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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織華 -【親愛的認栽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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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5: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織華 - 親愛的認栽吧!

噢!瞧瞧她,簡直像維納斯般完美的叫他噴鼻血,
這種百分百的女人不對她提出邀約,可就太對不起自己嘍!
咦?等等──有沒有搞錯?!
這女人跟男人約會像喝白開水,甩人更像家常便飯,
還以為她是冰清玉潔的高雅女皇,沒想到是披了羊皮的狐狸,
哼!像這種「浪女」就算要玩弄全世界的男人,他也不意外,
可是,這會她又被搶還淋雨狼狽走在路上,關他什事?
他竟然拋下要與他共渡良宵的女伴跑來安慰她?!
算了,他認栽!既然她愛遊戲人間,他又抵抗不了她的誘惑,
那他這隻大野狼就來陪她這隻小狐狸,玩一場戀愛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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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5:31 |只看該作者
前言

  永夜,從一個小小的暗殺組織成為成亞洲第一殺手集團,近年來更為茁壯強大,從內部轉型,分裂成兩個單位,一部分正派經營醫院、飯店、資訊電子產業等相關事業體,一部分卻仍是保有殺手集團的秘密組織。

  就拿位居於日本東京昂貴商業金融彙集地的永夜大樓來說,一樓以上是人來人往出入頻繁的永夜五星級大飯店與永夜集團總公司辦公室,一樓以下,則是另外一個截然不同,一般人完全不可知的世界。

  檯面上,永夜集團的總裁是天王單耘疾,在他底下,是較為人知的鴻飛堂與梟鷹堂。

  鴻飛堂堂主明飲火掌理永夜集團商業脈絡,鴻飛堂中臥虎藏龍,有熟悉各國貿易往來與各個行業的金融經濟高手。

  梟鷹堂堂主隱雷則是負責永夜集團所有事業部門的安全,其內部人員的機動性、設備運用與訓練早巳超過美國特勤人員的標準。

  檯面下,亞洲第一殺手地神寧槐則是率領著神兵堂與赤鬼堂,是黑道中令人聞之喪膽的暗殺組織。

  神兵堂堂主莫逐日善於機械,舉凡新式武器與電子系統無一不通,表面上是水夜集團的高科技產品開發部門,事實上,是永夜的軍火及資料庫。  

  赤鬼堂,是永夜最黑暗的一個角落,沒有人見過赤鬼堂的成員,除了天王地神和堂主外,無人得知赤鬼堂成員名單,因為赤鬼堂,就是名副其實的殺手培養中心,所有骯髒的暗殺行動,梟鷹堂做不到的善後行動,全部由赤鬼堂負責。

  赤鬼堂的堂主,是享譽國際,號稱當代華佗的全能醫生,世界腦部手術的第一把交椅——莫追風,然而,他卻因情殤在不久前徹底脫離丁永夜,遠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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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繁華擁擠的台北市,正值上班時間,亞象出版社裡校稿的校稿、排版的排版,如同平時一般忙碌。

  亞象出版社主要是以出版時尚流行雜誌書籍為主,近年來也有出版外國相關旅遊叢書,不過仍是少數,故此,文化部門在亞象像是冷宮,一日被踢進去就等於宣告難以陞遷的命運。

  總編輯辦公室內,岳素帆接了通電話唯唯諾諾鞠躬哈腰後,突然拉開大門。

  「今天幾號?」冷不防的問話,她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狠樣打斷出版社內同仁的工作。

  時尚部門的主編紀雁妮的水蛇腰倚著桌子隔板,正巧出來和採訪員溝通,她手上的原子筆繞了個圈,抬頭故作疑問,「怎麼了?今天二十三號啊。」

  「二十三號!」岳素帆揚聲驚叫,隨即臉拉了下來,「邵——維——鈞!」她雷霆尖喊。

  淹沒在眾多辦公桌的其中一張,果然非常不受重視的文化部門主編邵維鈞露出一顆圓滾滾的光頭,表情僵硬。

  他慢吞吞的開口,「呃……今天二十三號,我什麼事都還沒做啊。」沒做總不會出錯吧?

  「就是你什麼都沒做才慘。」岳素帆河東獅吼,「我問你,楚倩呢?」

  「楚倩啊,」邵維鈞傻笑,「她去威尼斯做化妝舞會的訪問啊。」

  「然後呢?」岳素帆冷笑。

  「然後什麼?」她笑的那麼恐怖,邵維鈞緊張得嚥了口唾沫,乾巴巴的問。

  「她什麼時候回來呀?」岳素帆握拳,她想殺人了。

  喔,這個他知道,「二十三號啊,她搭二十三號上午的飛機回台灣……」等等,二十三號?邵維鈞臉色霎時慘白,終於知道這一整個上午眼皮跳個什麼勁。

  岳素帆點點頭,這下是真的要殺人了,「是,她搭二十三號的飛機返台,那你現在人在這裡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邵維鈞搔搔他光禿禿的頭頂,繼續傻笑,「呵呵,我忘了去接機……」

  「你忘了?!」岳素帆面目猙獰。

  「帆姐,這又沒什麼,不過是個小小的美術編輯而已,你幹嘛大驚小怪?」紀雁妮一撩波浪長髮,不認同的翻翻白眼。

  「美術編輯?」岳素帆眼角抽搐,她忍耐的問:「一個小小美編可以勞動得了董事來電關心嗎?」

  董事?眾人驚訝。

  像在意料之中,一甩長髮,紀雁妮噘噘塗了厚厚蘭蔻口紅的唇,「哼,以色事人罷了。」

  以「色」事人?同仁們面面相覷,怎麼回事?用膝蓋猜也知道是在床上「事人」的吧!

  滿意的看見大家瞭然的表情,紀雁妮搖著她渾圓的屁股招搖著她鮮紅十指,她邊走回辦公室邊繼續扔炸彈。

  「早聽說楚倩最近的新歡是柯常董,電視台記者去威尼斯採訪,就碰到她和一個老頭子手拉手親暱地逛精品店,那股血拼勁簡直是搶錢,我看哪,她根本就是假公濟私,說什麼自願一個人出訪,哼,虛偽。」語畢,她彎眉冷笑,砰的一聲辦公室門應聲闔上。

  此話一出,頓時辦公室內一陣嘩然,人人交頭接耳,裴言流語不斷。

  岳素帆頭疼的想昏倒,總有一天她會被這兩個女人的戰爭煩死。

  「你還愣在那裡幹嘛?」她對著邵維鈞狂吼,把他當成出氣包,「還不快去機場接人,她等了快三個小時,你要她等到天黑嗎?」

  邵維鈞愣了愣,趕緊拿了車鑰匙要走人,時尚主編辦公室適時的拉開一條縫,紀雁妮涼涼的放冷箭,「何必呢,人家搞不好早上了柯常董的車,輪得到你這呆頭鵝去接嗎?」

  「雁妮!」岳素帆無力的叫住她。

  「怎麼?我說錯了嗎?」她嗲嗲軟軟的哼了聲,砰,門再度闔上。

  岳素帆無聲歎氣,看著辦公室內的有色眼光,就算她想為楚倩說些什麼也無法,而她不說,楚倩更不會解釋,流言越傳越火,簡直永無寧日。一個無所謂的像冰塊,一個嫉妒如焚的快冒火,唉,真是冤孽。

  「帆姐,」邵維鈞尷尬的被晾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那我還要去接人嗎?」

  噢——她錯了,還要加上一個白目的木頭,岳素帆撫額呻吟,到底什麼時候她才可以從這一團混亂中解脫。

  這團混亂源起於一年前的一個新銳畫家——亦仙婭,她初次舉辦個人畫展就奪得好評,而最讓人驚艷的就是她臨摹慕夏的清晨甦醒、白日光明、黃昏冥想、夜晚安眠的四幅水彩畫,將畫中人物改為黑髮黑眸女子,有別於慕夏夢幻般綺麗,亦仙婭將整個系列命名「楚倩」,她的畫意透著一股淡淡的哀愁,而畫中女子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就像是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般惹人愛憐,名人雅士無不狂熱於尋找「楚倩」,尤其是在畫廊說溜嘴,道出楚倩是真有其人後。

