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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娃 -【俗氣情人(情人四重奏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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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 - 俗氣情人(情人四重奏之二)

她真是「聳」到了極點,紮著清朝髮辮
一身老氣長褲套裝,再加上丑斃的眼鏡
難怪上司嚴禁她以這副德性和客戶應酬
不過這身老土裝扮還真具有掩飾功效
拿下眼鏡、放下長髮,她果然判若兩人
就連在那個冷酷的男人家裡睡了一夜
也讓他驚為天人,第二天開始拚命找她
孰料這會兒她已恢復SPP的「真面目」
在他面前大演「青梅竹馬久別重逢記」
她可是「正大光明」的站在他面前耶!
虧他還是醫生咧,脫窗程度不是普通嚴重
居然看不清她的「面貌」,害她白嚇一跳
沒想到他竟調查出她與「佳人」是同事
請她幫忙聯絡,希望與「她」見一面?!
哇!上天注定的事怎麼躲也躲不過
只怕她以後再也無法「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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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市郊,一座可列為骨董級的四合院,周圍種滿果樹,前院是菜園,後院雞、鴨、魚、鵝,什麼都養。

  老舊平房的主人叫甄梅花,今年八十有三,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寡婦,身強體健,為人爽朗風趣,唯一的小毛病就是患了一點點的癡呆症,時常把幻想與現實混淆。

  住這兒的還有一對姊妹,十年前為甄梅花所收容。

  偶爾在難得的假日,她們會像此刻一樣,在前庭一邊喝著冰填的啤酒一邊烤肉。

  雖是酷暑,在月夜下也是不錯的享受。

  「阿瑜啊,你跟阿翊什麼時候才肯給我生個曾孫啊?」梅花婆婆塞了一塊烤肉進嘴裡,想到自己八十三高齡,能看曾孫的時日無多,就忍不住抱怨。

  坐在搖椅上喝著冷飲的女孩,頭髮削得極短,眸底閃過調皮的光芒。

  「婆婆,快了啦,我姊現在——」藍宛婷才開口,就被人拿了一塊烤肉堵住。

  「梅花婆婆,我跟余翊沒有結婚,怎麼可能給你生曾孫呢?」藍宛瑜對妹妹瞟了一記白眼,警告她少攪局。

  藍宛婷一徑笑著,眸中的光芒依然閃爍。

  梅花婆婆思忖了一會兒,「是嗎?你還沒跟我家阿翊結婚啊?那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啊?都認識那麼久了還在拖。」

  「對嘛,我也是這麼說呢,婆婆。」藍宛婷趕緊附和,對於「烤肉區」投遞過來的白眼還以淘氣的鬼臉。

  「婆婆,你又忘了,我跟余翊沒有交往,而且也已經很久不曾見面了。」藍宛瑜只得再一次澄清。

  「為什麼不見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還是阿翊欺侮你?你告訴我,我替你主持公道去。」梅花婆婆皴起眉頭。

  「好啊,婆婆,我姊就等你為她『作主』呢。」藍宛婷在一旁拚命起哄。

  「作你的頭!吵死了!」藍宛瑜把剛烤好的香腸塞進妹妹嘴裡。

  「好燙!你想燙啞我啊!」藍宛婷皴著五官搧舌頭。

  「教你少說兩句了。」藍宛瑜斜睨妹妹,一點也沒有內疚之意。

  「人家是為你好耶,誰教你都二十五歲高齡了,還沒一個可以談情說愛的對象。」藍宛婷厥起嘴叫屈。

  「怎麼沒有?她跟阿翊從小就是一對了。」梅花婆婆一本正經地糾正藍宛婷,又拉著藍宛瑜的手,「阿瑜啊,你到底嫌我家阿翊什麼?怎麼還不嫁給他呢?」

  「婆婆,我跟你的外孫只是小時候的玩伴,我們已經有十五年不曾見面了。」藍宛瑜蓋住一隻皴巴巴的手,鄭重而有耐心的提醒她老人家。

  「是這樣的嗎?」梅花婆婆狐疑。明明她記得的就不是這樣的嘛!

  「是這樣沒錯。」藍宛瑜點點頭,又回去烤肉。

  梅花婆婆馬上一臉失望,「你們不是一對嗎?」

  「不是。」藍宛瑜翻著架上的肉,喝了一口啤酒。

  「這個阿翊太不像話了,讓你一等就是十五年,難怪你會生氣了,改天我要好好說說他。」梅花婆婆想了想後說道。

  藍宛婷已經在一旁哈哈大笑。

  藍宛瑜也跟著笑了,「婆婆,我不是那位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你的外孫也不是薛平貴,你又弄混了。」

  「我叫你阿瑜,叫他阿翊,沒有錯。你剛才不是說等阿翊十五年了嗎?我明明聽得很清楚。」別以為她老了就糊塗。

  「不是等他,是我們根本——」

  「姊,你怎麼解釋也說不清楚啦。」藍宛婷擺擺手。

  藍宛瑜張著口頓了一會兒,乾脆灌啤酒,省得愈描愈黑。

  「阿瑜啊,我知道你對我家阿翊一往情深,你也別不好意思,你放心好了,外婆會替你主持公道,不會讓你受到委屈。」梅花婆婆呵呵笑著說。

  「婆婆,你應該說是主持婚禮才對,這才是我姊需要的嘛!」藍宛婷跟著一搭一唱。

  「我最需要的是幫你找一張長期飯票,免得你吃垮我。」藍宛瑜乾脆跟著她們鬧,懶得正經跟她們說了。不過這句話裡面倒有一半是事實,她這目前還在大學裡混的妹妹太沒有金錢觀念了,殊不知十午前父母留下的遺產早已花用殆盡,現在兩姊妹花的可都是她辛苦掙來的錢。

  幸而是梅花婆婆收留了她們姊妹倆,而且在她堅持付房租之下,梅花婆婆只收了點租費,讓她們總算有地方遮風避雨,安定地過了這十年。

  「抗議,人家花用的都是爸媽留下來的財產,可花不到你半毛錢哦。」藍宛婷不平地扠起腰。

  「都不能開玩笑嗎?被你鬧了那麼久,我總該討點回來吧?」藍宛瑜並不打算把她們現在的經濟情況告訴她。如果讓妹妹知道她現在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她「加班」嫌來的,宛婷一定馬上辦休學去工作。她要妹妹安心完成學業。

  「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呀,你那麼緊張做什麼?」藍宛婷笑嘻嘻地指著姊姊。

  「你的肉串烤焦了,我能不緊張嗎?」藍宛瑜將肉串遞給她,故意用懶洋洋的口氣。

  「哎呀!怎麼焦成這樣?姊,你的技術真爛。」藍宛婷厥起嘴。

  「那你自己來烤好了。」藍宛瑜馬上往坐在搖椅上的妹妹瞟了一記。

  「少來了,準備工作都是我做的地,你只是負責烤而已,還抱怨。」藍宛婷盯著焦黑的肉串,又遞出去,「婆婆,你吃不吃?」

  「你可真懂得孝敬我啊,阿婷。」梅花婆婆笑著揶揄她。

  「是你自個兒說不可以浪費食物的嘛,我如果往地上丟,肯定馬上就挨你罵了。」藍宛婷直率地說。

  「能吃的東西哪能去在地上!你啊,就是這麼浪費。」梅花婆婆很快接過來。

  「婆婆,給我好了,焦的東西你吃了不好。」藍宛瑜不想她老人家吃出病來。

  「怕什麼?婆婆要是病了,正好叫那個開醫院的外孫過來給她看診,也可以乘機讓你們這一對分離十五年的情侶重逢啊。」藍宛婷又來鬧了。

  「你還玩啊?」藍宛瑜受不了她這個寶貝妹妹。

  「這個辦法倒好!阿翊回國一年了,接了院長的位置,忙得沒時間來看我,就是來過幾次也總是走得匆匆忙忙,讓我都沒時間提你們的事。」梅花婆婆把宛婷的笑語認真想了。

  「婆婆,你想騙余翊來看你是沒關係,可千萬不能提及我哦。」藍宛瑜真怕她對余翊說她等了他十五年,那她可真是冤枉了。

  「姊,你這麼一說,婆婆肯定會記得了。」藍宛婷幸災樂禍地在一旁說風涼話。

  「你呀,都是你惹出來的!」藍宛瑜倒不是特別介意,因為梅花婆婆的記性並不好,很可能睡一覺起來後,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藍宛婷是當真想看看余翊本人,雖然梅花婆婆總會拿照片給她們看;余翊長得很帥,外表上的確配得上她老姊,但不知個性如何,她可不要有一個驕傲自大的姊夫。

  梅花婆婆一直想宛瑜當余翊的老婆,這女孩子她從小看著長大,勤勞、性情好,長得又漂亮,和她那外孫是很相配的一對。

  周通是一個多元化的國際企業,旗下分公司分佈世界各地,總裁名為周宇琛。在周通,福利、待遇、制度都是一流的,能夠在這裡謀得一職是許多上班族的心願。

  藍宛瑜從大學畢業後,便考進秘書課,期間擔任過許多部門主管的秘書,目前在五點以前是總經理的秘書之一,五點以後……

  「慘了!勝明的老頭突然把日期提前,宛瑜,你今天晚上一定要陪我去,只有你才應付得了他。」業務部門的李經理急匆匆走進秘書課,接近一個編著一條到腰下的長辮子,一身米白色套裝,正埋首計算機桌前的女孩子。

  藍宛瑜抬起頭,鼻樑上架著的黑色粗框眼鏡突然滑落,她慢條斯理地推了回去,再看看來人。

  「李經理,晚上我有約了。」一整室未婚的秘書都往她這邊望,看的不是她,而是來找她的李傳揚,人家可是公司內第二位炙手可熱的單身男士,莫怪乎,個個想「釣夫」的秘書對他虎視眈眈了。

  「那可不行,勝明那老頭只有你才搞得定。晚上誰約你?我幫你推掉。」李傳揚往她身邊的空椅落坐,惹來一群女秘書又妒又羨的目光。

  「廣告部的陳經理,他晚上也要和一個大客戶簽約,我看你還是請別人陪你去。」宛瑜環視一室女秘書,個個馬上收回目光,轉為忙碌。看樣子沒有自願者……有一個,神色猶豫,似想自薦又提不起勇氣,不過宛瑜並不考慮她。

  上官小雅,細聲細氣的溫柔美人,李傳揚的頭號仰慕者,和宛瑜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宛瑜不想陷害她,勝明那老頭不是她應付得了的。

  「誰能夠取代你這位應酬天後的地位?宛瑜,拜託你行行好,就陪我去吧!」李傳揚搭著她的肩,把一張俊臉湊近她。

  「你是不是想害我被女同事們孤立你才高興?」宛瑜把盯著計算機屏幕的焦距拉往擱在她肩上的長臂,低聲提醒他。

  李傳揚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對於自身散發的魅力毫無意識,一直拿宛瑜當哥兒們看待,但看在一群女同事的眼中卻成了親暱的動作,時常惹來不少閒語。

  李傳揚莫名地收回手,在國外長大的他無法理解這些女孩子的想法,宛瑜一再告誡他,在女同事面前要和她保持距離,他實在不懂為什麼要這樣麻煩。

  「你就答應陪我去吧,陳經理那方面我來想辦法。」他非爭取到宛瑜不可。

  「如果陳經理同意,我沒意見。」藍宛瑜同他說話,手上可也沒閒著。對於這種幾乎每天都上演的戲碼早已經習以為常。

  「我不同意。」廣告部的陳經理跟著走進來,「小李,我一聽說勝明改期,就知道你跑到這裡來了。我告訴你哦,晚上宛瑜是我的,你別想跟我搶。」公司內排名第三的單身男士陳頂憲將藍宛瑜的椅背一拉,椅子連同座上的人馬上被帶到他身後。

  藍宛瑜那雙在鍵盤上敲打的手如今懸在半空,臉上的神經對於被打擾了工作這種事早已經痳痺了,根本擠不出一絲抱怨來。

  「小陳,你知道勝明那老頭只喜歡宛瑜,他又是公司的大客戶,你做個人情把宛瑜轉讓給我,改天我一定好好報答你。」李傳揚握住他的手拜託。

  「不是我不想賣這個人情,晚上我約的客戶是柏老闆,你也認識他,你知道,我如果不帶宛瑜去,他會認為我不給他面子,那約就簽不成了。」陳頂憲也不想放人,有宛瑜在,他簽約是唾手可得,一旦換個人,那情況會困難很多。

  勝明重要,柏老闆也不能得罪,兩方面都需要藍宛瑜「協助」,這種情況看在一群女秘書眼裡,卻只有佩服,沒有嫉妒。那是因為藍宛瑜的「本事」不是她們肯學就會的,人家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們比不上。

  「我也需要宛瑜,沒有她,我的約也簽不成啊。」

  換句話說,藍宛瑜做的是她們這群秘書都不要的工作,她們感激都來不及了,哪裡會嫉妒呀。

  李傳揚千托萬拜,陳頂憲執意不讓,兩個部門的經理已經鬧得快僵持不下了。

  藍宛瑜不希望又有一堆人跑來看熱鬧,只好出聲,「李經理,我跟陳經理有約在先,不能破壞信用。」

  「是啊,我也跟柏老闆保證了宛瑜一定會去,總不能失約。」陳頂憲拿藍宛瑜的肩膀當靠墊倚著,鬆了一口氣。

  藍宛瑜睇了他一眼,又按著說:「不過柏老闆比較好說話,我事先打個電話,明天再補請他一頓,應該沒有問題,今天只要有秘書肯陪陳經理出席就可以了。」

  「好,就這麼辦!」李傳揚立刻笑咧了嘴附和。

  「宛瑜,你明知道沒有秘書肯去面對柏老闆,我才找你的啊!」陳頂憲一張臉又垮下來。

  「誰願意?他老是出難題刁難人,答不出來就立刻被恥笑,想到他輕蔑的嘴臉就害怕。」秘書課有人出聲了。

  「就是啊,我們只是秘書,又不是萬能的神,真無所不知的話,不會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嗎?」

  「大家都知道他有幾個博士學位,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愛現嘛,老是瞧不起我們秘書的工作,也只有宛瑜受得了他。」

  「有一次我陪總經理去拜訪一個客戶,恰巧碰到柏老闆,不過交談了幾句,回來起碼沮喪一個禮拜,寧可辭職,我也不想再見到他。」今晚有空的錢秘書趕緊先表明態度,害怕待會兒被點名。

  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說去就去,還必須瞭解和柏老闆的簽約內容,這一點除了錢秘書、藍宛瑜外,還有就是陳頂憲的專屬秘書林小姐。

  「你呢?」宛瑜詢問躲向桌底下的林秘書,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把她揪出來。

  「我不要,我可不想明天紅著眼睛來上班。」林秘書拚命往桌底下鑽,怕死了會被硬拉出來。

  「看吧,我就知道沒人願意。」陳頂憲兩手一攤,這表示李傳揚必須另找他人,宛瑜不能出讓了。

  換成李傳揚笑不出來了。

  「我……我願意。」上官小雅偷偷瞄著李傳揚,突然鼓起勇氣以細如蚊嗚的音量說道。

  「小雅!」藍宛瑜吃了一驚。

  「上官小姐,謝謝你肯幫忙,太謝謝你了。」李傳揚忙不迭地拉著上官小雅的手猛晃,也沒注意她臉都紅了。

  「小雅,你真的願意?」藍宛瑜把她拉到一邊去,小雅的臉色已經像熟透的西紅柿,再被李傳揚多拉住三秒鐘,臉恐怕熱得可以煎蛋了。

  上官小雅點點頭,「勝明的楊總我一定應付不來,不過柏老闆的話應該沒問題,家父跟他是舊識,他應該不會刁難我。」她小聲地說,不想讓人聽到。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藍宛瑜清楚她是為了幫李傳揚的忙,「待會兒我會把簽約的資料和內容交代給你,你另外再做一些筆記就可以了。」

  「宛瑜,謝謝你。」上官小雅就是喜歡她這份熱心和體貼,所以在公司內也只讓她知曉自己的家庭背景。

  上官小雅是一獅財團總裁的妹妹,父親在政商兩界是響叮噹的大人物,去年才退居幕後。

  「陳經理,這樣可以嗎?」雖然私底下大家都很熟,藍宛瑜還是尊重人家是上司的身份。

  「好吧,我事先跟柏老闆說一聲,你可別忘了明天要補請的承諾。」陳頂憲擺出一臉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表情。

  「我會記住的。」藍宛瑜點點頭。

  「小李,這份人情賣給你了,改天我可要好好撈回來。」陳頂憲拿手背掃他一記。

  「謝了。」李傳揚這時候才注意到藍宛瑜鼻樑上那副黑框眼鏡,頓時露出飽受驚嚇的表情,「我的天!宛瑜,你又把『骨董』戴在臉上了!」

  「隱形眼鏡拿去清潔了。」宛瑜從來不重視自己的外表,配戴隱形眼鏡也並非為了美觀,只是近視度數已經深到一公尺外的景物完全模糊的地步,不再適合戴眼鏡。

  「宛瑜,你這副老舊的學生眼鏡早在十年前就該淘汰了。」陳頂憲也不敢恭維她這副土樣子。

  「就是啊,好好一個美人,全被你自己給糟蹋了。」李傳揚搖搖頭。

  「看得見就好了,管它好不好看。」這副黑框眼鏡是她中學時代配的,後來隨著度數的加深,換了幾次鏡片,現在戴上去挺重的,還會有一點點頭昏腦脹,這就是她必須配隱形眼鏡的原因。

  「拜託你,晚上千萬則戴這副眼鏡。」李傳揚慎重地提醒她。

  「我的隱形眼鏡明天才能拿,不戴眼鏡,你等於是叫我晚上戴墨鏡,到時候我要不要拿一根手杖讓你牽著我啊?」藍宛瑜實在很難明白他們這些人心裡頭在想什麼。

  「我要是小李,也寧願牽著你。宛瑜,你知不知道自己戴這副眼鏡又土又俗,把你僅有的一點氣質都給遮掉了?」陳頂憲略帶玩味取笑她。

  「原來我還有一點氣質啊?真謝謝你的恭維。」藍宛瑜重新坐回計算機桌前,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說真的,宛瑜,晚上你絕對不能戴這副眼鏡。還有頭髮也要放下來,老是綁一條清朝辮子,難看死了。」李傳揚頻頻搖頭。

  「小李,你也留一點口德,把話說得這麼坦白,這根本是叫宛瑜直接去自殺嘛。」陳頂憲把同情的目光瞥向藍宛瑜。

  「你們鬧夠了沒有,兩位可以請回了吧?」藍宛瑜才不理會他們的調侃。

  太在意這兩個人的話,她早就上美容院做數百次造形了。

  結果,在李傳揚的千求萬請下,藍宛瑜還是把眼鏡收起來了。

  她穿了一件米黃色長襬洋裝,貼身的剪裁完全凸顯出姣好的身材,腳上踩著一雙同色系的高跟涼鞋,走出婀娜多姿的步伐,柔亮而略帶波浪的頭髮自然而浪漫地垂散到接下,引來不少仰慕的視線。

  藍宛瑜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惹起了在座男士的騷動,這一切全拜上官小雅一杯打翻的咖啡所賜。

  她在上官小雅的淚眼下褪去自己寬鬆而舒適、只是沾了咖啡潰的長褲套裝,換上上官小雅送來的一身行頭,並且在還來不及看清自己被裝扮成什麼德行時,就被李傳揚拖來了和勝明楊總約好的俱樂部。

  「小李,今天帶了個仙女來哦。」挺著脾酒肚的楊總在驚艷之後打趣道。

  藍宛始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辨得出人影的位置,幸虧認得出楊總的聲音,可她並不知道楊總口中的「仙女」指的是自己,直到李傳揚提到她的名字。

  「楊總,您貴人多志事,連宛瑜也不認得啦?」李傳揚哈哈笑道。週遭男士投來的妒羨目光苴讓他覺得好笑,宛瑜也不過是換了一身裝扮,再加上一點從來不塗的胭脂薄粉嘛,這些男人的目光居然就和平常不一樣了。

  怎麼,她看起來像「鮮女」嗎?小雅究竟把她扮成什麼樣子了?藍宛瑜對她這副被說成「新鮮」的模樣感到好奇。

  「楊總,您又取笑我了。」藍宛瑜對著一團模糊的人影微笑,忍下拿出皮包裡的眼鏡戴上的衝動。

  「嘿,真的是宛瑜啊?你什麼時候去整容了?」楊總瞪大了眼睛嘖嘖稱奇。同樣的,他也是聽聲辦人。

  「聽起來我現在看起來真的是個笑話。」藍宛瑜低聲咕儂。

  「相信我,你看起來美極了。」李傳揚聽見她的抱怨,低聲向她保證,就怕她把眼鏡戴上。

  「我會相信一個不久前說我醜得該去自殺的人嗎?你已經信用破產了。」藍宛瑜相信他又在調侃自己。

  「你們小倆口在嘀咕什麼?小李,我可不許你把宛瑜給獨吞了哦。」楊總插話進來。

  「楊總,您真愛說笑,這傢伙只是『包裝』不同而已,又不是當真脫胎換骨了,它的裡子您也清楚,我哪會對她有興趣啊?」李傳揚指向藍宛瑜,一副把她看成「兄弟」的語調,完全沒有一絲男女色彩。

  「就是嘛,楊總,咱們滴酒不沾的李經理沒有吞得下我的『肚量』,您就別恥笑他了。」藍宛瑜拿李傳揚當「妹妹」看,因為這個人沒有酒量,老是找她出來擋酒。

  「哈哈哈!宛瑜說得好。小李,我看你今天非得陪我喝兩杯不可了,別讓宛瑜看扁你啊。」楊總這個人沒其它嗜好,就愛找人「拚酒」,碰上李傳揚這個沒有「肚量」的人,總愛消遣兩句。

  「楊總,您這麼說就不給宛瑜面子了,能夠陪您喝上兩杯是她最大的長處,如果被我剝奪了,宛瑜以後可沒有借口再來見您了。」李傳揚技巧地推掉。

  「不行、不行,宛瑜歸宛瑜,你今天一定得陪我喝兩杯才行。」楊總今天可不放過他了。

  「楊總,讓我先陪您喝吧,萬一您把李經理灌醉了,待會兒誰送我回去呀?」藍宛瑜先執杯敬他。

  「這沒問題,我有司機負責送你。」楊總先和藍宛瑜乾了一杯,再邀李傳揚舉杯,「小李,來,無論如何你都得喝,否則就是不給我面子,咱們生意也別談了。」

  看樣子楊總今天是準備要把李傳揚灌醉了,枉費他還為了找宛瑜幫他擋酒欠下人情。

  「好吧,楊總,這杯我敬您,您盡情的喝。」過去楊總有宛瑜和他較量,不曾強迫過他,今天怎麼搞的?李傳揚不明白。

  「這才對,來來,再一杯。宛瑜,難得小李肯陪我們喝,今天可要醉死方休,你說對不對?」楊總摟著藍宛瑜的肩,拿酒當開水猛為他們倒,讓藍宛瑜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角落燈光較暗的一桌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頻頻往藍宛瑜露出驚艷後的欣賞目光,視線大膽不羈。

  「脫塵仙子也不過爾爾,美,真是太美了!」秦世帆毫不吝惜的讚賞,甚至捨不得收回視線。

  「你不是為了失去孫語晢在哀悼嗎?」余翊僅是睇了一眼,也不把人家的美好好看一遍。

  秦世帆終於調回視線,換上怨恨的眼光猛瞪他。

  「多謝你的提醒。」秦世帆用酸溜的口氣同情自己交友不慎。

  「好說。」余翊這個被硬拉出來安慰失戀人的倒霉者,外表倒看不出來有一絲不情願。

  「都是你這傢伙害我失去語晢,你起碼也裝出一點內疚的表情來看看吧?」秦世帆慵懶的口氣裡隱含著咬牙切齒的怨氣。

  打認識余翊起,他就是這張沉著、微笑的臉孔,當自己是隱世高人一樣,秦世帆厭惡地盯著余翊,毫不懷疑他會繼續戴著這張讓人以為他早已「得道」的面皮直到躺入棺材……真想痛打他一頓,撕掉他這張笑臉!

  「不要遷怒於人。」余翊推高鼻樑上的細框眼鏡,一雙充滿智能、不見波紋流轉的眼眸透過淺咖啡色鏡片瞅向秦世帆,臉上除了微笑,依然沒有其它能夠說明情緒的表情。

  脾氣火爆的人跟這種人也吵不起架來,往往只有被氣死的份;暴力型的人碰上余翊,可能會因殺人而坐牢。秦世帆必須慶幸自己不是這兩種人,溫柔瀟灑如他,怎會因余翊這副傲慢的態度就翻臉?智商高的人是不屑做這種事的。

  反正這筆帳可以慢慢算,來日方長嘛,時候到了,准教他這個「不問世事」的傢伙好看。

  「語晢和那傢伙什麼時候結婚?」秦世帆睇他一眼,一直認為女朋友結婚,而新郎不是他的這種情況,余翊要負一半責任。

  「下個月吧。報上登得那麼大,你都不看的嗎?」余翊嫌麻煩,連這種事也要問

  「請便,英雄。」余翊在一句調侃後,繼續啜飲他的酒,任秦世帆自個兒去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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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藍宛瑜一直認為自己是海量,過去也未曾有醉酒的紀錄,所以這「加班費」她一向賺得很輕鬆。

  主管們認定她是幸運女神,每每應酬、簽約必找上她。人性千百種,有客戶喜歡和她小酌兩杯,也有喜歡和她談天說地的,還有專門找她比較酒量,或者出難題、找麻煩的,她都能夠應付自如。

  然而今天卻出狀況了!

