冷水,眼底快噴出火來。

  「呿!本小姐像羊嗎?錯!我是隻母老虎,誰都別想由我這裡佔到任何便宜!」尤蜜蜜張牙舞爪,硬是要跟洪嘉豪唱反調,就是不讓他稱心如意。

  「紙糊的母老虎。」睞了她一眼,井甜欣暗歎口氣,涼涼地損了她一句。「雖然服務業以客為尊,但還是可以選擇性的接客,至於那些澳洲來的客人大可不必理會。」

  她太清楚蜜蜜那虛張聲勢的爛把戲,話可以說得十足滿,做到的卻可能只有五成甚至不到,總有一天她會死在自己那張嘴上。

  「妳妳妳……」尤蜜蜜沒想到她不挺自己就算了,還幫襯那個討厭的傢伙,她氣得結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死甜欣!」

  洪嘉豪點著頭,果然,甜欣和他是一國的。

  「哎喲!怎麼天氣這麼冷啊?我進去穿外套了。」都怪她粗心,想說遛狗會流汗便沒帶外套出門,害自己冷得「細細俊」(台語:發抖),得快進去穿上才是。

  她聰明地轉移話題,假裝沒聽見尤蜜蜜的謾罵。

  「冷妳的大頭啦,我熱得直冒汗耶!」尤蜜蜜臉紅脖子粗地對她吼道。氣死人了,臭甜欣,都不挺我,嗚嗚嗚……

  「妳那是亂發脾氣,火氣太大得滅火。」洪嘉豪再潑冷水一盆,也不擔心硬脾氣的尤蜜蜜受不受得了,猛踩她的痛腳。「我看甜欣,妳就去把錢晉萊的案子退了吧!」既然那蠢女人硬是要接,那就由她的合夥人來退也算合理。

  「接都接了,店家做事要講誠信,哪有退件的道理?」尤蜜蜜拔高嗓音,足以媲美世界女高音。

  無奈地扶住店面玻璃,井甜欣還真擔心脆弱的玻璃受不了「刺激」,萬一應聲而裂那可怎麼得了?「是啊,接都接了,不能退件。」

  「那──」洪嘉豪神色一凜,臉色難看極了。怎麼這年頭女人都那麼善變?前一分鐘才站在他這邊為他幫腔,這時又轉了風向,教他適應不良。

  「別急、別急。」凡事都有應付之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井甜欣揚起甜死人的笑容,暗藏玄機。「你要擔心就跟著去啊,多個人手幫忙也好,這樣蜜蜜停留在錢晉萊家的時間既不會太長,也不會太累,一舉兩得。」

  喔呵呵呵呵呵~~她實在太佩服自己了,怎麼這麼絕頂聰明的好辦法都想得出來咧?多製造他們相處的機會,加上有那油膩膩的錢晉萊做催化劑,她就不信這兩人會不來電!

  搞不好電死人呢,嘿嘿嘿!

  尤蜜蜜瞠大眼,萬萬想不到甜欣還會落井下石,不愧是姓井的「好」啊!

  「不用,我出任務習慣自己一個人,沒什麼我做不到的,才不需要幫手!」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妳以為我愛喔?妳肯我還不肯咧!」洪嘉豪被逼狂了,這下也顧不得什麼紳士風度,未曾細想,賭氣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夠了!」撫了撫眉心,井甜欣實在受不了這兩個看似大人,骨子裡卻比幼兒園生還幼稚的兩個人。「你們兩個,一隻是貓一隻是狗,非得這樣吵個不停嗎?」她不得不板起臉,不然鐵定沒完沒了。

  「蜜蜜!請記得我們便利屋的宗旨,以客人的需求為重點,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任務,爭取最高利益。妳是合夥人,不需要我提醒妳吧?」

  尤蜜蜜扁著嘴,微微低下頭;這樣被教訓讓她很沒面子,尤其在這討厭鬼的面前,面子裡子全丟盡了!但甜欣說得沒錯,她實在不應該為了「私人恩怨」,罔顧便利屋的利益,她錯,被罵活該。

  「還有你,嘉豪。雖然你不領薪資,但既然你願意來便利屋幫忙,就表示你願意接受便利屋的規矩。」所謂一視同仁,兩隻皆是鬥雞,沒道理只教訓其中一個,這樣未免偏袒得太過明顯;人啊,做人要做得漂亮,即使罵人也要罵得有技巧,才能讓被訓者心服口服。

  「不可以得罪顧客,再討厭的傢伙都不行!我知道你或許不想見到錢晉萊,但為了處罰你得罪顧客的『罪刑』,罰你陪同蜜蜜一起承接這個案子,務必盡速完成,有問題嗎?」要死了,人家冷得發抖,還得在這裡大造口業,真命苦!

  洪嘉豪凝了她一眼,悶悶地應了句。「沒有。」

  「沒有最好,我得趕快進去穿外套,不然感冒了,你們兩個要給我負──哈啾!」話還沒說完,一個又大又響的噴嚏應聲而響,同時讓洪嘉豪及尤蜜蜜跳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姑奶奶妳還是快進去穿衣服吧!」尤蜜蜜連忙推她進便利屋,免得那張烏鴉嘴一語成讖,真要她負責可就慘了。

  「真的嗎?兩個都確實知道了?」井甜欣得意在心頭,仍佯裝不信任地再問。

  「知、道、了!」兩人像約好了似的,同時無奈地將聲音拖長,像極了男女對唱。

  沒辦法,人都有自尊的嘛,被訓成這樣像話嗎?只能摸摸鼻子認了。

  「嗯嗯,很好很好。」井甜欣吸吸鼻子,堅持在鼻水溢出鼻腔之前將話說完。「你們在工作上要是有這種默契,相信很快就可以將錢晉萊的案子完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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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3: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雖然諸多埋怨,但尤蜜蜜不得不承認,有了洪嘉豪的幫助,清理錢晉萊家的工作變得容易許多。

  趁著錢晉萊到外面工作的時間,尤蜜蜜和洪嘉豪備齊整理工具,一起向錢晉萊家出發。

  當拿出錢晉萊交給她的備份鑰匙,打開錢晉萊家大門的瞬間,尤蜜蜜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個「人」所能居住的場所。

  啤酒罐、報紙、雜誌,吃過的泡麵免洗碗、免洗筷,煙蒂、衛生紙滿地亂扔,原本該是讓人休憩的沙發,現在成了垃圾的溫床。

  桌子──尤蜜蜜其實很懷疑那是不是桌子,因為全然看不見在垃圾覆蓋下的真面目,或者只是個大紙箱也說不定,真是教人有夠無力。

  「真虧他受得了。」洪嘉豪看過屋裡每一塊堆滿穢物的角落,無奈地搖了搖頭。「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他的家裡竟然髒成這樣,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啊,真是跌破眼鏡。

  尤蜜蜜無力地垂下雙肩。「看來我真的是太衝動了,不該接這個案子。」

  「嗯哼。」洪嘉豪點了點頭,早說這不符合投資報酬率她就不聽,他不僅無能為力,還倒霉地被拖下水,現在說這個也太遲了。「接都接了,既然來了就做吧!」

  不然還能怎麼辦?也只能做了啊!

  尤蜜蜜認命地穿上圍裙,將長髮綰起,再戴上塑料手套,拿出黑色大垃圾袋,開始動手整理。

  男人很不公平地天生在氣力上便贏過女人,但也因為如此,移動一些較為沉重的物品──例如冰箱、大木桌之類,洪嘉豪皆二話不說地一手包了,讓蜜蜜清理起來倒也還算輕鬆愉快。

  不過兩人一起工作,輕微的碰撞難以避免,即便錢晉萊的家不算小,約莫有三、四十坪,卻還是會經常和洪嘉豪擦撞或踩到,加上垃圾量實在驚人,令耐心不足的尤蜜蜜不由得心生煩躁。

  「吼~~你別老是跟我撞在一起,這樣要怎麼做事啦!」終於在一次不小心踩到他的腳之後,尤蜜蜜發火了,有點借題發揮的味道。

  「我準備清理上面的風扇燈,哪知道會跟妳碰在一起?」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風扇燈,滿臉無辜。

  被踩到的人是他,他都沒叫了,她踩人的人還哇哇亂叫,實在搞不懂這女人在鬼叫些什麼。

  「你要過來就喊一聲啊,無聲無息的就跟個鬼似的,我哪知道你要做什麼?」懊惱地將僅剩的幾個啤酒罐丟到垃圾袋裡,她的臉臭得像茅坑裡的石頭。

  「妳別吹毛求疵好不好?這裡就這麼點大,我們趕快做完趕緊走人不是挺好,空氣糟透了!」他也很煩啊,即使一進屋就已經將所有能開的窗戶打開,但屋裡的空氣還是悶得嚇人,直讓人胸口發悶。

  「我吹毛求疵?!」對,她就是吹毛求疵怎麼樣?但她可沒蠢到承認自己的罪行。「都是你那麼大塊頭,害我走到哪都會被你擋到還說!」

  「喔,現在連我的身材都成了妳挑剔的對象喔?」真是夠了!他這健壯的體格可是唸書時打橄欖球硬練出來的耶,看看現在一堆肉雞似的年輕人,哪個比得上他漂亮的臀背倒三角、六塊肌?這女人真不識貨。「要長成這樣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妳得去問我媽,問問她怎麼生這副身材給我?」

  「你……」尤蜜蜜雖然很煩躁,卻仍被他的說法給逗笑了。「別逗了你,小心我跟洪媽說去。」

  見她唇邊如花的甜笑,他瞬間有絲閃神,心跳不由自主地變得紊亂。

  他輕咳了聲,壓抑自己想觸摸她俏臉上那抹燦笑的慾望,聲音沙啞而低沈。「去啊,女生最愛打小報告了,我才不在乎。」

  「我才沒那麼小心眼。」撇撇嘴,她將八分滿的垃圾袋打上結,丟往大門邊;那裡已累積了好幾個一樣的垃圾袋,每一個都鼓鼓的,很具份量,她不得不佩服錢晉萊這個「垃圾製造機」。

  「這個錢晉萊的生活習慣真夠糟的了,這麼差的環境他也能住?真是服了他了。」

  「妳離他遠一點。」既然她提起了,他便順勢談談他對錢晉萊的感覺。「我老覺得他對妳不安好心。」

  詫異地眨眨眼,尤蜜蜜不禁輕笑出聲。「喂,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我說真的。」雖然那男人一點都不像個男人,但男人的眼神祇有男人才看得懂,那傢伙對蜜蜜的確不安好心,這點他絕對不會錯看。「我是不知道妳對他有什麼感覺啦,可我覺得妳跟他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安全。」

  哎,他也不知道她對自己有什麼感覺,但他卻很清楚自己對她的感覺,從很久以前就「很有」感覺,卻因為過於接近,他始終都說不出口,只能在她身邊默默地守著、望著。這麼拖著拖著,不知不覺間竟拖了這麼些年,逐漸變成一種習慣,也就越來越說不出口。

  「我能有什麼感覺?」她撇撇嘴,小聲嘀咕,有一種反胃的錯覺。

  錢晉萊是有幾個錢,長得也還可以,但稍嫌太胖了點,有點「油」;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那要命的娘娘腔,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將他的優點殺光,更何況這傢伙的生活習慣這麼差,哪個倒霉女人跟了他,怕不操死才怪!

  她光想就會發抖,怎麼可能對他有感覺?要她選錢晉萊,不如出家當尼姑還踏實些。

  「妳說什麼?」講話跟含著顆鹵蛋似的,聽得懂才怪。

  「沒有。」她忙不迭地否認。那些牢騷話純屬自己的想法,她知道洪嘉豪對錢晉萊的印象已經夠糟了,沒必要再加上她的負面評論。「他是客人,甜欣也說過,無論如何都要以客為尊,希望你不是忘得那麼快才好。」

  「妳喔!」輕歎口氣,他的心情就跟這屋子裡的空氣一樣悶,壓得他有點無力喘氣。「女人找對象眼睛要放亮一點,畢竟總是個依靠,挑對人是一輩子幸運,挑錯了則是一輩子辛苦……」

  「怎麼搞的你?跟個老媽子一樣碎碎念。」他的關心形成一股暖流,滑過她的心頭,有種甜甜的滋味。「以前你不是老欺負我,怎麼長大後就轉性了啊?真稀奇。」

  「欺負?」洪嘉豪閉了閉眼再用力睜開,彷彿她的指控全是憑空想像。「我什麼時候欺負過妳?」況且念她是為了她好,她怎麼就是不懂?