  亞象出版社的電話線在那段時間沒被燒斷算萬幸,神奇的是,楚倩面對狂風浪蝶般的追求並不排拒,這引發了素有出版界第一美人編輯稱號的紀雁妮恐怖的嫉妒,她將楚倩從原本的時尚部門擠到文化部門,慫恿邵維鈞派遣她遠赴外國採訪,卻不配給攝影師,存心要讓楚倩難看,楚倩對於這一切根本無所謂,甚至欣然接受,簡直氣煞紀雁妮。

  楚倩帶著一台單眼相機和簡單行李回來,她坐在機場大廳已經三小時了,其間拒絕名人紳士的免費自願搭載不下數十次,那些男人是她曾約會過的對象,只可惜有些連長相她都沒印象。

  她耐性一向過人,但真是太疲憊了。摘下墨鏡,她吁一口氣,終於開了手機撥了通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答錄機的聲音,她不疾不徐的說:  

  「亦仙婭,我給你十秒接電話,十、九、八——」

  「楚倩!」答錄機冰冷的聲音斷了,傳出亦仙婭驚訝叫聲。

  將話筒遠離耳朵一尺,她無聲歎息,「不用那麼大聲,我聽得很清楚。」

  「對不起,我太驚訝了,你居然會打電話給我。」電話那端的亦仙婭簡直手足無措。

  「我們是朋友,打電話給你不是太奇怪的事,幹嘛驚訝?」她淡淡的說。

  「是啊,我們是朋友,你還記得上次打給我是什麼時候的事嗎?」亦仙婭挑挑眉,好整以暇的等她回答。

  「一年前,我問你畫展的時間地點。」楚倩還是淡淡然,「怎麼?記仇嗎?」

  「哪敢,你不記我仇我已經阿彌陀佛了。」亦仙婭吐吐舌頭,她指的當然是半年前畫展的事,「你原諒我了嗎?」

  「還沒。」楚倩微笑,果然聽見那端亦仙婭的抽氣聲,她悠悠地接著說:「你來機場接我就一筆勾銷。」

  「等我半小時,飛車馬上到。」她驚喜,連再見也沒說就掛了。

  楚倩闔上手機,其實她根本沒生過她的氣,嚇嚇她而已。

  並不是故意不聯絡,而是沒有什麼事好說,反正她不打電話,亦仙婭也會主動找她。對楚倩而言,過日子就像喝水,也許是她不夠敏銳,對生活一切事物冷感,她的情緒起伏向來波動平穩,毋需壓抑,因為她無法被感動,也不會受傷害。

  屬於她的情感神經在多年前就已經斷了線,再也縫合接續不了。

  時差讓她睏倦,背脊靠進椅內,她頭一仰,閉上眼眸,黑直長髮披散而下,美好側影沿著鼻樑到頸部,露出光裸骨感的鎖骨,米白色削肩V領雪紡上衣搭同色雪紡襯褲的她飄逸輕柔,就像是個嬉戲人間疲倦後暫且歇息的希臘女神。

  當隱雷輕裝便捷出關後,看到的正是這幅情景,他頓足,微微蹙眉,表情嚴肅的像是看見一個武裝的恐怖份子。

  事實上,他心底重重歎息,渾身骨頭酥軟。

  噢——這女人,嘖嘖,瞧瞧那勻稱白皙雙臂、那小巧雙峰、那不堪一折的纖腰,還有那一截玉藕般腳踝,天哪,一百分,簡直完美的叫他噴鼻血。

  最棒的是她的表情,那麼美妙的唇型,根本就是在對他提出邀約,他不向前問候,可就大大失禮嘍。

  隱雷整整領帶,清清嗓子,揚起一個自信滿滿的微笑,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沉穩有力的步伐,佇足在椅後,他居高臨下,反向的凝視著楚倩緊閉雙眼,想像著她睜開眼後對他迷戀的眼光。

  噢!千萬別太快愛上他。心中祈禱著,隱雷一撩額前覆發。好不容易找到這東方美人,要是她愛慘他而破壞了這寧靜的美感,到時候他膩了沒新鮮感,生活又得恢復乏味。

  「小姐,在下並非有意打擾。」他低沉沙啞的嗓音足以迷惑這地球一半以上的人類,其中百分之九十是女人,剩下的是男同性戀,「我不忍那麼美麗的頸項卻空置著,太可惜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

  楚倩雙眸緩緩睜開,那眼瞳中沉靜平淡的目光卻震懾了隱雷,他愣住,那不是楚楚可憐,也非熱情火辣,而是一種晶瑩剔透,水一般無波的雙眸。  

  「我介意。不管你有意無心,你已經打擾到我的休息。」沒有憤怒或不滿,她只是陳述。

  楚倩僅當他是無聊登徒子,她淡淡然說完,直起身,黑髮散落在雪背上,背對著他,她緩緩揉著太陽穴,不再理會他。

  然而,她渾身自然散發的神秘卻反讓隱雷的笑意加深。

  「既然我打擾了你,是我錯,我想請你共赴晚餐以示歉意。」隱雷展現絕佳風度。

  楚倩側過身,偏著頭看他一口白牙閃爍,「你想道歉?」

  「是。」隱雷目光熠熠,心底預料她會拒絕。

  「我答應。」她出乎他意外的回答,在楚倩的世界裡,男人本來就是拿來使喚利用的。  

  楚倩望著他,似笑非笑,「我現在頭很痛,不知道哪裡可以買到止痛藥?」

  「請容我代勞。」隱雷勾起一個笑。

  要獲得報酬前,須先投資,這點道理隱雷懂到不能再懂。只是一顆小小的頭痛藥丸?哈,難不倒他。

  十分鐘後,隱雷瀟灑從容的遞上止痛藥丸和礦泉水,完全看不出他幾乎跑遍了整個航空站,最後巧言搭訕了名空姐,在短短一分鐘內騙到了藥丸。

  「謝謝。」楚倩毫不懷疑和水吞服。

  這讓隱雷挑高了眉毛,「你不怕那是顆有問題的藥?」

  楚倩學他挑眉,「憑你的外表需要嗎?」

  她感情冷,不代表眼睛有問題,他長得很好,雖是東方人,卻有比西方人更魁梧的身材,比西方人更性感深廓面孔,簡單的說,他很帥,而且帥得很壞很邪惡。

  「你對我真是有信心。」隱雷得意揚揚。

  「我對機場的監視攝影機有信心。」楚倩淡然,仍是沒有投降在強力慵懶微笑下,「如果我發生了什麼事,相信台灣的警察可以按圖索驥。」

  嗯……是朵帶刺的玫瑰。隱雷對她的評分更高,畢竟如果只是一隻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追求的刺激性可就大打折扣了。

  「世界上所有的警察都不可靠,我只相信自己。」他笑容中洋溢著令楚情感到刺眼的驕傲,他自信的好像全世界都繞著他旋轉。

  這個男人卓然出眾的神態彷彿在宜示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掌控他,楚倩意識到,他是危險的。  