  先是李傳揚被灌倒,接著楊總又猛「喂」她酒,她的酒量一向不比楊總差,心想喝到楊總酣醉之餘,她應該還能夠保持清醒,哪知一杯接一杯,楊總未醉,她已見醉意,這是不曾有過的情形,真不知是哪裡出錯了。

  「楊總,今天當我輸了,我不能再喝了。」藍宛瑜頭昏腦脹,努力瞇起深度近視的美眸,想把那團模糊的人影看清楚,奇怪那人影由一分為二,又變成無數個。

  「來來,再喝、再喝,今晚不醉不歸。」楊總摟著藍宛瑜的腰,把斟滿的酒杯送到她唇邊,半強迫著她喝。

  藍宛瑜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雖在腦袋昏沉之際,但依稀能感覺楊總口氣怪異,惹人反感。

  「對不起,我可能有點醉了,真的不能再陪您喝,改日再——」她急忙起身離座,不料頭重腳輕,一時不穩,身體傾斜而險些摔倒。

  「小心!」秦世帆及時扶住她。

  藍宛瑜好不容易站穩了,靠的卻是別人的力量,她抓著這名偉岸男子的手臂。

  「謝謝……你。」站起來她才知道自己喝得大多了,眼前的一切已經開始在旋轉。

  「你沒事吧?」秦世帆近看她,白晢的肌膚無一點瑕疵,臉頰更添了粉色,果真是大美人。

  「宛瑜,看你的樣子是真醉了,那我送你回去吧。」楊總急著接替秦世帆的位置。

  藍宛瑜不由自主的靠向這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倒是李經理,可否麻煩楊總的司機送他一程?」對客戶提出這種要求很不禮貌,可是她已經自顧不暇了。

  「沒問題。我也順便送你回去吧,看你醉得都站不穩了。」楊總抓住她的手腕,硬是要搶她。

  這老頭一雙色迷迷的賊眼猛盯著美人,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眼,秦世帆可不想讓這名色鬼得逞。

  「這位小姐由——」

  「我先走了。」余翊拍拍秦世帆的肩膀,不愛管閒事的他打算先行離去。

  這低沉、穩重的聲音,僅是短短一句,卻教她安心,藍宛瑜不可思議的瞇細眼睛想將他看清楚,同時怕他走了,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余翊莫名其妙的回頭,正好對上一張美麗的臉蛋,美人正微瞇著一雙翦水秋瞳湊近他。

  「你有事嗎?」余翊不動,語氣卻像揮蒼蠅似的,完全不為美色所感。

  好熟悉的一張臉,輪廓的線條柔和中帶著不妥協的味道,直挺的鼻樑上架著有型的金框眼鏡,多添了斯文的氣質,但那淺咖啡色的鏡片下卻是一雙睿智、沉著的黑眸,炯炯的目光裡有不曾變過的高傲和一樣令人摸不透的森冷,他……是他!

  「余翊!」藍宛瑜攀著他的胸膛,驚訝的叫出來。她萬萬沒想到會遇見他,台北果真小。

  「你是誰?」對於認得自己的陌生女人,余翊的表情實在冷淡了些,甚至一絲訝異也看不見。

  「你們認識?」秦世帆挑高眉毛,眸底閃爍著好奇與狡黠的光芒。

  「你看我像認識她的樣子嗎?」被一個有麻煩的女人扯上,一直冷眼旁觀的余翊急於撇清。

  「我不意外,你連自己的妹妹叫什麼名字都會忘記。」秦世帆「惡意」遞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

  是啦,他就是故意為他找麻煩,怎麼樣?

  「他是獨生子,沒有妹妹。」藍宛瑜緊緊攀附著余翊,仰高的視線定格在那張俊逸而熟悉的臉上,然後不雅地打了個酒膈。

  「你怎麼知道?」余翊這時候才認真看她,對著這酒氣沖天的女人皺起眉頭。

  秦世帆眼底的光輝更加燦爛,迷人的笑容在他嘴邊擴大。

  「你還知道什麼?」對於這位知道余翊底細的美女,秦世帆更好奇了。

  藍宛瑜瞇著眸子瞥他一眼,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這位伸出援手的先生顯然是余翊的朋友,這時候她想起來,她把楊總這位大客戶丟在一邊了,真是糟糕!

  她轉向余翊,混沌的腦袋勉強運轉……嗯,可以利用。

  「楊總,這位是我的表哥,我跟著他一起回去就可以了,您不用擔心我。」藍宛瑜拿余翊當長柱子倚靠,拍拍他的胸膛,又拿他當擋箭牌使用。

  「人在那邊。」余翊把她的頭調整到那個色迷迷的老頭方向,讓那位停下來不知所措的服務生順利走開。

  這女人醉得搞不清楚方向了!

  「哦……」藍宛瑜湊近看個清楚,果然她搞錯了,這位才是楊總。她揚起微笑,「楊總,您怎麼跑到這邊來了?他……」她戳著余翊,「是我的表哥,我要跟他回去了,再見。」

  「你是我表妹?」她可真會編!

  「有!」藍宛瑜衝著他笑,「表哥,帶我回家吧。」

  一雙纖柔的手滑往余翊的腰後,他低頭瞅著這個死黏著他不放的「表妹」。

  「小姐,我的記憶裡完全沒有你這號人物的存在,請你放開我。」不是他當真見死不救,而是他不喜歡她說謊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尤其討厭女孩子跟男人喝得爛醉如泥,形似放浪。

  她有危險也是自找的,他不想為一隻花蝴蝶招惹麻煩。

  「你……不認我……」見到她有難,他居然也不做個順水人情,真是無情!藍宛瑜訝異又生氣。認不得她沒關係,畢竟十五年不見,她也不敢指望,但對一個有麻煩的陌生女子潑冷水,就太過分了。

  藍宛瑜推開他,又打了個酒膈,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穩。

  余翊當真沒有幫忙的意思。

  秦世帆看那老色鬼伺機想拐走美人,趕緊上前扶住她。

  「原來你就是上個禮拜跟他吵架的那位表妹啊?幸會、幸會,我是你表哥的朋友,常聽他提到你。他還在生你的氣,你別理他,走,我送你回去。」秦世帆往余翊遞了一個白眼,然後拉著他和美人離開。

  余翊是被秦世帆由醫院拖出來的,搭的也是他的車。

  「你送她回去,我搭出租車。」余翊打開車門。

  「何必麻煩,一起上車吧。」秦世帆把他們一起推進車後座,自己上了駕駛座,「你放心,我先送你回去,不會耽誤你的寶貴時間。」他轉頭對余翊揶揄,同時將跑車開上路。

  藍宛瑜發現自己靠在余翊身上,立刻摸著座椅靠往另一邊車窗,此舉讓秦世帆由後視鏡瞧得一清二楚。余翊這傢伙對美人依然不理不睬,連個招呼都不打。

  「小姐,還沒請教貴姓芳名。敝姓秦,世帆是也。」他以愉快的口氣企圖使氣氛輕鬆些。

  「……上官……上官小雅。」藍宛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報出小雅的名字,難道還期待余翊會記得她的名字?「秦先生,剛才謝謝你解圍。」

  可笑,誰會記得十五年前的玩伴!算了,謊都撤了,反正下車後也不會再見面。

  「你別客氣,剛才那老頭是你什麼人?我看他對你不懷好意,以後你要小心。」秦世帆好心提醒她。

  是嗎?藍宛瑜印象中的楊總只是貪杯,倒不曾對她有過不良企圖,今晚的確反常。

  「他是公司的客戶,我陪主管和他談過幾次生意,不曾像今晚這樣。」藍宛瑜喃喃說著心裡的困惑,腦袋不清不楚,實在無法思考。

  「你還好吧?」秦世帆由後視鏡裡瞧出她面有難色。

  藍宛瑜深鎖娥眉,大概是空腹喝酒的緣故,她很不舒服,五臟六腑像移了位似的,身體裡的血液沸騰,連神經系統都不怎麼聽她使喚了。

  「對不起,麻煩你開慢一點好嗎?」現在的車速讓她反胃。

  「沒問題。」他是個很合作的駕駛。

  「謝謝。」藍宛瑜實在很感激,今晚多虧有他的幫忙,願老天有眼,保佑他善有善報。

  「上官小姐,你怎麼會認識旁邊這傢伙?」奏世帆往後規鏡裡瞄一眼,余翊這小子倒真沉得住氣,居然沒有一點好奇的表情。

  藍宛瑜略微遲疑,小手按住胸口噁心的感覺。

  「我有朋友在余氏醫院上班,我去找朋友時曾見過他……」她胡謅了一個借口。

  「原來如此。」秦世帆忽然揚起一抹狡詐的賊笑,在余翊的別墅前停車,「下車吧,余大少爺。」

  余翊若有所思地瞥了秦世帆一眼。這傢伙笑得奸詐,不曉得在醞釀什麼詭計?

  他開門下車,「再聯絡。」

  余翊打開大門的速度清楚擺明了對秦世帆的提防。

  「等等!」秦世帆降下車窗。

  「有事?」余翊推高眼鏡回頭,走入了大門裡,已經準備將大門關上。

  「你後天到了美國,幫我問候King一聲。」秦世帆下巴擱在車窗上,似乎準備聊一陣子。

  「自己去打電話。」後天他到美國是應過去的同學之邀,參與一位腦部病人的手術,又不是去遊玩。King也是忙碌的企業家,他們還不一定見得了面。

  余翊將大門關上前,秦世帆又有話了。

  「你這趟到美國要待多久?」秦世帆喊住余翊。

  藍宛瑜看他似乎打算閒話家常,她的每一條神經都在對車子的震動和油味抗議,可是人家是義務幫忙,她儘管噁心得想吐,也不好意思催促他趕快開車送她回去。

  「兩個禮拜吧。」余翊睇他一眼,若非有良好的家教,他早摔上門了。

  用腳趾頭想也曉得這傢伙不安好心眼!

  「那這一段時間——」

  「對不起!」藍宛瑜打斷秦世帆的話,急忙打開車門,跑到不遠處的垃圾桶嘔吐。

  余翊蹙起眉頭,心裡才罩上一片陰霾,秦世帆臉上揚起的得意就應驗了他的不祥之兆,下一刻就在他面前踩油門把車開走了。

  「上官小姐,我臨時有事,余翊會送你回去,下次見了。」他臨走前向藍宛瑜丟下這些話。

  而她只能錯愕地看著他遠去,然後回頭對上那個模糊的身形。只消憑感覺她也知道余翊此刻的表情,想必對秦世帆拋下她這燙手山芋,氣憤得咬牙切齒吧?

  余翊或許不悅,不過藍宛瑜猜錯了,他從來不會將情緒表現在臉上。

  「你住哪裡?」在無計可施之下,余翊踏出大門。即使他萬分不樂意為她效勞,他也掩飾得很好,完全和方才秦世帆在的時候那副「干我底事」的口氣大相逕庭。

  如果他直接摔上門不理會她,藍宛瑜反而不意外。對於他接近自己,她還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呆愣著不說話,余翊很有「愛心」地為她說得更明白。

  「我送你回去。」他總得收拾損友丟下的「爛攤子」。這筆帳他會記在秦世帆頭上。

  藍宛瑜確定自己並無會錯意後搖頭。

  「我搭出租車就可以了。」不想欠下這個人一份情,更不要他知道自己就住在他的外婆家裡。

  她瞇著眼睛想看清楚這裡是哪兒,她該到哪裡叫出租車。藍宛瑜甚至連問他一聲都認為會欠他人情。

  他或許不愛管閒事,但並不表示他會放任一個醉得東倒西歪的單身女子,在深夜裡搭出租車回去。

  余翊盯著她審視;尤其這個女人長得一副我不醉人人自醉的嬌客,再加上這副醉態,引人犯罪率提高到百分百。

  「走吧,跟我進去拿車。」他完全不採納她的意見。連放她在外頭等車,他都認為不妥。

  「我說不用了!」藍宛瑜甩開他的手,無意接受他臨時的愛心大放送。

  「如果你想使性子,很遺憾你找錯對象了。」余翊兩手交抱胸膛,透過鏡片冷淡地睇睨她。

  美人總習慣男人的奉承,上下打量過她一身高「貴」的裝束後,藍宛瑜被冠上了任性的天之「驕」女一詞而不自知。

  藍宛瑜實在弄不懂它的心思,上一刻是急於撇開她,讓她「認清」他的沒人性後,下一刻他又變得熱心「公益」了,只不過她不願積不難還的人情債,一下子他又冒出莫名其妙的難聽話譏諷她。

  這個人怎麼這樣雞伺候?記得十五年前的他還沒有這樣刁鑽的個性,歲月變化真大,時間真是可怕。

  藍宛瑜睇了余翊一眼,在一陣感歎後搖著頭避遠他。為免又被套上莫須有的罪名,她索性不說話,自個兒去找路回家。

  余翊瞅著她搖搖晃晃的往馬路中央走去,眉頭跟著皴在一塊。

  看樣子是他的錯,他不應該對一個醉得已經不知道馬路如虎口的女人使用正常的態度。

  她實在該慶幸這半山腰的高級住宅區車流量不高,否則她這種走法不被碾平,也會惹來一陣唾罵。

  他善心大發地走過去,二話不說勾住她的柳腰拖進他獨居的別墅。

  「你——幹什麼?放開我!」藍宛瑜在錯愕中被拖入大門裡,她想不到看似斯文的他,手臂這樣有力,她怎麼樣也扳不開他的箝制。

  余翊把她帶往車庫,丟入一輛白色奔馳裡,自己坐進駕駛座。

  「告訴我你家的地址,然後我們兩個人都可以舒服的回家睡覺。」他發動引擎。

  藍宛瑜卻關掉它,逕自打開車門。

  「這裡已經是你的家,如果你真的好心幫忙,請你幫我叫一輛車,我可以自己回去。」她退讓一步,讓他有機會抒發愛心。

  余翊拉住她,重新把車門關上,並且上鎖。

  「小姐,請你不要浪費時間。」他推高眼鏡。

  「我也請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你想做好事盡可以找別人去——」藍宛瑜突然摀住口,急忙拉著余翊要求他把車門打開,車裡的空氣教她難過得想吐。

  余翊睨她一眼,面無表情的照准了她的要求。

  藍宛瑜連忙踏出車庫,循著清新的空氣走往栽種草木的庭院。

  下次,她再也不敢無度地灌酒了。她轉到花叢旁乾嘔了幾下。

  余翊站到她面前,兩手極優閒的擺放在西裝褲的口袋裡,視線往下落在一頭烏黑而豐澤的秀髮上。她長及腰下的頭髮披垂而下,遮去了美麗的容顏。

  「沒事吧?」

  他的口氣還真是職業化,大概是醫生當久,連感情都痳痺了。藍宛瑜緩慢站起來,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很好。

  「我想麻煩你幫我叫一輛車。」感覺中,他正盯著她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余翊的焦距集中在一張虛幻般柔美的容顏上,庭院暈黃的燈光更將她的美襯托得極不真實,她像隨時會消失的靈精,像伸手一觸即會慌亂而逃的彩蝶。大概沒有男人能夠面對這張精細的容顏而不動心吧?

  「我把話說明白,你想回家就只能搭我的車。」他一絲不紊的語調多了一份少有的強硬。

  藍宛瑜的火氣一下子被惹起來。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用你送我,你到底聽清楚沒有?」她抓著他的衣領,不讓他模糊的面孔在她眼前搖晃。

  「小姐,不要在這種時候表現你的固執,那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余翊對這個站都站不穩的女人頓感頭痛。

  「你才頑固!不跟你說了!」藍宛瑜放開他,轉身往大門晃去。

  「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余翊張臂勾住她的腰,制住了她的行動。

  「我們素不相識,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藍宛瑜沒有發現自己的口氣裡多了一絲酸澀,彷彿抱怨他忘了故人。她推著余翊,「你放手!」

  「不要太任性!」余翊索性抱起她,走進屋裡。

  再繼續在庭院裡吵鬧下去,左鄰右捨都要探頭出來看了。

  「你放開我!我不進去!」余翊放下她開門的當口兒,藍宛瑜嚇得想逃竄,卻被余翊摟在懷裡,沒有一絲開溜的空隙。

  完蛋了!余媽媽認得她,她這一進去準被余翊拆穿她的謊言,他會瞪死她的!藍宛瑜心慌得清醒了一半,為自己濫用了小雅的名字心虛極了。她是乖寶寶,難得騙人呢!

  余翊硬是將她拖進客廳,對於自己如此「好管閒事」的改變,他深深皺眉著。

  秦世帆!這傢伙當真丟給他一個大包袱,這會兒怕是在家裡快樂的哼著搖籃曲吧!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住,所以你最好乖一點,否則小心我吃了你。」余翊把門關上,正經嚴肅的嚇唬她。

  「你一個人住?」藍宛瑜的眸底閃過謝天謝地的歡愉光彩。

  余翊沒忽略她反而安心的神情。這個女人也未免表現得太明顯了,若不是想「吃」他,就是壓根兒瞧不起他。

  「我一個人住你很興奮嗎?」他抱著胸睇睨她,那兩片酒氣熏紅的粉頰居然更為嬌紅,余翊詫異的發現自己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你不要臉!」藍宛瑜惱怒的罵他。雖然教他給說中了,但她純潔的思想和他那一腦子的色情念頭八竿子打不著。

  余翊推高眼鏡,轉身往二樓走。

  「你如果想回去,打電話找家人來接你,否則就到樓上睡覺。」他突然在樓梯上回頭,「左邊的房間任你選,你別跑來偷襲我。」他交代,拿出收容流浪狗的愛心,同意她在這裡留一夜。

  如果她認為他會低聲下氣乞求她,讓他送她回去,那她注定要失望了。幫到這裡已經是余翊的極限,換做平常,像她這種任性驕縱又不愛惜自己的女人,他老早把她丟在路邊,任她去提高台港犯罪率了。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藍宛瑜忍不住譏諷他。

  「非也,我是不信任你。」余翊重新掛起微笑,拾級而上。

  藍宛瑜盯著那模糊而可惡的身形消失在樓梯轉角,本來根本不考慮留宿的打算,現在改變了。

  或許有些感情用事,不過就現實而言,她也不可能有家人來接她,宛婷當然是不必說了,她給妹妹的門限是十點半,宛婷每天能夠準時到家,她就很感激了。

  她瞇細眼睛瞄了眼手腕上的表。

  都超過十二點了,宛婷應該睡了吧,她記得她明天早上有課。

  藍宛瑜泱定不打電話回去了,就在沙發上睡一晚,明早清醒了再回去。

  寂靜夜裡,月光照入客廳,大膽地瞅著沙發上的女子。

  那張美麗的容顏汗涔涔,緊閉的眼角滑下淚水,緩緩沒入髮鬢,嬌紅如花開的顏色褪盡,蒼白如紙……

  不,不要……不要這麼做……不要!

  藍宛瑜猛地張開眼睛,被好久不曾作過的惡夢嚇醒了。

  淚水依然不停滑落,證明那拋不開的往事,永遠跟隨她的可怕回憶,的確又回來了。

  抹不去的記憶,止不住的淚水,如狂潮決堤,一下子吞沒了她,她緊抱著顫抖不已的身體。

  這夜、這寂靜、這孤獨,無法讓她清醒,只有更教她害怕,更令她痛苦!

  她需要人陪……余翊……

  藍宛瑜站起來,腳丫無聲無息地踩在冰冷的地板,悄悄走上二樓。

  「余翊……」她扭開門,呼喚的聲音脆弱怯懦。

  余翊張開眼,在微弱的光線中,看見她梨花帶雨地接近自己,一下子他為之撼動。

  她像隨時可能消散的孤魂一樣無助,美麗的容顏不帶有一絲生氣。

  她哭泣的神情擰疼他的心。

  他沒有開口,任她在床沿坐下,向他的胸膛依靠。

  「抱我,求求你……抱緊我……」她急切的哀求他,啜泣的低喃聲任是鐵石心腸也會軟化。

  余翊推不開那雙攀緊他頸項的纖弱手臂。

  「怎麼了?」他的詢問充滿不曾有過的溫柔。

  藍宛瑜搖頭,「別問……求你,抱我。抱我,余翊。」

  她埋在他懷裡的身子嬌弱顫抖,余翊猶豫了一下,伸手輕擁著她。

  「你知道自己在求我什麼嗎?」他不想趁人之危,但他也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

  他的聲音沙啞,充斥著藍宛瑜也明白的欲求。

  「我知道……抱緊我。」她需要有人幫她驅逐那段痛苦記憶,現在,此刻!

  余翊深鎖眉頭。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代替品。

  「余翊,你是余翊。」是她熟悉的余翊。他為什麼還問?他以為她忘了他嗎?不會的。

  藍宛瑜偎緊他溫熱的身體,企求他的擁抱。

  余翊抬起那張濕熱而美麗的容顏,凝視了一會兒。

  她美得不真實,美得虛幻,美得讓他心悸……他無法忍受這張容顏哭泣。

  「別哭。」他吻去她頰上的淚。

  藍宛瑜任他吻遍她的肌膚,他的吻撫慰了身體裡一條條畏怕得疼痛的神經,凍結的血液再度活絡起來。

  余翊抱她上床,用緩慢的動作與溫存的方式為她褪去束縛,在他眼前呈現了人類的最初與完美……

  他的手指撫遍了每一處不曾有人探尋的地方,藍宛瑜為他著了火,痛苦的回憶暫時被遺忘了,她所有的感覺只為他而生,身體同時為他燃燒……

  「余翊……余翊……」

  她低低切切的呼喚沒入他的口中。

  美麗的她,哭泣的她,完美的她,在一瞬間引燃了他的狂熱與驚訝!

  她,居然還是……

  「各位聽眾大家早,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歡迎各位收聽——」

  定時的廣播節目被關上了。

  余翊已經梳洗過,重新站在依然凌亂的床前。他面色陰鬱地盯著床單。

  當他一早醒來時,枕邊是空的;別墅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她的足跡,她像是不曾踏進來過,連一根髮絲也沒有遺留……

  若非床單上明顯染著血跡,他會以為昨夜是一場夢。

  她居然在他熟睡時,無聲無息地走了。

  余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一夜情的對象,他以為他比較符合好老公的形象。

  這個不懂得抓住機會銬牢他的女子,記得她叫……上官小雅!

  秦世帆真是找了一個麻煩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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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0: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咖啡,謝謝。」

  「小雅,這是上個禮拜向你借的,謝謝你。」藍宛瑜趁兩人假日見面,把送洗回來的衣服連同一身行頭全帶來還給她。

  上官小雅原來是瞞著哥哥到周通上班,雖然經過父親同意,但基本上小雅的監控權是操縱在哥哥手上的。上個禮拜她陪陳經理和客戶應酬,不巧被哥哥逮著了,第二天,在哥哥的強權威壓下被迫遞辭呈了。

  「什麼借的,這是我特地挑選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你忘了那天是你的生日嗎?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隔天上班再告訴你,結果家兄出來攪局,破壞這一切。」上官小雅無奈地攤手。

  「送我的?不行,這些東西太貴了!」藍宛瑜還是推回去給她。

  她是不知道這些東西價值多少錢,她很少逛街,對服飾完全沒有概念,但宛婷不同,她光是看到其中的皮包,就說一個要兩萬多,衣服、鞋子就更不用說了,藍宛瑜聽得咋舌不已,哪裡還能夠收下。

  再說,她從來不慶祝生日……自從十年前那一夜起。

  「送禮貴在情意,談錢多俗氣!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別把朋友送的禮物給退回來。」上官小雅推給她,堅持要她收下。

  「這像是送朋友的禮物嗎?我看適合送情婦。」藍宛始打趣,接下來才正經的說:「我真的很謝謝你,不過這些我真的用不到,你還是拿回去好了。」

  「鞋子、皮包、衣服,這些都是女人的必需品,你哪樣用不到呀?而且你還給我也沒用,我們尺碼不一樣,我如果有你的一級身材就好了。」上官小雅欽羨地說,搞不懂宛瑜為什麼總愛穿得寬寬鬆松,一年到頭就穿著長褲,踩一雙平底鞋,把自己的好身材全給糟蹋了。

  「別嫉妒,你把這些拿回去變賣了,走一趟美容院就衍了。」藍宛瑜調侃她。

  「風涼話!」上官小雅白她一眼,連斥人的聲音都是柔柔的。「說實在話,你對自己真是太苛了,如果你對自己有對宛婷的一半好,那我也不會擔心了。」

  「你是瞎操心,我對自己好得很。」藍宛瑜也回她一眼,「你最近過得怎麼樣?你哥哥沒為難你吧?」

  「藍宛瑜,不要把話題扯開。」上官小雅板起臉,早洞悉她會這麼做。「你真是太寵宛婷了,為什麼不讓她知道你在支付她所有的生活費用?宛婷也是個好女孩,如果她知道這件事,多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

  「分擔什麼呀?你真是誇張,都告訴你沒這回事了。」藍宛瑜搖搖頭。

  「別又告訴我令尊為你們姊妹倆留下多少遺產,果真如此,你還需要天天「加班」嗎?宛瑜,我有眼睛,你瞞不了我。」上官小雅雖然從小養尊處優,卻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光是往宛瑜家裡走幾趙,她就什麼都明白了,只是她不懂,宛瑜為什麼要一個人這麼辛苦?除了「加班」,還兼了不少差事在休息時間做。

  「我只是喜歡工作嘛,你少疑神疑鬼。」藍宛瑜湊上前,故意壓低音量以神秘兮兮的語調吸引她,「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上個禮拜我借用了你的名字,騙了兩個男人。」唉!為了引開小雅的注意力,她得大大犧牲了。

  「真的?為什麼?」上官小雅果真提起興致。

  「你的咖啡。」服務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謝謝。」藍宛瑜慢條斯理地加入奶精和糖攪拌,一看動作就知道是故意拖延時間。

  「你快說嘛!」上官小雅搖她的手腕催促。

  藍宛瑜睨她一眼,視線調往窗外,看大太陽底下來來往往的行人。

  那夜以後,不知不覺她已經養成習慣,總在人群之中渴望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上官小雅仔細觀察她像突然失了魂魄的神情,也變得若有所思起來。那樣的神情代表的意思,她最清楚了,只是沒想到在宛瑜的臉上也看得到。

  她們另外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是上官小雅個人的公寓,藍宛瑜沒有隱瞞,把她和余翊發生關係的事全告訴她。

  上官小雅簡直不可思議極了,差點沒駭掉了下巴。

  她知道宛瑜不是隨便的女孩子,她好相處,個性爽快,是公司男士眼中的好哥兒們,是個有求必應的老好人,能力所及,她從來不拒絕幫忙別人。但在感情方面卻是一片空白,被公司同仁一致認為是愛情白癡,人人以為她對男女的感情特別遲鈍,原因是有不少男同事向她表白,一句「我喜歡你」換來的是「我也是,我們是好同事嘛。」再不然,「我對你特別有好感,你可以跟我交往嗎?」結果,「我對你的感覺也很好,你是一個好人,很好交往的同事。」她總是很阿莎力的這麼說,讓人搞不清她到底是拒絕還是真不明白對方的心意,通常這些向她表白的男士很快就死心了,然後把她當成好哥兒們,而她又多了一個「好同事」。

  「原來你根本不是遲鈍,而是故意裝傻。」連上官小雅都被她給騙了。

  「你指的是向我告白的那些人?彼此都是同事,日後還得見面,太明白的拒絕會令彼此都尷尬,倒不如讓大家認為我對愛情沒感覺,向我告白失敗的人也不會沒面子,又可以維持同事之間的感情。」藍宛瑜照實說。小雅已經離職了,她不必對她裝傻。

  「的確是好辦法,你總是設想周到。」上官小雅一向佩服她的為人處事。「那位余先生……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嗎?」她是不怎麼好意思啟齒,但既然宛瑜肯把這件事情告訴她,那表示是信任她的。

  「你看我像隨便的女人嗎?」藍宛瑜紅著臉瞟她一記,心底又有些心虛。如果她不隨便,為什麼和余翊上床,而且還是她主動?