  「很多啊!」吼,這個人做過就忘得一乾二淨,她的記性可沒糟到這種地步,至今仍記憶猶新。「別以為做了壞事只要忘掉就算了,我的記性好得很,一件一件都可以說給你聽。」

  是嗎?那或許真的有吧?瞧她說得信誓旦旦,這下洪嘉豪也不確定了。「那算了,妳站開點,我把上面這風扇燈清一清,髒死了。」

  他爬上鋁梯,催促她遠離髒亂區,用小型吸塵器先將上面厚重的灰塵吸走,再用抹布仔細擦拭過一次。「我看這可能從啟用到現在,從來沒清過。」

  「嗯嗯,我想也是。」好奇怪,原來他和她也可以不鬥嘴、不吵架,這樣和平相處的感覺也不錯,比爭執的時候要好多了。

  她將他擦拭過的抹布由鋁梯上層的踏板拿下來,到浴室的水槽清洗乾淨,讓他再擦拭一遍,整個屋裡的光線立刻變得明亮起來,較剛到時至少光亮一倍。

  「真亮!」她抬頭看了眼風扇燈,陡地有點暈眩,連忙扶著鋁梯穩住身子。

  「怎麼了?」察覺她有點踉蹌,由鋁梯下到地面的他問道。

  「有點暈……」她分不清是因為空氣污濁還是勞動的緣故而覺得暈眩,她的手緊抓著鋁梯,指尖都泛白了。

  「欸,我看妳不太對勁,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將她扶到才剛重見光明的沙發上,還好適才他有用吸塵器將沙發四周包含細縫全部清理過一次,不然他還真怕那座沙發上有肉眼看不見的細菌。「剩下的我來就好,妳坐著別動。」

  「我又不是雕像。」尤蜜蜜輕笑出聲,感覺有點過意不去。「我坐一下就好,等等一起把它完成。」

  「不用了,我來。」幾乎所有垃圾全清空了,只剩下最後的步驟──拖地,他一個人綽綽有餘。

  尤蜜蜜將雙腿蜷到沙發上,看著他駕輕就熟地拿著拖把將地面一一清理乾淨,她滿足地漾起淺笑。

  有個人幫忙真好啊……

  當洪嘉豪拖完地,就發現她窩在沙發裡睡著了,他搖了搖頭,將所有工具整理成一堆,然後一一將那數袋垃圾拿到社區的垃圾收集處丟棄,全弄好之後回到屋裡,她仍舊睡得香甜。

  輕輕坐到她身邊,看著她沈靜的睡顏,他心裡淺淺地歎了口氣。

  這工作對她而言,果然吃緊了些,瞧她那疲憊的小臉和眼睫下的淡黑眼眶,讓他心底泛起不忍,探出手輕觸她的黑眼圈。

  早就叫她別做,她偏不聽!現在好了,搞得自己累成這個樣子。輕觸她粉嫩的肌膚,他艱澀地吞吞口水,臉龐不禁越靠越近──

  就在他的唇即將碰到她的嫩唇之際,一道開門聲讓他的心臟提到喉頭,火速移動身軀,轉頭望向大門。

  「哎呀!你們整理好了!」錢晉萊搖搖晃晃地走進門,看來似乎喝了酒。「效率真好耶!」

  「那當然。」他很想海扁他!都是因為他把屋子弄得比豬窩還亂,才會害他的蜜蜜累成這副模樣;不過他忍了下來,因為蜜蜜和甜欣都是他重要的朋友,既然她們堅持以客為尊,他也只有照辦的分。

  「真好真好……咦?蜜蜜怎麼睡著了?」錢晉萊抹了抹嘴角,醺紅的眼透著一絲明顯的慾望,嘿嘿地乾笑兩聲。「睡得可真熟呢!還是將她留在我這兒,等她醒了我再送她回去?」

  洪嘉豪瞪著他,雙拳在腿邊握緊。「不用了,她跟我來就得跟我走。」

  「沒關係,你別看我家裡弄得亂七八糟,我可是很會照顧人的!」錢晉萊的眼緊盯著沈睡中的尤蜜蜜,不斷地擦拭嘴角,好像抑不住口腔內分泌的唾液,看了教人陣陣噁心。

  「謝謝你的好意,我說過,她跟我一起來,就得跟我一起走,這是我的堅持,不勞你費心。」錢晉萊的意圖這麼明顯,他怎麼可能將蜜蜜放在這裡?!又不是送羊入虎口,他在心裡氣憤地想道。

  「呃,是喔?」錢晉萊訕訕地應了句,不甘心地再看蜜蜜一眼。「那她現在睡著了,難不成你要把她吵醒?」

  這個人真討厭,退一步會死喔?他又要拿清潔工具,總不能背著蜜蜜走吧?退一步雙方都有好處,何樂而不為咧?

  「我抱她回去。」說真的,瞧她睡得這麼熟,他還真捨不得吵醒她。

  「那你們那些工具……」錢晉萊涎著笑,就期望他能打消念頭。

  「我明天再來拿。」

  ☆  ☆  ☆  ☆  ☆  ☆  ☆  ☆

  先打了通電話到便利屋向井甜欣說明狀況,甜欣說接下來沒有太忙的事要辦,而且已接近打烊時間,她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叫他送蜜蜜回家休息。

  問題是,到尤家按了老半天電鈴,硬是沒有人開門,洪嘉豪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將蜜蜜抱回自己家;反正就在隔壁,方便得很。

  由車裡抱起尤蜜蜜,先前還在想她怎麼這麼好睡,讓他抱來抱去如此溫順,絲毫沒有抗拒,這一抱,才發現她身體發燙,應該是發燒了。

  「哥,你怎麼把蜜蜜姊帶回來了?」洪碧惠正巧在玄關穿鞋,一見洪嘉豪抱著尤蜜蜜進門,一雙眼彎成一輪彎月,毫無意外地主動想歪。

  「妳別亂想,她生病了,家裡又沒人,不把她帶回來能帶到哪兒去?」沒好氣地瞪了小妹一眼,洪嘉豪即使不情願,也乖乖的解釋了下,免得這丫頭片子到處胡說;他是無所謂,但蜜蜜是女人,由不得留下壞名聲。

  「是喔?」洪碧惠聳聳肩,沒看到好戲也沒預料中的八卦好挖,她自討沒趣地吐吐舌頭。

  「妳又要去哪兒了?」看樣子她又準備出門了,不找個工作穩定下來,一天到晚就想玩,這樣下去怎麼得了?難怪爸媽要擔心了。

  「看電影啊,『瞞天過海2』,怎麼,你也想看喏?」洪碧惠沒心眼地反問。

  「看妳的大頭啦!一天到晚往外跑,活生生一隻大米蟲!」他微慍地訓了她一句,抱著蜜蜜往小妹的房間方向走去。「借妳的房間一用,讓蜜蜜休息。」

  「啊~~」一聽他要進自己房間,洪碧惠驚聲尖叫了起來,連忙衝到房門口堵住他的前進。「不行!不能進我房間啦!」

  「為什麼不行?」蜜蜜是女人,理應待在女孩子的房裡較為適當;瞧這丫頭緊張的,莫非裡頭藏了個見不得人的野男人?!「裡面有人?」

  「有什麼人?」洪碧惠粗神經地反問,未幾,脹紅了臉。「不是啦!亂講!才沒人咧!」

  「那為什麼我不能進去?」喉~~分明有鬼!

  「不行就是不行!」洪碧惠怕他用闖的,索性張開雙臂,抗拒得十分明顯。「別說喔,我沒整理啦,媽會剝了我的皮。」

  「妳──」詫異地瞪大雙眼,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小妹也如同錢晉萊一樣不愛乾淨;錢晉萊是男人還有話說,她一個女孩子家,將來要相夫教子的,怎可如此邋遢?這可怎麼得了?「分內該做好的工作都沒做,妳還想出去看電影?!」

  「好嘛好嘛!我看完電影回來就整理咩!」洪家就她和大哥兩個孩子,大哥平日也很疼她,總不會在這節骨眼找她麻煩吧?「拜託啦!我發誓!」

  「發妳的大頭鬼!」他很火,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蜜蜜躺下來休息,而不是在這裡和老妹做無謂的口水戰。「回來妳沒整理好,小心我跟媽說。」

  「不會不會,我保證一定整理得干、干、淨、淨──咦?」話還沒說完,洪嘉豪早抱著蜜蜜不見蹤影;洪碧惠大大地鬆了口氣,總算逃過一劫,高高興興地出門看電影去。


  洪嘉豪抱著尤蜜蜜回到自己房間,將她放在床上躺好,看著自己房間敞開的大門,心裡好生猶豫。

  這關門也不是、不關門也不是!雖然小妹出門去了,但爸媽隨時有可能回來,萬一讓他們看到蜜蜜在他房裡,這恐怕不妥;但關了門似乎又更為不妥,好像他準備做「壞事」似的,真傷腦筋。

  他的腦子裡充斥著亂七八糟的思緒,睞了眼躺在自個兒床上的蜜蜜,心臟硬是不聽話地「撲通撲通」亂跳,他深吸口氣,拿了鑰匙往外跑。

  當務之急,是先將她的燒退了,其餘免談。

  ☆  ☆  ☆  ☆  ☆  ☆  ☆  ☆

  滿身大汗地由雜夢裡醒來,尤蜜蜜睜開眼才移動了下,額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她轉頭看個清楚,是個小冰枕,擺放在額頭的那種。

  怎麼她生病了嗎?難怪覺得有點虛弱、有點暈眩,但可喜的是,現在感覺好多了。

  好奇地張望著陌生的房間,她不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怎會出現在這裡,但弔詭的是,她竟不覺得有任何不安,反倒覺得這間粉藍色系的房間清爽舒適,但稍嫌太過中性,不太像女孩子的房間。

  陡然,房門被打了開來,出現在房門口的竟然是洪嘉豪。

  「妳醒啦?」見她醒了,他明顯鬆了口氣。

  「你怎麼會在這裡?」相較於洪嘉豪的放鬆,她的詫異變得十足突兀,瞠大的雙眸裡滿是訝然,像看到鬼怪似的。

  「這是我的房間,我當然會在這裡。」他沒好氣地將剛倒好的開水遞給她。

  不是他有預測的能力,知道她已然醒來,而是他想事先為她準備好開水,好讓她一醒過來就可以喝水潤潤喉;只是料不到自己的時間算得這麼準,可以去擺算命攤了。

  「你……幹麼帶我到你房間?」莫名的,她的粉頰泛起兩片桃紅,讓她略白的小臉染上好看的緋色。

  「我幹麼?妳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還在錢晉萊家睡著了,我不把妳帶回來還能怎樣?」厚!說到這個就有氣,只要想到錢晉萊那副色胚的嘴臉,他就忍不住雙拳發癢,直想找個沙包好好發洩一下。

  「我在錢晉萊家睡著了?」喔喔,人家怎麼知道嘛!「那你是怎麼把我帶回你家的?」她一派天真地問道。

  「當然是抱回來……呃,我總不能把妳留在那裡吧?」想到她曾在自己懷裡待上一小段時間,他的心跳又亂了,講話變得有點結巴。

  「喔。」她低下頭,沒來由地有點心慌。「你可以帶我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欸,說到這個,妳家怎麼都沒人在?」剛才他還去按了電鈴,結果仍舊一樣,尤爸和尤媽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讓家裡鬧空城啊?