  「是嗎?」楚倩不自然的別過頭,她不喜歡一直仰著頭看他,這讓她覺得身處劣勢。

  「是的,就如同你的美麗無庸置疑一般。」隱雷雙臂撐在她左右座位,讓她的視線無所遁逃,  「相信我,小姐,如果你的頸上能有一條伯瓊La  Beaute  

  Dangereuse系列的藍寶石項鏈,你會更美麗。」不是灌米湯或利誘,這是他由衷的讚美。

  「只怕那鑽石項鏈到我身上會失色不少。」被迫盯著他,她不悅,給了他一個軟釘子碰。  

  「也許我可以替你找到相得益彰的寶石。」不因她冷淡回應退卻,隱雷淺笑誘人,  「對我而言,這並不是多困難的任務。」

  「謝了,但我認為缺少寶石才能更襯托自我。」楚倩婉轉拒絕。她接受他的搭訕,她和很多男人約會,但她並不是淘金女,她絕不收禮物。

  寶石迷惑不了她,表示她很難討好,這讓隱雷興致高昂。

  「要怎樣你才不會拒絕我的好意?」他想知道她喜歡什麼。

  「花,我只接受花束。」楚倩淡淡回答。

  她若即若離,好像有他無他,她都可以這麼怡然自處,這是首次有女人邂逅他卻不急著認識他或勾引他,她甚至還有點厭惡他,這卻反而激起隱雷少有的鬥志。

  好!接下來就看他的吧,不把她迷得神魂顛倒,他絕不罷休。

  「你是台北人嗎?」他笑望著她問,緩緩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長腿故意伸直,狀似不小心碰觸到她的膝蓋,「啊,」他訝然性感一笑,「真是抱歉……」

  通常女人會因此侷促顫抖,而他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沒什麼。」楚倩一臉無所謂,輕鬆挪開距離,絲毫不受到他那雙矯健長腿的熱力影響,「如你所言,我住台北。」

  第一招失敗,沒關係,至少她沒拒絕他坐下吧。

  「太棒了,我久居日本,希望你能推薦一些餐廳給我,你知道,口腹之慾乃是人類第二重要的慾望。」隱雷眨眼,很野獸性的暗示。

  「你的中文說得挺不錯。」楚倩不冷不熱的回應,他猛烈的攻擊讓她有點焦躁,她不停探看大門。

  「那麼到我落腳的飯店吧!希望我有這個榮幸能與你共度晚餐,畢竟你已經答應讓我有個機會賠罪了,是吧?」

  楚倩淡淡瞟他一眼,「我很忙。」

  「今天不行,改天可以嗎?」隱雷鍥而不捨。

  「一個月內我應該都沒空。」她說的是事實,等著和她約會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

  「沒關係,我可以等。」對於女人,隱雷有絕佳的耐心。

  「請便。」因為他想怎麼做都與她無關。

  「一頓飯太長,那麼喝杯咖啡的時間總有,賞臉嗎?」烈女怕纏郎,隱雷笑意深沉,因為除了冷漠,她終於有點其他的情緒。

  楚倩瞪著他,「你不懂拒絕兩個字怎麼寫嗎?」

  「我只知道機會稍縱即逝,活在當下。」他望著她,那樣深邃自信的眼眸會讓人不自覺臣服。

  這樣的目光卻激怒了楚倩。

  他憑什麼那麼自信大方,他腦中想的還不是跟所有的男人一樣,但他的眼卻坦率的令她無由來的生厭。

  「你想把握什麼機會?」楚倩居然火了,「和我上床的機會嗎?」

  她的問話很沖很直接,讓隱雷愣了愣,然後,他忍不住悠然失笑。

  「我絕不否認你美得令我有企圖,但請放心,我並不是暴徒,我不會強迫任何人。」他攤攤手,眼神真誠而自然,沒有一點矯情,他望著她,「如果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也許我們都可以從中獲得樂趣,不會僅止於床上。」

  他成熟懇切的話語與爽朗笑聲讓楚倩懊惱蹙眉。

  她是怎麼了?別人說什麼她一向不放心上,左耳入右耳出,她總是能掌握場面和節奏,反正不就是那樣,有什麼值得她動怒?

  可惡,她不該動怒。

  「我惹你生氣了嗎?」他縮短兩人距離,貼近她的肩膀,那樣的口吻太軟、太親暱,就像是在哄她,「如果我令你不悅,我可以馬上離開。」

  抬眼盯他,他的笑容太自信挑釁,楚倩很倔強驕傲,她不會容許自己軟弱,若是驅逐他,不就表示害怕示弱嗎?

  她楚倩不會再是那個對男人舉白旗的女孩,不再是。

  「沒事,我很好。」壓下心中慍怒,楚倩的神情恢復平靜,理智讓她露出一個微笑,但隱霄看得出,她沒有一絲笑意。

  「一頓飯或一杯咖啡,你覺得如何?還是……」他刻意頓了頓,四目相接,隱雷笑容更深,她是個自恃甚高的女人,不會容許自己拒絕,「你沒有勇氣面對我?你怕心碎?」

  「你言重了。」打量著他,楚倩嘴角上揚,「是不是喝杯咖啡就算接受你的道歉?」

  也許從一開始,她的微笑就不是很真心,他想。

  凝視著她,隱雷突然發覺,眼前的女人不只外表美的不切實際,就連她的人,也是不真實,她明明就厭煩他搭訕的邀約言語,卻不直接明白拒絕。  

  為什麼?

  「好,一杯咖啡。」他不勉強。但她真是徹底勾起他的興趣,他知道,他們之間絕不會只是一杯咖啡。

  「那裡有自動販賣機。」忽然,她纖手一指。

  「我以為你品味很高。」他挑眉,沒料到她有這麼一招。

  「那要看對象是誰。」楚倩不為所動,巧笑倩兮,「先生,請吧。」

  隱雷掀了掀一對朗眉,他喜歡她得意的模樣,「小姐,你值得更好的。」他試圖說服她。

  「我知道,我也認同。但是,先生,」她微笑,雙眼微微瞇起望著他,似乎很享受他的挫敗,「你——不——值——得。」

  她粲笑如花,隱雷應該為痛失良機而煩惱,但他居然不,因為她的笑靨讓他心情大好,她雙眸閃亮的模樣比起冷淡自持來得好太多了。

  「噢,聰明的女人,你讓我心碎了。」隱雷誇張歎息。

  「總比我傷心好。」楚倩狡黠眨了眨眼,她比了請的手勢,「買咖啡吧,先生。」

  深深看她一眼,隱雷揚了揚眉,「小姐,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所有的寶石聚集,也比不上此刻你的雙眼迷人。」

  他的表情是如此懇切溫柔,使得再噁心巴拉的話從他口中說出,都像是歌劇中的詠歎調般動人。

  「如果你以為這樣的誇讚可以換來一頓飯,那可就打錯如意算盤了。」楚倩慧黠的眼眸閃了閃,斜睨他。

  真神奇,他進退得宜的態度和幽默言詞竟讓她輕易化解怒氣,他如此坦然,讓她想氣也氣不起來。楚倩全然不能掌握大起大落的情緒,反而受他左右。

  「不行嗎?」他裝出詭計被識破的求饒狀。

  楚倩抑不著笑意,她搖搖頭,「不行。」

  「那麼何時我的名字才能榮登你的行事歷呢?」

  他斂容正色,那目光有誓在必得的壓力,這次他不會再試圖激怒她,因為看來她已經想好要如何應付他,等不及要他接招了。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她笑,很狡猾地,「下次見面吧!」

  望著她笑顏,隱雷目色深沉幽然。

  下次見面?她真是擅長讓男人心癢難耐,如果這是欲擒故縱的把戲,隱雷真要稱讚她,他的確上鉤,吃她那套了。

  可是,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他嗎?不!她是他的獵物,任何一個優秀的獵人都以追逐目標為樂,不是嗎?