  她無法全然把責任歸咎於當晚的失常,如果對方不是余翊,她是不是也會這麼做?

  「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女人,所以才問你。」上官小雅遺憾地歎了口氣,「本來我還想把你介紹給家兄,讓你成為我的嫂子,這下子美夢全碎了。」

  「你是希望令兄放你自由吧?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藍宛瑜差點沒跪下來拜謝天地,慶幸小雅的如意算盤沒打成。

  「你別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嘛,家兄只是脾氣差了點……」

  「只是脾氣差了點?」藍宛瑜睨她。

  「唔……火爆,再加上一點點專制……」

  「只有一點點嗎?」藍宛瑜輕哼。

  「好嘛!我承認他是很火爆、很專制,這總行了吧!你不要故意挑人家語病好嗎?」上官小雅嗽起嘴。

  「我可沒見過他哦,是你時常在我面前批評他是沙文主義的徹底實行者,脾氣還可以媲美火山爆發的威力,而且蠻不講理的程度連嬰兒都得自歎弗如。你自己說,我有沒有增減一個字?」光聽小雅的形容她就怕了,還說什麼介紹給她,陷害敵人也不能用這麼歹毒的方式,何況還是朋友。

  「你的記性真好。」上官小雅譏諷她。

  「大家都這麼說。」藍宛瑜揚起嘴角。

  「其實家兄也沒我說的那麼差啦,他還是有很多優點的,例如:他有一張連我都嫉妒的臉孔,還有每個男人都渴望的體格。」上官小雅終於發覺自己說了太多哥哥的壞話,以至於造成宛瑜對哥哥的偏見,如今打算多少彌補一些回來。

  「外表是父母生成,又不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怎能算優點?」藍宛瑜搖搖頭,小雅說得真牽強。

  「好,不說他長得帥,起碼他在事業方面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商業才能連家父都甘拜下風呢!」上官小雅其實是很敬佩哥哥的。

  「說了這麼多,你就是想告訴我,令兄唯一的優點就是工作能力強,是不是?」藍宛瑜調侃她。

  「才不止呢,其實他的優點——」

  「好好,我知道,他的優點和他的缺點一樣多。只是,我們討論他做什麼?」這才是藍宛瑜一直想說的話。

  上官小雅憨笑了一下,「我忘了他已經不能成為我們討論的重點。」

  藍宛瑜端起飲料潤喉,她猜測接下來上官小雅還會提出一長串的問題拷問她。

  「宛瑜,那後來呢?」上官小雅倒不教她失望。

  「什麼後來?」沒頭沒尾,誰聽得懂?

  「你應該告訴余先生,你是藍宛瑜了吧?」她想知道余翊知道後的反應,他是否還記得十五年前的玩伴?

  「我沒有告訴他。」

  「為什麼不說?他豈不是一直誤會你是上官小雅?」名字借她倒無所謂,可是她不懂宛瑜不說的用意。

  「我們不曾再見面。」藍宛瑜搖頭。

  上官小雅皺起柳眉。「他始亂終棄?」

  藍宛瑜服了她。

  「是我不想再見他。」她擱回杯子,摟著抱枕倒向沙發,兩腳蜷縮起來。

  「為什麼,宛瑜?」上官小雅認真地瞅著好友。

  「我沒有臉見他。」藍宛瑜看起來苦惱極了。

  「是因為你用了我的名字?」她還不曾看過宛瑜脆弱的一面,希望自己能夠幫助她。

  「不是。」藍宛瑜突然沉默,平常從容的態度不見了,一向達觀的神色從她臉上消失。

  那份對自己完全缺乏自信和對自己的鄙夷,上官小雅看得憂心。

  她以為宛瑜找到愛情歸向了,結果似乎不是如此。

  「宛瑜,你在擔心什麼?」上官小雅坐到地板上,拉近兩人的距離。

  藍宛瑜看見好友為她愁眉苦臉,嘴角牽起一抹微笑搖頭。

  「別為我煩惱,我沒事。」小雅大概以為她和余翊發生關係是因為久別重逢,她沒有把那段痛苦的記憶告訴小雅,也略過了那夜的導火線。

  「別在我面前假裝沒事。」上官小雅皺起眉頭,「你不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煩惱,我們是朋友。」

  藍宛瑜凝視上官小雅關切的眸子,內心湧現不少感動,她喃喃地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和他沒有發生關係……小雅,我不想再見到他。」

  上官小雅雖然還不能瞭解宛瑜的心思,起碼她已經知道,對宛瑜而言,余翊的存在並不令她快樂。

  只是,如果僅是如此,為什麼宛瑜在咖啡店裡還會有那樣的表情?

  那種表情,讓她以為宛瑜戀愛了。

  「宛瑜,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問?」上官小雅腦子裡突然浮起這件事。

  「你問啊。」藍宛瑜瞧她羞澀的模樣,卻不怎麼提得起興致,換做平常,她一定很好奇急著知道小雅想問什麼。

  「你……你跟余先生……有做避孕措施嗎?」上官小雅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藍宛瑜怔愣地出沙發上爬起來,緩緩看向她。

  「我忘了!」

  上官小雅瞅著好友一臉恐懼的慘白柙色,也只有愛莫能助的歎氣。

  超過十二點了,今天陪總經理去拜訪一位大客戶,又多談了筆生意。

  「姊,你又這麼晚才回來。」藍宛婷坐在前廊的搖椅裡,等她有好一會兒了。

  「你怎麼還沒睡?」藍宛瑜聽出妹妹口氣裡的抱怨,疑惑地在她面前蹲下來,「婆婆睡了吧?」

  「早睡了。」藍宛婷傾向前拉住她,「姊,我告訴你一件很奇怪的事。今天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好像有人在跟蹤我。」

  「跟蹤你?你看清楚他的模樣了嗎?」藍宛瑜為之緊張。

  藍宛婷搖頭,「我只是說好像嘛。我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犀利的視線盯著我,一直到我進門才消失。」

  藍宛瑜狐疑地睨著藍宛婷。

  「又是你哪一個愛慕者?」她毫不懷疑妹妹有這樣的魅力,一身中性打扮卻隨時散發著熱勁與女人味的宛婷,追求者多得可以排滿萬裡長城。

  「才不是,仰慕和詭異的目光是不一樣的,你以為我分不出來嗎?」藍宛婷甩開她,仰躺回椅裡搖擺。

  「是,等你背後長了眼睛再告訴我。」藍宛瑜沒精打彩地站起來,走進客廳裡。

  真是,害她緊張!

  居然不相信她敏銳的第六感,藍宛婷皴著鼻頭,躍身放棄搖椅,跟著進屋裡。

  「姊,你為什麼老是這麼晚才回來?還規定人家得在十點半前到家。」自個兒不以身作則,她這個做妹妹的當然不服。

  藍宛瑜回頭去鎖好門。

  「我跟朋友逛街、聊天晚了嘛,下次會早一點回來。」她心虛地說。

  「亂講,你根本不愛逛街,每次都找這種借口。」藍宛婷不客氣地戳破她的汽球。

  「你又知道了,我告訴過你嗎?」藍宛瑜走進房裡,避開妹妹的目光。

  「我就沒看過你哪一次提著大包、小包回來,身上穿的也老是那幾件衣服,一雙鞋子還可以穿三年。我用眼睛看都知道,還用你告訴我嗎?」藍宛婷跟進她房裡。除非假日,否則姊姊一定早出晚歸,她們姊妹倆想聊天都難,她今天是特地等姊姊,當然不會讓她草草帶過就算了。

  「那我跟朋友聊天總行了吧?你管得還真多,到底誰才是姊姊?」藍宛瑜瞟她一詞,拿著睡衣走進浴室。

  「天天跟朋友聊天?你又不是長舌婦。」藍宛婷翻個白眼。這借口也太牽強了。

  「你當我去約會行不行?我要洗澡了。」藍宛瑜在她面前關上門。

  「有人約會穿成你這樣子的嗎?連口紅也沒擦,鬼才相信你!」藍宛婷在門外吼,看樣子是不打算罷休。

  藍宛瑜趕緊開了門,探出頭。

  「你輕聲點,想把婆婆吵醒啊?」她斥道。

  藍宛婷揚起嘴角,靈眸泛著淘氣的光芒。

  「姊,我跟你一起洗澡。」

  「這麼晚了,你還沒洗?」藍宛瑜皺起眉頭。

  「我在等你回來啊。」藍宛婷自個兒推門進去。

  「那讓你先洗好了。」她準備開溜。

  「姊,我想跟你一起洗!」藍宛婷把她拉回來。

  「你是不打算放過我了對吧?」藍宛瑜歹命地歎氣,她這妹妹一執拗起來,連她都沒轍。

  「姊,我幫你放水。」藍宛婷打開水龍頭,一下子又變得勤快又聽話的模樣。

  藍宛瑜這時候才發現妹妹穿著睡衣。

  「你根本已經洗好了,還誆我。」她嘀咕著脫下衣服。連洗個澡都要她「受刑」,她這輩子是別想打發她這個妹妹了。

  「你自己反應遲鈍嘛。」藍宛婷坐到馬桶蓋上,眼睛發亮地盯著姊姊一身雪白凝脂般的肌膚和只有「完美」二字足以形容的身材,妒羨交集之下,已經忘了跟著進來的目

  「再看我要收費了!」藍宛瑜朝妹妹一雙「色眼」丟毛巾,身子沉入水裡。

  「姊,你的身材好棒哦,你周圍的男人一個個都瞎了眼,居然會放過你。」藍宛婷把毛巾丟回去,又貪婪地多看了兩眼。

  藍宛瑜沒來由地臉紅,心底浮起余翊和她纏綿的畫面,又惹起了一件今她擔憂的事。她的手伸向腹部,神色頓時變得憂鬱。

  「姊,你怎麼啦?」藍宛婷留意到她明顯的轉變。

  藍宛瑜趕緊搖頭,往雪白的肌膚猛潑水。

  「姊,你很奇怪哦。」藍宛婷狐疑起來,一雙淘氣的眸子霎時正經,開始努力想在宛瑜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你才奇怪呢!色女,可以出去了吧?」藍宛瑜忙碌的洗身子,藉以掩飾慌亂的情緒。

  真奇怪,她剛才明明看出姊姊不對勁……到底是哪裡呢?藍宛婷的思維中斷了,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姊,你兩個禮拜前沒回來那晚跟誰在一起?」她現在忽然覺得可疑。

  「不是……跟你說了我住小雅那兒嗎?」藍宛瑜一震,心底捏了把冷汗。她這妹妹有時候也很敏感的。

  藍宛婷直覺認為姊姊在說謊。那天旱晨她推開門,惺忪的眼睛立即為之一亮,她以為自己看到仙子了,她從來不知道姊姊原來是絕色之姿,那日的發現立刻令她對姊姊完全改觀,並且開始狐疑起來。

  對姊姊那晚未歸的說辭,藍宛婷抱持質疑的態度,暫且保留不再探究。

  「姊,你這麼漂亮,為什麼從來不好好打扮自己?」女人都是愛美的,就姊姊不一樣,衣著圖舒適,髮型圖方便,鞋子只要能穿就好,真是!

  「我既然是天生麗質,那不用打扮也很美麗不是嗎?」她搞不懂宛婷和小雅為什麼總愛針對她的衣著批評。

  「你有看過穿著土裡土氣的女人被男人誇為美人的嗎?」不是她用詞惡毒,實在是姊姊對衣著的隨便已經到了她不敢恭維的地步。

  「非要有男人誇才能活得下去嗎?」她不懂。

  「我只是打個比方嘛!男人第一眼看的是女人的外表,姊雖然是天生麗質,卻好似鑽石蒙了塵,不好好擦拭,又怎能今人眼睛為之一亮?」這方面她可比老姊懂多了。

  「謝謝你的建議,我對招蜂引蝶沒有興趣,家裡有一個藍宛婷就夠了。」藍宛瑜泡進水裡,一天的疲勞總算獲得紓解。

  「我哪有招蜂引蝶呀?是那群無聊男子自己找上門來,煩都煩死了。」藍宛婷立刻抱怨,有時候太受歡迎也是一種困擾。

  「你都這麼說了,那又何必叫我自找麻煩?」藍宛瑜輕易就讓她啞口無言。

  想收回抱怨也來不及了,藍宛婷嗽起嘴。

  「不說了,等你真正戀愛了,你就會明白什麼叫女為悅己者容。」結果說了老半天還是白搭。「姊,下個禮拜我和朋友打算環遊台灣,你能不能先給我錢?」

  「……好啊,我明天拿給你。只是,你不用上課嗎?」

  「拜託,我已經放暑假了!」上禮拜才跟她說過又忘了,老姊最近實在有問題。

  「對,我想起來了。」藍宛瑜連忙點頭。

  周通櫃台處

  「先生,需要我為您服務嗎?」櫃台小姐炯亮的雙眸盯著一位氣質斯文、嘴角掛著微笑的男人。

  「我找一位上官小雅小姐。」

  「請問您知道她是哪一課的嗎?」櫃台小姐眸底的光芒霎時減少了許多。原來已經名草有主了。

  「我不清楚。她……可能是秘書、助理之類吧。」他回到初見她的俱樂部詢問,那兒的經理倒是也對美女印象深刻,馬上就告訴他他們是以周通的名義登記。

  「那麼我幫您從秘書課查起好了。」櫃台小姐撥電話上秘書課,「請問有沒有一位上官小雅……是嗎?我知道了,謝謝。對了,請轉告藍宛瑜,櫃台有一封她的信,請她有空下來一趟。」她掛上電話。

  藍宛瑜?

  「先生,您要找的上官小雅在兩個禮拜前已經離職了。」

  「離職?」兩個禮拜前……是那件事發生後嗎?「小姐,可以把她的地址給我嗎?」

  「很抱歉,我們不能這麼做,這是公司的規定。」櫃台小姐特別強調,她個人是很想幫他啦。

  「我知道了。」他不會強人所難,「周宇琛在嗎?」

  「周——您指我們總裁?」櫃台小姐有點訝異。

  「是的,如果他在,我想找他。」

  「我的信?」藍宛瑜回到座位,都還沒坐下呢。

  「是啊,在櫃台。你先去拿好了,免得待會兒忘了。」錢秘書告訴她。

  「宛瑜,快拿上來看看,說不定是情書呢。」有人起哄了。

  「情書?真的?我也要看。宛瑜,你快點去拿!」

  「又不是寫給你,那麼興奮做什麼?」

  「我收到情書有什麼希罕?」

  「這麼說宛瑜收到情書屬難能可貴囉?」

  「沒錯,難如登天。」

  「現在不就登天了嗎?」

  「還不確定是情書哩!」

  「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對啊,宛瑜,你怎麼還站在這兒,快去拿嘛!」林秘書把她推出門口。

  「我下班再拿——」

  「你不拿會害我們一整天無心工作。」

  「對呀,今天工作效率減低可能就拜你所賜。」

  「快去啦!」

  藍宛瑜就這樣被一群同事拉出秘書課,只聽到背後鬧聲未歇,有人開起賭場來了

  「喂,快下注,情書賠十,非情書賠一。」

  「啥?才賠一啊!真小氣。」

  「你可以賭另一邊嘛。」

  「拜託,別拿我的血汗錢開玩笑。」

  嘖,這群女人!工作壓力大也不能拿她來紓解嘛。藍宛瑜搖著頭搭電梯下樓去。

  「請問先生貴姓,和我們總裁事先約好了嗎?」櫃台小姐雖然公事化的詢問,口氣卻比剛才的親切更多了一份不敢冒犯的恭敬。

  「沒有。如果他在,請他下來一趟,我是——」

  「余翊。」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走過來,穩健而自信的步伐並不遜色於伸展台上的男模特兒,俊美的臉孔更足以教女人望之生卑。

  「總裁,這位先生要找您。」櫃台小姐趕緊開口,難得有機會和公司內第一偶像說上一句話,全公司的女性職員要嫉妒死她了。

  「他是我的朋友。」周宇琛和余翊站在一起,看到他的駕臨有些許訝異,「大院長,剛從美國回來?」

  「King告訴你的?」余翊倒不意外他連這種小事也知道,因為他在美國的最後一天「碰到」King。

  「他說你在台灣有急事,不能留下來幫他。他認為是你不肯幫忙。要到我辦公室聊聊嗎?」周宇琛邀請他。

  「隨便。」余翊從容的微笑。

  「我看你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周宇琛深深睨睇他一眼,帶頭走往電梯,並且按下按鈕。

  「只是件小事。King的事他自己可以解決,不需要用到我。」余翊推高眼鏡,抬頭看電梯的燈號閃到三。

  「他的說法可不一樣,不過這是你們的事。」電梯門開了,一個抱著一大疊書刊的主管衝出來,撞上了周宇琛。

  「怎麼搞的,不會閃啊!」面對散了一地的書刊,這主管心急口快地開炮,沒向人道歉就急忙蹲下來撿。

  「陳經理,是你自己撞上人家的,怎麼反而責怪人?」藍宛瑜和他一起出來,也蹲下來幫他撿。

  「對不起,我在趕時間。」陳頂憲蹲在地上匆匆向人道歉。

  「沒關係。余翊,走吧。」周宇琛走進電梯。

  陳頂憲和藍宛瑜同時抬起一張驚愕的臉。

  「總裁?真是對不起,不知道是您!」陳頂憲認出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道歉,結果撿好的書刊又灑了一地,擋住電梯入口。「該死!宛瑜,快幫我撿!」

  陳頂憲這一喚,喚來了兩人的注視。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他,毫無心理準備的藍宛瑜詫異極了。

  他確實聽到她叫宛瑜,這個結著髮辮,戴一副黑框眼鏡的女孩……

  發現他在看自己,藍宛瑜急忙移下視線,裝作忙碌的收拾書刊。

  「余翊。」周宇琛喚他,正按著鈕等他。

  余翊又同藍宛瑜凝睇了一眼,才進入電梯裡。

  「在想什麼?」周宇琛狐疑地瞅著他。

  「沒什麼……」

  直到電梯門關上了,藍宛瑜才停下動作,凝視著它。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宛瑜,謝謝你。」陳頂憲等著接過她手上的書刊,卻發現她盯著早已關上的門出神,「怎麼,連你也看上總裁了?」他翻個白眼,自以為看穿了她的心思。

  藍宛瑜回過神。

  「別嫉妒人家比你帥!」她把書刊重重地放回他手上,然後往櫃台走。

  「狗咬呂洞賓,我是為你好耶!迷上他,你是注定要失戀的。」陳頂憲嚷嚷著往大門口走。如果不是他趕時間,他一定會好好「開導」他的「好哥兒們」。

  「鄭美人,聽說有我的信?」藍宛瑜和櫃台的鄭小姐有幾分熟稔,偶爾彼此還會消遣幾句。

  「宛瑜,你有沒有看到剛才和總裁一起的帥哥?」鄭小姐興奮得急著找人分享她今日的幸運。

  「看到了。」她不自然地挪一下眼鏡。

  托宛婷的福,昨夜她心不在焉的將拿下的隱形眼鏡隨手擱置,今早才發現隱形眼鏡被她擱在洗手台,並且沖掉了。

  「那你一定也看到他溫柔的微笑了。天啊!他看起來像什麼都懂似的,被他一看,我都緊張死了。」鄭小姐猛拉著藍宛瑜。

  「是嗎?」她無法認同那抹教人猜不透的笑容堪稱為溫柔,讓她來評論,高傲和自負會比較適合用在他身上。

  「你一定聞到他身上那股安定的氣息了,那是能教女人安心和充滿安全感的味道。又帥又有氣質又值得信賴,他真是一個十全十美的老公型男人。」鄭小姐憧憬的臉上溢滿光彩,彷彿恨不得倒追人家似的。

  「那是你的錯覺。」藍宛瑜忍不住脫口而出,想起自己在俱樂部聽到他的聲音時,想也沒想就抱住他,同他求援的事,不禁悔恨不已。

  「聽你的口氣,好像跟他很熟?」鄭小姐狐疑地看著她。

  「我跟你比跟他熟。信拿來。」藍宛瑜伸出手。

  鄭小姐慢吞吞地把信交給她。

  「你知道嗎?他本來是要找你們課裡的上官小雅,後來聽說她辭職,才找上總裁。」她嗽起嘴,「宛瑜,上官小雅長得怎麼樣?我見過她嗎?」

  藍宛瑜接信的手僵住了。

  他……找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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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1: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原來我是你有事才找上的對象,你還真夠朋友。」周宇琛瞭解余翊的「需要」後,藉機會揶揄他。

  「你也不認為我沒事會找你,我總不能讓你失望。」余翊端起由他的秘書泡的咖啡品嚐,眸底掠過一抹激賞,「你徵選秘書的先決條件,大概就是請她們先泡一杯好咖啡吧?」

  周宇琛嗜咖啡成癡,早在他的朋友圈中成為趣談,他可以三天不吃飯,卻不能一餐不喝咖啡,而且對咖啡之挑剔,只怕放眼台港已經沒有幾個人泡得出他滿意的味道,是個標準的咖啡怪人。倒是做他的朋友有一個好處,就是隨時可以分一杯羹,喝到美味的咖啡。

  周宇琛對他的調侃竟認真的點點頭。

  「你真瞭解我。」他語氣平淡,不似說笑。

  余翊嘴角的微笑加深了。

  「你怎麼不乾脆到咖啡店去挖角?」

  「我確實是在咖啡店找到我的秘書。」周宇琛平穩地嘗了一口咖啡。

  余翊對於他為了維護咖啡怪人的名號所做的努力,倒是很捧場的給予欽佩的眼神和支持的微笑。

  「衷心期待你找到一個比咖啡還能夠令你滿意的妻子。」

  「多謝你的祝福。」周宇琛不理會他的調侃。他對余翊要找的人興趣相當濃厚,「這位你連地址都不知道的上官小雅,跟你是什麼關係?」

  「你只要知道跟你沒有關係就行了。」余翊對於世人的好奇心一直抱持質疑的態度。看來改日有必要解剖幾顆腦袋來研究看看。

  「的確跟我沒有關係,所以需要她通訊資料的人不是我。」周宇琛擺出不在意的臉孔,完全「尊重」他想保有隱私的自由。

  余翊瞇起黑眸,在這一刻下決定,第一個要解剖的就是周宇琛的腦袋。

  「她是跟我有肌膚之親的女人。這一點足夠令你滿足了嗎?」他的微笑不變,只是圍繞在他周圍的空氣冰冷了許多。

  「好說。我想你大概不願意跟我分享這一段激情羅曼史吧?」周宇琛比剛才更感興趣了,畢竟能夠令余翊找上門的女人不多,算一算這還是第一個。

  「怎麼會呢?如果你肯移駕我的醫院,我想我的實驗室是個很適合『談心』的地方。」余翊微笑,此時的神情好比手上握著一把手術刀,隨時能夠為周宇琛效勞一樣「開心」。

  「不巧,我沒空,不過我還是謝謝你的邀請。」周宇琛並不想嘗試死於好奇心之下的滋味。

  「真是可惜。」余翊還真有那麼一點遺憾。

  「總裁,這是人事課送來的資料。」秘書敲門後帶了一份文件進來。

  「謝謝。」周宇琛把它交給余翊,「別太快請我喝喜酒,否則家母會傷心的。」

  一對新人拜堂,新郎不是她兒子。周媽媽豈止傷心,瞪死周宇琛都有可能。

  「儘管安心吧。」余翊揚起嘴角。笨蛋才會拿婚姻綁住自己,他雖不是不婚族,卻也不想太早踏進墓穴。

  上面的地址是一棟有管理員的大廈,余翊在大門口就被擋下了。

  「上官小姐不在,平時也很少住在這裡。」大廈管理員表示。

  「這支電話也是這裡的嗎?」余翊把抄來的電話號碼給他看。

  「是的,這是上官小姐家的電話。」

  也就是說,他是暫時找不到她了。

  「謝謝你,老伯,我想再麻煩你一件事……」

  藍宛婷居然出了車禍!