  「沒人?」她眨眨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啊!我忘了我爸跟我媽說要到南部喝喜酒,順道在那裡玩個兩天,對不起嘛,我忘記了啦!」她俏皮地吐吐舌尖,為自己的粗心大意。

  洪嘉豪抽了口氣,瞧見她不經意流露的性感,感覺自己全身血液亂竄,身體發燙,呼吸變得濃濁。「那怎麼辦?妳人不舒服,不適合一個人在家,不如今晚……留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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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當天晚上,尤蜜蜜終究沒有留在洪家過夜。

  再怎麼說,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住到人家家裡總是有點怪,而且洪家又沒有多餘的客房,她也不好意思去跟碧惠擠一個房間,自個兒家又只在隔壁而已,於是她還是決定回家睡覺。

  不過由於洪嘉豪有點擔心過了頭,因此她承諾,稍有不適便會打電話給他;當然他有個更嚇人的提議,他陪同她到尤家過夜──拜託,那比留在他家更糟,因此她沒有答應。

  日子就這麼平順地一天一天過下去,生活一如往常,但有些東西好像有了細微的變化,若有似無,卻讓入冬的寒冷莫名地滲入一絲溫暖,酷寒的天氣似乎不再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然而人生豈是如此盡如人意?尤蜜蜜的重要夥伴井甜欣出了點問題,工作上失誤連連,讓便利屋的作業陷入前所未有的忙亂,因此蜜蜜不得不將大部分的案子攬到自己身上,以免甜欣失誤更多,得罪了客戶。

  她一直以為井甜欣和李海峰教授交往得十分順利,怎知甜欣是哪根筋不對勁了,開始物色井媽介紹給她的相親對象,讓尤蜜蜜滿頭霧水,繼而在她的逼問之下,井甜欣才將自己的困擾一一道出。

  經過她的一番開解,井甜欣似乎有些開竅了,她興沖沖地跑到李海峰任職的學校找他,才讓尤蜜蜜鬆了口氣。

  這一去,應該可以誤會冰釋、感情加溫吧?尤蜜蜜不由得泛起窩心的淺笑。

  未料,甜欣回來之後變本加厲,不僅再度翻看那些相親照片,還誇張地在每張照片的背後加上排列序號,差點沒連和對方見面的日期都填上去。

  這個舉動讓尤蜜蜜跟著擔憂不已,畢竟兩人一同長大,她從沒見過甜欣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一顆心跟著忐忑不安,做起事來竟有絲恍神。

  拉著大狗散步是她這天最後一個工作,但走著走著,待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對目前的環境一點都不熟悉,早已跳脫出她平日行走的路線;她慌張地牽著狗亂闖,越闖越亂,更加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得已只好打電話找救兵。

  帶狗散步會迷路?嗚……她怎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不被笑死才怪!

  「怎麼搞的妳,散步散到迷路?」洪嘉豪匆匆趕到她的所在地,發現她呆呆地坐在停放在別人家門口的機車上,大狗就匍伏在她腳邊,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先把狗送回去吧,陳先生應該在門口等著狗狗回家,時間已經比平常晚了呢!有話晚點再說。」歎了口氣,尤蜜蜜也很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

  在洪嘉豪的帶領下,好不容易將狗送回主人家,兩人一同踏上歸途。

  入冬之後天色暗得特別快,皎潔的月早已迫不及待地對街上行人露齒微笑,在月光下所有的景物變得柔美,唯一不變的是人們心裡蠢動的煩躁。

  街燈一一亮起,為路上的行人指引道路,也將每個人的身影拉長,在略顯寂寥的街上。

  「妳還好吧?」OK,狗送回去了,她該有時間解釋一下迷路的理由了吧?洪嘉豪若有所思,嘴上卻不由自主地問道。

  已移民海外的教授前陣子打過越洋電話給他,說在國外開設了網絡公司,延聘他到國外見習兼服務兩年的時間;他是有絲心動,但好不容易自己和蜜蜜之間彷彿有了點轉機,他又捨不得就此離開,頓時陷入兩難。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想去,卻又放不下她,心裡很掙扎。

  「我很好啊!只是有點擔心甜欣。」講句難聽話,甜欣的事她該自己解決,不是她擔心就可以化解的,但她就是放心不下,畢竟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好姊妹,又是共創便利屋的好夥伴,有深厚的患難情感,她很難不擔這個心。

  「甜欣是大人了,她的事自己會處理,妳再怎麼擔心都沒用。」輕歎一口,她這般慌亂的模樣也讓洪嘉豪很不習慣。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沒良心啊?好歹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怎麼可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尤蜜蜜詫異地瞠大雙眼,受不了他那冷眼看世情的冷漠心態,在她認為,朋友就應該相挺到底,更何況是情同姊妹的井甜欣?

  「是不關我的事,甜欣的事自然有人會解決。」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和尤蜜蜜都不是造成井甜欣變成這個樣子的禍首,自然得由肇事者來負責收尾。

  其實他有點吃味,她總是將甜欣的事擺在第一位,那他呢?一個默默守在她身邊十幾年的男人,為何她就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

  「你這個人……良心被狗吃了!」尤蜜蜜氣壞了,惱火地用腳尖踢他的小腿肚。

  氣死人了,沒良心的傢伙,算她錯看他了!

  洪嘉豪吃痛地在原地跳了兩下。

  這女人才是真的沒良心,踢得這麼用力!「欸,關心要看對象,如果今天換成妳,我就……」他霍地收口,句子斷得很不自然。

  他還沒決定要不要接受教授的邀聘,更還沒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挑在這時候表白並不是好時機,因為她為了甜欣的事正在傷腦筋,他不想加深她的困擾,因此話到嘴邊,他又不爭氣地吞回喉管,憋著。

  「你就?你就怎麼樣?」啊哈!啞口無言了吧!尤蜜蜜得理不饒人地追問,見他的嘴閉得跟蚌殼一樣緊,她噘起嘴,沒好氣地損他一句。「我要是有一天像甜欣那樣,你八成只會落井下石。」

  洪嘉豪愣了下,連自己不自覺停下腳步都沒發現;愣了一會兒,轉頭發現她一徑兒往前走的身影,他追了上去,一把攫住她的手臂。「蜜蜜,妳真的認為我會對妳落井下石?!」這是多大的誤解啊!

  「嘿啊,不然咧?」尤蜜蜜嚇一大跳,望著他沈鬱的臉,胸口似乎被某種不明物體衝撞了下,她佯裝俏皮地扮個鬼臉,努力壓下突來的心悸。「難道我還期望你給我秀秀喔?呿,我才不敢想咧!」

  幹麼這麼認真?開句玩笑話都不行嗎?小氣巴啦鬼!

  「我不會!」月色在他臉上形成大塊陰影,加上他此刻頓大的音量,顯得有些驚悚。「我絕對不會對妳做出那麼惡劣的事!」

  不管對任何人,他都不會做出這麼沒天良的事,何況是她!他只想看著她、保護她,把她捧在手心裡呵疼,怎可能對她落井下石?

  這……就是她對自己的「感覺」?落井下石?!

  尤蜜蜜瞠大雙眼瞪他,腦子裡竄過的全是他曾對自己使弄過的惡作劇,眼裡滿滿的不信任。

  她抬頭看看天空,天氣很好,雖然冷,但沒下雨。她探出手掌,文不對題地說:「奇怪,沒下雨啊!」她甚至懷疑天要下紅雨了。

  「妳──」洪嘉豪聽出自己被消遣了,抓著她的大掌緊了緊。

  她對自己的感覺如此不堪嗎?既是如此,他何苦再一廂情願?

  「好痛!」男人的手勁何其大?感覺手臂一陣疼,尤蜜蜜痛叫了聲。

  洪嘉豪這才警覺到自己弄疼她了,忙放開自己緊握的手,心情猶如千斤沉重;此時尤蜜蜜的手機響了,她含嗔地瞪他一眼,這才不太情願地接聽來電。

  「錢晉萊啊?要請我吃飯?嗯……可是我跟媽媽約好回家吃晚飯了耶!」

  雖聽不見那姓錢的傢伙說了些什麼,但光聽蜜蜜和他的對話,就足以令洪嘉豪的臉色瞬息萬變。

  那傢伙還不死心嗎?該死!早叫她別和那姓錢的傢伙往來了,她為何偏偏就是不聽勸?

  「明天喏?不知道耶,我敲敲看時間好嗎?」尤蜜蜜應付道。其實她不怎麼喜歡像錢晉萊那般黏人的男人,再想到他那未整理前髒亂到不行的房子,她便覺得陣陣噁心;不過手頭上還有他的案子,就暫時敷衍一下又何妨?「好,就這樣嘍,掰!」

  「我不是叫妳別和那傢伙來往了嗎?」洪嘉豪的臉色很難看,語氣也不怎麼中聽。

  「笑死人了,你又不是我的誰,叫我怎麼做我就要怎麼做喔?」她是個自由的個體,今天即使是老爸老媽要她這個不行、那個不准的,她都未必聽話,更何況是只能稱之為「惡鄰」的洪嘉豪。

  「要我說多少次?那傢伙沒安好心眼!我這是好心提醒妳。」洪嘉豪快氣炸了,遇到她總是有理說不清。

  只要是他的好意,她全將之當成驢肝肺,一個人的忍耐底限在哪裡?他的心漸漸變涼。

  「你煩不煩啊?他對我不錯,到目前為止也沒做什麼過分的舉動,況且朋友是我在交往,請你別干涉好嗎?」她就是故意和他唱反調,怎麼樣?

  洪嘉豪不發一語,凝著她的眸光教她有絲害怕。她從來沒見過他那雙眼真正冒火的模樣,今晚倒是讓她見識到了!

  「很好,我明白妳的意思了。」黑眸裡跳躍著憤怒的火簇,他很生氣,非常生氣,被自己喜歡的女人如此評斷和拒絕,強烈的憤怒和心痛幾乎將他擊潰,但理智還在,不至於讓他失手掐死她。「從現在開始,妳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到此為止。」

  ☆  ☆  ☆  ☆  ☆  ☆  ☆  ☆

  洪嘉豪言出必行,但他太清楚自己總對尤蜜蜜心軟的弱點,於是當天晚上便回復教授的邀聘,隨即在最短的時間內整裝上機,半點後悔的機會都不願留下。

  當尤蜜蜜由洪碧惠口中得知他已經出國的消息,著實大為震驚,沒想到他做得如此決絕。

  但轉念一想,又不禁心生埋怨,說不定那傢伙根本早就決定出國去了,只是藉這個機會一走了之;她自我安慰地解嘲,將自己的罪惡感降到最低。

  世界上不會因為有個緣分斷了就活不下去的道理,日子一樣過,還要過得特別充實愉快,這樣才算對得起自己。

  後來井甜欣和李海峰誤會冰釋,兩人高高興興地結婚去了,工作一如平常持續著。一直到井甜欣懷孕了,店裡才請了正職幫手,頂替甜欣的工作,但她仍堅持接手一些較為輕鬆的Case。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兩年過去了,算算日子,井甜欣那大肚婆也即將要臨盆了。

  清冷的夜,尤蜜蜜睡得很不安穩,她翻來覆去就是睡不暖,索性爬起來打開桌上的檯燈,無所事事地東摸西摸。

  以往,她可以到好姊妹井甜欣家跟她窩同一床棉被,但如今她已嫁作人婦、為人母,轉眼間又將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倘若她真上門打擾,那可真成了「打擾」,打擾她家人相聚的溫馨時刻。

  淺淺地歎了口氣,順手打開抽屜,由抽屜裡拿出一本日記。

  忘了從哪時開始,她養成了寫雜記的習慣,好像是從「某人」突然離開台灣之後的不久開始的吧?!正確的日子她已記不得了,因為她不曾在雜記上留下確切的日期。

  那不能算是日記,她不是個乖寶寶,沒有每天動筆的習慣,有時累了、倦了,她根本沒有打開它的慾望,更別提動手去為它添加任何文字;但今晚,她沒來由地想翻翻它,或許動筆也或許不動筆,她就是想翻看一下。

  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不曉得為什麼,每看一頁她的眼便紅潤幾分,看沒幾頁之後,酸澀的眼裡滾出晶瑩水珠。

  她感到些許詫異,很清楚自己沒有想哭的念頭,但那水珠是什麼東西?寒夜的露水嗎?此刻竟掉落在她胸口,出現得莫名其妙。

  吸吸鼻子,接到井甜欣老公李海峰的來電。

  「生了?這麼快?」乍聞好友喜訊,稍稍沖淡了她心裡的落寞。「過兩天出院喔?我知道了,恭喜你耶,新科老爸。」

  「嗯,生產過程很順利,應該是拜便利屋所賜,平時經常在運動,連醫生也豎起大拇指說厲害!」李海峰興奮過了頭,一改話少的本性,跟尤蜜蜜攀談起來。

  尤蜜蜜輕笑一聲,在電話另一頭翻翻白眼。

  平時那些工作是在「勞動」,不是「運動」好嗎?搞不清狀況的男人!