  「一言為定。」語畢,隱雷欣然邁步走向販賣機。

  看著他的背影,很難得的,楚倩居然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真是一個難纏的男人,但這不表示他討人厭,事實上,任何一個女人都會輕易愛上他,他聰明幽默,自信滿滿卻非傲慢,只可惜,他有再多的優點都沒用,因為,他終究是個花花公子。

  「楚倩!」亦仙婭大叫,邊晃著車鑰匙邊跑向她。

  「我已經夠出名了,你可以不需要再替我宣傳了。」楚倩好氣又好笑的瞪她。

  「我急嘛,你怎麼不在外頭等呢?」亦仙婭是急驚風,不像楚倩,她是慢郎中,「快點,行李呢?我車子丟在外邊,還沒熄火哩。」

  拎著楚倩稀少無幾的行李,亦仙婭拉著她往大門走,一直到汽車駛出機場,楚倩都沒告訴她,那裡有個男人還等著她喝咖啡,她想像著他回座位找不到她的的糗樣,有種勝利的快感。

  只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台灣何其小也何其大,楚倩微笑,他們絕不會再見面。

  男人,只是個過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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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6: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管哪一國的警察的確都不怎麼可靠,隱雷緩緩抽著香煙,百般無聊的看著眼前的教場訓練。

  「攻堅!」隊長一聲令下,十幾名面覆黑罩的隊員從高樓攀繩破窗而下,另外十幾名拿著衝鋒鎗踢門掃射進入空屋。

  隱雷彈彈煙灰,如果這就是台灣警界最精英份子組成的霹靂小組,那可真是會嚇死人。

  他們的威嚇力只能嚇得了死人。

  「隱先生,您……」幾名警政界的重量級人物全繞在他身邊,噓寒問暖,「您還要不要再來杯紅酒啊?」

  隱雷懶洋洋的睞了老頭子一眼,「你們總統是請我來喝酒的嗎?」

  署長尷尬的笑笑,「當然不是,工作不忘娛樂嘛。」

  「工作?」隱雷維持著他沒什麼勁力的慵懶調調,「我以為我在看秀耶。喂,那個什麼什麼部長的,你們的餘興節目結束了沒?」

  署長鬆口氣退下,部長趕緊向前,他搓著雙手,「隱先生,這……這已經是霹靂小組最精準勇猛的演練,不知……您有何指教?」

  指教?

  有什麼好指教的,被一群又臭又老的男人圍著,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見他緘默滿臉不耐,署長小心翼翼趨向前提議,「那不如我們先去檢視武器裝備,我們才剛剛進了一批新式武器,可以讓部下實地操練一次,請您指……教……」  

  』

  他話還沒說完,隱雷銳利如刀的眼神瞥了瞥,署長馬上心虛的沒了聲音。

  「我知道貴署錢多淹腳目,不過要是怠於訓練與維護,我就算是十根手指全借出去也教不完。」隱雷將煙捻熄,拎了外套起身,對著那群驚異莫名的老頭揚揚眉毛.「跟你們總署說一聲,我回日本去了。」

  「隱先生,您要是不滿意,我可以叫他們再嚴加訓練,直到您點頭為止。」部長急了,跟在隱雷後頭冒冷汗。

  「是啊,隱先生,我署還有許多您所不知的高水準部隊,也許等您看過後,會大大改觀。」現在就算是要署長說FBI在台灣,恐怕他也會面不改色的答YES。

  開什麼玩笑,以現今台灣撤換政務官的速度,隨便隱雷一篇報告,他們就會被踢下台的哩。

  「哦?」隱雷頓足,回頭挖苦嘲弄的盯著部長,「我聽說貴署首都交通警察開罰單的手段一流,不如我們到街上實地操演—遍如何?」

  尷尬尷尬,部長署長全苦笑成一團,哀求目光猛投向隱雷。

  「隱先生……」

  隱雷歎氣。

  接下來該不會要跟他說,他們上有老下有小要養家活口,懇請他高抬貴手睜隻眼閉只眼吧?

  隱雷無可奈何地拿出一根煙叼在唇上,馬上數支打火機點

  火亮在他眼前,討好地衝著他諂笑,翻了翻白眼,隱雷摘掉煙,現在他連抽煙的興致都沒了。

  「好,我坐下。」他舉雙手投降,旋身坐回去,瞪著眼前終於快結束的演習,他沉吟了會,對那群老頭子招招手,「去把隊員名單拿來,我要勾選幾個人另外訓練。」

  署長連聲應好,部長趕緊遞上煙酒,另幾名局長則搶著捧煙灰缸。

  這些動作要是香噴噴軟綿綿的女人來做,或許他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一群又臭又老的男人……隱雷額頭青筋爆了幾條,忍耐地閉了閉眼。

  媽的,都是那該死的綠川秀人,要不然他也不用淪落到這裡給一群老頭子指教指教。

  真不知是不是永夜漂白的太徹底,還是怎地,除了地球和平解放機構依然對他們緊咬不放之外,其他各地都紛紛釋出友善的眼神,繼梟鷹堂在武檢機密調查上幫了大忙後,政府也力邀他們前來針對警方防治能力提出檢討。

  雖然薪酬可觀,但卻不是他來的原因,一想到這裡,隱雷就嘔,他之所以被扔上飛機,是因為他和綠川秀人早也打晚也打,打得綠川秀人不想工作,—心加入梟鷹堂,綠川琉光被她那個莫名其妙的哥哥煩死了,她一煩,天王更煩,結果呢一—

  他被踢來台灣。

  拷!為什麼不是綠川秀人而是他,找麻煩的是綠川秀人耶!想到當時明歆火涼涼的回他一句,「因為綠川秀人是天王的大舅子,他不想老婆擔心嘛,白癡。」

  「噢——天王!」隱雷踢破天王辦公室的門,他挫敗的虎吼抗議,「你不是說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嗎?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就將兄弟從溫泉、極品美食及和服美女堆中一腳踹到一群臭男人堆裡呢?」

  天王頭也不抬,他正專心地餵他老婆的貓和小貓仔吃飯,懷裡還抱著他兒子,隱雷當場呆掉,過了好半晌,天王才驚訝地發現他的存在。  

  單耘疾責難的瞪著他,「你怎麼還沒去台灣?走走走,別吵我兒子睡午覺。」

  隱雷真想抱頭呻吟,天!他覺得自己挾被永夜近來旺盛的雌性賀爾蒙給淹死溺斃。

  地神癡情多年只為一個女人,追風為了個女人和地神翻臉,最誇張的莫過於天王,從前他以全日本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洋洋得意,現在卻自願成為怕老婆俱樂部的首號會員。

  隱雷頭昏腦脹地胡思亂想,也許他真該建議一下地球和平解放機構,別處心積慮的想辦法破解赤鬼堂,派一群女人來就夠了。

  「您說好嗎?隱先生。」部長的大門牙在他眼前閃了閃。

  隱雷猛地回神,掩飾地惡聲惡氣,「好什麼?」

  那些警政大老以為他不爽,嚇得像一群小老鼠似的,隱雷趕緊喝了口香醇紅酒定定神,不行不行,他的英雄本色絕不能斷送在這些唯妻命是從的男人手裡。

  他得想想辦法……

  「部長是建議,隱先生初次訪台,也許會需要我們幫忙安排一些活動……」署長被推出來當代表,他嚥著口水,支支吾吾的說。

  「活動?」隱雷聳聳眉毛,「什麼樣的活動?」

  「有助於身心抒解的活動啊,隱先生。」見他反應不錯,部長箭步向前嘿嘿笑,將下屬擠下去。

  身心抒解?他的身心的確急需被抒解一番,隱雷點點頭,「聽起來挺不錯的嘛。」語畢,他一口飲盡,酒杯見底。

  是的!隱雷下定決心,他絕不能成為任何一個女人的俘虜,他隱雷,堂堂七尺男子漢,到了七十歲還會是活龍一條,怎麼可以被一個女人綁住呢?!