  藍宛瑜接到梅花婆婆打來的電話,一張臉嚇得蒼白如紙,急急忙忙奔出公司,坐上出租車前往余氏醬院。

  梅花婆婆就在醫院走廊等地。

  「婆婆!宛婷怎麼樣了?」藍宛瑜緊抓著梅花婆婆的手,整個人幾乎快崩潰了。

  「沒事、沒事,你別慌。」梅花婆婆瞧她一臉緊張,趕緊先安撫她,才說明,「阿婷只是骨折,阿翊說她腦袋沒事,你不要緊張。」

  「可是……你剛才在電話裡不是說撞得很嚴重?」藍宛瑜依然不敢寬心。

  「我看她頭部流血,一時嚇壞了啦。阿翊正在為她做檢查,不過他說應該沒什麼大礙,我相信阿翊說得不會錯,所以你也別擔心。」梅花婆婆拍拍她的手。

  「我什麼時候可以看到她?」沒見到妹妹之前,她是絕對無法安心的。

  「再等一會兒。」

  梅花婆婆能夠明白她的心情,是別的意外還好,偏偏是車禍,這是宛瑜一直最害怕的,居然教宛婷給遇上了,難怪宛瑜心急了。

  「姊,你別哭喪著臉痳,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藍宛婷一條腿打石膏躺在病床上,嘻皮笑臉地,反倒藍宛瑜比她更像病人。

  「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被你嚇死了。」藍宛瑜到現在眼眶還是紅紅的。直到確定宛婷沒有生命危險,她才哭出來。

  她太害怕了,她只剩下宛婷一個親人,絕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對不起嘛,可是這也不是我的錯呀。」藍宛婷蹶起嘴。

  「你太不小心了:」藍宛始猜她八成閉著眼睛過馬路,才會被汽車給撞了。「說,是不是又闖紅燈了?」她太瞭解宛婷那喜愛追尋刺激的性子了。

  「天地良心!人家這一次可是規規矩短的,是那個爛騎士故意撞上來的,人家閃避不及嘛。」藍宛婷覺得受委屈,難得她守一次交通規則,上蒼也真不給面子,居然反而害她撞車。

  「你別以為人逃走了,就隨你瞎掰。人家跟你無冤無仇,幹嘛故意撞上你啊?如果是你先拋棄人家,我還相信。」藍宛瑜白她一眼。

  「我哪時拋棄誰了?姊,你不能隨便冤枉人!」藍宛婷抗議。

  「兩姊妹又鬧意見了?」梅花婆婆打開門,「阿婷啊,你的大嗓門也該改一改了,我這老太婆在門外都聽得到你的聲音。」

  「婆婆,連你也欺侮我這個病人……余大哥,你也來看我呀!」藍宛婷瞥見跟在梅花婆婆身後的余翊,一下子把抱怨拋到腦後。

  藍宛瑜突然沉默,只瞥了他一眼就把視線移開。

  「看你做什麼?我把阿翊帶來是要他來看看阿瑜。」梅花婆婆將余翊推上前。

  「婆婆,我有什麼好看的。」藍宛瑜的頭幾乎垂到胸前了。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正狂跳著,想起那一夜、想起電梯前的偶遇、想起他到公司是為了找她……藍宛輸心底充塞著許多問號,他怎麼找到她的?既然到公司找她,為什麼在電梯前相遇不叫住她?還有……他為什麼要找她?

  「阿翊,你很久沒見過阿瑜了吧?你們小倆口就是愛鬧意見,那麼久避不見面,也不聯絡,現在看在我這老太婆的面子上,你們也該和好了。」梅花婆婆認真的勸著他們。

  「婆婆!」藍宛瑜過去拉住她,一臉靦腆又尷尬。梅花婆婆的老毛病又犯了。

  藍宛婷眸底閃著俏皮的光芒,不但不打算為姊姊解圍,還挺樂見其成的。

  比起藍宛瑜的窘迫,余翊倒真沉得住氣。

  梅花婆婆狐疑地瞅著藍宛瑜,「怎麼,是不是阿翊果真欺侮你了?」

  藍宛瑜一下子漲紅了臉,心虛得說不出話來。

  「外婆,宛瑜跟我有十幾年沒見了。」余翊瞅著藍宛瑜,在腦海裡搜尋她小時候的模樣,卻是一片模糊,依稀只記得是一個愛扎長辮子的小女孩。他最大的缺點就是記不住人的面孔,尤其是「善變」的女人,十次見面就有十次不同的造形,往往好不容易記住了,第二次見面又是一張陌生臉孔,所以他早就放棄這一方面的努力。倒是宛瑜,他還記得。「前兩天我在周通見過你,當時以為同名同姓,沒想到真的是你。」

  藍宛瑜詫異地抬起頭,望進一雙溫和而又親切的瞳眸裡,他和顏悅色如逢故友,神色裡沒有譏誚或惱怒,他……不記得那一夜的事?

  他忘了她了?

  藍宛瑜突然又想到自己用了上官小雅的名字,那麼……他是認不出她來?

  她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逐漸平復,然而心底卻又似有一道冷風吹過,莫名地有冰冷和刺痛的感覺。

  「我不記得有這一回事。」

  她冷冷的口氣弄僵了氣氛,不只所有人訝異,連她自己都很意外。

  「姊,你生我的氣就算了,怎麼也把余大哥當成出氣筒?」藍宛婷不高興的厥起嘴。

  藍宛瑜愣了一下,歉然的看向余翊。

  「對不起,我情緒不好,希望你別介意。」她為自己不佳的態度道歉。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浮躁並非因為宛婷出車禍而起。

  「沒關係。」余翊狐疑的審視她。

  「你們又不是陌生人,兩個人說話這麼客氣做什麼?」梅花婆婆皺起眉頭,「阿翊,人家阿瑜已經等你十幾年了,你趕快把人家娶進門,別辜負了人家。」梅花婆婆慎重的吩咐他。

  「婆婆,你又胡說了!」藍宛瑜冷漠地掃了余翊一眼,無意中把罪歸咎於他的存在,害她增加許多困擾。

  余翊並不把外婆的話放在心上,倒是藍宛瑜明顯對他存在著敵意,令他頓感莫名。

  藍宛婷發現余翊盯著姊姊直瞧,靈眸轉了轉,躺在病床上叫嚷了起來,「婆婆,你打擾人家了啦!姊和余大哥久別重逢,有好多話要說呢,你讓他們到外頭去走走嘛。」

  「宛婷,別管閒事。」藍宛瑜現在沒有興致和妹妹一起胡鬧。

  梅花婆婆可不理她領不領情,先是把余翊推出門外,又把藍宛瑜掃出病房。

  「出去、出去,兩人去外頭好好談一談,別說我這個老太婆硬擠在你們中間。」梅花婆婆把房門鎖上。

  「婆婆,你怎麼也跟宛婷一起瞎鬧,快開門嘛!」藍宛瑜在外頭叫嚷著。

  「宛瑜,算了。到我辦公室去,我有話問你。」余翊不來客套,她是藍宛瑜,不是別人。

  「我……我忘了向公司請假,我得去打電話。」藍宛瑜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卻也才想起自己慌張的跑出公司,一句話也沒交代,同事可能正急著找她。

  「到我辦公室來打吧。」余翊微笑著領她上三樓,態度親切如家人一般。

  藍宛瑜狐疑地審視他,在他身上,她看到他十五年前的影子,那是溫和、親切的,和那一夜她所見到的森冷和陌生比較,幾乎是完全不同約兩個人,她不禁懷疑那晚她是不是喝得太醉了,以致誤解了他?

  「怎麼了,你不是要打電話?」余翊喚醒猶在神遊的藍宛瑜。

  不知不覺,她居然跟著他走進院長室了。

  藍宛瑜環視氣派豪華的個人辦公室,不自覺驚呼出聲,「哇!你太奢侈了吧!」

  她轉了一圈,辦公室大得光沙發組就擺了兩套,壁櫃裡擺滿了珍奇古玩,牆上還掛了許多名畫,甚至屏風上的雕龍刻鳳都栩栩如生,更別說他的辦公桌椅是如何價值不菲了。她不僅看得眼花繚亂,更是咋舌不已。

  「這些全是家父的東西,我接手他的位置才一年,沒什麼時間做改變。」他喜歡簡單、舒適的生活,骨董名畫對他來說只適合欣賞,不適合用來做擺飾。

  「你以前一直認為簡單、舒適才是最重要的,我以為你變了呢。」藍宛瑜先環視一遍氣派的辦公室,才把視線轉回余翊身上。

  他怔了一下,嘴角揚起更真切的微笑。

  「我記得你以前總喜歡跟在我後頭,手上還抱著洋娃娃,除了我,你不許任何人碰它。」對她容顏的記憶雖模糊,但兒時一些趣事卻歷歷在目。

  「那是好小時候的事了,我只記得如果我的洋娃娃不准你碰,你就不准我跟著你,而且你其實明明很生氣,還裝作不介意的模樣,我是看你裝得辛苦,才只准你碰我的娃娃。」藍宛瑜想起來了,想到自己還記得當時的心思,更是覺得好笑。

  「有這回事?一定是你記錯了。」余翊狐疑地搖搖頭。

  「才不呢!我記得一清二楚。後來你到國外留學,還要我把娃娃送給你,我不依,你就說從此不跟我聯絡,我告訴你,你是男生,帶一個大娃娃出國不好看,你不聽,後來我們就吵架了。」藍宛瑜厥起嘴。

  「說起來好像你是為了我著想。你不是因為捨不得才不給我的嗎?」余翊注視她。

  「你看你又來了!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是不是還想跟我吵架呀?」

  「你不也一樣執意自己才是對的?」余翊微笑地凝視沉浸在過去回憶中的藍宛瑜,記得那副厚重的近視眼鏡下應該是一雙大而明亮如翦水般的瞳眸……他的笑容突然僵住,腦際浮現一張絕麗容顏和眼前這位已經長大的兒時玩伴的面容重疊——

  「我本來就是對的,我擔心你被人笑娘腔腔,才不給你,誰知道你非但不感激我為你設想,還真的從此斷了音訊,放假了也不來看我。」藍宛瑜回顧著往事,並沒發覺余翊在一瞬間的轉變。

  是他的錯覺吧?余翊搖搖頭取笑自己。

  「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那個娃娃不可嗎?」他的聲音低沉。

  藍宛瑜瞅著他,這時候才想到,她從來沒有問他為什麼。可能當時還小,但直到現在他提起之前,她也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究竟為什麼要它?」她現在非常好奇的想知道。

  余翊微笑,「因為它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我想既然不能帶你出國,那只好帶你的分身了。」

  那個娃娃是藍宛瑜的父親依她的模樣親手製作的,是她七歲時的生日禮物。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莫名的感動。雖然已是十多年前的事,現在想到他當時的那份心、那份情,她還是很窩心。

  「當時十三歲,大概正是愛鬧彆扭的年紀吧,總覺得說出來沒面子。」他微笑。過去的事,現在想來連自己也覺得好笑。

  「現在就不彆扭了?」她無意糗他,只是看見他的神情,過去就彷如雲淡風清,不再在他的心底刻下痕跡,她莫名地覺得失落了什麼似的想生氣。

  「如果還彆扭,就不會告訴你了。」他的口氣,拿她當寵愛的妹妹看待。「想想,我們居然為了一個娃娃互相生對方的氣,真是不值得。」

  「現在的你,當然認為不值得了。」藍宛瑜有些賭氣地說。

  余翊挑眉。「你到現在還生我的氣,是因為我沒有跟你聯絡?」

  藍宛瑜一愣。

  「我沒有生氣。」她否認。

  余翊瞅著她緊繃的臉色,僅是揚著嘴角,沒有與她爭辯。

  「其實我曾經去找過你,不過當時你們已經搬走了,家母告訴我,令尊打算到鄉下定居。沒多久我就回學校了,後來一直從事醫學方面的研究,幾乎很少回來。」他不否認有一度已經將這個童年玩伴遺忘。

  藍宛瑜瞥他一眼,「你走後一年,家父又有了搬家的念頭,他把房子賣掉,帶我們到南部定居。」

  她的父親是娃娃設計師,聽她的母親說,父親在她還沒出生前是搬家狂,往往一個地方住不到三個月,後來因為生下她,才買了房子與余家為鄰。

  「那個娃娃還在嗎?」余翊想看看它,希望記起宛瑜兒時的模樣。

  藍宛瑜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她垂下眼瞼,喉嚨哽咽著酸痛的苦楚。

  「不在了。」

  她的聲音轉為沙啞,引起余翊的注意。

  「怎麼了?」他由沙發的另一頭起身,移近她。

  藍宛瑜忍住眼淚,努力調適自己的情緒,不讓它崩潰。

  「十年前我的父母車禍過世了,娃娃……就放在車上……」染滿父母的鮮血。她故作平穩的聲音到最後還是忍不住顫抖。

  余翊皺起眉頭,心裡起了一團陰霾。

  「你的娃娃……不是一向不離身的嗎?」他嚴謹而困雞的開口。

  藍宛瑜全身竄過一陣戰慄,她不自覺的環抱自己,久久無法出聲。

  余翊凝視她,他知道自己的憂慮成真了。她當時多大?十年前她應該是十五歲,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卻親眼目睹父母死亡,甚至身歷其中……

  「我知道不該這麼說,不過,我真的很慶幸你平安活著。」他擁抱她,希望分擔她承受了十年的痛苦。

  藍宛瑜在余翊的懷抱裡落下眼淚,埋怨的說:「你的確說錯話了,你知道……我寧願自己也死了……可惡,都是你害我想哭!」她推開他,毫不優雅的用衣袖擦去眼鏡下的淚水。

  「有什麼關係?你從小就愛哭,我又不是沒看過。」余翊倒不介意。

  藍宛瑜睇他一眼,「那是小時候的事,我……早已經不哭了。」

  她是倔強、死愛面子,如果他知道那晚的女人是她,一定立刻糗她了。那夜向他投懷送抱的情景又在她腦中重映,她紅著臉避開他的視線。

  「你的父母過世後,誰照顧你們的生活?」想起兒時濃厚的情誼,那份深切如手足的感情很快又回來了,對於多年來的不曾聞問,余翊心底難免有些傀疚。

  「我的父母沒有什麼親戚,一些遠親並不願意領養我和宛婷,而我也無意和宛婷分開。當我決定和宛婷獨立生活後,婆婆突然到南部來找我們,把我們帶回台北和她一起生活。不知不覺,她都照顧我們十年了。」藍宛瑜當時對梅花婆婆的出現既感動又感激,直到現在,她對梅花婆婆還是存著深深的感謝。

  藍宛瑜出生前,她的父親最後一次的搬家紀錄就租在梅花婆婆家附近,婆婆為人熱心親切,與監家的父母很合得來,後來真的房子還是婆婆介紹的。

  「我沒聽外婆提過和你們住在一起,去看過她幾次也沒遇過你們。」他的母親也沒對他提起過。

  緣分就是這樣奇怪的來西,明明週遭的人都認識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記得對他提起她,而在他幾乎已經把那段童年遺忘時,宛婷的一場車禍又把過去的時光拉回來了。

  「婆婆倒是時常提到你,還常常拿你的照片給我和宛婷看。」藍宛瑜彎起嘴角,「你有空應該多陪陪婆婆,她老人家只有餘媽媽一個女兒,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外孫,難免常常念著你。」

  經藍宛瑜一說,余翊才發覺自己一直太忙於工作,疏忽了對親人的關懷。

  「宛瑜,沒想到你長大之後會變成這麼懂事的好女孩。」

  余翊的感慨立刻換來藍宛瑜的睨睇。

  「你又不是我父親,幹嘛露出一臉欣慰的表情?」看起來就是一張老氣橫秋的臉孔。

  「我無法代替令尊,卻可以當你的哥哥,而且對我來說你就像親妹妹一樣。」余翊親切的微笑。

  藍宛瑜凝望他。原來把她當成妹妹,才有這樣親切自然的態度。

  如果他知道自己口中的妹妹,正是那一夜與他纏綿的女人,會是什麼表情?

  「宛瑜,你現在在周通上班吧?」余翊總算拉上了正題。

  藍宛瑜無意識地點點頭,心思還在上一個話題繞轉。

  「那麼,你應該認識上官小雅了?」余翊倒沒有急切的表現,依舊是那副沉著的態度。

  藍宛瑜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被問起,心跳猛地撞擊了一下,整整愣了三秒鐘答不出話來。

  「宛瑜,你認不認識她?」余翊又問一遍。

  「我……你怎麼會突然問起她?」藍宛瑜反問他,不自在又心虛的絞扭著手指。

  「你認識她吧?」余翊狐疑她幹嘛那麼坐立不安?

  藍宛瑜不敢看他,深怕他突然察覺她是他要找的「上官小雅」。

  她故作鎮定地點點頭,「我認識她。」

  她甚至不敢追問他到底問「她」做什麼!

  「你和她熟嗎?」余翊注視她。

  問她和自己熟不熟?你說呢?藍宛瑜皴著眉頭。

  「算得上是好朋友。」她離開沙發,逃開他的視線,「我口渴,可以自己倒水嗎?」

  「請便。」余翊走近她,「我想找她,你可以幫我的忙嗎?」

  「不行!」藍宛瑜因為他接近自己而一時慌張脫口而出。

  余翊瞅著她,開始對她的態度產生疑惑。

  「我……我不是不肯幫你,是……小雅……她前些日子說要出國一趟,現在可能不在國內。」藍宛瑜及時想到正牌的上官小雅曾經這麼說過,悄悄鬆了口氣。

  「是這樣嗎?」余翊推高眼鏡,對藍宛瑜的觀察依然不減。

  「是啊。如果你想找她,等她回國了我會通知你。」藍宛瑜喝了口水,故意泰然自若地面對余翊的審視,「不過呢,我倒想知道你是怎麼認識她的,還有你找她做什麼?」

  她壯大膽子反問他,害怕他再這麼盯著自己看下去,早晚看出端倪來。

  余翊顯然無意說明,他移步,轉回辦公桌後坐回椅子上。

  「等你找到她了,我再告訴你。」他拿起無線話筒遞給她,「你要打電話吧?」

  「對,我差點忘了。」藍宛瑜接過話筒,轉個身,偷偷吐出舌頭。

  幸好,這一關過了。

  既然他認不出她來,那就索性別告訴他。反正,她根本無意瞞他,是他眼拙,認不出她來!

  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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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余氏醫院 特等病房

  「姊,你上哪兒去了?剛才有你的電話呢。」藍宛婷看見她推門進來,便擱下雜誌。

  「我去幫你買果汁了。」藍宛瑜把妹妹指定的果汁遞給她。

  「對哦,我忘了。」藍宛婷不好意思地址舌頭。「你怎麼去這麼久?」

  「我回公司一趟。是誰打電話找我?」藍宛瑜幫她收起雜誌。

  「一個男人,聲音很低沉。我問他是誰,他什麼都沒說就把電話掛了。」藍宛婷用吸管喝果汁,看姊姊這兒收收、那兒撿撿,視線也跟著轉來轉去。「姊,不好意思要你收拾,剛才是我一堆同學來鬧。」

  「沒關係。會不會是打錯電話了?」她剛到過公司,不可能是同事打來的,而公司以外的男子,她熟識的沒幾個,也不可能會知道她在醫院而打到這兒來。

  「人家指名找你,怎麼可能會有錯?」藍宛婷瞅著她瞧,突然把眉頭皴起來。

  「指名找我?那會是誰呢?」藍宛瑜匪夷所思。

  「姊,你怎麼還戴那副老土眼鏡,你的隱形眼鏡還沒配好嗎?」藍宛婷比她還著急。

  「我還沒去配,這兩天戴眼鏡習慣了,我想就乾脆別去配了。」藍宛瑜推高眼鏡。其實整天戴著它,還是會讓厚鏡片的重量壓迫得頭昏腦脹,不過她想慢慢去適應它,人了應該就能習慣。

  「什麼呀,你該不會是想戴這副老土眼鏡度過你的青春年華吧?」藍宛婷不敢相信姊姊居然可以毫不在意戴著它到處走,換做是她,早幫那副土斃了的骨董眼鏡做墳墓,讓它壽終正寢了。要她戴那副土眼鏡,她寧願一頭撞死算了。

  「你幹嘛大驚小怪的,我的眼鏡礙著你啦?」藍宛瑜一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想著什麼。

  「姊,我拜託你,不管你在哪裡戴它都好,就是別在余大哥的醫院裡戴好不好?」藍宛婷無力的說。

  「為什麼到醫院來不能戴?」藍宛瑜搞不懂這又是哪門子的論調。

  「你戴那副眼鏡,讓余大哥看見了很丟臉耶!」藍宛婷翻個白眼。

  「他早看過了呀。」藍宛瑜一臉迷惘,戴近視眼鏡有什麼好丟臉的?全國那麼多人戴,余翊也戴呀。

  「他看過沒關係,就是別再讓他看見。姊,你要扎長辮子、要穿那些土不拉嘰的俗套裝都隨你,就只有這一點我拜託你,別連你最動人的眼睛也藏起來好嗎?」藍宛婷自見過余翊後,就認定了他是自己姊夫唯一人選,如今正決定要扮紅娘為姊姊拉線。

  但是,瞧姊姊這副土樣子,人家余大哥氣質高雅、俊逸斯文,眼睛又沒脫窗,哪可能看得上姊姊呀。也唯有靠她這個紅娘一點一點改造姊姊,讓余大哥發現她的美了。

  藍宛瑜不自覺地推推眼鏡。

  「我戴跟不戴眼鏡時,真的差那麼多嗎?」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曾經不斷思索,仍然困惑余翊為何不認得她,難道……真是她打扮不同的關係?

  記得當天穿的是小雅送的米黃色長襬洋裝,她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不曾穿過裙裝了,還有高跟涼鞋亦然,自己平常總是一雙平底涼鞋,不然就是布鞋。

  她的手滑過低垂到腰下的髮辮,那夜小雅將它拆散了,她還記得余翊的手指緩緩撩過其中的感覺……

  「姊,你臉色怎麼紅紅的?」藍宛婷瞧見了,狐疑地緊瞅著她。

  藍宛瑜尷尬地中斷了思緒。

  「可能冷氣不夠強,我有點熱。」她胡亂謅個借口,別開臉去。

  「大概是你從外面進來的緣故吧。」藍宛婷這粗神經不疑有他,繼績扛起她的改造大業,對姊姊方纔的自言自語提出批評,「姊,你戴那副厚鏡片眼鏡看起來真的好拙哦,別說余大哥不會多看你一眼了,他沒被你嚇跑就不錯了。」

  「你扯到他做什麼?」藍宛瑜皺起眉頭,敏感地察覺妹妹的企圖。

  「我要余大哥做我的姊夫,為了完成心願,你可要好好跟我配合哦。」藍宛婷直言不諱。

  「配合什麼?」藍宛瑜睨她一眼,打算聽聽她的白日夢作到哪個階段。

  瞧姊姊挺有興趣,藍宛婷趕緊說:「首先,把你的眼鏡丟掉,讓余大哥為你迷人的翦水秋瞳屏息;接著拆開髮辮,任你那閃閃發亮、明艷動人的秀髮在微風裡飛揚,余大哥只消凝視你的背影,肯定從此再也移不開視線了。然後你要把櫃子裡的衣服全數丟掉,重新添購性感且高雅,能夠凸顯你姣好曼妙的身材,並且流行的時裝,這麼一來,你很快就可以完全鎖住余大哥的目光,讓他只迷戀你一個人了。不過,最後這件事還是等我出院以後再幫你的忙好了,我對姊的眼光實在沒有信心……姊,我說了一大堆,你到底聽進去沒有?」

  居然沒精打彩的倚在矮桌上托起下巴,太不給面子了!