  和李海峰聊了幾句掛上電話,望著窗外的月,她的思緒逐漸飄離。

  其實她很清楚,在洪嘉豪無聲無息地出國之前,他們的關係已經改善很多,不再針鋒相對,甚至培養出淡淡的默契。

  午夜夢迴,她經常不經意夢見有他的兒時記憶與兩人之間的交鋒,一次又一次的在夢境裡交錯上演,夢醒時分,莫名其妙的淚水總是沾濕枕頭。

  以往的他們太過貼近,近到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看不見對方的好壞,全憑年幼時的記憶,她便一股腦兒地認定他對自己只有搞怪沒有善意,一直到他離開之後……

  哎,現在想這些似乎都來不及了,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說不定在國外認識了外國美女,待回國時更可能攜家帶眷「凱旋歸國」;兩年的時間足以令人事全非,而他和她,或許只能當一輩子的「朋友」吧?

  合上信手拈來的日記,她沒有留下任何只字詞組,窗外的月冷淡依稀,彷彿嘲笑她庸人自擾,徒留滿室愴然。

  ☆  ☆  ☆  ☆  ☆  ☆  ☆  ☆

  「欸欸欸,控制一下,兒童不宜好嗎?」尤蜜蜜提著大包小包走進病房,一進門便瞧見李海峰夫婦親暱地雙額互貼,她扯開嗓門毫不客氣地嚷嚷。「今天就要出院回家了啦,等到甜欣坐完月子,你們愛怎麼恩愛都沒人管,就別急在這一時半刻了唄!」

  抓個不怎麼忙碌的時間,將便利屋丟給店裡的職員,尤蜜蜜專程跑到家樂福,買了一堆小孩子的用品和媽媽補品,專車直達醫院探望井甜欣;誰知一進門就看到如此「養眼」的畫面,害小姑獨處的她不勝唏噓。

  「真是的!蜜蜜,妳才要壓低音量啦,這裡可是醫院呢!」李海峰和井甜欣相視而笑,他放開氣色不錯的妻子,上前為蜜蜜接過手上的大小提袋,笑著數落了她兩句。

  「這有什麼關係?甜欣住的又不是健保病房,『獨門獨戶』的,有差嗎?」哎喲,有人服務真好,重死老娘了!好不容易空了雙手,尤蜜蜜衝到嬰兒床前無抱起李佩佩,親熱地在她臉上偷到兩個頰吻,逗得李佩佩格格發笑,這才看向那個躺在嬰兒床裡的嬰兒。「老天,他長得可真醜啊!」

  「沒禮貌耶,蜜蜜姊。」井帝窪後腳跟著走進病房,他是井甜欣的小弟,井爸井媽就跟在他後頭。「有其父必有其子,憑我姊夫這麼性格的臉,生出來的小鬼哪會丑?長大後一定是個小帥哥!」

  「噢!夠了你!你已經脫離你姊夫的『魔掌』了,別再那麼狗腿行不行?」尤蜜蜜撫額哀嚎,升上大四已經不在李海峰「管轄範圍」的井帝窪,竟還如此狗腿,直讓她大呼受不了;她轉個身,換了張笑臉面對井家二老。「井爸井媽好耶!」

  「爸、媽。」李海峰和趕著上前抱起嬰兒的岳父岳母打過招呼,這才回應尤蜜蜜的嚎叫。「帝窪說的全是實話,一點都沒有狗腿的成分。」

  「少來了你,亂噁心一把的!」尤蜜蜜搓著手臂,丟給井甜欣一個受不了的眼神,衝著她直發笑。

  「蜜蜜,不是聽說嘉豪回來了嗎?妳怎麼沒約他一起來?」親人及最好的朋友都到了,井甜欣覺得自己好幸福,但在自己幸福的同時,她不忘提起那個早該給她好姊妹幸福的男人。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相較於原本抱著獨身主義的自己,好友蜜蜜更應該早就找到美好的歸宿,只是那個人一走就是兩年,無聲無息。

  尤蜜蜜的臉色微變,病房裡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僵凝。

  「呿呿呿,哪壺不開提哪壺?在這麼快樂的日子,我們就別提……」尤蜜蜜話才說了一半,便聽見敞開的病房門板傳來兩記輕敲。

  所有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在甫進門的人身上,井甜欣和李海峰對看一眼,兩人心有同感地會心一笑。

  「又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妳朋友那麼多?」尤蜜蜜叨念著,也跟著回頭看向門口,雙眸頓時瞠大,直視著站在門邊的男人,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久不見了,蜜蜜。」男人抱著一束鮮花,有禮的笑容生疏而有距離,笑意不曾滲入他眸光複雜的黑瞳。

  「洪……嘉豪?」剎那間,她竟不知該以何種面貌來面對他,在他突然出現的此刻,只能呆愣地隨著嘴巴張合發音。「你怎麼會在這裡?」

  「才回國,聽我媽說甜欣生了,來看看她和孩子。」她瘦了,原本圓潤的小臉瘦成了瓜子臉,眉宇間有絲憂鬱,是他看錯了嗎?

  「喔。」就這樣?來看甜欣和那丑不拉嘰的小鬼?不知怎地,她的心頭泛起一陣酸醋味,嗆得有點鼻酸。

  「恭喜妳,甜欣,當媽媽了。」這意味著另一種身份的轉變,責任也更重了。

  「歡迎你回來,嘉豪。」笑著接過花束,井甜欣的神情很是滿足,並伸手摸了摸李佩佩的發,笑著說:「我早就是媽媽了,你忘了我還有佩佩這個女兒。」

  「呃,抱歉。」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尷尬地牽起李佩佩的小手。「對不起,佩佩,叔叔忘了妳,妳別生叔叔的氣喔!」

  「叔叔好。」李佩佩格格發笑,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嘉豪,你年紀也不小了,再來該你嘍!」拍了拍洪嘉豪的肩,李海峰是有子有女萬事足,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我……」他無語,不知如何以對。

  「啊你是怕沒有對象秀?不怕,井媽挺你到底!」井媽一見又有賺錢的機會上門,忙趨上前去搶走洪嘉豪的注意力。

  「井媽,井爸。」洪嘉豪尷尬地向他們問好,一雙眼就是不肯落在尤蜜蜜的身上。

  她之前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她不要他的關心、不喜歡他的靠近,即使事過兩年,又能改變什麼呢?

  「呃,爸,媽,我剛剛已經把手續辦好,可以回家了。」見氣氛越來越僵凝,李海峰不得不出聲打圓場。

  扶起虛軟的井甜欣,李海峰率先離開病房;井媽抱著小男嬰和井爸一起跟上,井帝窪牽著他的忘年之交兼外甥女李佩佩也隨之離開,只留下洪嘉豪和尤蜜蜜兩個人殿後。

  尤蜜蜜扯了扯背包的背帶,微咬下唇後,故作幽默地打趣道:「走吧,還是你要留下來清理病房?」

  洪嘉豪點了下頭,跟在她身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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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4: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由於將便利屋交給職員去打點,而洪嘉豪也剛由國外回來,沒什麼太特別的事,於是兩個有時間又有點無聊的人,索性相約去吃個午飯,當作無聊殺時間。

  「近來好嗎?」用過餐,攪拌著餐後咖啡,兩年不見,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洪嘉豪只得問了個呆矬到不行的問句做為起始。

  「一樣啊,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你呢?」臉變得瘦削,但雙眼依然有神,尤蜜蜜抬頭望著他的臉,好似從來不曾如此清楚看過他臉上的每一分線條。

  「半斤八兩,在美國忙死了,終於熬到聘期結束,趕快回來放鬆一下。」扯開好看的笑紋,他笑得有絲無奈。

  將Menu翻了又翻,尤蜜蜜終究忍不住問了。「怎麼突然決定去美國?事先都沒說一聲。」沒想到脫口而出的語氣竟有掩不住的埋怨意味。

  抬頭睞她一眼,洪嘉豪搖了搖頭。「教授找我很久了,我一直沒答應,後來想想是個不錯的機會,就出發了。」他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

  「是這樣的嗎?」不是她多疑,她總覺得沒這麼簡單,尤其在他出發前那次見面,他們根本是不歡而散。「我還以為你會帶個女朋友回來咧!」她隨口胡謅。

  攪拌咖啡的手頓了下,洪嘉豪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妳就這麼想看我的女朋友?」

  「呃……」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幹麼提這個?她真想咬斷自己笨拙的舌頭。「也不是啦,我想你在國外兩年了嘛,應該會認識那裡的美女;你知道,那邊的女人胸部都很……」她還用手在胸前畫了個大大的圓弧,怕他不明白似的。

  洪嘉豪微微瞠大雙眼,霍地噴笑出聲。「欸,沒那麼誇張好不好?妳比得跟籃球一樣大。」

  拜託!這女人真有辦法,想生她的氣都難,真是……不得不認栽啊!

  「啊?有嗎?」她微赧地紅了俏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以為真有那麼大嘛!」

  「錯誤觀念。」他笑著搖頭,全都該怪電視影集給的錯誤訊息。「其實外國美女有部分是『人工大』,懂嗎?」他提示得頗為含蓄。

  「……喔。」沒事在胸前弄那個大「碗公」幹麼?等著把自己壓死喔?真搞不懂那些「人工美女」的想法。「你好像比以前愛笑厚?」比以前的棺材臉好多了,至少看來柔和許多。

  「人走出去,視野就廣了,人生還不就是這麼回事,沒什麼過不去的。」她,是唯一的例外,老擱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尤蜜蜜挑起秀眉。「聽你的口氣,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他又笑了,燦爛的笑容撞進她心底,泛起陣陣莫名其妙的漣漪。

  「再來呢?還出國嗎?」沒有任何預設立場,她只是想問個究竟。

  「不了。」在美國待了兩年,還是台灣適合他。「在那邊總有種飄浮的錯覺,還是回來踏實些。」

  「那,接下來想做什麼?」嗯嗯,很好很好,至少不會被外國女人的「人工球體」悶死;沒來由地,她心情大好。

  「妳以為妳在做家庭訪問喔?」沒好氣地睞她一眼,其實他心裡仍忍不住有些興奮,至少她開始懂得詢問他的想法和去留,或許老天爺還預留了一點機會給他。「一樣吧,先從工作室做起,可能的話再慢慢擴大。我在教授的公司裡學了很多,包括營運、行銷和人事管理,順利的話撈個老闆做做也不錯。」

  他頓了下,頗具深意地凝著她。「當然,我應該需要一個老闆娘,像甜欣那樣生幾個小蘿蔔頭讓我玩,感覺不賴。」

  「老闆娘?小蘿蔔頭?」心跳變得好快,尤蜜蜜的手心微微冒汗,腦子裡不很明白自己生理變化的明確理由。

  他說得沒錯啊,成家立業似乎是每個人的嚮往,不過他想他的,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有那麼一丁點……早在兩年前就讓她給抹殺了;她閉了閉眼,莫名地感到一陣鼻酸。

  這是什麼感覺?愛情嗎?

  難怪經常不經意想起他,難怪經常在夢裡見到他──她未免察覺得太晚,在自己毀掉所有的可能之後。

  「嗯。」凝著她每一分細微的變化,他不懂為何她的情緒瞬間萬變,心情也跟著沈鬱下來。「妳呢?錢晉萊還纏著妳嗎?」

  「啊?」誰?喔,那個娘娘腔。「他出櫃了,半年前跟他的情人跑到國外閃電結婚,跌破大家的眼鏡。」

  洪嘉豪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妳是說……」不是吧?他記得那傢伙看蜜蜜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怎麼可能變成同志?!