  老頭們則面面相覷,呼!總算投其所好,可以保住官帽了。


  麗晶酒店,墨色大理石地磚,白色香水百合佈置其中,高雅餐廳中,每張桌上點著微弱燭光搖曳,氣氛浪漫典雅。

  侍者送上甜點,楚倩抹抹嘴唇,推開餐盤。

  「夠了。」她淡淡地對侍者頷首示意,「送上咖啡吧。」

  「你總是吃的那麼少,我真怕你營養不良。」男人西裝筆挺,一表人才,著迷的目光直盯著楚倩。

  司徒偉傑是小有名氣的室內設計師,作品曾獲得世界級居家生活雜誌報導,他追求楚倩已經一個月了,他當然知道,除了他,還有不少男人也在追求楚倩,正因為如此,他更加對楚倩迷戀。

  至少楚倩從不拒絕他邀約,他吻她、擁抱她,她也接受,這表示他還是有希望的,不是嗎?

  「我本來就吃得不多。」楚倩啜著熱咖啡,心不在焉的回答。

  「是嗎?」司徒偉傑展現迷人的笑容,「我還以為你不滿意我挑的餐廳呢。」

  「怎麼會。」楚倩淺笑,眼睛卻凝望白色磁杯中的深色飲料,「你的品味很好,東西也很美味。」

  就是這樣不著邊際的笑容讓司徒偉傑放不了手,她太神秘,除了花,不管他送什麼都拒收,不讓他進她家門,卻又不排斥與他進出各種場合。

  「楚倩。」司徒偉傑突然握住她擱在餐桌上的手,「我們交往吧!」

  楚倩淡淡看他一眼,「我們不是在交往嗎?」

  「不。」司徒偉傑面露痛苦,「我希望你是我的,我希望你只看著我。」

  「我不是正看著你嗎?」楚倩面無表情。

  「這樣不夠,楚倩,我愛上你了。」司徒偉傑大膽剖開他的心,從他第一次在畫展中看見「楚倩」,他的心就被這兩個字佔據,「我希望我們能更進一步,我要你成為我的女朋友。」

  「然後呢?」楚倩口中輕輕逸出問句。

  「別再和其他的男人約會出遊,我會嫉妒,嫉妒的快發狂。」

  司徒偉傑熱情澎湃,握著楚倩的手放在他心口,「我希望能知道你的一切,別在將我拒於門外,讓我分享你的生活,我愛你。」

  他的目光快著火,楚倩卻平淡似水,她停了三秒,漠然回答,「很抱歉,我不能答應。」

  司徒偉傑錯愕。

  她看了眼腕表,十點多,差不多該結束了,「我累了,你可以送我回去嗎?」

  在他掏心掏肺的一番表白後,她居然回答她不能,然後要求

  他送她回家?!

  「楚倩,」司徒偉傑傷心地喊她,他不可置信,「你難道對我沒感覺嗎?」

  「有。」楚倩點點頭。

  他言之有物,和他聊天她不會空泛無聊;他紳士高尚,和他相處總覺得時光輕鬆,但也僅止於此。

  「可是同時我也對其他眾多男士有感覺。」楚倩話語生硬堅持,「因此,關於你所說的,很遺憾,我無法做到。」

  司徒偉傑心碎了,他不是沒談過戀愛,但楚倩太特別,他無法不為她神魂顛倒。

  「楚倩楚倩楚倩……」他祈求的呢喃她名字,「要怎樣才能讓你瞭解我的心呢?」

  「我瞭解你的心,是你不瞭解我。」如果司徒偉傑夠清醒,就會看到她冷冷的微笑,「我不可能成為任何一個男人所有,我不專屬於任何男人,如果你無法和這樣的我交往,那麼你可以選擇離開。」

  「你……」司徒偉傑瞠大眼,緊緊握住她的手,即使那溫度會冷死他。

  「我並不欠你什麼。」楚倩撇的一乾二淨,好似存在於他們之間的一切只是一場愛情電影,而現在是曲終人散時。

  「楚倩,我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愛你……」司徒偉傑拋棄男性尊嚴乞求,那癡情傷痛的模樣任何人見了都會為之動容。

  但是楚倩不是任何人。

  「我不能。」她不帶一點情緒的說完這句話,抽回她的手。

  司徒偉傑受創太深,卻無法責難楚倩,她的存在如此沉靜,帶著淡淡哀愁迷惑,就像那幅「楚倩」,他能責難一幅畫嗎?

  他不能。司徒偉傑負傷的深深望她一眼後離去,臨走前還不忘付清賬單。

  他走後,楚倩啜了口已經涼掉的咖啡,那酸澀的口感撼動不了她,就像司徒偉傑的吻、情話或傷心目光,一點也敲不響她平靜的心湖。

  手機聲響,她接起,是另一名追求者,電腦工程師,李炎威。

  「我在麗晶飯店用餐。」沒有平仄起伏的答覆。

  「那麼巧!我就在附近。」李炎威卻報以驚喜,「你……你還要去哪?我送你!」他激動的聲音之大,不用貼著手機也聽得很清楚。

  「可以送我回家嗎?」楚倩虛無的聲音問。

  「好、太好了!」他簡直狂喜的語無倫次,「等我一會,我馬上到。」

  將折疊式的手機闔上,楚倩思緒有半秒的空洞。

  她有很多的追求者,他們遵守她的遊戲規則,填滿她每一日作息,她的假日永遠不乏節目,她的桌上永遠不缺鮮花,她應該為自己能玩弄這麼多男人於股掌而額手稱慶,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這麼的平靜,平靜的讓她泛起冷意。

  啪啪啪,掌聲打斷她的余思,她回頭,看到了命運最愚蠢的玩笑。

  「嗨。」隱雷輕佻調侃的對她吹了聲口哨,「了不起,我真不知是該稱讚那傢伙有風度,還是誇耀你太冷血。」

  「你可以為自己的無聊去撞牆。」楚倩拿起皮包,推椅離去。

  隱雷卻緊跟在後,「嘿,楚小姐,你還欠我一杯咖啡。」

  「我剛剛喝過了。」楚倩冷冷回答他,逕自加快腳步。想必他是聽到她和司徒偉傑的對話,而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我還沒呀。」隱雷亦步亦趨,「而且,你說過下次見面,楚小姐,」他強硬的攔住她去路,意味深遠的盯住她,「你欠我一頓飯。」

  「我也說過這個月都沒空。」楚倩瞪著他。

  「經過剛剛那幕,我相信。」他挖苦的眼神讓她厭惡,「不過,既然你甩人如喝白開水,爽個約應該就像家常便飯吧,你還是有時間履行約定。」

  「你說的對極了。」楚倩快意地點點頭,「所以我決定爽你的約,再見。」繞過他,侍者為她開門,她快步跨出。

  「再見?」隱雷提高音量,自顧自的大放厥詞,「第一次見面是喝咖啡,下次見面是一頓飯,那麼下下次見面是否床上見呢?楚小姐。」

  「你!」楚倩回頭皺眉,他卻對她痞痞一笑。

  「我說過不會強迫女人的,不過你不妨試用看看,我敢拍胸脯,包君滿意。」他微笑,口氣卻充斥嘲弄譏諷,「我可不像你那些男朋友,放心,我心臟堅強,那兒,保證也像鐵一般堅強。」

  她憤怒的視線像是要射穿他,但她拿他沒轍,咬咬唇,她暗罵無賴,不再理會他,伸手攔了輛計程車,隱雷卻拉住她的手。

  「想逃了?」隱雷兩泓深邃眼眸像是在戲弄她的窘迫,「你不是已經要男朋友來接你了嗎?才剛剛說你爽約就像家常便飯,馬上又要放人鴿子了嗎?」

  「那又如何?」楚倩甩開他,「關你什麼事!」

  「你把男人當什麼?」揮走計程車,隱雷不認同的目光審視著她。

  「你又把女人當什麼?」楚倩反擊。

  「至少在今天之前,我都還很尊重你,楚小姐。」緊盯著她,他聲音冷冽輕蔑,「直到現在,我才瞭解什麼叫人必須先自重,才能獲得別人的尊重。小姐,你不值得我尊重。」

  隱雷和他在宴會上釣到的女人就坐在鄰桌用餐,楚倩和司徒偉傑的對話,他從頭到尾聽得一清二楚,應該這麼說,從楚倩踏進餐廳起,他全副注意力就擺在她身上,她在機場憑空消失,隱雷對她依舊充滿興趣,他對她抱著很大的奢想,他以為她會是朵東方冷梅……但他很失望,隱雷從沒見過這麼絕情冷漠的女人。