  「你要不要聽聽我的看法?」藍宛瑜慢條斯理地說。

  「好啊。」藍宛婷點點頭。

  「首先,我不可能不戴眼鏡,因為我對朦朧美的世界並不大有興趣:再者,在這炎炎夏日裡哪來什麼微風,頭髮散開來只會又熱又悶又不方便,而且一到晚上說不定還會嚇死人,你不要把小說裡面那一套浪漫搬到現實生活來,完全不切實際;最後,我早告訴你我對搔首弄姿沒有慾望,什麼性感、流行的時裝,根本一點也不適合我,你的熱心幫忙我心領了。你好好養傷,完成我析禱你早日出院的心願,我會很感激你的。」藍宛瑜很有條理的回贈她一堆話,要她打消念頭。

  「你真會潑人冷水。」藍宛婷嗽嘴,不服氣姊姊居然對她這個熱心善良、義務幫忙的妹妹如此殘忍。

  「我不是潑你冷水,只是要你少作夢。」藍宛瑜警告地睇了妹妹一眼,突然又若有所思地問:「宛婷,是不是我把頭發放下來,拿掉眼鏡,再穿上……例如小雅送我的那件米黃色洋裝,就真的和現在……判若兩人?」

  藍宛婷眸底乍放光彩,還以為有希望了,趕忙連連點頭。

  「是啊、是啊!不只判若兩人,還是天差地別的兩人,就好比下凡的仙女和走夜路也很安全的女人,你可以知道這箇中的差別有多大了。」原諒她說話歹毒,這也是為了姊姊的終身幸福著想呀。

  「走夜路安全不好嗎?」小丫頭居然藉機詆損她,八成以為住在醫院很方便。藍宛瑜往妹妹受傷的腿看去,考慮著要不要讓她多住些時候。

  「人家實話實說,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土嘛!」藍宛婷不畏惡勢力,依然直言不諱。

  藍宛嫦才不管土不土,只要余翊當真認不出她來,這就行了。

  解開了心中的疑惑,藍宛瑜釋懷,同時真正鬆了一口氣,這麼一來,她在余翊面前就會自在多了。

  門外有人敲門,一位護士走進來。

  「藍小姐,請問你將藍宛婷的身份證帶來了嗎?」護士很客氣的詢問,這一房的病人是院長的好朋友,連住院手續都特別允許緩後來辦,這是院內都知道的。

  「對了,我放在皮包內,忘記交給櫃台了。」藍宛始找皮包。

  「姊,你的皮包在這兒。」藍宛婷伸手丟給她,一不小心去得太快,也丟偏了,皮包落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哎呀!對不起,姊。」

  「沒關係,裡面也沒易碎品。」藍宛瑜不好意思讓護士人等,先找到身份證交給她,「對不起,還讓你走一趟。等一下我自己過去拿就行了。」

  「你別客氣。」護士笑吟吟地出去了。

  「姊,你覺不覺得醫院裡的人對我們都好客氣?好像全是衝著余大哥的面子耶。」藍宛婷對余翊的評價又更高了。

  「大概吧,他以前就立志要當醫生了,我相信以他的才能,如今一定是能幹得令眾人信服的好院長。」藍宛瑜理所當然地說,邊收拾散落一地的東西。奇怪,怎麼有封信?

  「這麼誇獎我?」余翊正巧推門進來,聽見了藍宛瑜的話。

  「你是不是長了一對順風耳?」藍宛瑜狐疑地睨他一眼,把一大堆小東西全丟回皮包內,唯獨那封信。

  看到余翊她想起來了,這封信是公司的鄭小姐交給它的,後來因為遇見他,同時他和總裁的出現在秘書課引起一陣騷動,以致她把信擱進皮包後就忘了。

  「余大哥,姊姊從以前就常在我面前誇獎你呢!」藍宛婷眸裡亮著促狹的光芒。

  「你是不是腦袋撞壞了?」藍宛瑜白她一眼,拆開信封。

  藍宛婷皴了皴鼻子。反正不管姊姊怎麼破壞,她一定要余大哥當她的姊夫。

  「余大哥,我姊不好意思了。她一向是這樣,很容易害羞。」藍宛婷當真不死心。

  藍宛瑜聽得差點吐了。

  「拜託你別把我說成林黛玉型的,噁心死了。」她拍拍胸口,拿出來的信都還沒看一眼就擱在一旁,她先幫藍宛婷倒開水,「看你真是撞壞腦子了,快吃藥吧。」

  「姊,幸好這些藥是余大哥開的,否則你這麼說,人家會以為我患了神經病耶!」藍宛婷抗議。

  余翊看她們姊妹這麼愛抬槓,也由著她們去,眼角往地上掃一眼,伸手抬起飄落的信紙。

  「你怎麼知道他開的藥不治神經病的?」藍宛瑜把藥送到她嘴邊,不容她有機會再胡鬧。

  「宛瑜,你的信掉了。」余翊提醒她,幫她擱回桌上,視線落在攤開的信紙上。

  「謝謝你幫我撿起來。」藍宛瑜回頭看了一眼,把水杯遞給藍宛婷。

  「姊,誰寫信給你?」藍宛婷含著藥還開口。

  「我還沒看,信封上也沒寫地址。」她猜八成是以前的同學。

  余翊瞥到信的內容,眸底在瞬閃過一道冷光,臉上的微笑依舊,神色卻深沉了許多。

  他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自動把信折閃了幾折放進口袋裡。

  「宛瑜,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事情問你。」余翊拉起她的手,「宛婷,你姊姊借我一下。」

  「什——」

  「儘管拿去用,最好是不必還我了。」藍宛婷揮揮手,一副巴不得他趕快帶她走的臉孔,還摧下一句,「余大哥,我姊的身材很好,歡迎使用。」

  「藍宛婷!」宛瑜簡直想拿監酸洗一洗她的嘴。若非被余翊莫名其妙拉著走,她還真會先到廁所的工具室走一趟。「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啊?別走太快!」

  忘了她是女孩子,起碼也該記得她身高既沒他高,步伐也沒他大,否則,也別拉著她走嘛。

  藍宛瑜盯著他的微笑自嘴角消失,在門鎖上的剎那化為嚴肅。

  「發生什麼事嗎?」他的表情讓她有不祥的預感。

  余翊伸入口袋內拿出信紙交給她。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沉聲問。

  「這不是我的信嗎?你怎麼可以私閱別人的信件!」藍宛瑜不悅,又因為他的態度嚴肅,於是她先看了信的內容——

  藍宛瑜:

  我回來了。

  十年前的承諾,你最好還記得。我要你嘗嘗一個親人也沒有的滋味,所有

  接近你的人都該死!

  你必須和我一樣生活在痛苦的深淵中,一輩子!

  你,沒有資格幸福!

  關

  藍宛瑜瞬間褪盡了血色,臉上剩下一片死灰。白得和字句一樣冷酷的紙自一雙顫抖而冰冷的織指中滑落。

  她差點跟著搖墜,余翊伸手攬住她。

  「看樣子這不是惡作劇。」他扶她坐到沙發上,瞅著她蒼白的臉色,不自覺和腦海裡另一張哭泣的容顏疊映在一起。

  藍宛瑜無措地掩著臉。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來得太突然了!

  余翊皺著眉頭揮掉心裡那張絕麗容顏。

  「你知道他是誰吧?」

  藍宛瑜點點頭,卻什麼也沒解釋。她當然知道他是誰,他們在同一天出生,也有著一樣的命運……

  「你願意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余翊若有所思地凝視她。

  藍宛瑜愣了一下,毫不遲疑的搖頭拒絕他。「不能……」

  「宛瑜,如果這封信是認真的,宛婷的車禍很可能不是意外。」余翊無意嚇她,以常理來推斷,這是有可能的。

  藍宛瑜猛然抬起一張驚愕的臉看向他。

  「你是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的?」余翊重新將信的內容看一遍。

  藍宛瑜回憶,是在——

  「宛婷出車禍的前一天……」她的心猛地撞擊。

  「那麼,這封信很可能是一個警告。」余翊瞇細的黑眸迸出光芒。

  「你……認為是他……」血液倏地凍結,她的身體變得冰冷又僵硬。

  「他已經對宛婷下手了。」信裡面的字句很明顯透出濃厚的恨意,使余翊更深信自己的猜測。

  「不……」藍宛瑜掩住口倒抽了一口氣。

  「宛婷雎然傷得不重,不過很可能是他有意這麼做,目的是想讓你膽戰心驚,生活在他隨時可能再對宛婷下手的恐懼之中。」余翊冷靜的分析犯人的動機。

  藍宛瑜完全相信余翊的說法,不僅是他推測得很有道理,還因為……那雙充滿憎恨的黑眸十年來在她心中揮之不去。她相信他是會這麼做,只要知道她會痛苦,他就會去做。

  「很顯然,這個署名關的人以折磨你為樂,對嗎?」余翊凝視她,她細弱的肩膀在發抖,他皺起眉頭。

  藍宛瑜蒼白著臉點頭。

  余翊沉默了一會兒。

  「這個『關』,是男是女?」

  「……男。」她深陷恐懼之中,無意識地回答。

  「幾歲?」余翊微瞇起眼眸。

  「二十五。」藍宛瑜的聲音很輕,幾近低喃。

  「十年前的承諾是什麼?」他突然切入重點。

  藍宛瑜一怔,眸底的恐懼起了防備,她搖頭拒絕說明。

  「宛瑜,你不信任我嗎?」

  余翊的語調沉著,而且很能安定她的心。

  「不是。我不能連累你。」藍宛瑜很是痛苦。

  余翊深鎖眉頭。「你怕我接近你會有危險?」

  藍宛瑜看著他,「如果宛婷這場車禍真的是他設計的,你插手就會有危險,你知道嗎?」

  「我知道。」余翊彎起嘴角。

  「那就別再接近我。」藍宛瑜起身往門口走。

  余翊拉住她,「宛瑜,讓我幫助你。」

  「不行的!我不要你為我惹上麻煩……不只你,任何人都一樣。」藍宛瑜抽回手臂,打開門。

  余翊擋住她,把門關上。

  「不管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兄長看,我都把你當成親妹妹,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涉入危險。」余翊的態度沉穩而堅決。

  他可知道,她一點也不想當他的妹妹!為什麼他不像那一晚在俱樂部裡一樣別管她?此時此刻,她情願他這麼做。

  只要他不涉入危險,她寧願他是一個森冷無情的人。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用麻煩你。」藍宛瑜還是堅持己見。

  「在我還沒有看到這封信之前,你還可以這麼做。」余翊瞅著她。

  「那你就當作沒有看到它,這是我私人的事。」藍宛瑜伸手想把信拿回來。

  余翊抓住她纖細的手指,把信收人口袋裡。

  「來不及了,我決定管這件事。」他不容置喙地說。

  「多管閒事!」藍宛瑜硬是要搶回信紙。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你應該很榮幸。」余翊抓著她的手,將她鎖在懷裡。

  想從他這裡搶回東西,她也太小看他了。

  「放開,把信還我!」藍宛瑜掙脫不開這雙鐵臂。

  「省省力氣,我們可以繼續坐下來談。」他根本不必費吹灰之力就能夠控制她。

  「我不跟你談!你放手!」說什麼她都不能將他扯進來。

  余翊沒有放開她,卻似乎突然有了驚人的發現,他挑眉瞪著她。

  「宛婷果然沒說錯。」

  他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藍宛瑜倏地停止掙扎。

  「什麼?」

  「原來你真的有一副傲人的身材。」抱住她,他才真正瞭解宛婷沒有誆他。

  一剎那,余翊心底又浮起一個美麗的倩影,懷抱裡的這份熟悉感……

  「你這是對妹妹該說的話嗎?放開我!」藍宛瑜漲紅了臉,心虛地急忙護衛自己。

  彷彿記起了什麼,卻一下子又中斯了。余翊若有所思地放開藍宛瑜。

  現在該先處理宛瑜這件事才對。余翊皺起眉頭。

  「宛瑜——」

  「你不要說了,我不要你的幫助!」藍宛瑜拉開門,卻差點和人撞上。

  秦世帆嚇了一跳,怎麼有人對他「投懷送抱」?他定睛一看——

  「嘿,你不是——」

  「我什麼也不是!」藍宛瑜沒心情和陌生人攀談,和他擦肩而過。

  「你要我把這封信交給警方處理嗎?」余翊在她逃開的前一列問道。他依稀能夠感覺得到宛瑜不會希望這麼做。

  果然,藍宛瑜回頭了。

  「宛婷出車禍再加上恐嚇信函,警方很快會受理這件案子。」余翊沉穩地說。

  「你不能報警!」藍宛瑜握著拳頭走回來。

  沒有人理他。秦世帆莫名其妙地來回瞅著這一對男女。

  「連報警也不可以,莫非有不可告人的內幕?」余翊揚眉,執意要插手這件事。

  「這也與你無關,你可不可以不要多管閒事?」藍宛瑜惱怒,他就這麼想去送死嗎?

  嘿,有人會叫余翊不要多管閒事「他沒有聽錯吧?秦世帆懷疑地伸手掏耳朵。

  「不行,這件事情我管走了。」余翊兩手交抱胸前,注視藍宛瑜。

  啥?余翊主動招攬「閒事」?這可是破天荒、千古奇聞的絕事哩!秦世帆嚇得當場楞住,嘴巴張大得都可以塞下一顆橘子了。

  「你為什麼這樣固執?」藍宛瑜氣極了,他半點也不懂她的用心。

  「如果你明白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余翊彎起嘴角。

  藍宛瑜無法不讓他插手。

  「你保證不驚動警方?」

  「如果你的理由充足。」余翊算是允諾了。

  「你也保證……以自己的安全為重?」藍宛瑜訥訥地說。

  余翊挑眉,顯然認為被一個女人「關心」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藍宛瑜皺起柳眉。

  「到底怎麼樣?」她堅持要他保證。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有事?」他的口氣好似藍宛瑜在詛咒他。

  「我不要你……任何人為我出事。」藍宛瑜深信是「他」的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如果你堅持……我保證。」余翊以嚴肅的態度取得藍宛瑜的安心。

  「你連這種娘娘腔、沒志氣的話都說得出口?」秦世帆驚訝自己所聽到的。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這種有失男人顏面的保證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余翊居然為了她肯做如此大的「犧牲」,看樣子他這個「媒人」的紅包很快可以拿到手了。

  「你來做什麼?」余翊睨他一眼,似乎如果他不出聲,還打算繼續漠視他。

  「來看戲啊。沒想到你們進展神速,到時候可別把我這個媒人給忘了。」秦世帆嘻皮笑臉地往「這一對」各睨一眼。

  藍宛瑜大吃一驚,仔細看清楚了才想起來,他是秦世帆!他……認出她了」

  「你在說什麼?」余翊瞇起眼睛。

  藍宛瑜心驚膽戰,屏住了氣息。穿幫了!

  「都讓我看見你們這麼親熱了,你還想裝蒜啊?」秦世帆懶洋洋地揶揄。

  完了,余翊惱羞成怒,會掐死她!藍宛瑜不由自主地往門口移動。

  「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些。」余翊微笑著推高眼鏡,「宛瑜,這位是我的朋友秦世帆,整型美容科的醫生。她是藍宛瑜,我們以前是鄰居,感情就像兄妹一樣。」他介紹道,特別強調最後一句。

  「藍宛瑜?」秦世帆詫異地瞪向她。

  藍宛瑜一愣,站住了腳步,偷偷吁了口氣。

  「秦先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她大方的伸出手,背著余翊暗中送出「求助」信號。

  「初次——」秦世帆緩了半秒鐘才收到訊息,他握住「美人」的手,大大地咧開嘴角,「初次見面,你好啊,藍小姐。」

  看樣子他不僅是「開竅」了,還很快進入狀況,並且玩得不亦樂乎。余翊八成得罪過人家,藍宛瑜猜想。

  「你們剛才在談什麼報警的事,有沒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秦世帆這個人一向好奇。

  余翊瞧往藍宛嫡,他個人倒是不介意。

  「秦先生,謝謝你的好意。」藍宛瑜搖頭心領。

  秦世帆看兩人神色嚴肅,尤其藍宛瑜面容凝重,跟著收起笑臉。

  「到底是誰遇上麻煩了?」他的口氣轉為認真。

  「是我。不過有餘翊幫我,我相信很快可以解決。」藍宛瑜不想拖他下水,而且她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秦世帆是義不容辭的,但藍宛瑜的口氣顯然另有顧忌,因此他不便太堅持。

  「謝謝。」藍宛瑜還是搖頭,不過心底真的很感激他的熱心。

  「好吧,如果有需要,隨時知會一聲,我一向樂於為美女效勞。」秦世帆朝她眨眼睛。

  余翊狐疑這小子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再不,大概就是審美觀「與眾不同」。

  「你今天來做什麼?」口氣像是下逐客令,要秦世帆沒事趕緊滾回去。

  「沒做什麼,我來關心你和『上官小雅』進展得怎麼樣了。」秦世帆眸底熠動著光芒。

  「周宇琛都說了?」余翊不意外這兩人有這等「閒情」。

  藍宛瑜尷尬得不敢作聲。

  「是啊,他特別擔心你陷得太深了,比他還早結婚哩!」秦世帆笑容可掬地瞥一眼藍宛瑜,瞧她頭低得快碰到胸口了,他還真是不忍心捉弄余翊。

  這余翊,還是一點也沒有「看女人」的眼光,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一點長進,居然離諧到連和自己有露水姻緣的美人都認不出來,這樣居然還想找人家,真是。

  托余翊的福,他和周宇琛又多了一道「點心」配咖啡了。

  不過說實在的,美人「裝」成眼前這副土模樣,還真是可惜了,也虧得他這整型美容科醫生「眼利」得很,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不是他誇口,對於美人,他是有過目不忘的真本事的。

  「回去轉告周宇琛,別祀人憂天。」余翊是準備送客了。

  秦世帆突然凝視他,露出同情的目光。

  「大院長,我看你有時閒最好去找眼科醫生,你真的該檢查一下視力了。」

  「這是什麼意思?」余翊瞇起黑眸。他居然無法從秦世帆的言行舉止中揪出他話中的隱語!余翊為此不悅,實在不喜歡他眼中那抹神色。

  「你們……有事談的話,我先走了。」藍宛瑜害怕余翊起疑,趕緊打斷他的追問。

  「嘿,你別走,你走了這傢伙會把帳算在我頭上的,還是我走好了,反正我只是經過,我另外還有事。」秦世帆拉住她,自己先溜。「再見了,美人。」

  藍宛瑜臉紅了,心虛地瞥了余翊一眼,卻發現他正看著自己。

  「呃,我……我的信。」她向他伸手,用魯莽的方式打斷他的凝視。

  「好吧,來談正事。」余翊推高眼鏡,無意把信還她,反問她:「他叫什麼名字?你們如何結怨?十年前……莫非和那場車禍有關?」十年這個數字,他記憶猶新,靈光一閃,他很快將它和那件事聯想在一起。

  藍宛瑜為他敏銳的捷思吃驚,她只好點頭。

  「他……叫關彥聰,和我一樣是那場車禍的生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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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1: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喂,有個美人來找院長耶!」

  「看到了,人家現在和院長單獨鎖在辦公室裡呢。」

  「喲,好酸的口氣。嫉妒啦?」

  「你嫉妒也沒用,人家長得那麼美,被院長相中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呀,一邊涼快去吧。」

  「我還以為院長看上那位藍小姐呢。」

  「你脫窗啦!他們是鑽石和石頭,你有聽過誰把這兩樣東西擺在一起的嗎?」

  「就是嘛,如果藍小姐當得上院長夫人,下一屆的總統夫人就是我了。」

  「好毒哦!」

  「唉,看樣子院長快死會了,還是趁早換工作吧。」

  「人家死會關你什麼事?」

  「我難過不行嗎?不離開這傷心之地,我還做得下去嗎?」

  「那你快走吧,我表妹正好在找工作。」

  「可惡,我隨便說說,你還當真啦!」

  「你不知道現在工作難找嗎?」

  「唉,我有那美人的美就好了。」

  「美就不用工作啦!」

  「美起碼有膽子誘惑我們院長嘛。」

  「今天好像沒看到藍小姐。」

  「如果她和美人碰面了,那可精采了。」

  「那不叫精采,叫悲慘。」

  「唉,現實是殘酷的。」

  她,有一雙細長的眼睛、雪白的肌膚和高姚的身材,波浪般的長髮充滿女性韻味:她的美麗與嫵媚成為她工作中的最好掩飾。

  「黑老要我問候你,前些日子還麻煩你到美國走一趟,他特別交代要好好向你道謝,如果余大哥有任何需要用到『組織』的地方,我們隨時為你效勞。」她的聲音嬌柔,笑容可掬。

  任何人也想像不到她會是某集團情報組織裡的重要人物。而黑老,正是此組織的頭頭,今年也不過才三十出頭。

  「紫姬,黑霄明的個性我還不瞭解嗎?他會向人道謝?」余翊微笑著搖頭,「你別替他做外交了,他根本不會感激你。」

  「果然瞞不過你。」紫姬微笑,「不過他真的很重視你的事情,本來他想親自過來,卻很遺憾臨時有狀況,只好改派我來,希望你不嫌棄我的能力不足。」

  「你真謙虛,黑霄明在這一方面應該多跟你學習。」余翊請她坐。

  「你這話可要嚇煞組裡成員了,黑老果真學會謙虛,他們怕要無所適從了。」紫姬坐下來。

  此組織是極私密的,主要服務於某個集團,成員散佈世界各地,其龐大不亞於一個企業體,完全聽命於黑霄明一人。

  「這一次,我要麻煩你了,紫姬。」余翊正色說道。

  「平常是我們麻煩你的地方多,這一次希望我能夠幫得上忙。」紫姬取出手提電腦,邊說:「余大哥,請開始說吧。」

  「此事關係到十年前一場車禍,是轎車互相撞擊,駕駛人是藍莊生、關輝,兩人當場死亡,另外死亡的還有藍莊生的妻子、關輝的妻子及兩個女兒,獲救的只有當時十五歲的藍宛瑜和關彥聰。我想請你調查關彥聰,他在數日前寄過一封恐嚇信函給宛瑜。」余翊把信遞給紫姬看,「宛瑜的親人只剩一個妹妹,她在日前被機車撞傷,目前在我的醫院接受治療,我懷疑這場車禍是關彥聰所為。」

  紫姬把余翊給的資料輸入計算機,並且看過信函。

  「信裡面恨意極深,是有這個可能,不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疑惑地看向余翊。

  「根據宛瑜所講,藍莊生是酒後駕車,才使車子滑出車道,但是這件事情被藍家的律師拿錢壓下來,當時以天雨路滑,雙方車速太快導致意外結案。」

  「喝了酒還讓妻女上車?」紫姬輕蹙娥眉,頗有斥意。

  「當天他們夫婦有應酬,回來後才想起是宛瑜生日,妹妹已經睡了,他們便帶宛瑜一起去買蛋糕,卻不幸發生意外。」余翊皺眉,突然想起宛瑜告訴他的日期正好是他認識上官小雅那一天。

  「那麼,關彥聰是認為家人死得無辜,所以一直把帳記在藍宛瑜身上?」紫姬提出猜測。

  「大概是如此。」余翊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要我揪出關彥聰?」紫姬別具深意地瞧著余翊。

  「是的,我不希望他繼續傷害宛瑜。」余翊面色沉穩。

  「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重視一位女性,想必藍小姐對你來說很重要吧?」紫姬眸底泛著光彩。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誤會了,我對宛瑜有同情,有手足之情,但絕沒有你以為的感情。」余翊倒不瞞她。

  「是這樣嗎?」紫姬狐疑,似乎頗不相信。

  「你的表情在說,我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余翊彎起嘴角。

  紫姬點點頭,「我是這麼認為。」

  她只看過余翊的積極用在救人這件事,倒不曾見過他對助人也這麼熱心。這件事情,可能連黑老都會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已經有鍾情的女性,這樣你還懷疑嗎?」余翊不諱言的告訴她,這是他第一次坦白說出自己的感情。

  他發現對「她」的想念一天比一天深,不知不覺,她已經盤踞他整顆心,他時刻都無法將她忘懷。

  紫姬顯得很訝異,不僅是余翊心中已經有人,還因為他告訴了她。

  余翊不是會把心事說出來的人,這還是首次聽到他如此感性的話語,紫姬明白,余翊是真的戀愛了,而對象的確不是她以為的藍宛瑜。

  可能,余翊的改變,正是受了他鍾情的女性所影響吧,這麼想就不必意外他也會有熱心助人的時候了。

  「我真是很驚訝。」紫姬搖搖頭,「改天你一定要把這位幸福又幸運的小姐介紹給我認識。」她真的很為他高興。

  「有機會的。」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人在哪兒,不過,遲早他都會找到她。余翊神情裡充滿自信。

  「我會開始著手搜尋關產聰的行琮。」紫姬拉回正題,「從這封信的字面上看起來,藍小姐應該不會有危險。倒是她的妹妹,你要不要我們派人保護她的安全?」

  「這正是我想拜託你的另一件事,宛婷對於當年父親是酒後駕車導致車補這件事情全然不知情,宛瑜不希望她知道,所以執意不肯報警,目前只好麻煩你們暗中保護她。」余翊頗不明白藍宛瑜的做法,讓宛婷知道這件事,她對自己的處境才會有所警覺,究竟宛瑜為什麼不願意?

  「我會安排妥當,你可以請藍小姐放心,有我們的人看守,她的妹妹絕對安全無虞。」紫姬的聲音融合了嬌柔和自信。

  「這點我相信。」這也是他為什麼瞞著宛瑜找上「嚴影」這個秘密組織的原因。

  「黑老並不知道是你的朋友有麻煩,所以沒有特別交代,不過我想余大哥應該不用我重申才是?」紫姬凝視他,謹慎的眼神在等待他的承諾。

  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找上「嚴影」的,除非得到黑霄明的允諾,否則即使面對親人,也不能透露「嚴影」的存在。

  「你放心。」余翊斂起笑容。

  紫姬點點頭,重新掛起微笑,「希望能夠盡快給你好消息,在這段期間內,為了你的安全起見,最好是與藍小姐保持一些距離……或者,你也需要我派人保護你?」

  余翊皺起眉頭。「你是第二個侮辱我的女性。」

  「侮辱?我以為自己只是對你的安全提出一點意見。」紫姬無辜的說,不過一下子她的好奇心就浮了上來,「第一個關心你的女性想必是你鍾情的小姐?」她的語氣似調侃,不料余翊卻搖頭。

  「是宛瑜。」余翊狐疑紫姬怎麼會猜是「她」,這件事的直接關係人是宛瑜,要猜也應該猜她才對。

  又是令紫姬意外的答案。難不成是三角習題?