  「別懷疑啦,千真萬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她跟甜欣還買了花籃去祝賀咧!「他還住在我們去打掃的那棟房子裡,清潔工作由便利屋負責。」

  想起那一團混亂,洪嘉豪眉頭深蹙。「還跟那時一樣亂?」

  「不會了,我們有定期整理嘛,一個禮拜一次。」蜜蜜嬌笑著,不難想像他的想法。「沒太多時間讓他們弄亂啦!」

  「最好是啦!」洪嘉豪可沒她那麼樂觀,他總認為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欸,我倒是很好奇,錢晉萊的情人長什麼樣子?」

  「他喔?虎背熊腰,像一隻大~~熊一樣。」她鼓起雙腮,不像熊倒像只河豚。「你都不知道,錢晉萊在他身邊,很『小鳥依人』耶!」

  洪嘉豪忍不住一笑再笑,為她一語雙關的形容。「蜜蜜,妳的形容詞進步了!」

  「啊?什麼?」她無辜地眨眨眼,不明白他的說法。

  「沒什麼。」啜了口咖啡,壓抑不住的笑紋始終凝在他的唇邊。「說真的,妳交男朋友了嗎?」

  本來不想問的,但他在美國任何有關她的事都不知道,只因愛面子,不肯向小妹開口詢問她的近況,因此也不知道她是否有了交往的對象。

  略顯不安地拿起免洗紙巾把玩,尤蜜蜜的神情很不自在,哀怨地低語。「沒有啊,又沒人肯追我。」她低下頭,端起咖啡啜飲。

  其實不然,她的追求者不少,尤其在甜欣嫁作人婦之後,她成了便利屋的「當家花旦」,不少前來委託案子的單身漢皆對她表示好感,連左鄰右舍過度熱心的婆婆媽媽們,也唯恐世界不亂似的來湊熱鬧,三天兩頭便嚷著要為她介紹,讓她不勝其擾。

  可是她的心裡就好像始終有個空白的區塊,之前她一直想不透自己在等待些什麼,現在知道了,看來卻填補困難,畢竟自己以往過於咄咄逼人,才會讓這緣分中斷。

  「怎麼會?欸,是妳眼光太高,不是沒人追求吧?」他一針見血直指重心,說什麼都不信她。

  尤蜜蜜急著反駁,口裡的咖啡吞得太急,不小心嗆上鼻管,差點沒由鼻腔裡流出來;她連忙拿免洗紙巾掩住口鼻,忙不迭地嗆咳起來。「咳咳咳……才、咳,才沒……咳咳……」

  「怎麼搞的妳?」都幾歲人了,還像小孩子似的,教他怎麼放得下心?他坐到她身側的位置,大掌輕緩地拍撫她的背脊。「慢慢來啊,難不成妳等等還要趕回便利屋?」

  她搖搖頭,眼淚鼻水齊飛。

  「不用回去?是生意變差了嗎?」他記得以前很忙的,怎麼變空閒了?希望他不是烏鴉嘴,他知道她有多重視這個工作。

  「不。」好不容易制住難受的嗆咳,她的聲音很是沙啞。「店裡請了正職的員工,多了幫手,我跟甜欣自然就清閒許多,不必凡事親力親為了。」

  他瞭解地點了點頭。「嗯,那也好,有時間談戀愛了。」不經意脫口而出,感覺她的背脊變得僵硬,他的心臟凝縮了下,趕忙轉移話題。「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她的心跳快了兩拍,輕咬紅菱反問:「到你家幹麼?」

  「我剛下機,行李都沒整理,妳來幫忙啊!」

  ☆  ☆  ☆  ☆  ☆  ☆  ☆  ☆

  第二次踏入他的房間,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清爽依舊,卻已間隔兩年光陰,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你怎麼回來的?沒人去接機喔?」他總是這樣,做事獨來獨往,從不事先通知,不論出國抑或回國;坐在床沿,輕撫著曾躺過的床,尤蜜蜜很難令自己的心跳平穩如常。

  「碧惠那傢伙忙著談戀愛,我爸媽二度蜜月還沒結束,人還在希臘。」他拉開堆放在門後的其中一隻行李箱,將幾條牛仔褲丟上床,就落在她身邊的位置。

  「二度蜜月?好浪漫喏~~」管它一度、二度還是三四五六七八度,只消搭上「蜜月」二字,漫天花瓣的浪漫感便從天而降,尤蜜蜜不禁感歎道。

  「想度蜜月喔?趕快找個人嫁了啊!」他佯裝不在意地打趣,卻不敢去想像她即將嫁為人婦的畫面,徒教他心力交瘁。

  沒錯,雖然分離了兩年,但在這七百多個日子裡,他沒有一天不想她甜美的倩影,即使再累再忙,心裡始終有她。

  他知道自己沒用,人家都擺明了厭惡他的一切,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想念的心,不知道到哪天才能擺脫這個枷鎖,讓心自由。

  「很討厭欸你,就說沒有人追嘛!」心臟往谷底沈,鼻管不爭氣地泛駿。

  如果他突然開口說要追她,她會不會因刺激過度而心臟麻痺?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

  那我追妳好不好?這個問句他問過自己千百回,就是提不起勇氣開口問她。

  洪嘉豪拿出一個藍色的絨布盒遞給她,將盒邊另一隻小絨布盒藏到更底層,小心沒讓她看見。「喏,給妳的。」

  「啊?什麼東西?」這麼好,有禮物可拿喔?還是過鹹水的禮物呢!

  「拆開來看看。」他滿喜歡,就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尤蜜蜜指尖微顫地拉開白色緞帶,掀開盒蓋,一條美麗的Tiffany鑽石項鏈躍入眼簾,令她詫異地瞠大水眸。

  「喜歡嗎?」總是看不膩她的表情,不論喜怒哀樂、俏皮、訝異,他一律百看不厭。

  「我不能收!」她迅速合上絨布盒蓋,把它塞回到他懷裡。

  「蜜蜜?」他蹙起眉,再度受挫。「妳不喜歡?」

  「我喜歡,但我不能收。」這太貴重了,他該送給他的親人或親密女友,而她,什麼都不是……

  「喜歡就收下。」這份禮是專程為她買的,再沒有第二個人適合擁有它!他固執地拉起她的手,再度將絨布盒擺在她的掌心。

  「不要,說不要就不要!」無功不受祿,以一個鄰居來說,著實不適宜收受如此珍貴的禮物,就算她真的很喜歡又怎麼樣?她還是不能收。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她總在拒絕他的好意?不論是無形的關心還是有形的對象,她沒有一樣願意接受,他真有如此討人厭嗎?

  「這太貴重……」她咬著唇,握緊手心不讓他再有機會把絨布盒擺在她手上。「而且你也知道我是個不太纖細的女人,粗活做慣了,不適合這麼漂亮的飾品。」也沒機會戴上,不如不收,免得欠他一份人情。

  「我覺得很適合妳。」凝著她的眼,他好想能這樣看她一輩子。「我在美國很忙,沒什麼時間上街,前兩天在紐約看到這套飾品,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妳;相信我,它真的很適合妳。」

  如果她連這個都不收,那他根本不敢奢望另一個藍色小盒子有機會送得出去;那是一枚白金六爪鑽戒,和這條項鏈是同一系列的設計,如果可能,他期望那枚鑽戒一樣可以被她所接受,有機會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望著他誠摯的眼,她的心軟了,眼眶微微泛紅,找不到自己收下的理由。「別鬧了,我根本沒機會戴上它……」

  「機會是自己製造的,我現在就幫妳戴上,好嗎?」一句話鼓勵她也鼓勵自己,想要,就得自己創造機會,任何事物都一樣,他屏住呼息問道。

  「我……可以拒絕嗎?」瞅著他,她投降了,卻不想投降得那般輕易,仍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否決了。「妳不會那麼殘忍吧?我在美國買的耶,妳不要它,我也想不到要送給誰,總不能再叫我飛一趟到美國退貨吧?這不符合投資報酬率,所以沒得商量!」他板起臉,想起一、二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臉都綠了。

  「可以送給你的女朋友啊。」她還彆扭呢!

  「我哪來什麼女朋友?妳變一個給我?」輕歎口氣,在心裡有她的狀況之下,與任何人交往都是欺騙,他何苦再去傷害另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我又不是魔法師,怎麼變?」總不能毛遂自薦吧?丟死人了!

  「所以嘍!妳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他拿起項鏈,粗大的手掌不易察覺地輕顫。

  「強迫中獎喔?」她輕笑,心裡感動得亂七八糟。

  「嗯,我這個人從不勉強人的,看妳多榮幸。」為了將自己的緊張感降到最低,他不得不挖出自己少得可憐的幽默感,自娛娛人。

  「喝……好嘛!」再拒絕下去就沒意思了,何況她真的很喜歡這個禮物,撇開貴重不談,重要的是他的心意,她喜歡的人的心意……「就麻煩你為我戴上嘍!」她漾起俏皮的笑,輕輕撩高覆蓋脖子的長髮。

  姑且不論這會不會是最後一份禮物,也不管將來有沒有機會再碰觸到他這般溫柔,但她想留住這一刻的甜蜜,足以讓她在午夜時分細細咀嚼。

  靠近她,輕緩地為她戴上精緻的鑽石項鏈,鼻端充斥著她身上女性的馨香,他感覺自己醉了,真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瞬間──

  「好了嗎?」聞嗅著他身上清爽的男人味,她的臉兒紅、心兒跳,被他碰觸到的肌膚像火燒般地灼燙,她不禁緊張地揪緊身側的床罩。

  「等等。」他從不知道為女人戴項鏈是這麼艱困的工作,那小小的扣環硬是不肯合作地扣上,加上她身上氣味的干擾,令他的動作更為遲鈍。「我粗手粗腳,再一會兒就好……」

  沙啞的嗓音刺激著她的耳膜,她閉上眼,將自己的額輕靠在他結實的胸口;一會兒就好,當她貪心,倚靠一下下就好……

  她的貼靠讓洪嘉豪猛地一震,懷疑自己產生幻覺,光天化日之下作起白日夢了。

  他強迫自己不去在意那個「幻象」,集中注意力為她扣好項鏈,完成時已然滿頭大汗。

  「好了。」他鬆了口氣,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喔。」同一瞬間,尤蜜蜜微紅著臉彈跳開來,這才看清他汗水齊飛,不禁狐疑地問:「你很熱嗎?現在是冬天耶!」

  「呃……有點,妳知道,美國那邊更冷,可能是還沒適應台灣的天氣吧?」他編派著蹩腳的理由,抽了張面紙把汗水擦乾。

  「會嗎?」她聳聳肩,不再和他爭辯這個話題。「欸,我無端收了你這麼貴重的禮物,該怎麼還禮?」

  「神經喔,不用啦!」轉身再由行李箱裡抽出折迭好的襯衫,一如之前的牛仔褲,丟到她身側的床上。「如果一定要還的話,幫我整理吧!到美國那麼久,東西一堆,看來有得忙了。」

  「嗯,好啊!」她拿起牛仔褲,起身將之抖開,再仔細地折迭整齊。「還好你的要求不多,我本來還想以身相許呢!」她頑皮地開著令自己害羞的玩笑,小臉緋紅得像春天裡盛開的花朵。

  以身相許?!洪嘉豪讓她的玩笑嚇得手腳發軟,以為她窺伺到自己心頭的秘密,才剛止住的汗水又狂冒而出,嘴角撐出不怎麼自然的弧度。

  「如果妳堅持那麼做,那我也只有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就像她接受那條項鏈的理由一樣,勉為其難;但他心裡可不這麼想,如果她真願意委身於他,該是作夢也會爬起來偷笑!

  「喂,兩年不見,你這傢伙的禮貌還是沒啥長進,到底在美國都學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想哭,想把自己送出去,得到的卻是「勉為其難」四個字,嗚……可憐的她,當一輩子老姑婆算了!

  「哈哈~~美國人可沒中國人那麼多禮節,妳忘了,課本有教過啊,我們不都稱他們為『蠻夷之邦』?」目前可以這樣跟她和平相處,他就很滿足了,至於未來……機會是自己製造的,他會將這句話當成座右銘,努力攻陷她的心,早日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不容別人覬覦。

  「那倒是,那你還真去錯地方了呢!」

  拉開他的衣櫃,裡頭沒幾件衣服,大概全都塞在行李箱裡吧?她想。

  到浴室拿了條抹布出來將衣櫃擦拭過一遍,風乾了幾分鐘之後才將折迭好的牛仔褲放入衣櫃最底層的抽屜。「記得嘿,牛仔褲放在最下層,找不到可不關我的事。」

  「嗯。」外套、西裝、背心,一一跳出行李箱透氣,迅速吞噬床板一半的面積。「那有什麼問題,妳就住隔壁,找不到跑過去問問妳不就成了?」

  一個衣櫃就這麼大,還有找不到的嗎?他又不是女人,衣服多得跟山一樣,很好找的啦!