  他花心風流但絕不下流,即使遊戲人間,但對感情,隱雷還是很慎重。和女人在一起,性可以當作一場健康的休閒活動,但是絕不輕易玩弄感情,這是他一貫的原則。

  然而,楚倩對情感傲慢與踐踏的態度卻惹火了他。

  「被一個隨便搭訕陌生人的人指責我不值得被尊重?」楚倩冷笑,平靜心海掀起波濤洶湧,「哈哈,這是我所聽過最有趣的笑話。」

  他憑什麼指責她!楚倩憤怒不已,又不是她叫那些男人送上門為她傷心,她從沒給過任何承諾,是男人蠢,是陷入愛河的人盲目,與她何干!

  「那只能說我眼光差透了,畢竟像我這麼差勁的男人才夠資格配的上你這麼差勁的女人。」隱雷輕浮地笑,伸手一勾,攬住她纖腰,「既然你的情感這麼廉價,陪我吃頓飯喝杯咖啡應該也不算什麼。」

  他把她當什麼了!楚倩揚手,意欲摑他,卻被他握住手腕,隱雷冷厲的口吻像要撕裂她,「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對你客氣,記住了,楚倩。」

  她忿忿不平的瞪著他,呼吸錯亂,而隱雷卻閒適自得,他看她的表情和那日在機場截然不同,他讓她知道城市中的肉食性狩獵動物的殘酷本性。

  半晌,她撇開視線,冷哼,「別自以為是正義使者,我並不欠你什麼。」

  「我清楚,你剛才也說過同樣的話。」隱雷鬆開她的手,卻依舊挖苦她,「看來你很熟練嘛,常常說,對吧?」

  楚倩沒回嘴,在他面前,她再逞強也不過是暴露女性脆弱的本質。

  事實上,隱雷也很矛盾,如果她是個爛女人,他何必理她,就當自己看走眼就算了,如她所言,她就算玩男人的感情,她也不欠他什麼。

  隱雷耙梳頭髮,一想起她面無表情地傷人,胸口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他揮去莫名焦躁的情緒,低聲咒罵,「真是,關我屁事!」他漠然對她撇下一句,「算我無聊多話,隨便你想怎樣。」他旋步回飯店。

  他一走,楚倩的心卻重重的沉了下去,閉上眼,她無力的攀住石柱支撐自己。

  原來,她已經變成一個差勁的女人……

  手機聲音再次響得她不得安寧,這次又會是誰?是哪個男人邀約宵夜?

  「楚倩,真抱歉,我這邊可能走不開了,你可以再等我一小時嗎?」是李炎威焦急歉疚的聲音。

  「謝謝你,不過算了,我可以搭計程車。」楚倩黯然的說。

  「楚倩,真對不起。還是你在麗晶喝杯咖啡,算我請你,我盡量早點去接你……」

  「拜拜,晚安。」她打斷他,結束通訊。

  她已經變成一個差勁的女人了嗎?

  握著手機,楚倩覺得自己好虛弱,她怎麼會這麼冷,台北正值春季,她怎麼會覺得好像快下雪了呢?

  她茫然地晃在街頭,她抬頭,只見霓虹光閃爍,紅綠燈搖擺。

  刷的一聲,一輛機車從後方劃過她身側,將她皮包一扯,楚倩還來不及意識她被搶了,就踉蹌摔倒在馬路上,她像牙米色斜裁圓裙裂了一道,瀝青顆粒磨破她的大腿及手臂。

  接近午夜的台北很冷漠,沒有人扶起她。

  這一摔,讓她恍惚的精神全清醒了。

  楚倩忍著痛,慢慢的從地上爬起,她撿起摔在地上的手機,一拐一拐的走回大樓,她倚著廊柱深呼吸,好像這樣能為她尋回一點安全感。

  將手機重開機,她鬆口氣,幸好,還能用。既然沒錢搭計程車,也只能選擇讓人來載她,她按至手機電話簿,才猛然想起,除了公司和亦仙婭的電話,她從不輸入任何人的電話,包括男人。

  因為從來就只有他們找她,她未曾主動。

  楚倩有點慌,她再按至通訊紀錄,卻因為剛剛那一摔而使紀錄全無,她不能回撥,最後她撥通亦仙婭家裡的電話,但沒人接,她又試手機——「您撥的電話目前收不到訊號,請……」嘩一聲,她的手機斷電。

  楚倩瞪著手機,她的手機,她最後的希望,她被遺棄了。

  她——被——遺——棄——了,空氣裡迴盪著嘲諷,壓在她心口,於是她的心再度下沉,壓住她的胃,她撐著自己乾嘔起來,手機從她手上滑落,摔的四分五裂。

  她什麼也吐不出來,倒是臉色慘白無血色。

  楚倩雙臂交握環著胸前,顫巍巍的,她開始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裡去,對大腿和手臂淌出的鮮血也渾然無所覺。

  她很冷,世界像是破了一個洞,而她如果不往前走,她就要掉到那永無止境的深洞中。

  她走過一個又一個街頭,她走過一個點著閃亮櫥窗的店面到另一個寂然幽暗大門緊鎖的商家,然後,天飄起雨。

  楚倩扯出一抹虛無的笑。原來……她不只被遺棄,她還被上天譴責……

  台北街頭,春雨紛紛,楚倩神情怔忡,仰頭看著黑茫茫的天空,雨越下越大,大雨將她淋得慘兮兮,將她淋得冷冰冰,她卻不躲。

  有種時空錯置的絕望擊垮她,她記得這樣的雨,她記得這樣的夜,她被遺棄了,就在這樣的雨,這樣的夜。

  雨一直下,楚倩覺得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了,眼皮輕輕掩上,她膝蓋一軟往下倒,一雙大掌卻突然從身後揪住她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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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6: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隱雷將楚倩拖到街簷下,他一耙濕發,瞪著那個蜷縮在街廊上的女人。有這麼一秒,他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拋下一個願與他春宵一夜的女人,從飯店裡衝出來,跟著楚倩像遊魂似的到處亂走,他真寧可自己短暫失明,沒從飯店落地窗看見她淒慘落魄的模樣。

  絕對是該死的大男人騎士精神作祟,她明明就是個冷血惡魔,他何必管她。

  「起來。」他口氣不耐,抓著她的臂彎將她拉起,楚倩卻動也不動。隱雷乾脆攫住她肩膀,將她整個人提起來粗魯地搖晃,「喂,你幹嘛,別裝死,只是跌一跤,摔不死人的!」

  楚倩緩緩睜開眼,眼神茫然,微微顫抖,「楊……別拋下我……別……拋下我……」

  隱雷愣住。羊?她養的寵物嗎?