  「那麼你對藍小姐的『關心』,也同樣回以侮辱的字眼囉?」紫姬打趣的說。

  「不。」余翊突然沉默。

  「不?」紫姬挑眉詢問他這個「不」字的意思,難不成又有意外的答案?

  「我必須讓她相信我會以自己的安全為重,否則她絕對不肯讓我幫助她。」他說完,關始懷疑自己有必要連這種小事也對紫姬解釋?

  紫姬瞅著余翊,她從來不曾在這張沉著從容的臉上看過一絲迷惘的神色,今天卻看到了。

  她敢說,她如果回去把她所看到和聽到的告訴黑老,在她從來不曾和黑名說過一句笑話的前提之下,也僅是會讓他嗤之以鼻。

  她開始懷疑,在這個三角習題裡,余翊正不知情的扮演著腳踏兩條船的角色。

  她已經有近兩個禮拜沒有去看宛婷了,明天是她出院的日子。害怕連累梅花婆婆,她甚至也沒有回家,每天在公司加班到很晚,然後住到旅館。

  唯有這麼做,她才不會牽累所有她愛的人,事實也證明她是對的。

  連日來,她接過不少通關彥聰打來的電話,至公司、至旅館,淨是一些恐嚇的言詞,另外也告訴她,她的一舉一動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甚至坦白告訴她,只要她接近任何一人,這個人就該死!而宛婷,確實是他撞傷的。

  她好累,日日擔驚受怕,夜夜在惡夢中驚醒,她已經生活得筋疲力盡。

  「你到底要怎麼樣?你折磨得我還不夠嗎?」每到公司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電話就來了。

  「……不夠。」冰冷而充滿恨意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端響起。

  她完全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監視她,不知道它的下一步要怎麼做。她好怕,也受夠了!

  「你說,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她握著話筒的手在顫抖。

  關彥聰沉默不語。

  「你說話啊!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甘心?」藍宛瑜嘶吼,她根本已經不害怕死亡了。

  「你敢死,就等著你妹妹陪葬。」他殘酷的聲音沒有一絲熱度。

  藍宛瑜呆住了,無力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掛斷了電話。

  她緩緩趴到桌面上。甚至,她連死都不能……

  「你果然在這裡。」

  沉穩而溫暖的聲音,點燃了她一絲生息。藍宛瑜抬起頭轉向門口,余翊正往她走來。

  她看著他,心裡自然而然升起暖意。任何時候,他的存在總是能夠教她安心。

  「你……怎麼來了?」她扶一下眼鏡以掩飾內心浮起的情愫。

  「我不來,你是不是繼績避著我及所有的人?」余翊瞅著她瘦了許多的面容,眉頭深深的皴在一塊。

  藍宛瑜緩緩搖頭。「我沒有……我只是……」

  她的聲音便在喉嚨裡出不來,有太多的酸楚全因為他一個擔憂的眼神而幾乎崩潰,他使自己覺得深受委屈……不,她不能找他傾訴,他沒有義務忍受她的牢騷。

  藍宛瑜努力逼回奪眶的淚水,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還在公司?」她試著彎起嘴角。

  「你告訴宛婷你住在上官小雅的公寓裡,但是大廈的管理員說沒有這回事。你說,你這兩個禮拜究竟住在哪裡?」余翊有理由質問她,光是她讓他找了一整晚這一點就夠了。

  「你怎麼有小雅公寓的地址?」她記得沒有告訴宛婷,就是怕宛婷臨時想找她。她每天都會打電話到醫院給宛婷,也是怕她為自己擔心而起疑。

  別說小雅不在國內,就是她在,藍宛瑜也不可能去找她而牽累她。余翊也是想到這一點,才一探究竟;直到今天傍晚,他才知道宛瑜已經兩個禮拜沒回家,他一直以為她只是沒有到醫院陪宛婷,為的是顧忌宛婷的安全。

  「我要知道並不難,這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余翊在等她給他一個交代。

  「我……住旅館。」藍宛瑜環抱自己,在他的逼視下,不自覺的像做錯事一樣低頭不敢看他。

  「你一個女孩子去住旅館?」余翊表情充滿了不苟同。

  在他的執意與堅持下,藍宛瑜被迫帶他往她暫時棲身的地方查看。

  當余翊看到她住的地方——一棟破舊的旅館,四周燈光昏暗,在一條窄小的巷子裡

  他瞇起的眸子迸射出寒光。

  「你這兩個禮拜就住這裡?」似乎他還不肯相信,或者,他寧願她走錯地方,甚至他在作夢都好。

  藍宛瑜點點頭,環視因為他的進入而顯得更為狹窄的房間,甚至請他坐的空間都沒有,開始後悔讓他進來。住在這裡是她僅能找到最好的了,她不能告訴他,這裡是最便宜的地方。

  「我一直在找房子,等找到了就會立刻搬走。你知道找房子不是那麼容易的。」藍宛瑜心虛的解釋。

  「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打算繼續住在這裡?」他看向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目前……是如此。」她緩慢的點頭,音量盡量放輕,彷彿怕惹他不悅似的。

  「走吧。」余翊短促地說了一句,然後等她。

  「好。」藍宛瑜鬆了一口氣。幸好他要走了,她趕緊送他出去。

  「你不用收拾?」余翊睇向走在前頭的她。

  「收拾什麼?」藍宛瑜回頭迷惘的看著他。

  「你總有帶衣服來吧?」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壓抑著什麼,而且很努力的忍著不讓它爆發。

  「有啊。」藍宛瑜還是一臉疑問,而且更為迷惘。

  「你不要了嗎?」他冷聲問。

  「我要啊。」奇怪了,他怎麼——

  「既然要就趕快去收拾!」他大吼一聲,然後很快又若無其事的恢復沉穩的表情。

  一時之閒,藍宛瑜愣在原地,心想,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他說……去收拾?

  這是什麼意思?收拾?衣服?做什麼?

  看到她依然茫然的表情,余翊瞇細黑眸。

  「收拾衣服,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藍宛瑜瞪大眼睛,到這一刻才看清楚他的神色非常生氣。

  「你住在我那裡,就不必再找房子了。」余翊是在告訴她,並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不行!」儘管他不高興,她還是要拒絕。

  「你不用擔心會連累誰,我一個人住。」

  「我知道——」她倏然掩住口。

  「嗯?」余翊挑眉。

  「我……我是說……」她著慌了,不知道該如何轉口。

  「說什麼?」余翊狐疑地凝視她。

  藍宛瑜搖頭,「我不能跟你一起住。」

  「我說過是我們一起住嗎?」余翊皺起眉頭,「你一個人住。」

  「那你住哪兒?」藍宛瑜為自己的誤解而臉紅。

  「我經常住在醫院裡,偶爾也會回家陪父母住。你不必操心我沒地方睡。」余翊重新掛起微笑。

  「可是……」

  藍宛瑜還想說什麼,卻在他銳利的眼神下乖乖閉嘴了。

  他怎麼這樣喜怒無常嘛,嚇死她了。

  車子停在別墅前,余翊領她進入客廳,並且把鑰匙交給她。

  「這裡的東西你可以隨便使用,如果缺什麼就告訴我。」

  「謝謝。」藍宛瑜把一袋簡便的行李放到沙發上,回頭卻發現余翊正凝睇著她,她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了嗎?」

  「你瘦了很多。」

  「會嗎?」藍宛始臉色微紅。他可曾仔細看過她,否則怎會知道她瘦了?若曾仔細看過,又為何看不出她來?「現在的女孩子流行減肥,我姑且把你的話當作恭維。」忽略他不苟同的神色,藍宛瑜故意用詼諧的語調化解惆悵的氣氛。

  余翊瞅著她,「宛瑜,關彥聰是不是找過你?」

  他不會「看人」,倒是挺會捉人心思的。藍宛瑜的視線往高雅的客廳環繞一遍,她是舊地重遊,識得這兒的一景一吻,可是這兒的主人卻「不認識」她了。

  「我們別談他好嗎?宛婷可好?婆婆呢?」住在一起以來,她不曾和她們分開這麼長的時間,一方面又擔心她們的安危,真是很想她們。

  「你們天天通電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不要轉移話題。」余翊走到吧台倒了杯酒。

  「可是見不到面,我還是會擔心啊。」藍宛瑜過去端走了他倒好的酒。

  余翊睇她一眼,又拿一隻杯子,「我不是告訴你已經托人保護她的安全了?你可以無所顧忌的到醫院去看她。」

  「就是知道你托人保護她,我才可以安心的不接近她。」藍宛瑜輕歎了口氣,她現在是不折不扣的瘟疫,誰接近她誰倒霉。

  「難道明天你也不去接地出院?」他端著酒坐到她對面。

  「如果我不去,宛婷一定會起疑。」她是決定要去了。藍宛瑜瞧向他,若有所思地問:「你今晚要住這裡嗎?」

  「不,我回醫院。」余翊把酒送到唇邊,但並未忘記宛瑜還沒給他答案,「關彥聰還有威脅你嗎?」

  藍宛瑜蹙起柳眉,沉默著放下杯子,起身奪走他甚至還沒沾唇的酒,不給他喝。

  余翊揚起嘴角。「這又是你轉移話題的另一種方式?」

  「我接過他幾通電話,還沒見過他的人。你還要開車,別喝酒。」藍宛瑜把杯子放到桌上,手指微微顫抖。

  余翊的嘴抿成一直線。

  「對不起。」

  藍宛瑜搖頭,微笑道:「你別嫌我多管閒事就好了。」

  余翊沒有說什麼,他不忍心看見她強顏歡笑,那會使他心痛。往昔的娃娃是不應該有煩惱的。

  「他跟你說些什麼?」關彥聰不應該如此折磨她,可恨的東西!

  藍宛瑜突然靜下來,垂下眼瞼。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恐嚇詞,我不會介意,只要他不再傷害我周圍的人就好了。」

  余翊凝視她清瘦的面容,眸底轉為森冷。

  「他想要什麼?」

  藍宛瑜搖頭。「我不知道,大概只想折磨我吧!」

  「他沒有對你提出要求?」余翊狐疑。

  「沒有,我問過他,但他似乎沒有其它目的。」藍宛瑜又端起酒杯。

  余翊盯著她藉酒澆愁,並沒有阻止她。

  「下次再接到電話,立刻掛了,別理會他。」

  「不行,萬一惹怒他……」藍宛瑜想起自己今天一時沮喪掛了關彥聰的電話,不由得開始擔心。

  「你不用害怕,如果他敢輕舉妄動,我的朋友很快會找到他。」余翊倒希望他出來活動、活動。

  藍宛瑜抬起頭,「你的朋友……到底是什麼人?」

  「一群『沒沒無名』的人,說出來你也不認識。」余翊若無其事的說。

  藍宛瑜懷疑他的朋友會沒沒無名,一定是他不肯說。

  「你真的認為他們能夠找到他?」

  「我相信他們。別急,給他們一點時間。」「嚴影」要找的人,斷無任他逍遙的道理。

  藍宛瑜還是狐疑。這「一點」時間可畏可短,若能夠輕易找到一個人,政府還會拿「榜上」那些人頭沒轍嗎?人家可還是派了大隊人馬,甚至通令全國人民合作緝捕呢。

  「我向你保證,他們絕不支領公家薪水。」余翊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微笑道。

  「我可沒有任何不滿哦。」藍宛瑜嗽嘴。

  「我知道。明天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過去。」不想麻煩他,也害怕關彥聰會對他不利,就像此時此刻,她甚至不知道關彥聰是不是躲在某處窺視他們。「你還是快走吧。」

  藍宛瑜憂心忡忡,深怕自己接受他的幫助會害了他。或許,她根本不應該答應余翊搬到這兒來……

  「或許,我應該留下來。」他瞅著她不安的神色,故意打斷她的心思。

  藍宛瑜猛然抬起頭,「為什麼?」

  「做餌。」他不曾想過這招,不過現在考慮倒還不遲。

  「不可以!」藍宛瑜很快拿著行李起身,「你答應過我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在她拉開門的一刻,余翊拉住她。

  「別衝動。」他皴起眉頭。

  「我雖然答應你住在這兒,但是我不想連累你。」藍宛瑜看著他,認真地說。

  余翊摸摸她的頭,「早點睡吧,我走了。」

  「你答應我,離我遠一點。」藍宛瑜拉著他的手。

  余翊回頭瞅著她嚴肅和乞求的神色,沉默了半晌,才無言的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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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哇!總算回家了,還是四合院可愛。」藍宛婷在寬大的前庭大伸懶腰,猛呼吸新鮮空氣,「在醫院裡只聞得到藥水味,好可憐哦。」

  「那我們當醫生的豈不是更可憐了?」余翊幫忙藍宛瑜把藍宛婷住院以來的「收穫」和行李拿下車。

  「但是你們『錢』途可觀啊,足以聊慰。」藍宛婷俏皮地說,眨了眨眼,又纏起人來,「余大哥,你們當醫生的,尤其你年紀輕輕就當上院長,對另一半的要求是不是都很高啊?」

  「宛婷,去看看婆婆是不是在廚房裡忙。」藍宛瑜拿這丫頭的「決心」還真沒轍。

  「不用看啦,她知道我要回來,這會兒一定正在廚房大展手藝好讓我解饞。」藍宛婷擺擺手,調回好奇的視線,「余大哥,你快告訴人家啦。」

  「把東西拿進去,我去幫婆婆的忙。」藍宛瑜索性留她去問個夠,自個兒走開。

  「不用幫忙啦,我都弄好了。把東西拿進來,可以吃飯了。」梅花婆婆探頭出來招呼。

  「婆婆,我回來了,好想念你哦!」藍宛婷衝向她一把抱住。

  「到昨天為止我天天去醫院照顧你,你還想念我?鬼丫頭!」梅花婆婆笑罵道。

  「哎呀,婆婆,在醫院見面和在家裡見面不一樣嘛,你真是會破壞氣氛。」藍宛婷嗽嘴。

  「孩子性!」梅花婆婆搖搖頭。「阿翊、阿瑜,你們把東西放好了就來吃飯。」

  「知道了。先放客廳就可以了。」藍宛瑜告訴余翊,然後一起拿進去。

  「婆婆,都是你啦!」藍宛婷抱怨了。

  「我怎麼了?」梅花婆婆一臉無辜。叫人家吃飯雞道也錯了?

  「人家本來在問余大哥他要怎樣的老婆,卻被你打斷了。」藍宛婷跟著梅花婆婆走進飯廳。

  「哪還需要問啊!阿瑜就是阿翊的老婆,你看阿瑜就都知道了嘛。」梅花婆婆拿出碗筷。

  藍宛婷翻個白眼,「真要這樣子就好了。」

  「本來就是這樣子啊。」梅花婆婆理所當然地說,還狐疑丫頭年紀輕輕怎麼就老糊塗了。

  藍宛婷可不像她老姊那麼勤勞還陪老人家辯,婆婆說什麼便是什麼,她老人家高興就好。

  藍宛瑜和余翊進來了。

  「來來,快坐下來吃飯。」梅花婆婆為他們拉椅子,心情倒挺好。

  「婆婆,你怎麼也把我當客人了?」藍宛瑜不覺莞爾,還是先把位子讓給她。

  「坐坐。」梅花婆婆硬要她和余翊一起坐,「你現在嫁出去了,回到家裡來當然是客人。阿翊,你可要多帶阿瑜回來玩啊!」

  藍宛婷也不顧姊姊尷尬,立刻噗哧大笑。

  「婆婆,我愛死你了!」藍宛婷笑個不停。

  藍宛瑜白了妹妹一眼,看余翊僅是微笑著端起飯碗夾菜,也無意開口辯駁,只好自己解釋:「婆婆,我這幾天住在朋友家,我告訴過你了,你怎麼又忘了?」

  「宛瑜,吃飯吧。」余翊似乎認為她多說也無益。

  「對了,你告訴我你住在朋友家。」梅花婆婆點點頭,這時候想起來了。

  藍宛瑜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安心吃飯了。

  「阿翊,你難得來外婆家,要多吃點。」梅花婆婆吩咐他,表情若有所思,腦袋裡大概還轉著另一件事,不待余翊開口她又說:「你今天回家要順便把阿瑜帶回去,老是住在朋友家會惹人閒話。」

  看樣於是以為他們吵架分房了。

  「哈哈哈……姊,你再不死心,我看婆婆等一下就要問你怎麼沒把她的曾孫帶回來了。」藍宛婷又笑彎了腰。

  「都是你在一旁搗蛋!」藍宛瑜後悔沒學余翊靜靜的吃飯。

  「阿婷,你別胡說,婆婆可沒糊塗到連你姊姊有沒有生孩子都不知道。」梅花婆婆邊吃飯邊搖頭。

  「當然了,婆婆什麼都記得嘛。」藍宛婷笑嘻嘻地打趣道。

  「你知道就好。」梅花婆婆睇她一眼,然後轉頭幫藍宛瑜夾菜,「阿瑜啊,你看看你瘦得,來,多吃點。」

  「謝謝婆婆,我自己來就衍了。」藍宛瑜微笑。

  「你啊,要多吃點,孕婦像你這麼瘦可不行。阿翊,你是醫生,怎麼不好好照顧阿瑜的身子?凡事要多讓著她點。」梅花婆婆正經八百的告誡他們。

  她還沒說完,一桌子人全噴飯了,連余翊也不例外。

  「婆婆啊,哈……我不行了,笑死我了!」藍宛婷到現在飯都還沒扒一口,笑得眼淚倒是掉了不少。

  「外婆,你也多吃點。」余翊微笑著為她夾菜,聰明的沒有開口辯駁。

  藍宛瑜這次連藍宛婷都懶得理,靜靜的低下頭吃飯,卻已經食不知味了。

  關彥聰的出現讓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現在經由婆婆提醒,她忍不住仔細回想……

  「砰!」

  「姊,你幹嘛啊?碗筷都掉了!」藍宛婷嚇了一跳。

  藍宛瑜一臉蒼白,手舉在半空中動都沒動。

  「宛瑜,你沒事吧?」余翊察覺她不對勁,放下碗筷搖搖她。

  藍宛瑜緩緩轉頭看向他,凝視了他一會兒才調回視線。

  「沒事。我去換衣服。」打翻的飯菜弄髒了她一身,總算讓她有借口逃開他。

  「姊怎麼了?」藍宛婷咬著筷子,一臉迷惘。

  「沒事啦,孕婦的情緒比較不穩定,很快就會好了。」梅花婆婆笑著說,繼續吃飯。

  余翊皺起眉頭,「我去看看她。」

  藍宛婷瞅著余翊的背影,嗽起嘴。

  「婆婆,你這一次說的一點都不好笑。」她也發現姊姊不對勁了。

  藍宛瑜鎖上房門,抱著腹部虛脫地坐到地上。

  怎麼辦?月事一直沒來,她會不會……真的懷孕了?

  天啊,這不會是真的吧?

  萬一,真的有了……她該怎麼辦?

  「宛瑜,我想跟你談談。」余翊在房外敲門。

  藍宛瑜一怔,勉強由地上爬起來。

  「我……我在換衣服,等一下。」

  她花了許多時間換衣服,以整理凌亂的心緒。

  「宛瑜?」

  她又猶豫了一下,才把門打開。

  「什麼事?」她裝出笑容,步出房門。

  余翊打量著她。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不只瘦,而且臉色蒼白。

  「沒有啊。」藍宛瑜回頭向他解釋,「剛才我是不小心又嚇了一跳才會呆住,你看我像哪裡不舒服嗎?」她若無其事的站到他面前讓他看個仔細。

  余翊瞅著她,思忖半晌後說:「你等一下跟我回醫院一趟。」

  藍宛瑜立刻變了臉色,又馬上恢復鎮定。

  「你別開玩笑了,好好的,我到醫院去做什麼?」她故作輕快的語氣裡出現一絲緊張。

  「做做健康檢查也好。你的臉色很蒼白。」余翊推高眼鏡,完全是以一副專業的口吻說話。

  「我……只請了半天假,等……過兩天有空,我再過去。」藍宛瑜推托著。

  余翊沉默了一會兒,微笑著點點頭,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又不拆穿。

  「那去吃飯吧?」

  「好。」

  她沒有去上班。

  酷暑中,運風都是熱的。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是她十五歲以後還不曾做過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浪費時間,經過多家婦產科醫院,她始終沒有勇氣踏進去。

  前面這是第幾家了?這次她不能再遲疑了,一定要進去!

  只是做個檢查,沒什麼好害怕的,說不定她只是虛驚一場,根本沒有孩子……

  萬一有了呢?那時候怎麼辦?拿掉嗎?她不可能告訴余翊的。拿掉……不!她做不出這麼殘忍的事!

  萬一真有了……那怎麼辦?余翊會怎麼想她?如果他知道孩子是他的,他……以他的個性,是會負責的,儘管不是他的責任,儘管她不要……

  她錯了,她不該做出這麼糊塗的事,可是……為什麼她心裡沒有絲毫的後悔?

  到底該怎麼辦?如果有了怎麼辦?她突然回頭——她又錯過了。

  要不要走回去?……前面應該還有醫院。

  藍宛瑜又走了,一再的猶豫,一再的遲疑,一再的錯過。

  她終究提不起勇氣踏進任何一家婦產科醫院,她還是害怕聽到結果。

  一直到黃昏,到日落,到華燈初上,她回家了。

  在余翊借給她的別墅門口,她翻找鑰匙,然後打開鐵門,忽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

  「誰?」她回頭,立刻倒抽了一口氣。

  那雙冰冷、盛滿恨意的黑眸,她永遠不會忘記。是他!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他揚起邪氣的笑容,盯著她驚恐和慌亂的雙眸。

  「你……終於出現了。」藍宛瑜強壓下恐懼的心理,仰起下巴面對他,「關彥聰。」

  他很高,而且有一張不算帥、卻能夠吸引異性回頭的冷峻面孔,他的五官是嚴酷的,每一條肌肉都緊繃著,露出的笑容也令人感覺不到笑意,只有譏誚。他一身黑,使他看起來更為冷酷。

  「不請我進去坐嗎?」他冷冷地譏笑著。

  「你不是客人。」藍宛輸瞪著他,「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過我?」

  關產聰斂起笑容,瞇起森冷的黑眸瞅住她。

  「除非我的父母和兩個妹妹復活。」他一字一句,冷硬地出齒縫間迸出。

  藍宛瑜全身一陣戰慄,不自覺地環住自己,別開臉去。

  「你是一輩子不肯放過我了?」

  「不錯,你要為你父親犯下的錯受罪!是你讓四條人命死得冤枉!」他狠狠抓起她的手臂。

  「好痛!就算……你再怎麼折磨我,他們也不可能活過來……我的父母也死了,為什麼……你不讓我們都忘了這件事?」藍宛瑜忍住眼淚。

  「忘了?你敢叫我都忘了?你還有一個妹妹,還有人給你安慰,而我呢?我一個家人都沒有了,全被你父親給撞死了!你叫我忘了?你居然敢叫我忘了?」他咬牙切齒的語氣教藍宛瑜全身發涼。

  「要不然你要我怎麼辦?難道讓你繼續恐嚇我,而我繼續忍受你的折磨嗎?為什麼……我們都要忍受這種痛苦?」她無助極了。

  「這得問你,為什麼要你的律師去收買法醫?為什麼讓我的家人死得冤枉?」他逼近她。

  藍宛瑜搖頭,「這件事情提出的人是——」

  「好了!你不要找借口了!休想我會放過你!」他惡狠狠的打斷她的解釋。

  藍宛瑜看著他,「反正……我說什麼你都認為是錯的,你只是想折磨我而已,對嗎?」

  他無言,深幽的瞪視她好半晌。

  藍宛瑜隨便他了,他想怎麼折磨她都請便,她繼續忍受就是。

  「那天……是我的生日。」關彥聰突然開口。

  藍宛瑜看他一眼。

  「我知道。」她垂下視線。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出門為我慶生,回家的……卻只有我一個人,我的生日變成全家人的忌日!」他咬牙,緊緊掐住她的手臂。

  藍宛瑜已經忘了痛楚。她又何嘗不一樣?生日成為父母的忌日,她又何嘗不一樣!

  可是,面對他,她說不出痛,因為他比她還痛、還苦、還孤獨,她瞭解的。

  「對不起……」她哽咽的說。除了這句話,她什麼也不能為他做。

  關彥聰低頭看向她,「道句對不起,你在十年前已經說過上百次了。」

  「而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喉嚨的酸澀讓她幾乎說不出話。

  「要我原諒你……」他漆黑的眼眸鎖住她,伸手摘下她的眼鏡。

  「你做什麼?」

  他做了令她始料未及的舉動,在她的視界一片模糊之下,強吻了她。

  「關——」她驚慌的掙扎。

  他摟抱住她,不顧她的抵抗,任憑她捶打,硬是鎖住她的唇索取一股熱流。

  直到他滿意了,他才放開她,為她載回眼鏡。

  藍宛瑜激憤的推開他,全身顫抖個不停。

  「你……你無恥!」她抱著自己,一步步遠離他。

  關彥聰瞅著她,眸底泛著深切的痛苦和掙扎。

  「你記住,所有接近你的男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藍宛瑜對於他兇惡的警告似無所覺,他強行的吻帶給她太大的震撼,雖然他的擁抱幾乎掐碎了她的身體,卻遠比不上她的心痛。

  關彥聰瞇起森寒的黑眸。

  「我言出必行,你如果不相信,儘管再讓余翊靠近你。」他低低的說出冷語。

  藍宛瑜猛然回神,驚恐的瞪向他。

  關彥聰的面孔軍上一片陰霾。

  「看來你似乎明白了。」他揚起冷笑,然後轉身走開。

  「關彥聰!」藍宛揄憤怒的喊住他。

  他站住,並未回頭。

  「你……你如果敢傷他一根毫髮,我立刻在你面前自盡!」藍宛瑜緊咬著牙,「這輩子,你就休想再折磨我!」

  關彥聰回頭,冷漠的神情在一瞬間妒恨交雜。藍宛瑜知道,她下對賭注了,她抓到他的弱點……

  「如果你不怕藍宛婷成為你的替代品,請便。」他去下話,跨進一部黑色跑車裡,揚長而去。

  留下無力可反駁的藍宛瑜,虛軟的生到地上。

  她以為抓住他的弱點了,卻忘了宛婷,她怎麼可能任他把所有的憎恨發洩在宛婷身上?