  「哇咧!我才不管你咧!又不是你家的老媽子!」將他的外套及西裝一一掛上,這和在便利屋出任務時的心情截然不同;出任務時是工作,要求是整潔、工整,現在不一樣,因為對象的不同,動作間不由得放得輕柔,心頭泛著絲絲甜膩和滿足。

  「妳要變老媽子,我不成了老頭子?」

  不算太大的房裡鬥嘴聲不斷,笑聲也不斷,充斥著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嘻鬧,春天似乎提早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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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5 08: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錯喔,蜜蜜,最近都有人接送喔!」坐完月子後的井甜欣,身上還帶著懷孕生產的後遺症──肥肉一圈圈,一如往常地帶著小兒子到便利屋上班;不過因為兒子的關係,她幾乎完全退居幕後,只負責便利屋案子的接洽,成為便利屋最輕鬆的員工,以不出勤為最高指導原則。

  「誰?」尤蜜蜜才出完任務回到便利屋,肚子有點餓,翻出抽屜裡的零食啃咬。「我哪有人接送?妳未免想太多了。」

  「沒有嗎?這兩天我都看到嘉豪來接妳,難道是我眼花了?」人家說生個孩子,視力和體力都會大幅變差,可應該沒嚴重到這個地步,連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都會看錯,井甜欣驚訝地眨著眼。

  「妳說嘉豪喔?他忙著開個人工作室,我只是陪他去找地點而已。」感覺有點像當初要創立便利屋時的舊事重演,一樣累壞了她。

  還好便利屋的工作大多早已上手,處理起來駕輕就熟,不然以她以往的體力,哪有辦法在下班後還「續攤」?她又不是神力女超人。

  「是喔?那他怎麼不找別人幫忙,非得找妳不可?」井甜欣就不信這兩個人男未婚、女未嫁,兩人熟識得緊,又都不是絕緣體,哪有可能不來電?「我也可以幫忙啊,他怎麼不來找我?」

  洪嘉豪離開台灣的這兩年,她親眼目睹蜜蜜推掉多如繁星的追求者;若不是心裡有人,也不是打著當老處女的打算,沒道理將追求者一一推拒,因此她老認為蜜蜜只是不說,其實就是在等洪嘉豪回國。

  「妳?走到哪都帶著妳的小寶貝,找妳豈不自找麻煩?」小鬼是全世界最麻煩的「生物」,吃喝拉撒睡都得仰仗大人幫忙,洪嘉豪是想找人幫忙,不是自找麻煩,頭殼壞去才會找上甜欣。「而且我家就在他家隔壁啊,回去順路,也不用特地送我回家,一舉兩得咩!」

  她很滿意現在和他之間的相處模式。有空的時候跟他見個面、喝個茶,聽他談談自己的理想,甚至幫忙他逐步實現夢想,每一個時刻都讓她分外珍惜,也格外覺得愉悅,這樣對她而言已經足夠,她真的不敢奢求太多。

  「哈哈,也沒錯啦,要找我幫忙得先搞定我們家的小祖宗,真有點得不償失厚?」井甜欣粗線條地大笑起來,拿起搖鈴塞到嬰兒床裡的小BABY手上。「乖乖喔,媽媽跟蜜蜜阿姨講講話嘿!」

  「真沒想到妳當媽媽之後,會改變那麼多。」尤蜜蜜看著她的笑顏,忍不住調侃道。

  她所認識的井甜欣,向來不是很有耐心的女人,沒想到當了媽媽之後「性情大變」,溫柔得像只小綿羊,有時會有連自己都被她當小孩寵的錯覺。

  「我哪有變,我還是我啊!」井甜欣笑著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細細評量。「我覺得妳變得才多,有時我都懷疑妳不是我所熟識的那個尤蜜蜜!欸,說不定妳是冒牌的,說,妳把真的蜜蜜藏到哪兒去了?」

  「幹麼?妳吃藥的時間到了喔?」發什麼神經?全世界就她一個尤蜜蜜,哪來什麼冒牌貨?「貨真價實啦,去哪兒變個冒牌的尤蜜蜜?」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啃咬手上的零食,發出「卡吱、卡吱」的聲響。

  「真的嗎?我記得有一次,不曉得是誰逼我去跟我阿娜答道歉的厚?又不曉得有哪些個無數次,跟人吵翻天的尤蜜蜜,會在下班後陪那個冤家去找工作室的地點?」甜欣突地跑到便利屋外站一下,再跑進來。「天氣好得很,沒有要下紅雨的跡象,難道氣象局又不准了?」

  尤蜜蜜微紅俏臉,拿起報紙擋住甜欣犀利的眸光。「別逗了妳!都幾歲了,又不是當年的小鬼,沒事吵什麼。」

  「欸,我記得也不過才經過兩年,妳確定妳的情緒管理進步得這麼迅速嗎?」少來了,當她三歲小孩騙喏?嗟~~

  「當然啊,妳不也說我變了嗎?瞧我進步得多驚人。」尤蜜蜜反將她一軍,在報紙後面悶悶地笑。

  「嗨,妳們兩個都在啊!」洪嘉豪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便利屋門前,他輕敲玻璃門,引起兩個女人的注意。

  「啊哈!說人人到!」果真不能在背後道人長短,說曹操曹操就到,還好她沒說壞話,阿彌陀佛。

  「怎麼,提到我什麼嗎?」他莫名其妙地以眼神詢問尤蜜蜜。

  「沒什麼啦,還不就是說你找地點組工作室的事。」把報紙對折折好,橫豎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尤蜜蜜由位置上站了起來,陡地發現他身後站著一個與他一般高的男孩。「你帶朋友來喔?」

  「是教授的兒子,他對妳們這行業很有興趣,說要來向妳們學習。」中國人最怕人情壓力,當十分照顧他的教授提起這個建議,他說什麼都無法開口拒絕,只得帶著他來便利屋試試。

  「欸欸欸,我們人手夠了耶,再加入就超出預算了。」井甜欣看了那男孩一眼,投出反對票。

  「我只是來學習,不必支薪的。」男孩撥了撥過長的發,連忙表明心態。

  「是喔?意思就是『免費童工』嘍?」那來再多也不怕,倒是可以考慮接受,井甜欣精打細算地想道。

  「我年紀不小了,二十四歲,是大人了!」男孩微紅了臉,最討厭因為年輕而被看扁。

  哪個人沒有年輕的時候?他相信眼前這位「胖小姐」也有過,只是她為什麼這麼圓啊?肉肉的,像團球一樣。

  尤蜜蜜覺得好笑,看了洪嘉豪一眼。這傢伙從來不是拒絕別人的料,況且她也明白那教授在美國很照顧他,看在他的面子上,這男孩不收是不行了。「你叫什麼名字?」

  「李孝維。」男孩趕忙報出自己的名字,就怕丟了這個工作機會。

  李肖ㄟ(台語:你瘋子)?!哇咧!取這什麼名字?像在罵人似的。

  尤蜜蜜和井甜欣當場傻眼,不敢相信這是教授的智商所能選中的名字。

  「呃……你有工作經驗嗎?」哎,尤蜜蜜實在喊不出口,得想個小名才行,不然整天李孝維、李孝維地叫,他還沒瘋,她自個兒先瘋了。

  「沒有,我剛當完兵回來。」所以才沒跟著爸媽移民,不過他自己也不是很想移民,長這麼大老跟爸媽黏在一起,半點獨立的機會都沒有,因此他選擇留在台灣發展,很看好便利屋這個服務業。

  「當兵可以留那麼長的頭髮喔?那~~麼好?」井甜欣瞪著他的發,說什麼都不覺得他才當兵回來。

  「我做內勤,比較沒有發禁限制。」而且退伍前一、兩個月,長官通常就不太管發禁的問題了;因為退伍後如果沒意外,幾乎是立即投入社會職場,太短的頭髮有點像剛由監獄出來似的,所以長官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馬馬虎虎。

  「哎喲,我弟要知道了不爽死才怪!」現在的男生愛美得要命,小弟井帝窪也快畢業了,每回一想到入伍之後要剪髮就會哭喪著臉。

  趁著井甜欣和李孝維「開講」之際,洪嘉豪將尤蜜蜜拉到一旁。「蜜蜜,如果勉強就不要了,我可以去跟教授說──」

  「還好啦!」尤蜜蜜很清楚他想說什麼,他還沒講完便打斷他的話。「有免費員工可以差遣,甜欣高興都來不及了,沒問題的啦!」

  「可是妳店裡都是女性員工……」突然多個男人,很怪。

  「拜託,又不是頭一回了,便利屋裡第一個男員工是你欸,你忘了喔?」兩年前他就經常被當成店裡的員工,在他有空閒可以到店裡幫忙的時候。

  「呃……」洪嘉豪搔搔黑髮,差點忘了自己才是破例的那個人。「這麼說也沒錯啦,可是……」可是在她身邊擺了個男人,他就是擔心。

  尤蜜蜜睞了他一眼。「你今天很奇怪喔,講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沒有。」他搖搖頭,偷覷了李孝維一眼。

  他太年輕,甚至此蜜蜜小了好幾歲,「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即使他的外表很美型……哎~~

  「對了,碧惠說今晚要帶男朋友回家吃皈,我媽要我來問妳,要不要一起到我家吃晚飯?」

  「喔,洪媽要你問的喔?那表示你沒那個意思請我到你家吃晚飯嘍?」真是的,沒見過嘴這麼鈍的人,真教人生氣。

  「啊?」洪嘉豪愣了愣,頭腦差點轉不過來。「不是啦!妳……厚!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會講話,別故意挑我語病啦!」

  「別故意挑我語病啦!」井甜欣的聲音插了進來,竟然和洪嘉豪說了一模一樣的話,讓尤蜜蜜和洪嘉豪都呆愣住了。

  「嘿!講悄悄話喔?」井甜欣笑瞇了眼,一副偷聽到天大的秘密一般雀躍。「歹勢啦,剛好聽得一清二楚溜!」

  「蜜蜜姊和洪哥,是情人嗎?」李孝維是跟著井甜欣靠過來的,既然甜欣聽到了他們的對談,他自然也不例外。

  洪嘉豪一顆心快跳出喉管了,顴骨脹得火紅。「不、不是啦!」雖然他和蜜蜜之間的關係改善很多,但他還沒把握能掌握她的心,因此遲遲沒將自己的感情說出口,現在突然被逼問了,反射性的,他否決了。「小孩子別亂講話!」

  「我不小了,是大人了!」李孝維攢起眉,忙不迭大聲抗議。

  尤蜜蜜微微低下頭,心裡有點受傷。明白自己和他不可能是一回事,由他口中說出來讓自己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她的心揪疼了下,神色黯然。

  井甜欣打量著蜜蜜,再看看臉紅得像關公的洪嘉豪,弔詭的笑意浮上嘴角。

  不來電?

  沒感覺?

  光天化日之下是不可能見鬼的,她偏偏不信邪,非得好好來給它攪和攪和不成!

  ☆  ☆  ☆  ☆  ☆  ☆  ☆  ☆

  「蜜蜜,妳多吃一點!」餐席間,洪媽不斷為尤蜜蜜挾菜,在她的碗上形成一座小菜山,害她都不知道該由哪裡吃起才好。「怎麼才一陣子不見,就瘦成皮包骨似的?女人啊,要有點肉才漂亮,太瘦也不健康。」

  「媽,妳這樣蜜蜜怎麼吃啦!」洪嘉豪拿來一隻小碗,體貼地將蜜蜜碗裡的小菜山「移山倒海」到那隻小碗裡,挪出大部分的空間讓蜜蜜食用。「喏,我放在這裡,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嗯。」小臉泛起一朵小紅雲,尤蜜蜜溫暖在心頭。

  「喂,看到沒有?我哥對蜜蜜姊那麼好,你不會有樣學樣,傚法一點喔?」洪碧惠踢了踢身邊的男友,怪他到家裡作客還不識相,不會在爸媽面前表現得體貼一點,這樣老爸老媽怎會對他有好印象咧?

  真是根大木頭!