  「你清醒點,告訴我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隱雷拍她的臉頰,不看她狼狽模樣,硬下心腸兇惡的吼她,「楚倩,失戀的人不會像你這樣的,少裝給我看,我不會同情你,起來!」

  楚倩神情恍惚,怔怔地望住他,那雙眸無助虛弱,「我……失戀了……失戀了……」她唇兒顫抖,渾身濕透,黑色長髮貼在臉龐,面無血色。

  隱雷望著她淒楚模樣,心口像被猛掄了一拳。他皺眉,鬆開她,楚倩像斷了線的傀儡摔落。真該死,他是怎麼了,明明甩人的就是她,他心疼個什麼勁!隱雷一抹臉上雨珠,卻抹不去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楚倩臥在冰冷的地上,痛苦的覺悟,對,她失戀了,那個曾經信誓旦旦深愛她的人不會再回來,她被拋棄了,徹底的,不管她如何等待、祈求,那個人都不會再回來,她,剩一個人,呼吸著。

  楚倩哀戚的流著淚,卻哭不出聲音。

  雷聲轟隆隆,暴雨浙瀝,楚倩屈膝抱著自己,她呢喃,「好冷……我好冷……」

  隱雷揮開心頭矛盾,一把抱起她,她像小貓般縮在他懷中,他撥開她覆額濕發好看清她,口氣緩和安撫,「還冷嗎?你摔傷哪裡?我送你去醫院好嗎?還是你想回家?」

  楚倩一直流眼淚不說話,在他懷中,她肌膚冰冷的溫度,戰慄的抖動,狠狠地像把刀刺到他胸口,隱雷腦袋一片混亂,生平第一次手足無措,他讓她哭,一直哭,沒有搶天奪地的哀嚎,她只是靜靜的流淚。

  有一雙手臂溫暖的偎著她,緊緊地撐住她,楚倩覺得很安全、很舒適,那股堅定的力量在血液中傳輸,異常地安定了她脆弱受傷的神經。

  「楚倩,你還好嗎?」過了好半晌,隱雷歎氣,「你可以說話嗎?」

  痛哭過後,楚倩清醒多了,她看清楚眼前抱著她的男人是誰,低下頭,她推推他,「謝謝你,請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站好。」

  隱雷放下她,她站開一臂之距整理自己,然後,武裝疏離地望著他,表情漠然,「很抱歉弄濕你的西裝,送洗費用我會支付。」

  隱雷錯愕,就這樣?支付西裝送洗費用?她說話的態度就像他們是擦身而過的陌生人,她弄髒他,然後生疏禮貌地道歉。

  望著楚倩,隱雷迷惑了。

  她真是善變,一下子淡漠無情地甩人,一下脆弱可憐地痛哭,一下子又堅強冷靜的像個女戰士,還跟他討論起賠償事由,那他該不該順便向她申請失去春宵一夜機會的精神損失呢?

  「你沒事吧?」隱雷望住她。

  「謝謝,我很好。」楚倩簡單地解釋,「我剛才被搶了。」

  「我知道。」隱雷順口說,楚倩揚起一眉,他強調說明,「我從飯店窗戶有看見,所以——」他可不想讓她誤會自己跟蹤她。

  「喔。」打斷他,楚倩很冷淡,「我沒事,你可以放心了。」她看向對街,一副不想搭理他的酷樣。

  她在趕他?隱雷眼角抽搐,真是好心被雷劈,「Ok,既然你沒事,我走了。」他可沒那麼自討沒趣,隱雷背對她往回走,沿路低咒自己多管閒事。

  街旁滂沱大雨,空氣中瀰漫著潮濕氣味,隱雷悶悶地停步在飯店門口,點了根煙,他煩躁的瞪著街上汽車駛過濺起窪上泥水,一手插入口袋,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打拍子,他想著,真不知這雨還要下到何時才會停。很晚了,她能平安回家嗎?

  皮包被搶了,她沒鑰匙進不了家門,沒錢搭不了計程車,手機摔爛了,她有再多男朋友都白搭,更何況這年頭,台北治安多壞,她一個女人在街頭……

  隱雷扔了煙,招來泊車小弟將他的保時捷開出來,踩著油門,回到原處,卻沒看到她,頓時心急如焚,他抑不往焦慮地轉著方向盤,像無頭蒼蠅的亂繞,然後,對街閃過到她身影。

  楚倩一個人,冒著大雨緩緩地走著,腳上那雙白緞面後空高跟鞋早濺滿污漬,鞋跟搖搖欲墜,銀藍色保時捷像只白狼似地伏在她身後徐徐前進,隱雷隔著擋風玻璃遙望楚倩背影。

  因為濕冷,楚倩小小的肩膀顫抖著,他看著她腳步凌亂,心突地一緊,楚倩踉蹌了下,差點摔倒,隱雷喉嚨一聲小心也險些脫口而出,他十指倏然收緊成拳,兩泓眸色深沉地凝著她纖細身影,胸口因她任何一個舉動而屏息疼痛。

  鞋跟斷了,楚倩慢慢地脫了高跟鞋,扔到路邊垃圾桶,看了眼那雙躺在一堆垃圾中的鞋,再看看自己狼狽模樣,她忽然彎腰抱著自己大笑。已經夠慘,不會再更慘了,而這麼慘的狀況下,她只想狠狠的笑一回。

  事過境遷,已經兩年,她才哭出來,這算什麼?證明她情感夠冷嗎?光是這點就值得她狠狠的笑,原來,她的神經如此遲鈍,難怪……當年,楊曜恩會跪著對她說:楚,沒有我,你還是會過得很好……

  楚倩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所以她沒發覺,銀藍色保時捷幾乎與她並肩而行。

  「楚倩。」隱雷拉下車窗叫住她,她這樣笑,他居然有點擔心。

  楚倩怔了怔,表情沉了下來,「你回來幹嘛?」

  「你要去哪裡,我載你。」隱雷推開車門。

  楚倩警戒地瞪著他,「你想做什麼?」

  「我沒其他意思,要是想,剛剛就佔你便宜了,不用等到現在。」隱雷沒好氣地,「你就當我是童子軍,太久沒日行一善,行嗎?」

  一腳踢闔他車門,楚倩冷哼了聲,「不敢勞駕。」她撇下這句,沒再理睬他,繼續往前走。

  好心被當驢肝肺,隱雷皺眉,跟上她,「你一向都這麼不知好歹嗎?」

  「不一定,通常視對像而定。」楚倩冷漠瞟著他,「對一個陌生人,我沒有熱情的必要。」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個男人,難道你是拐著彎在問我的姓名嗎?」他揶揄地擠著眉毛笑。

  「並不是,你想太多了。」楚倩慍怒,眼神憤然定著他,「別再跟著我。」

  她生氣了,眼睛亮亮地,唇雖抿得緊緊地,臉頰卻稍微紅潤了點,隱雷莫名其妙的心情好,他換檔停車,脫下外套,跳下車到她面前。「我叫隱雷,這是我的名片。」

  大雨淋濕他,也淋濕了他的名片,楚倩目瞪口呆,隨即對他吼,「你是白癡嗎?在下大雨耶,你出來幹嘛?」

  隱雷咧嘴一笑,塞到她手裡,「現在你認識我,我認識你,可以上車了吧?」

  楚倩愣住,扔了他那張被雨水打爛的名片,「你瘋了。」

  「你不也是在淋雨,難道你也瘋了?」隱雷突然覺得很好笑,她真有意思,上一秒哭,下一秒笑,一分鐘前還憔悴落寞,一分鐘後又可以精神抖擻的發脾氣。

  「你管不著我,走開!」楚倩推開他,又往前,沒走幾步,他卻拉住她的手,「你幹嘛!」她回頭怒瞪他。

  「拉你上車啊。」他笑,講的理所當然。

  「我不會上你的車,死心吧。」楚倩用力掰開他的手。

  「我偏不。」隱雷無賴地笑,拖著她走。

  「放開我——」楚倩放聲大叫,卻移動不了他半分,她憤怒的雙眸閃亮地朝他噴火,「你!」

  「上車吧,我不會吃了你。」隱雷對著她笑,更加拽緊她,另一手乾脆攔住她腰往後拖曳。

  「我不要,絕不!」她用盡全身力氣往前走。

  「我偏要。」隱雷像是故意鬧她,拔河似的拖拉住她,卻又不真的使勁。

  正當兩人爭執得不可開交時,一輛大卡車亮著燈疾駛過,輪胎輾過修築到一半的道路坑洞,滿是泥濘的水花潑得兩人一身灰頭土臉。

  隱雷眼睛進水哀叫著鬆手,他放開她,力道反彈,楚倩一個重心不穩,狠狠摔趴在地,全然變成一個泥人。

  兩人重重的喘息聲迴盪在雨中,四目相銜,隱雷看她眼神凶狠,渾身是泥,披頭散髮,赤腳裸足,再看看自己,濕得徹底,酒紅色亞曼尼襯衫像是潑墨藝術的畫布,狼狽可比難民,他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楚倩怒火中燒。