  她該怎麼做……

  余翊遠遠的看見一部跑車離去,而藍宛瑜倒在大門口。

  「宛瑜!」他走下車,抱起她嬌弱的身軀。

  她已經昏迷不醒。

  他很快把她抱上車,帶回醫院。

  今晚,他本來就是來帶她回醫院檢查身體的。他根本不信她過兩天會來檢查的話。

  光線一下子全部湧進來,她不由自主地閉緊眼睛,漸漸地,聞到刺鼻的藥水味,腦袋甦醒過來……

  藍宛嫡張開眼睛,看見一個身影拉開窗簾,然後轉過來,發現她醒了。

  「藍小姐,早。」護士笑容可掬地朝她走過來。

  「我……怎麼會在醫院?」她瞇細眸子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神情一片茫然,盯著插了針頭的手臂。

  「是院長帶你來的,當時你已經昏迷不醒了。」護士向她解釋,並且拿起話筒,按下內線通話鍵,「院長,藍小姐已經醒了……好的。」

  藍宛瑜看著她放下話筒,「是余翊?」

  護士笑著點點頭,「院長吩咐我,你醒了要立刻通知他。他剛動完一個臨時手術,一整晚都還沒休息呢。」

  「我的眼鏡……」

  「在這兒。」護士遞給她。

  「謝謝。」藍宛瑜戴上眼鏡,支起身體拔掉點滴針頭。

  「藍小姐,你做什麼……你還不能下床呀!」護士不曉得該如何阻止她。

  藍宛瑜一言不發的走下床,打開房門。

  「你起來做什麼?」余翊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藍宛瑜抬起頭,「我已經不要緊了。」

  余翊瞅著她依然蒼白的臉色,一把抱起她走進病房。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我不要緊,你讓我回去!」

  余翊把它當作耳邊風,藍宛瑜被重新放到床上,甚至沒有時間再出聲抗議,點滴的針頭又被插入血管裡,余翊撕了膠帶把針管固定好以後,壓著她的手,示意護士出去並帶上門。

  病房裡只剩下兩人。

  「不想再痛一次,就別拔掉它。」余翊放開她的手。

  藍宛瑜皺起眉頭,「我聽說昨晚是你帶我來醫院,我怎麼了嗎?」

  「你昏倒在大門口。」他的語氣簡潔得不摻雜一絲感情。

  對,關彥聰走後,她沒有走進去就失去意識了……藍宛瑜的目光轉向余翊。

  「你怎麼會到別墅去?」他答應了要遠離她的,如果他早一步碰到關彥聰,那怎麼辦?

  「我……回去拿東西。」余翊站在窗邊,背著光注視她,「你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藍宛瑜一僵,蒼白的臉色出現緊張。

  莫非……

  余翊頓了半晌。

  「你懷孕了。」

  低沉而輕緩的幾個字,卻是那麼鏗鏘有聲,對宛瑜來說更是有如雷響。

  然而她的表情卻是平靜的,內心的起伏翻攪已不如昨天下午來得大,經過一個下午的憂慮,她現在總算可以不必再做猜測了。

  余翊盯著她,「你早知道了?」

  「不,我現在才知道。」藍宛瑜微笑。不知為何,她現在的心情居然是輕鬆愉快的。

  「是誰的?」

  笑容逐漸自嘴角褪去,藍宛瑜凝望著余翊。刺眼的光線教她不得不微瞇起眼睛,而背著光的他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站著,沒有移動、沒有動作。

  「我不想說。」拜託,不要破壞她此刻的心情,她已經好久不曾開心了。

  余翊沒有通她,只是好久沒有說話。

  冰冷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轉了好一會兒。

  「你要生下來嗎?」他突然開口。

  「我沒有想過拿掉他。」是的,她或許沒有想過要生下來,卻也不曾想過要拿掉,尤其在這孩子給了她難得的好心情後,她更不會考慮要拿掉了。

  余翊依然背光而立,卻更換了姿勢,雙手插入口袋裡。

  「你打算結婚?」

  他的語氣依然低緩沒有起伏,藍宛瑜兩手緊握成拳,直到指關節泛白。

  「沒有。」

  彷彿,依稀可以感覺到他的沉怒。

  「是你不打算告訴他,還是他不會負責?」

  他是有可能生氣,大概是因為她是「妹妹」吧。藍宛瑜心底有些落寞。

  「他應該會知道,不過,可能會問我孩子是誰的……他也應該會負責,如果他知道孩子是他的……」藍宛瑜牽起一抹微笑,語調裡有一絲嘲諷的意味。

  「他不信任你?」余翊的聲音不再那麼平板了。

  藍宛瑜看向他,停頓了一會兒。

  「他信不信任,對我來說不重要。」她轉向天花板,神色裡有太多的困擾,還無法直接面對這個問題。

  「你不愛他?」

  幾乎,她可以聽到一絲斥意。他開始鄙夷她了嗎?認為她是隨隨便便的女孩?那也好。

  不過,她無法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余翊等了一會兒,又問:「昨晚我看到一輛黑色跑車離開……是他的嗎?」

  藍宛瑜猛然轉向他。

  「他看到你了嗎?」她的語氣充滿緊張。

  「沒有。你怕他誤會嗎?」

  氣氛似乎一下子更僵了。

  藍宛瑜鬆了一口氣,對他似有若無的冷嘲熱詛反而不介意。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還是應該盡快雖開它的醫院,關產聰……一想起他,藍宛瑜不由得猛力擦著嘴唇,心裡餘悸猶存。

  余翊沉默了半晌。

  「你是不是打算獨自扶養孩子?」他沉著得有些冷漠。

  藍宛瑜從來不曾被他這麼冷淡的對待過,倒是「上官小雅」有,她幾乎忘了他也有這一面。

  「這是我的事。」她反而覺得他的冷傲比較好應付。「我可以回去了嗎?」

  「如果你想流產的話。」它的口氣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為什麼?」藍宛瑜的手不自覺的護著腹部,有些急促的問他。

  「你懷孕才一個多月,再加上營養不良、疲勞過度造成的貧血,如果不好好躺著調養一陣子,胎兒很可能會流掉。」他語氣冷淡,彷彿胎兒保住與否都無關緊要。

  藍宛瑜靜靜躺著,突然問:「我可以轉院嗎?」

  「隨便你。」他去下話,走出病房。

  門房並沒有太大聲的關上,完全是余翊的風格,冷靜、沉穩、置身事外、不屑聞問……

  她要當媽媽了,不可以哭。

  淚水卻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哦?她回來了……我知道了,謝謝你,老伯。」余翊掛上電話,馬上步出醫院。

  很快的,他的車停在一座大廈門口,透過管理員的通報後,他要找的人願意見他。

  「上官小姐住在A棟十五樓,你往左邊的電梯上去。」

  「謝謝老伯。」余翊依他所指的方向到了上官小雅的門口。

  他按門鈴後,很快有人來應門。

  來開門的是一位嬌柔溫雅的小姐,在余翊打量她的同時,她也正好奇地瞧著他。

  管理員說是一位斯文俊挺的男士,果然不差。她倒是很少看過像他這樣看起來年輕又態度如此沉著的男士,在她認識的人之中根本沒有。

  「你是余翊先生?」上官小雅對他的感覺極佳,因此也不介意他冒昧拜訪。

  余翊頷首,揚起禮貌的微笑,「你好,我找上官小雅。」

  「我就是。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相當確定自己沒見過他,表情也是迷惘的。

  余翊怔住了,笑容自嘴邊消失。

  「上官小雅?」他狐疑地再一次詢問。

  上官小雅疑惑的點點頭,他莫非找錯地方了?看樣子自己並不是他要找的「上官小雅」……余翊?她倏然瞪大眸子。

  余翊……好像是宛瑜提過的名字!糟了!莫非他是要來找宛瑜?上官小雅錯愕的掩住口,點頭後又趕緊搖頭。

  是?不是?

  余翊瞇細黑眸,在一陣疑惑之後,他揚起嘴角。

  「我想我們有必要談談,上官小姐。」他很篤定她是真正的上官小雅。

  上官小雅一臉闖了禍的表情。完了,她無顏見宛瑜了,可是實在不是她的責任呀,她剛回國都還沒調整時差呢,而且宛瑜又沒特別交代他會找上門來,她哪會知道要「提防」陌生男士呀!

  「我……呃……你能不能……不要問我呀?」她細如蚊嗚,而且心虛。

  好極了,這位上官小姐顯然不懂得說謊,而且——

  「看樣子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裡。」余翊滿意地微笑。「我可以進去嗎?」

  上官小雅呆了會兒。為什麼他好像能夠看透她似的?完了,如果讓他再待下去,她真的會把宛瑜給出賣了。

  「我……我一個人在家,恐怕不方便,而且宛……我……我的朋友她如果想見你,也不會在你面前冒用我的名字,所以,我……我不能告訴你她在哪裡,除非她同意我這麼做。」她訥訥地把話說完。她知道自己不會說謊,要在他面前佯裝不知情也已經太晚了,只好使用這個辦法了。

  「那麼,可否先把她的名字告訴我?」余翊也不勉強她。

  上官小雅馬上搖頭,立刻又歉疚的說:「我會盡快幫你問她,再跟你聯絡。」

  余翊頓了會兒,把名片遞給她。

  「謝謝你,上官小姐。」

  「不必客氣。」上官小雅見他欲離開,鬆了一口氣。

  余翊在她關上門那一刻突然轉身。「上官小姐!」

  「呃……還有事嗎?」她只好又把門打開。

  「我聽宛瑜說你們是好朋友,所以想告訴你,她目前在我的醫院裡,正在辦理轉院手續。」余翊推高眼鏡,口氣平淡。

  「你跟宛瑜見面了?」上官小雅驚愕的叫出聲。「宛瑜住院?她怎麼了?」她焦急的衝出來。

  「我跟宛瑜見面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上官小姐?」余翊並未忽略這中間有語病。

  上官小雅一愣,「你先別管,快告訴我宛瑜到底怎麼了!」

  她非常急著知道。怎麼她才出國一趟,宛瑜就出事了呢?

  余翊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樣,想像得到她們是相當好的朋友。

  「她住院只是調養身體。」余翊有所隱瞞,因為牽涉到宛瑜的隱私權,不便透露。

  上官小雅一臉狐疑,「怎麼可能?只是調養身體,宛瑜根本不會肯住院,而且還得轉院?余先生,請你老實告訴我,不要瞞我,我很瞭解宛瑜的。」

  「轉院是她自己的意思。上官小姐有空可以去看看她。」余翊面無表情的說完,便轉身走開。

  「請等等,宛瑜為什麼要轉院?」上官小雅其實想問他,既然都見到宛瑜了,為什麼還找「上官小雅」?說不定宛瑜轉院就跟這件事有關係。她還想知道宛瑜究竟生了什麼病,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調養身體?難道……

  「你可以直接去問她。」余翊走入電梯裡。

  「難道宛瑜懷孕了?」上官小雅不自覺叫出心底的猜測。

  正欲關上的電梯門立刻又開了,余翊很快走出來。

  「你知道她懷了誰的孩子?」他揪住她。

  上官小雅愕然,愣了好一會兒才瞪大靈眸。

  「宛瑜真的懷孕了?」

  余翊點頭,「她跟誰在交往?」

  上官小雅瞪著他,完全被搞糊塗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認不出宛瑜?為什麼宛瑜不告訴你孩子是你的?你們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

  「你說……什麼?」余翊狐疑地瞇起黑眸。

  上官小雅眼見他屏息的臉孔,一瞬間完全換了表情,著實被嚇了一跳。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余翊不確定他是不是聽錯了。這太離譜,一定是他聽錯了。

  上官小雅的五官幾乎皺在一塊了。

  「你怎麼可以連和你共度一夜的女人長什麼樣子都忘記呢?你到底把宛瑜當成哪一種女人了?」她實在為宛瑜抱不乎,「不過宛瑜也真是的,既然跟你見了面,為什麼懷孕了還不肯告訴你?」

  「你說……宛瑜是……」

  「就是你要找的『上官小雅』。」怎麼他還是一臉不肯相信的表情呢?

  「她的孩子……」

  「她懷的孩子是你的。」

  這一輩子,大概還沒有人看過余翊駭掉下巴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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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2: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院長怎麼了?好像很生氣耶!」看見余翊走過長廊,一名護士和同事悄聲說。

  「你別說笑了,去問問醫院其它員工,有誰看過院長生氣的表情?一定是你看錯了。」這名護士正低頭看著病歷卡。

  「可是……我真的看見了。」她雖然剛來不久,總不可能連院長都會認錯吧。

  「哈哈,不好笑。」這護士還真是一點都不賞臉。

  藍宛瑜病房的門被猛力推開。

  病人和護士同時望向門口,這位正在幫忙病人轉院的護士看見院長「不守規矩」已經很驚訝了,再正視到那張向來只看得見微笑的臉孔,如今居然只能用風雪冰天可以形容,驚嚇過度已經呆傻了。

  余翊瞥了護士一眼。「你先出去。」

  「呃……可是院長……車子已經在外面等藍小姐了。」護士嚅囁地說。

  「做什麼?」

  「藍小姐她……」

  這護士不知為何說話慢吞吞的,藍宛瑜自己說:「我的轉院手續辦好了。」

  余翊一臉陰霾的接近病床,並且對護士說道:「不必轉院了,你出去把住院手續重新辦好。」

  「呃……是……」護士愣了一下,又瞄了余翊一眼,趕緊走出病房,連門都忘了帶

  「為什麼?」藍宛瑜對他皺著眉頭。說什麼她都非轉院不可,才不會因為他一個命令就取消她的決定。

  余翊瞅著她半晌,轉身把門關上並且鎖住。

  藍宛瑜狐疑地打量他,不明白他一身的怒氣打哪兒來,自己似乎沒招惹他,怎能教她遭池魚之殃嘛。

  「你怎麼了?」她心平氣和的詢問。

  余翊回到床沿,一聲不響地摘下她的眼鏡,拆開她的髮辮。

  「你……做什麼?別這樣!」藍宛瑜覺得他莫名其妙,伸手阻止他卻反而被握住。

  余翊瞇起寒眸凝視她,波浪般的髮絲垂落在一張絕麗容顏的兩旁,這雙如透著水光的玉眸正是他朝思暮想,這王白凝脂、這楚楚動人,正是深刻在他心底的雪膚花貌,他的一夜情人……

  她的視界一片朦朧,必須凝注焦距才能勉強看清近物——一張極度生氣的臉孔!她的心一緊,登時明白他發現了。

  藍宛瑜屏住了氣息,深怕一個吸氣會惹來一場風暴,他的樣子非常憤怒,不知道會不會聽得進她的解釋?

  余翊放開她,重重的一拳落在桌面,桌上的花瓶、熱水瓶和杯組全掉在地上應聲而

  他的怒氣可想而知,藍宛瑜幾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臟正猛烈的跳動,她根本無法先開口。

  余翊回頭瞪她,緊握的拳頭壓抑了極怒的情緒。

  「『上官小雅』,難怪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他咬牙切齒,痛恨被欺騙。

  「對不起……」她不該拿別人的名字騙他,這一點她承認錯了。

  「現在道歉太晚了!你該在我們再次見面時就坦白一切。」他絕無法原諒她。

  「我……並不是故意……」

  「你是惡意!是不是以捉弄我為樂?」余翊欺近她,語氣裡儘是氣憤。

  藍宛瑜搖頭,覺得受冤枉。「不是這樣……」

  「你明知道我在找你!」他必須控制自己,才能不伸手去碰她的脖子。

  「對不起……」她哽咽,知道又是自己的錯。

  「沒有用!別以為幾句道歉就能夠補償你的惡作劇!」他低吼,根本聽不進她說的任何話。

  他太生氣了。她使用假名、她不告而別、她一再隱瞞,她甚至不打算告訴他……該死!

  「不是惡作劇,你不要惡意曲解我。」藍宛瑜撫著額頭,被他吼得頭痛。

  他抓起她的手腕。「我惡意曲解?你甚至不承認自己有錯!」

  「我已經道歉了。」藍宛瑜重申。

  「我揭穿,你只好道歉,你根本不是真心認錯!」他兇惡的臉在她面前放大。

  「你又知道了。」藍宛瑜無奈的翻個白眼。

  「你實在太教我生氣!」他甩開她,連帶甩掉了擱在床沿的眼鏡,摔碎在地上。

  「我的眼鏡!」藍宛瑜慘叫一聲,為她的清晰視界哀號。

  余翊往地上睇以一個輕屑的眼神。自己居然被一副眼鏡擺弄了!

  「你倒買懂得偽裝。」他咬牙譏諷。

  「我沒有偽裝。你弄壞了我的眼鏡!」藍宛瑜向他控訴。

  「省得你拿它繼續欺騙人。」余翊的話裡充滿快意恩仇的口氣。

  「你再怎麼生氣都不應該摔壞別人的東西。」藍宛瑜心疼地數了多年的眼鏡。

  「你一時興起就能夠玩弄別人的感情?」他的心情居然比不上一副眼鏡!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根本沒做過這種事!」她試著冷靜,可是他愈說愈過分。

  「有沒有,你心裡有數。」他冷哼。

  「我……算了,你現在怒氣當頭,跟你說什麼都沒有用,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藍宛瑜壓下委屈和怨氣。

  「我如果不夠冷靜,早掐斷你的脖子了。」他瞇起眼,「不要裝出一副可憐相,女騙子。」

  「你……」藍宛瑜瞪著他半晌,索性拉上棉被蓋住頭,睡覺算了。

  余翊一舉掀起被子,怒氣依然末消。

  「話還沒說清楚之前,你休想逃避。」

  藍宛瑜連不理他都不行,只好又坐起來。

  「好,我洗耳恭聽,行不行?」他非得也惹起她的脾氣不可嗎?

  余翊瞪視她,她絲緞般的長髮凌亂的披垂,卻另有一份楚楚動人的柔美,因生氣而泛紅的粉頰更為絕麗的容顏平添嬌艷。

  他皺起眉頭,懷疑自己過去究竟在看她哪裡,怎麼會任這張容顏在他面前晃了許久都未識破?秦世帆說得沒錯,他真該去看眼科……余翊突然中斷思緒,腦袋終於明暸一件事。

  秦世帆,這混蛋一眼就識破了宛瑜,居然還悶不吭聲!他顯然並不瞭解幫著捉弄他的後果。

  「你不是要把話說清楚嗎?為什麼沉默不語?」藍宛瑜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惡,都怪他把她的眼鏡打破了。

  余翊拉回思維,瞅著她毫無愧色的容顏。

  「你一點反省的態度都沒有。」他斥責。到現在仍然無法接受他的一夜情人是自己視為妹妹的對象,這雖已是事實,他卻不知道該拿何種態度對待她,這使他更煩躁,更氣她戲弄自己。

  「騙你的部分,我道歉了,隱瞞你,我也說了對不起,你究竟還要我怎樣?」藍宛踰也生氣了,她並不是沒有委屈。「我從來沒有故意要欺騙你,那一夜的事情完全是意外,我沒有設計你,也沒有想過日後會再見到你,我想讓它過去,這有什麼不對?」

  余翊瞇細眼睛,眸底掠過一抹濃烈而複雜的神色。

  「那一夜……對你來說是不堪的記憶?」

  藍宛瑜一怔,心底莫名的被刺疼。

  「當然不是!」她立刻否認,有些羞怒。

  余翊瞅著她,面部的肌肉不再那麼緊繃,嘴角也不再緊抿著。他的怒氣似乎突然消減不少。

  「你說要讓它過去,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藍宛瑜蹙起柳眉,「我不這麼說,你要我怎麼說?是你先把我忘了的,是你見了面當作不認識,我也有尊嚴的,總不能教我厚著臉皮提醒你,或者敲鑼打鼓告訴你,我就是那個和你發生關係的上官小雅。」她滿臉通紅。

  余翊琢磨她的話,深思之後凝視她。

  「你在責怪我?」

  「我只是……不確定你會怎麼看我。」藍宛瑜低下頭,「你……難道不會把我想成是隨便的女孩?」

  「如果我是這麼想,你認為我還找你做什麼?」余翊推高眼鏡,恢復了冷靜。

  「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你找我做什麼!」說不定找她算帳。她又不住在他腦袋裡,哪知道他想什麼。

  「那麼,你既然不是故意要隱瞞,為什麼要故意在我面對偽裝成這副樣子?」余翊靠近她,拉起她的髮絲。

  藍宛瑜嗽起嘴,「我這副樣子難看是嗎?真是抱歉,我原來就是這副樣子。」

  她理直氣壯而且生氣的模樣令余翊狐疑。

  「那一晚——」

  「那一晚全是小雅的傑作,就像今天一樣,沒有眼鏡,我什麼都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小雅把我打扮成什麼模樣。」藍宛瑜還是有氣,忍不住譏嘲他,「你很失望吧?」

  居然說她「這副樣子」!想到就嘔!

  余翊凝睇她,緩緩揚起微笑。

  「不能怪我,我向來對女人的面孔沒什麼辨識力,何況你的改變又是天壤之別。」他生到床沿。

  「好個天壤之別!我這副『土』樣子有礙閣下觀瞻了,真是失禮。」奇怪,她幹嘛講話酸溜溜的?以前那麼多人直接損她,她從來都不介意的呀,怎麼偏偏在意他的批評?

  余翊抬起她的下顎,在紅唇上印下一吻。

  「我道歉用詞不當,不過,兩個模樣都是你藍宛瑜不是嗎?」

  藍宛瑜被他的舉動嚇著,一下子臉色紅透。

  「你……為什麼吻我?」她羞澀地瞧著他。

  「因為我原諒你了。」余翊微笑。

  藍宛瑜臉上明顯寫著失望。

  「真是謝謝你。」她反嘲。

  「當然,也因為我愛你。」他輕描淡寫的微笑道。

  藍宛瑜卻為他這一句無足輕重的「我愛你」愣了好半晌。

  「你說……真的?」她好輕、好輕的問,彷彿怕驚擾了空氣,怕他改變主意。

  可是,她又不得不向他確定,怕是她聽錯了。

  「真的,我愛你。」他們面對面,他伸手摟住她纖細的腰,「你還小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但是……前些夭你還說你把我當成妹妹。」藍宛瑜還是不敢相信。

  「其實我一直想不透,我為什麼會對一個只有一夜關係的女人朝思暮想,現在我知道了,因為她是藍宛瑜,是你。」他抵著她的額頭,輕緩的說出。

  「你……真的確定了?」她的心熱烈的狂跳。

  「確定了。」余翊微笑。

  藍宛瑜面對他,淚水倏地落下,嘴角卻又大大地彎起,又哭又笑的模樣實在滑稽。

  她很快攀住他的頸項,緊緊的抱住他。

  「這是你的回答嗎?」余翊優閒的問。

  藍宛瑜哭哭笑笑的,只是猛點頭。

  「這麼興奮,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出生就看上我了?」他笑著調侃她。

  藍宛瑜才不管他說什麼,她只知道,余翊也是愛她的,而她,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愛上他了。

  那一夜,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

  除了余翊,誰也不行。

  「剛才你生氣的樣子好嚇人喔!」藍宛瑜靠在他的肩窩裡,瞥到地上還有一團碎裂物,模模糊糊的,不知道他破壞了多少「公物」。

  「所以你要記住,別再惹火我。」余翊微笑。

  他之所以動怒,是以為宛瑜耍弄他,現在明白宛瑜並沒有這麼做,他也就沒有理由生氣。

  基本上,他並不太屑於動氣,那太傷身體,而且天下事沒有解決不了的。

  「但是,你摔壞人家的眼鏡怎麼說?」藍宛瑜推開他,臉頰還濕濕的。

  「賠你幾副都行。你怎麼還是這麼愛哭?」余翊幫她擦眼淚。「還說長大後就不哭……我想起來了,那一夜你哭得像個淚人兒一樣來找我。」余翊眼眸裡透著疑問。

  藍宛瑜依靠一雙寬大的手掌,心神拉遠。「那一夜我作了惡夢,回到十五歲那年,看見父母帶著我上車,我知道前面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一直告訴他們;不要!不要……但是他們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我喊得聲嘶力竭,沒有人理我,然後是一片血海……我嚇得驚醒過來,那一幕卻依然清晰的印在腦海,我好害怕,所以……」

  「我明白了。」余翊抱住她,緊緊的擁入懷中,「以後你想哭就哭,有我陪你。」

  「你願意陪我一起哭嗎?」藍宛瑜含情凝睇他,打趣道。

  「來幫你擦眼淚。」他微笑,腦子裡卻晃過一部黑色跑車,惹他挑眉。「你昏倒在門口那天,開車離去的人是誰?」

  藍宛瑜一僵,緩緩離開他的懷抱,全身冰冷。

  「你說什麼?」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在她也承認愛他的同時,居然還交代他要幫她轉院?