  「說到這個,我真得向洪大哥學習學習。」這木頭男友姓白,大夥兒全叫他「小白」。「我跟碧惠是同學,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男女朋友了,以前大家在一起鬧慣了,還真不知道什麼叫溫柔體貼,請伯父伯母別見怪。」

  烏鴉兩、三隻由餐桌上飛掠而過,自個兒的女兒被男方說成「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男女朋友」,這種滋味還真是奇妙,完全不知該怎麼答腔才好。

  「這麼說是日久生情嘍?」長兄如父,既然老爸老媽不知怎麼開口,就由他來發言又何妨?洪嘉豪想起自己的處境,頗有同感地答了腔。「就因為在一起久了,很多小細節都覺得理所當然,所以你才更要注意女方的情緒反應,不然很容易出現裂痕,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注意女方的情緒反應?那他怎麼就沒注意到她的轉變、她的情緒?尤蜜蜜低著頭咀嚼,食物進了口卻形同嚼蠟,食之無味。

  「這樣講也沒錯啦,可是碧惠沒什麼太大的情緒反應啊,她老是這麼恰北北,我已經很習慣了。」習慣被她欺負,嗚……

  「我妹性子直,她沒惡意的,不然你也不會選擇繼續跟她在一起,不是嗎?」更遑論到女方家吃飯了,那代表更深一層的意義,小白沒道理不懂。

  「又被你說中了,大哥真是料事如神!」說穿了,他就是賤骨頭,沒讓洪碧惠念個兩句,他就渾身不對勁,除了怪自己還能怪誰?「蜜蜜姊,大哥這麼體貼,妳一定覺得很幸福厚?」

  「呃……」突然被點了名,尤蜜蜜面對這尷尬的問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舉著筷子不知如何是好。「我……」

  「小白,我們的情形跟你們不一樣。」洪嘉豪沒忘記蜜蜜有多討厭被別人將她跟自己拉在一起,以往每回有這種狀況,她都會生好久的悶氣;他閉了閉眼,不讓小白再誤觸地雷。「雖然一起長大,卻沒進展到你和我妹那樣的男女情愛,很遺憾。」

  他的解釋語驚四座,除了尤蜜蜜暗自心傷之外,最震驚的莫過於他的家人。

  「嘉豪,你在胡說什麼?」見兒子和蜜蜜感情越來越好,洪媽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提親禮,預備到隔壁尤家下聘了,現在他才說這種話,豈不教人難以接受?「蜜蜜這麼乖巧,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說那什麼傻話?」

  「不是吧哥,要說你跟蜜蜜姊是單純的朋友,打死我都不信!」好久好久以前,洪碧惠就發現老哥的眸光總是跟著蜜蜜姊跑,這麼明顯的感情她會看錯?除非她得了白內障,否則不、可、能!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洪爸阻止家裡的女人繼續發言。

  兒孫自有兒孫福,雖然他挺喜歡蜜蜜這個打小看到大的女孩,但要找伴侶的主角是兒子,任何人都沒有理由插手。

  「可是……」

  「嘉豪說得沒錯,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為免局勢繼續僵持下去,尤蜜蜜不得不跟洪嘉豪一鼻孔出氣,即使她的心已然嚎啕大哭,她仍試圖用最幽默的話來緩和所有人的不解。「很抱歉辜負大家的期望,嘉豪這麼優秀,一定有更適合他的女人出現,大家請放心並拭目以待喔!」

  「妳這是……幹麼說什麼優秀,真肉麻!」洪嘉豪硬擠出來的笑容很是僵硬,事實上他根本笑不出來。

  「我說真的啊!對不對?洪爸洪媽。」她聰明地將問題丟給洪家長輩。

  她都這麼說了,人家爸媽能否認嗎?當然只有點頭的分。

  ☆  ☆  ☆  ☆  ☆  ☆  ☆  ☆

  宴席總算以平和的氣氛落幕,送走了小白,洪嘉豪送蜜蜜回到尤家,他倚著尤家門牆,凝著掏探鑰匙準備開門的蜜蜜。

  「欸,你該回去休息了喔,明天去和房東做最後確認,該簽約了。」打開大門,尤蜜蜜提醒道。

  在便利屋隔壁巷的大樓裡,洪嘉豪物色到滿意的工作地點,已和房東有過初步的溝通,若沒意外,他的事業應該就在那裡起步。

  「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交男朋友?」不響應她的提醒,他反而提出積放在心中許久的疑惑。以她的條件,清秀可人的外型又是略有積蓄的小富婆,沒道理找不到對象,如果她有心要找的話。

  「說過啦,沒人追嘛!」她喜歡的人不追她,不喜歡的人追她又有何用?心,還是空著啊!

  「說謊。」他換個姿勢,以手臂抵住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我聽甜欣說妳拒絕很多追求妳的人,為什麼?」

  該死的甜欣,超級大嘴巴!尤蜜蜜咬咬唇,沒有答腔。

  「蜜蜜!」他有點急,大掌攫住她的肩,逼她抬頭面對自己的眼。

  「都不喜歡啊!這種事又勉強不來,而且女人也未必要嫁人啊!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將甜欣以前那套不婚理論搬出來搪塞,如此尖銳的問題像針一樣戳刺著她的弱點,她的心跟著亂成一團。

  「妳沒有那麼堅強。」他歎口氣搖了搖頭。「今天如果是甜欣跟我說這個話,或許我還信她幾分,但妳,我很難相信妳做得到。」

  井甜欣或許是因為還有個弟弟的關係,打小就像個大姊般會照顧人;但蜜蜜不同,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從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疼,獨立自主性也不夠,便利屋之所以能撐這麼久,要不是有甜欣在一旁撐著,她怕是早早就收了。

  「人是會改變的好不好?」沒錯,她承認自己不夠獨立、不夠堅強,那又怎麼樣?難道找個人把自己嫁了就會幸福一輩子?她早已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騙不倒她的!「至少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等我累了、倦了,想找個人倚靠的時候再說吧!」

  「妳二八了!」女人到這年紀,很多都當了媽媽,她連個對象都沒有,也不開放機會讓人追求,他實在想不透其中緣由。

  「我二八你也二八,半斤八兩。」她懊惱地回了句。

  「我是男人不一樣。」男人越陳越香,跟女人稍縱即逝的青春全然不同。「妳真想當個老姑婆?」他試探性地問。

  「不想。」盯著他的眼,誠實回答。

  「不想卻也不讓人追?蜜蜜,妳的邏輯有問題。」說啊!說你喜歡她,想追她、想娶她,說啊!洪嘉豪在心裡自我催促,但看著她倔強的麗顏,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沒有問題!」尤蜜蜜讓他這麼一說,心火上升!女人年紀大了不起嗎?不想交男朋友、不想嫁犯法了嗎?既然他這麼希望自己有個歸宿,那麼她就如他所願!

  「如果我一定得有個對象才算沒問題的話,那好,明天我就去找井媽,叫她介紹一卡車男人讓我挑,這樣你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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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李子,去追你蜜蜜姊吧!」接獲老媽的「喜訊」,得知蜜蜜竟向老媽求助,要求撮合介紹交往對象,井甜欣的頭大了起來,決定開始「興風作浪」。

  「啊?」李孝維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他丟下拖把,衝到櫃檯前近距離瞪著井甜欣。「別鬧了!甜欣姊,我不想讓洪哥把我宰了!」

  「欸,你洪哥說他和蜜蜜不是情人,你怕什麼?」睨了眼這小伙子,她開始覺得他沒想像中的愣頭愣腦。

  「話可不能這麼說,雖然洪哥否認,可是我就覺得他們之間有火花啊,誰知道他們不是套好了來誆我的?我才沒那麼笨!」在部隊裡什麼都沒學到,就學了不少勾心鬥角;一次被騙、兩次被騙,被騙久了總會成精。

  「你也覺得他們之間有火花喔?」哇哈哈~~這表示她的眼力還是好得不得了,一點都沒因為生產而退化。

  「嘿啊,而且他們很登對啊,雖然我也很喜歡蜜蜜姊,不過我想有了洪哥,她不太可能接受我的啦!」扁起嘴,李孝維看起來快掉淚了。

  「不試怎麼知道?」井甜欣挑起眉,開始對他「信心喊話」。「去啦,去追蜜蜜,我給你當靠山,不怕!」

  「嘜啦!甜欣姊,別害我啦!」李孝維快飆淚了。

  女人這麼胖就已經很可怕了,心機還這麼重,擺明了設計他,媽~~人家好想你喔~~嗚……

  「吼!不是叫你真的去追蜜蜜啦,我只是要你裝出很『煞』蜜蜜的樣子咩!」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小鬼,一點都不知道她用心良苦。

  李孝維一臉茫然。「請問,什麼叫做『裝出很煞的樣子』?真的跟假的有什麼分別?被洪哥看到,我還不是一樣被扁?!」

  「來啦,耳朵湊過來……」

  就在這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的口耳相傳之下,一場陰謀就此展開──

  ☆  ☆  ☆  ☆  ☆  ☆  ☆  ☆

  「小李子,你別在我身邊跟前跟後好嗎?」「小李子」是尤蜜蜜和井甜欣商量過後,給李孝維取的小名,省得每次還沒開口喊他,自己就先笑昏了。「你這樣在我身邊轉來轉去,轉得我頭部昏了。」

  連著兩個晚上,她都去進行所謂的「相親宴」,也連著兩個晚上,她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只記得是很無聊的餐宴,心情變得更為沉鬱。

  「別去相親了啦!蜜蜜姊,相親那種東西多無聊啊,不然我當你的男朋友好了,這樣你也不用去趕那無聊的應酬啊。」嘿嘿,他在家裡練習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能說得這麼溜,他都想給自己拍拍手了說。

  「你發什麼瘋?」尤蜜蜜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要當我男朋友?那我豈不是老牛吃嫩單?!」她可不是莉莉,不興姊弟戀那一套。

  「我無所謂啊,像你這麼漂亮又獨立自主的女朋友很難找耶,跟你交往我又不吃虧。」說不定還可以拿些零用錢花花,嘿嘿……

  「很三八捏,沒事找事做喔?」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尤蜜蜜是又好氣又好笑。

  「好不好啦,蜜蜜姊,給不給追啦?」李孝維纏著她,算算時間,人應該也快到了吧……

  「不給不給,你少給我惹麻煩啦!」晚上還有一攤,她都快煩死了,這死孩子還一直在那邊亂,欠扁喔?

  「別這樣嘛!我保證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拉起她的手,李孝維以國際標準舞的姿勢拉著她旋轉,其間不斷地瞟著門外。

  要死了,該來的人怎麼還不出現咧?他快詞窮了啦!

  隨著李孝維在便利屋裡旋轉,周圍的環境變得像走馬燈似地轉個不停,尤蜜蜜在這個瞬間似乎也將煩惱拋諸腦外,千嬌百媚地發出輕笑。

  為了讓「某人」親眼見到這容易令人產生曖昧感的一幕,井甜欣特地帶著兒子前往某人的工作室,熱心地提供工作室擺設的工具書,並請他吃午飯,吃過飯後又熱情地邀請他一同到便利屋坐坐,此際她偕同某人正好推門而入,精準地讓那個人看到這一幕──

  洪嘉豪當然不知道自己被設計了,一如另一個被設計的尤蜜蜜,但他準確地掉入井甜欣設下的陷阱,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以酸味及苦味居多。

  難道他的擔憂實現了?當初他不太願意讓李孝維進來便利屋幫忙,就是因為擔心他跟蜜蜜會不小心來電……不,不會的,蜜蜜喜歡的應該不是孝維這種類型的男孩,她應該喜歡成熟點、有男人味的男人,就像……就像……

  該死!蜜蜜是他的!從小他就只想要她一個女人,心意不曾改變!他不容許任何人搶走她!

  「嘿!你們在做什麼?」井甜欣偷覷他瞬息萬變的鐵青臉色,心裡直歡呼,依照計劃,開始火上加油。

  「甜欣姊,洪哥。」李孝維可樂了,等半天終於等到主角了,趕忙照著井甜欣編排的劇本行事。「我說要追蜜蜜姊啊,有蜜蜜姊這樣標緻的女朋友一定很棒……」

  「不准!」洪嘉豪陡地上前推開李孝維,力量之大,讓他踉蹌地撞上他後方的櫃檯,然後一把攫住尤蜜蜜,將她往外拖。「她是我的,誰都休想搶走她!」

  直到他拖著蜜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便利屋所能見到的範圍之後,呈現全然呆滯狀態的井甜欣和李孝維才猛地打了個寒顫──

  「油~~洪哥真的抓狂了!」李孝維不斷揉搓著自己的手臂,全身冷汗直冒;好險洪哥只是推他一把,沒什麼大礙,不然以洪哥剛才的蠻橫勁兒來看,萬一他真收勢不住,自己恐怕至少得在醫院躺上三天。

  「嗯嗯嗯,男人抓起狂來還真恐怖厚!」井甜欣用的是肯定句,好險她的阿娜答實在太有學者的氣質了,從沒在地面前發作過,不然她一定連夜帶著兩個孩子逃跑,太可怕了!

  「嘿啊!」應了聲,李孝維和井甜欣兩兩相望,不禁再次哆嗦──

  ☆  ☆  ☆  ☆  ☆  ☆  ☆  ☆

  「你瘋了是不是?」剛才一團混亂,尤蜜蜜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像被一陣強力旋風刮走;待她驚魂甫定,才發現自己已然身在洪嘉豪才租賃下來的工作室裡。「你幹麼把我帶到這裡來?」

  「對!我是瘋了,被你逼瘋的!」他像頭焦躁的猛獅來回走動,緊蹙的眉、僵硬的臉部線條,在在顯示他的情緒不是很穩定。「你喜歡他嗎?因為他能讓你笑得這麼開心?」

  尤蜜蜜愣住了,他到底在說什麼?「誰?」

  「孝維,李孝維!」他瞪她,略帶狼狽地瞪著她。「你想證明什麼?他的條件是不差,人品也過得去,但他實在太年輕了……」他說了個連自己都覺得很膚淺的反對理由。

  他其實並沒有資格去干涉她所選擇的對象,但他就是忍不住!

  「你到底在說什麼?」尤蜜蜜嗤之以鼻,她一點都不認為自己跟李孝維會有什麼可能。「我當他像自己弟弟一樣,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真的?」真有這麼簡單嗎?

  「你實在很無聊耶!」她揮揮手,當他是小孩子耍脾氣。「我是個成年人了,我知道什麼樣的對象適合我;李孝維他太年輕,心性還不定,我怎麼可能跟他怎麼樣?!」

  一股鎮定的力量重新灌注到他體內,他逐漸冷靜下來。「這麼說,是我搞錯了?」

  「廢話!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就為了這件事喔?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怎麼?他今天是吃錯藥了嗎?發這麼大神經?她微慍地閃過他走向大門。「我要回去準備了,晚點還得跟個計算機新貴吃飯呢!」

  「蜜蜜!」聞言他又慌了,無法忍受同樣的刺激再度上演。「你真的要井媽為你找對象嗎?」

  她微蹙秀眉,手臂隱隱作痛。「當然啊!不然有人嫌我不夠堅強咩!」這傢伙是怎樣,每次都抓同一個地方,痛死人了!明天又要瘀青一大片了。

  她還記得兩年前也有一次類似的經驗,那瘀青足足過了一個禮拜才消退;雖然現在是冬天,衣服包得緊緊的不容易讓人看見,但還是會痛啊!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別去!」猛地將她摟進懷裡,長年來堆棧的情感已然潰堤,再也隱藏不住了。「我不行嗎?雖然我不會說甜言蜜語,但我一定會用心疼你,我發誓!」

  貼靠著他溫暖的胸口,耳邊響著他緊鑼密鼓的心跳聲,尤蜜蜜驚愕地瞠大水眸,不由得跟著心跳失速了起來。

  等、等等,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是……他想當她的對象嗎?!

  她暈眩了,小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背脊,愕然察覺他壯碩的身軀微微顫抖,跟自己一模一樣!「你……」

  「讓我把話說完。」閉上眼,心好燙、身體也好燙。他豁出去了,決定一次宣洩個痛快;否則不論是不是再有這種機會可以向她表白,他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再次提起這個勇氣告白,因此非得在此刻說個爽快!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你、關心你,可是這麼多年來,你總是在躲我、逃避我,看到我就生氣,讓我打擊很大。」

  「哪有可能?第一次見面,你還拿小石頭扔我!」她抗議。

  「你當時說我沒家教。」他記得可清楚了,有關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無法輕易忘懷。

  「那是因為你先動手耶,你沒風度啦!」氣惱地捶他一記,卻又貪戀他的溫暖,再度倚偎在他懷裡,輕咬的嘴角漾起不易察覺的淺笑。

  怎麼可能有這麼美妙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她喜歡的人也喜歡她,還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她竟然一點都沒發現,害自己苦惱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實在有夠笨的說!

  「好,你怎麼說我都認了,我道歉。」為了她,再困難的事他都會盡全力去完成,何況只是個認知上的落差?他毫不考慮便照單全收了。

  「就因為不論我怎麼做都無法讓你滿意,所以我一直不敢向你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以為只要能看到你、關心你就足夠了,不論你對我再怎麼耍賴都沒關係,但很可惜,我還是做不到這一點。」

  那是個痛苦的疤痕,他一直不願去碰觸它,每每想到總令他揪心,但他仍忍不住想說出來。

  「記得我一直提醒你,別跟錢晉萊走得太近嗎?」

  「嗯。」她乖順地應了聲。那件事令她印象深刻,因為他總是說錢晉萊沒安好心眼,可惜人家後來成了同志,是他看走眼了。

  「你嫌我多事,叫我別干涉你交朋友……」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扭曲,至今仍忘不了當時的心痛。「我接收到你對我強烈的厭惡,不論我是好是壞,當時的你絕對不可能接受我的心意,那時我才決定答應教授的邀聘。

  「到美國去,是療傷,也是自我逃避,我企圖利用那兩年的時間忘了你,可惜我還是失敗了。」

  原來自己是讓他遠離家鄉的元兇,卻還無知地埋怨他不聲不響地離開……

  尤蜜蜜自責地紅了眼眶,小手揪緊他的外套──她差點就失去他了,如果他如當初所願,成功地忘了她的話。

  「這兩年,我沒有一天能克制自己不去想你,我以為我已經逃得夠遠了,其實我的心一直留在你身上,根本帶不走。」他退開了些,溫柔的眸凝著她的眼,微粗的指腹畫過她細嫩的臉龐,輕緩地下移到她頸間的鑽石項鏈。「所以當我看到這組鑽飾,毫不考慮便將它買下來,因為它是這麼適合你。」

  「如果你真有這麼在乎我,為何還要我找對象?」水霧在眼眶裡打轉,她幾乎要無地自容了。他的溫柔是這般顯而易見,為何她遲鈍的到現在才發現?

  「因為我懦弱。」她的淚令他心疼,他閉上眼,感覺那些水珠像針一樣刺進心裡。「我知道你討厭我,甚至連跟我扯上邊都難以忍受,因此即便我想你想得快瘋狂了,也沒勇氣表明心意,就怕連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她永遠不會瞭解,那絕對是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懼!

  「那你為什麼還要說?」淚水忍不住潰堤了,像斷了線的珍珠滴滴滑落。

  「我受不了!看到你對李孝維笑得那麼燦爛,我就像被撕裂了一樣痛苦!」沮喪地摀住自己的臉,他才是真正想哭的一方。「我愚蠢的以為自己做得到,只要你能幸福,即使得不到你都沒關係,直到剛才在便利屋裡看到你跟他……」他頓住,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哭了嗎?那哽咽的聲音像條繩索,緊緊地揪疼她的心;她伸手輕觸他的掌,彷彿感受得到那隱藏的濕意,將她的倔強全數融化。

  「對不起,我失控了。」深吸口氣,微紅的眼沒敢盯著她的淚顏,他怕自己會哭得比她還慘。

  她搖了搖頭,小手輕撫他臉上痛苦的線條。「傻瓜。」

  「是啊,大傻蛋一個。這樣的大傻蛋夠資格成為你的對象嗎?」他自我解嘲地苦笑,大掌握住她的小手,緊貼在自己臉上。「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這世上有沒有奇跡。」

  她挑起眉,神情有絲古怪。「奇跡?」

  「嗯,奇跡。」如果上蒼能讓一個如此討厭他的女人喜歡上他、接受他,那麼就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奇跡。「我不知道你還會討厭我多久,有沒有一丁點喜歡上我的可能?如果我的夢想能夠成真,那不是奇跡是什麼?」

  她一邊掉淚一邊輕笑,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變成一張大花臉。

  她的笑容是他最幸福的祈求,但他此刻的心情是這般複雜而忐忑,幾乎連怎麼呼吸都忘了。「在笑什麼?」他傻呼呼地握緊她的手,忍不住顫抖。

  「我不是仙女。」她吸吸鼻子,在他還來不及揣測她話裡的意思之前,她漾開這輩子最美麗又最醜的笑靨。「不過,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創造奇跡。」

  好不容易弄懂她的意思,過度的喜悅迅速將洪嘉豪的思考能力淹沒;他呆愣了好半晌,就在尤蜜蜜開始懷疑他是興奮還是難過之際,他終究發出如雷的歡呼,震痛她的耳膜。

  「你說的是真的嗎?」老天!但願這不是他的幻覺,他脆弱且傷痕纍纍的感情可受不了再次嚴重的刺激。「捏我一下還是揍我一拳,好讓我證明不是自己在作夢!」

  尤蜜蜜害羞地睞他一眼,主動伸手攀住他的頸項。「我寧可選擇另一種方式來證明……」

  柔嫩的紅唇貼上他驚喜的薄唇,還來不及讓他感受到她的溫度便迅速退了開來,他立即發出沮喪的呻吟。

  「不夠,我覺得我好像還在作夢。」他貪心地要求更多。

  「我證明過了!」她羞得雙頰酡紅,撇開臉不敢看他熾熱得灼人的黑眸。

  「蜜蜜。」將她扳過身來面對自己,他感覺自己又瘋了,這次是瘋狂的歡愉。「為了公平起見,我們一人證明一次。」

  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薄唇貼上她的粉嫩,不同於她的蜻蜒點水,他的吻充滿侵略和攻擊,熱情地舔吮過她唇內的每一分柔軟,麻辣地吻腫她的紅唇,差點讓她斷了氣。

  「喂,你控制一下好嗎?」急促地呼吸新鮮空氣,她急需補充肺裡的氧氣。

  「很難。」他壓抑太久,強烈的渴望早已超脫他所能掌控的範圍,更何況他一點都不想再壓抓,過度的壓抑有礙健康,不論生理或心理。

  抱著她坐到沙發上,他的手不安分地貼靠著她的大腿,熱唇在她耳邊吹氣。「今晚,留下來?」

  她的心臟狂跳著,皮膚表面泛起細小的疙瘩。

  「蜜蜜?」他的聲音透著哀求。

  「太快了……」討厭!他怎麼這麼猴急嘛!她的臉就要燒起來了。

  「太慢了。」他抗議,天知道他等了多久才等到這一天!「國小二年級到現在,你自己算算幾年了?」

  「別胡說!小時候哪懂得這些?」老天!別把純真無邪的童年想得這般邪惡行嗎?!

  「小時候不懂,長大總該懂了吧?」他挑眉,斤斤計較起來。「那就從我們十八歲那年開始算起,到現在十年了,你怎麼補償我?」

  「喂!你別太得寸進尺了喔!」那時討厭他都來不及了,哪能由那時候算起?不公平!「那時候人家對你沒感覺啦~~」她都要尖叫了。

  「喉~~那你說,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感覺的?」他精明地抓住她的語病,抱緊她急欲逃竄的柔軟嬌軀。「說清楚喔,不然今晚不讓你回家!」

  「不知道啦!莫名其妙就有感覺了嘛!」事實上她還真說不出個準確的時間,真如自己所言,「感覺」這種東西總是來得莫名其妙。

  「噢!拜託,你別再扭動了。」她像條水蛇般在他身上磨來蹭去,強烈的慾念幾乎吞噬他的理智;他暗自呻吟,她要再這麼不安分,他真會當場在客廳的沙發上就要了她!

  「那你別抱著人家嘛!」

  「可是我想抱著你啊。」他的神情好生無辜。

  「可是……可是……」人家害羞嘛!

  「快說,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感覺了?」厚!差點就讓她矇混過去。

  「不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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