  他雖然不是婦產科醫生,好歹是一所大型醫院的院長,他的孩子會需要別人的照顧?她可真給他面子!

  「你不是早已經同意了嗎?」藍宛瑜半躺著,盯著一團模糊的人影。

  「此一時、彼一時。」余翊兩手交抱胸前,一臉沒得談的表情。

  「又有什麼不一樣?」藍宛瑜耐心的繼續要求,「反正同樣是住院,我住哪兒都一樣,你就讓我自己選擇嘛。」

  「不行。」余翊一口回絕。

  「你為什麼要這樣固執?明明知道我是為了你的安全,你就不能讓我安心嗎?」藍宛瑜繃起一張細緻絕麗的容顏,不耐煩地把余翊拆開的頭髮全部塞到耳後。

  「只是一個關彥聰,還威脅不了我。」余翊靠近她,執起一雙雪白的手,「你記住,你最不需要操心的就是我的安全。」

  藍宛始搖頭,「我做不到。你根本不瞭解關彥聰,他……他已經被仇恨沖昏頭了,如果我們不照他的話去做,他很可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宛瑜,你太緊張了。」余翊捧起一張憂心忡忡的容顏,「我們總不能因為他而從此不見面,而且我不放心你離開我的視線,畢竟你才是他主要的報復對象,他很可能加害於你。」

  「不會的,他只是要我痛苦,不會真正傷害我。余翊,你相信我,讓我轉院好嗎?」藍宛瑜抓著他的手掌,流露乞求的神色。

  余翊狐疑地瞅著她。「為什麼你這麼肯定他不會傷害你?」

  藍宛瑜愣了一下,為難著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她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宛瑜,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余翊抬起她的臉面對自己。

  「我……我只是直覺,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靈不是嗎?」藍宛瑜輕聲說。

  余翊若有所思的擬視她,沒有再追問。

  「總之,就是不行。」他摟著她,在她的肩瓣輕吻了一下。

  「我都說了這麼多了,你為什麼還聽不進去?」藍宛瑜頗有怨尤,他真不瞭解它的憂心。

  「說多少都一樣,你只要乖乖躺著把身體養好就行了,其它的事情都毋需操心。」余翊為她拉好被子。

  「獨裁!」藍宛瑜皺起柳眉。

  「放心,你還有言論自由。」余翊微笑著拍拍她的臉頰,「想吃什麼就告訴護士,知道嗎?」

  「雙重標準!」藍宛瑜不平地瞪著他。

  「你指哪一方面?」余翊挑眉。

  「我懷疑你愛的不是我,是我肚於裡的孩子。」藍宛瑜指控他。

  「何以見得?」他的眸底閃過促狹的光芒。

  「你不知道孩子是你的之前,什麼都隨便我;而現在,我的生活都得任憑你來安排。」藍宛瑜實在後悔,「早知道你這樣固執,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孩子是你的,我根本……不該承認我愛你。」她的眸底泛著淚光。

  「宛瑜。」余翊斂起笑容,手指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余翊,我實在害怕……我好害怕他會傷害你!」藍宛瑜緊緊抱住他,梨花帶雨的容顏埋在他胸懷裡,她猛搖頭,「我真的不應該愛你……我根本沒有資格……」

  「別說傻話!」余翊緊蹙雙眉,手臂環住她。

  「如果我連累你怎麼辦?萬一我害你受到傷害……那會比我自己受傷還要讓我痛苦……」她無助又害怕,那雙森冷的黑眸就像一團暗影包圍她整個人,還有那毫不留情掠奪她的吻,一想到就會令她顫抖。

  「你想太多了。」余翊摟緊她,眸底泛起冷光。

  她抬起淚顏。「余翊,如果你還是不答應我轉院,那讓我回家休養,我們分開一陣子好嗎?」

  「你的身體狀況還不適合出院。」他無法同意,瞅著帶淚的容顏蹙眉,「我找宛婷來陪你好嗎?」

  「不要,別把她捲進來。」藍宛瑜連忙搖頭,「我好不容易才讓她相信我住在小雅家,我騙她小雅和她哥哥吵架了,我陪她住一陣子。現在還不能把真相告訴她。」

  「既然如此,你就得答應我安心在醫院休養,不許胡思亂想。」余翊口氣強硬的說,一邊為她抹去眼淚。

  藍宛瑜凝視他,「我知道你也為我擔心,不過,我真的不會有事,你儘管安心。」

  「宛瑜,」他吻著她,「等你的身體狀況穩定下來,我們立刻結婚。」

  「又是為了孩子?」她促狹地含淚輕笑。

  「別吃醋,跟我結婚的人是你。」他在她的肩瓣上輕緩而低啞地說,很快又吻了她一下。

  「你這麼快就決定結婚,當真捨得結束單身生活?」藍宛瑜摟著他的頸項,任由他印下細碎的吻,心底卻有所掛意。

  「那得看你的表現了。」余翊點一下她的鼻尖,「專心點,別在我們親熱的時候還胡思亂想。」

  「誰跟你親熱了?這裡是醫院呢!」藍宛瑜放開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扣已被解了一半,一下子漲紅了臉,「你怎麼做這種事!」

  「誰規定醫院裡不能親熱?我身為院長,怎麼不知道?」余翊拿下眼鏡親近她。

  「別這樣!你不能亂來!」藍宛瑜縮進棉被裡。

  「你這種表現,我很可能結婚第二天就決定重拾單身生活了。」余翊搖搖頭,掀開棉被。

  藍宛瑜睇睨一張過於自信的臉孔,嗤之以鼻。「也得結婚當天我沒有逃婚才行。」

  余翊揚眉,「我會讓你有機會逃婚嗎?」

  「那得看你的表現了。」她也學著他的口氣。

  「哦?」余翊眸底泛起詭譎的光芒。

  藍宛瑜瞇著眼睛將他看清楚了,馬上出聲警告他,「你別亂來哦!如果外面有護士推門進來,你這位院長的名譽就不保了。」

  瞧她緊張的扣好衣扣,余翊加深了微笑。

  「門鎖著,沒有人會進來……」

  一陣敲門聲打斷他的話。

  藍宛瑜愣了一下,噗哧笑起來。

  「可是有人會敲門。」她笑道。

  余翊睇她一眼,戴上眼鏡走去開門。

  「你好。」上官小雅站在外頭。

  余翊頷首,面無表情的側身讓她進來。

  上官小雅莫名地瞧他一眼。

  「小雅!」藍宛瑜很高興看到她,余翊去找過她的事情已經向她說過了。

  「宛瑜,你還好吧?」上官小雅擔心她和余翊的狀況,看藍宛瑜笑得開心,她才鬆一口氣。

  「我很好,謝謝你來看我。」她拉住上官小雅的手。

  「你們……」上官小雅來回瞧著他們,「都說清楚了嗎?」

  「沒錯,我正在考慮要娶她。」余翊口氣平淡。

  聽他似乎不甘不願,上官小雅憂心地轉向藍宛瑜。

  「我也正在考慮是否該嫁給他。」她也回以正經的言詞,但很快露出笑容,「小雅,我們決定要結婚了,對不起,讓你為我們擔心。」

  「真的嗎?」上官小雅狐疑地瞥余翊一眼。

  余翊微笑著點頭。

  「太好了!恭喜你們!」上官小雅特別為好友高興。

  余翊看了下手錶,「宛瑜,我有個醫學會議要聞,大概三個鐘頭以後我再來陪你。」

  「你不用特別抽空陪我,我不會有事的。」藍宛瑜微笑。

  「我晚點再來看你。」余翊還是承諾,然後才離開病房。

  上官小雅看見他們彼此凝視的眼神,忽然好羨慕宛瑜有一個彼此相愛的情人。

  「余翊對你很關心,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寬慰地說。

  「我倒是希望他別這麼關心我。」藍宛瑜褪去了笑容,低喃道。

  「你在說什麼?你要記住,等你們結婚,我可是你們的伴娘哦!」上官小雅並沒有發現藍宛瑜已經沒有方才沉醉在幸福中的表情。

  結婚……好遙遠!為什麼她總覺得不會這麼順利?她只希望她的預感錯了。

  可是那雙冰冷的黑眸卻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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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0 00:53: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院長呢?」

  「剛才我送隱形眼鏡過去時,還在藍小姐的病房裡,有事嗎?」

  「上次那位美人又來找他了。」

  「說到美人,你都沒看到眼科的江醫師見到藍小姐時那副色迷迷的模樣,我當場看到院長沉下臉呢!」

  「現在只要有藍小姐在,看到院長傻笑也已經不稀奇了。」李小姐擺擺手,「我還得去請院長,不聊了。」

  「請她到我辦公室,我馬上過去。」余翊壓低聲音。

  「是。」李小姐輕輕帶上門。

  余翊撥開藍宛瑜臉上的髮絲,凝視她沉睡的嬌客一會兒,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才回到辦公室。

  「紫姬,讓你久等了。」

  「余大哥。」看見余翊充滿光彩的愉快神色,紫姬兩眼為之一亮,微笑道:「你最近有什麼喜事嗎?」

  「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余翊笑著坐到沙發上,「回去告訴黑霄明,叫他把紅包準備好,我最近要請你們喝喜酒。」

  「你要結婚了?」

  「很訝異?」余翊挑眉。

  「確實有些驚訝,記得上次才聽你提過有女朋友的事。真是恭喜你,是你愛上的那位小姐嗎?」紫姬有些好奇,口氣並不怎麼確定。

  「當然,為什麼這麼問?」余翊狐疑,他看起來像是朝秦暮楚的人嗎?

  「對不起,說了還請你別介意,我以為你和藍小姐有特別的感情,所以……」紫姬有些不好意思。

  余翊揚起嘴角,「你果然心細如髮。其實我說的人和宛瑜是同一人,這其中的情況有些複雜,不過我結婚的對象確實是宛瑜。」

  這又教紫姬詫異了。

  「聽起來是好消息,應該是一則有趣的插曲。」她對於完美的結果一向樂見其成,只可惜,這下子又有麻煩了。「藍小姐目前應該在你的醫院裡吧?」

  紫姬的神色轉為嚴慎,余翊斂起笑容。

  「有狀況?」

  紫姬頷首,「我們已經查到關彥聰的行琮了,他打過幾通電話給藍小姐,一百是由不同的地方發訊,行動比較難掌握,所以到現在才能向你報告。」她審慎的看向余翊,「藍小姐是否告訴你關彥聰找過她了?」

  「她是說了,不過只簡單帶過。我發覺她對關彥聰存著極深的恐懼……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余翊看見她有所保留的神情。

  紫姬暗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隱瞞關彥聰騷擾過藍宛瑜的事。

  「藍小姐有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關彥聰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十年前發生那件車禍後,他被關景德送到日本讀書,這十年之中他加入黑道,投身某大幫派,如今不僅是幫派裡的一級殺手,在日本的殺手之中,尚列入十名之內,他不但身手敏捷,而且行蹤隱密,警覺性很高。」這就是她這麼久才掌握到對方行蹤的原因,一般的小人物,她大概只需一時半刻。

  「想不到……」余翊瞇起冷眸,終於明白宛瑜害怕的原因。「關景德是誰?」

  「關產聰的堂叔。關輝沒有其它兄弟,關景德不但收養關彥聰,成為他的監護人,還出面處理關輝及其妻女的後事。」紫姬不必看報告書便可以倒背如流。「還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事。」

  「什麼事?」

  「關彥聰和美國的大企業家King是好友,據說關彥聰曾經被King救過一命,而因此欠下人情。」紫姬眸裡閃著某種光輝。

  余翊皺起眉頭,「你是要我找他出來調解這件事?」

  「事實上,那件車禍還有一段內情關彥聰並不知道,我們雖然掌握了他的行蹤,卻無法當面與他說明這件事,而且他不會輕易相信人,我們說了可能也收不到效果,所以除了King,恐怕沒有比他更適合出面的人了。」紫姬解釋,卻發現余翊面有難色,「怎麼了?」

  「一定非他不可嗎?」余翊深鎖眉頭。

  紫姬頷首,「你和King是至交,只要一通電話,他斷無不幫之理,余大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不明白,前一陣子他找我幫一個忙,被我拒絕了,現在我找他,等於是自找麻煩。」余翊推高眼鏡。

  「他找你幫什麼忙,為什麼你要拒絕?」紫姬瞭解余翊是不愛管閒事的人,但如果朋友有困難找他,他通常是不會拒絕的。

  余翊是把「困雞」和「閒事」分得很清楚的人。

  「他找我幫他的藥廠拍一支廣告。」余翊說得輕淡,當時King不只是找上他,還指名非他莫屬,為此還搬出兩人的交情,甚至找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企圖說服他,然而余翊還是不為所動,很直接的拒絕了。

  「他果然有眼光。」紫姬絲毫不意外King的做法,以余翊在國外醫學界的知名度和公信力,確實是藥廠代言人的不二人選,只是至今沒有人敢嘗試找余翊的原因有二,一是沒有人請得起他,金錢以外,沒有人情是重要因素,余翊不曾欠下人情,包括「嚴影」這次幫忙在內,也只是還他人情。二是大伙都知道余翊不慕名利,並且故意隱姓埋名,這也是他在台灣沒沒無名的原因,他喜歡這樣。

  「他是在給我找麻煩。」余翊頗感困擾。

  「如果你認為不方便,我相信黑老願意為你出面和他聯繫,以黑老和King的交情,King是不會拒絕的。」紫姬有這份把握。

  余翊馬上搖頭拒絕它的好意。

  「黑霄明欠下這份人情,會讓King樂壞了。他不適合,而且是宛瑜的事,應該由我出面。」

  「你確定?」紫姬站在他的立場,不把樂觀態度。

  余翊面無表情的頷首。

  「那……你最好要有『出名』的心理準備。」紫姬同情的說。

  余翊揚起嘴角,「他如果敢提出條件交換,也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這下紫姬可猜不透余翊打算如何應付King可能開出來的條件了。

  「紫姬,你剛才提到一段內情……」余翊才打算問,卻被電話鈴聲打斷了。

  紫姬也同時收到訊息。

  「什麼事?」余翊接聽電話,不到一秒鐘臉色全變了,「我馬上過來!」

  他掛上電話。

  「是不是藍小姐失蹤了?」紫姬也正好關機,態度倒沒有餘翊來得緊張。

  「你有消息……是關彥聰做的?」余翊瞇起寒眸,與其說他不意外,倒不如說他不希望事實如此。

  見他的神色更為陰霾,紫姬說:「你別擔心,藍小姐不會有事的,我想開彥聰抓走她,目的在你,他可能已經知道我們有人在暗中保護你,所以想讓藍小姐做餌誘殺你。目前我們有人跟蹤他,但很可能不久就會被甩掉了,他很難應付。不過,我的推測沒錯的話,他應該很快會和你聯絡。」

  「他要殺我?」余翊認為這沒有道理,畢竟宛瑜才是他真正仇視的對象。

  為了讓余翊相信她的推測,並且安心等待,紫姬只好進一步解釋,「經過幾次的監聽,我相信關彥聰對於藍小姐並不只有恨,他還承受著另一種煎熬。」

  余翊聞言,抬頭正視她。

  「這是女人的直覺,我想藍小姐也注意到了,關彥聰深愛著她。」

  余翊瞇細的寒眸迸出冷光。

  他沒有開口質疑,並且態度沉著,紫姬於是按著說:「關彥聰雖然深愛藍小姐,又恨她造成他一家冤死,這種又愛又恨的矛盾感情,使他既無法對藍小姐下手,又不能坐視仇恨不報,只好用折磨藍小姐的方式以維持心理的平衡。他只要藍小姐在心理上與他一樣痛苦,不會傷害她的,倒是任何在藍小姐身邊的男人都會成為他的情敵、他折磨藍小姐的對象。我猜他可能早已經知道你和藍小姐的感情了,所以才抓走藍小姐要對你下手。」

  「紫姬,你對於推測這件事有幾分把握?」余翊異常冷靜,臉上肅穆的神色也教人產生莫名的害怕。

  「九成。有一件事情本來不打算告訴你,事實上,在關彥聰和藍小姐見面的那一次,他曾經強吻過藍小姐。」而查出他是關產聰,卻已是事後了。

  紫姬瞧余翊一眼,他居然沒有任何反應,有的也只是更加冰冷的神情。

  「紫姬,你聯絡跟蹤關產聰的人立刻停止,宛瑜現在不能發生一點意外。」余翊一邊撥電話,一邊向她交代。

  他的語氣裡沒有一點讓她猶豫或詢問的空間,紫姬放下疑惑,先照他的話去做。

  余翊打電話到美國,沒有經過任何轉接,直接找到King。

  「King,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聯絡上關彥聰,轉告他立刻把宛瑜平安迭回來……宛瑜是我的摯愛……我保證,回頭向你說明。」他沉重的放下話筒,立刻又命令人騰出手術室,並且做好準備隨時待命。

  「余大哥,他們已經放手不再跟蹤關彥聰的車了。你還是認為他會對藍小姐不利嗎?」紫姬聽見他所下的一連串命令,想是認為藍宛瑜的處境相當危險。

  余翊注視她,焦距卻不知落在何處。

  「你知道宛瑜為什麼住院?」

  「一般性貧血?」據她所知。

  「那是我要他們寫上去的,真正的病歷表在我這裡。」余翊咬牙,「宛瑜懷孕了,目前身體狀況很不穩定,隨時有可能流產。

  「什麼?」紫姬從頭涼到腳底。「余大哥……現在怎麼辦?」

  「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只要宛……現在怎麼辦?」能夠平安就好……」

  「老天爺,他的要求不多,只要宛平安就好……」平安。

  只要她平安,他別無所求!

  她不得不跟他走!

  他說在醫院裡放了定時炸彈,他說他不在乎累及無辜,他說他只要余翊死,陪葬多少人都無所謂。

  她知道他做得到,所以必須答應他的條件,跟他走。

  關彥聰的駕車技術一流,速度快得驚人,藍宛瑜已經臉色慘白,一顆心幾乎跳出喉嚨。

  她嚇得甚至無法開口求他開慢一點,只能緊握得指關節泛白,全身的肌肉緊繃得顫抖。

  在她幾乎休克時,關彥聰減慢了車速,以平穩的速度轉往一條小道,駛上山腰。

  他往後視鏡瞄一眼,睇以輕蔑的眼色。往身旁一瞥,才發現藍宛瑜面無血色。

  「是不是讓你有『重溫舊夢』的感覺?」他對她泛起冷笑,心底卻為那張白紙般的容顏感到刺疼。

  「對你,又何嘗不是如此?」藍宛瑜注視前方,眼神茫然。

  余翊賠給她一副隱形眼鏡,如今視界清晰,然而她已經不屑一顧。

  關產聰嘴角的笑容隱去,神色惱怒。「別對我逞口舌之快!」

  「我沒有,只是把事實說出來……我這麼說你也不會相信,算了。」藍宛瑜平淡地說,沒有任何情緒反應。

  他的車速緩慢了,她似乎也已經不再膽戰心驚,但臉色卻依然慘白。

  關彥聰睇她一眼。

  「你的貧血很嚴重?」他瞄過她的病歷卡。

  藍宛瑜彎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卻沒有回答。

  關彥聰皺起眉頭,不再說話。

  車子蜿蜒開到一座山莊前,此處景色優美,卻罕無人煙,山莊大門反鎖,裡面也空無一人。

  關彥聰用遙控器打開大門,將車子開進去,然後停在一棟較大約兩層樓木屋前,旁邊還有十來間的小木屋。

  附近的草坪修剪整齊,花木整理得井然有序,看起來經過一番細心的照料。

  「下車。」關彥聰冷冷地去下一句,逕自走進屋裡,也不怕她逃走。

  藍宛瑜下車,還沒站穩,已經先抱著腹部蹲下來。她的神色似有一抹痛苦,但經過一會兒,她緩緩支撐著站起來,並且很緩慢的走著。她的手像保護什麼似的緊緊按著腹部,卻每走一步,盈盈的眸眶裡就多擒著一滴淚。

  關彥聰走出來,盯著她不穩的步伐踩上屋前的階梯。不過只有幾個階梯,她的走法卻似已登過千層樓高一般完全的無力且搖搖欲墜,他緊握住欲仲向前的手掌擺放在身側,並且站在原地不讓自己動彈。

  直到藍宛瑜走到他面前,他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汗濕。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的額際滲出冷汗,臉龐難掩痛楚。

  「我扶你進去。」他終於還是忍不住。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她戒懼地退後一步,腦際閃過他曾經強吻她的畫面。

  關彥聰瞪視她一會兒,握起拳頭憤怒地轉身走進去。

  「立刻進來!」

  藍宛瑜悶哼一聲,抬手抹去淚水,緩步跟隨進去。

  屋裡的擺設簡單,以暗色為主調,充斥冷酷的味道,並且有一份新的感覺,應該剛裝潢好不久。

  「你還沒回答我,帶我來這裡做什麼?」藍宛瑜抓著椅背,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關彥聰瞅著她,「你不問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藍宛瑜沉默了一會兒。

  「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果他要她問。

  「我的家。我回台灣以後真的。你記不記得十年前我告訴過你,不管我到哪裡,不管你在任何地方,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我會找到你,到時候你將痛不欲生?」他對她遞出冰冷的視線。

  「我能夠忘記嗎?你不也做到了?」藍宛瑜垂下眼瞼,口氣冷冷淡淡。

  「不,還不夠,我說了,我要你痛不欲生,而我發現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你的愛人——余翊死!」他冷酷無情的口氣裡混雜了一絲妒恨。

  藍宛瑜猛然瞪向他,「我跟你來了,你答應過我不傷害他。」

  「我只答應你不炸掉他的醫院連累無辜。」關彥聰冷笑,「談到他,你的精神就來了。」他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我早告訴過你,如果你敢傷他毫髮,我也不會苟活。」藍宛瑜一手抓著椅背,一手緊緊抱住腹部。

  「我也早提醒你,任何接近你的男人都該死,還特別警告你,不要讓余翊靠近你……你不該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關彥聰對她怒目切齒,眸底卻充滿著複雜柙色。

  藍宛瑜冷視他半晌,深深吸了口氣,心底彷彿作下決定。

  「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我應該聽你的話,不應該對余翊說……我愛他。」她掉下淚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別傷害他……我求你,好嗎?」

  關彥聰幾乎動容,面對雲鬢花貌,他朝思暮想十年的女人,又是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乞求他,他豈能不心軟?然而,她居然是為了別的男人而求他,面對同時令他憎恨的女人,他又如何能夠原諒!

  「你要自己打電話叫他來,還是由我代勞?」他的口氣透著一股寒意。

  藍宛瑜的眼淚落得更快。余翊說過,她想哭就哭;余翊說過,會陪著她,幫她擦眼淚……

  「我已經求你了……你說,究竟要怎麼做……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罷手?」她閉上眼,再張開時,雙眸清亮,淚水卻依然直落。

  沒有人了……只有她為他們的孩子哭……余翊……

  「只要你痛不欲生,我就會罷手;只有餘翊死,你才會痛不欲生。」你才不屬於任何人!他真正想告訴她的只有這句無法說出口的話。

  藍宛瑜搖頭,「你錯了,不是只有餘翊。你要我痛苦,是認為我害了四條人命冤死,如果我再賠你兩條人命……那是不是夠了?」

  她錯了,她不該牽累余翊,既然是她錯了,就應該要由她承擔一切後果。

  「兩條?」關彥聰瞇起森冷的黑眸瞪視她,「你,包括你妹妹?」

  藍宛揄只是沉默地流淚。

  「你為了余翊,竟然連妹妹的命都可以犧牲!」關彥聰咬牙,狠狠的瞪著她。

  「我們藍家只欠你兩條人命……你要記住,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她哭著凝望他。

  「不,不夠,不夠!不夠!就算你死了,我還是要余翊的命!」不准你死!他憤怒的抓起無線電話。

  「不——」藍宛瑜跑過去搶過電話,「你不能這麼做,他是無辜的!」

  「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就必須自認倒霉!」你為什麼要愛他?你不該,你不該!關彥聰妒火中燒地奪回電話,並推倒她。

  藍宛瑜跌坐到地板上。

  「關彥聰!不要,不要這麼做!」她站不起來,她好痛,只有哭著乞求他。

  他怔了半晌,心底一股伸手牽扶她的慾望被他的自制力強壓下來。

  他不去看她,不顧她的乞求,決定撥電話時,電話鈴聲卻響了。

  關彥聰皴著眉按下通話鍵。

  「喂……King!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電話號碼?……幫裡……有事嗎?……你說什麼?」關彥聰瞇起冷眸,咬牙,「你別管這件事……你想拿人情壓我……你現在正在這麼做!……朋友?你還認為我是嗎?……別對我說教!……King……可惡!你聽著,我就答應你這一次,只有一次!……不必了,自己留著享用!」關彥聰收線,氣憤地將電話摔到地上。

  藍宛瑜看著。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似乎余翊不會有事了,因為關彥聰把電話摔了……這樣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安心的陪著孩子走了……

  關彥聰顯然非常不甘心,他以惱怒的眼光睨向地上的人兒。

  「血……為什麼這麼多血?」他沒有注意,他居然一直沒有注意到:「藍宛瑜,這是怎麼回事?」

  他蹲到她身旁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她不但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發紫。

  「你……難道……」關彥聰瞪住她,心裡卻一陣抽痛。

  「我的……孩子沒了……我和孩子的命……」絲微的氣息斯了。

  「這就是你承諾的兩條人命?」關彥聰如遭雷殛。

  不,我絕不讓你死!他抱起她衝出大門。

  他對King許下承諾了,會平安送她回醫院……

  你怎能害我做一個不守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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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27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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