  「笑夠了沒?」她咆哮,「我這樣夠慘夠倒霉了,你滿意了嗎?你可以滾了吧!」

  隱雷卻指著她,大笑讓他身體搖晃,話語斷續,「我現在完全可以理解剛才你狂笑的原因,原來人落魄到極點時,最想做的事居然是大笑一番,真是太好笑了!」不理會她的壞心情,他笑得像是樂透中頭獎。

  他爽朗笑聲像一陣陣漣漪,楚倩怔忡地看著他捧腹大笑的模樣,突然有點瞭解為何自己總是與這個男人怒目相對。他是個坦率的人,喜歡就搭訕,想罵就罵、想笑就笑,就是因為他太坦率了,那種明白而不耍心機的態度讓她無法招架。

  人,尤其是男人,不該都是充滿企圖且可惡的嗎?

  「古語不是說一笑泯恩仇嗎?別氣了,現在我們一樣慘,沒有誰比誰慘……」他笑聲方歇,抬起眼,正好迎上她凝望視線,隱雷也是同樣一愣,然後,奇妙的化學作用開始在他體內運作。

  她真的很美,尤其是沉靜時,像是一幅畫似的,即使她一身泥一臉土,依然純美的像是一顆埋沒在泥土中的珍珠,他居然很想親吻她……

  他目光越漸深沉,楚倩尷尬的撇開視線,他明目張膽的豫是要吞了她似的。

  她應該要厭惡的,可,怎麼回事,她居然會心跳加速?

  「雨變小了……」隱雷抬頭望天空,覺得這算是一個不太糟的開始,他對她伸出手,「起來吧,在這樣下去你會感冒的。」

  楚倩無視他伸出的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隱雷聳聳肩,不以為意,他不語,她也緘默,靜謐的氣氛在深夜時分格外暖昧。

  他看了她一會,楚倩不太自在,始終垂著眼眸。原來她也會不好意思啊,隱雷想笑,但馬上抑住,要是他真笑了,她恐怕又要負氣離去。

  他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楚倩彆扭,她剛才還大吼大叫說不上車哩。

  隱雷微笑,拉著她的臂彎走,楚倩沒掙扎,實則也累了。

  「請上車,小姐。」隱雷笑語,從後握著她的雙臂站在車門前。他怕她又跑了。

  楚倩呆了呆,她有眼睛,看得出這是一輛很名貴的跑車,車內溫暖舒適,而她……

  「不行,我會弄髒你的車。」她卻步往後。

  隱雷覺得好笑,「小姐,你看看我,我待會還要開車耶,你覺得我和你有差別嗎?」

  楚倩愣住,男人不該都是很小氣的嗎?他不應那麼大方,洗這輛車會花上很多錢,要不是她,他根本不用多支出……

  「想太多,上車啦。」他推她,她不動,他乾脆把她抱挪到座位上,順道幫她繫好安全帶。

  他繞至駕駛座,透過駕駛座前方小鏡對她笑,楚倩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蓋著。」他把留在車內的西裝外套遞給她,楚倩遲疑,隱雷歎氣,「快蓋好你自己,你不會不知道白色洋裝泡水的結果吧。」

  她火速將西裝外套覆蓋好自己,隱雷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她瞪他一眼,天曉得他眼睛吃了多久免費的冰淇淋。

  銀藍色的保時捷平穩地滑行在街頭,兩人都沒說話,可是氣氛卻出奇的好。

  隱雷一邊開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她問題,像是皮包裡有什麼證件,皮包的形款品牌之類,楚倩越答越懷疑不悅,之後,隱雷按下手機,用免持聽筒和名號稱是警政署長的人對話,那人明明一副剛從溫暖被窩被挖起的惺忪口氣,卻半句抱怨也不敢有。

  「是,隱先生。我保證,明天、明天中午以前就會幫您的朋友找回失物。」對方連聲答應,楚倩越聽越不相信。

  「那最好。」隱雷很大牌,就這樣直接切斷通訊。

  「少唬我。」楚倩劈頭就說:「我不會相信,你在騙人。」

  「你可以不信。」隱雷微笑的很愜意,「反正明天中午就知道了,不是嗎?」他對她眨眼,很不正經地,楚倩故意看向窗外。

  車子停在陽明山一幢破舊別墅前,隱雷堅持陪她一塊下車,按電鈴後,應門的是亦仙婭。  

  「楚倩!」亦仙婭還沒睡,不過她一身衣服也很精彩,五顏六色的,她望著楚倩瞠目結舌,「我的天,你怎麼……發生什麼事啊?你跟鬼打架嗎?」  

  鬼?楚倩瞟了隱雷一眼,那隻鬼爆出狂笑聲。

  「怎麼了,我……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亦仙婭呆住,三更半夜,楚倩上門找她已經算是奇跡,還帶了個男人,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

  「什麼事都沒有。我被爽約、被人搶、被雨淋,就這樣。」楚倩簡單交代過,「借你家住一晚,天亮我就找鎖匠開門回家。」她不理會那個笑得下巴快掉下來的男人,逕自越過亦仙婭進屋。

  「別急著找鎖匠,明天中午,記得嗎?」隱雷笑著提醒她。

  楚倩回頭睞他一眼,眸光淨是不相信。

  亦仙婭好奇的打量起隱雷,「喂,你是誰?」

  「我?」隱雷笑著指指自己,「我就是和楚倩打架的那隻鬼。」

  亦仙婭莞爾,有點猜到發生什麼事,能纏得楚倩沒轍,算他了不起,她好心的放他登堂入室。

  亦仙婭替楚倩找了乾淨的衣服讓她換洗,幸好楚倩只比她高五公分,而且楚倩又瘦,穿她的睡衣還不算太離譜。

  她要隱雷自便,反正這屋內也沒啥好偷,亦仙婭轉身又躲回她的畫室。

  洗過澡,一身清爽的楚倩坐在床沿,她沒開燈,擦著濕發,一個挺拔的身影擋住房門口唯一的光線來源。

  「楚倩。」隱雷低沉沙啞地喊她。

  他還沒走?楚倩有點慌,身子往床內挪,她鎮定地抬頭,卻無法聚焦他籠罩在黑暗中的表情。

  她裝冷漠,「今天謝謝你,很晚了,你該……」

  「來談場戀愛吧。」打斷她,隱雷性感的聲音,帶著笑意。

  「什麼?」楚倩錯愕。

  「我和你……來談一場戀愛吧。」他提議的說辭像在勾引她。

  怔了怔,她忽地冷笑,「你要和我交往嗎?我以為你在飯店裡聽得很清楚了,任何一個男人問我,答案都一樣。」

  隱雷淺笑出聲,「那麼,算我追求你吧,就按你的遊戲規則,你滿意,我們就約會,當作在談戀愛,如何?」

  楚倩的心跳亂半拍,「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很有興趣。」隱雷直言不諱。

  「也許你同時也對很多女人發生興趣,是嗎?」她譏嘲。

  「這世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幾個小時前我痛罵你不值得尊重,現在卻……」隱雷自己都忍不住朗笑,「所以,我否定不了你的也許。」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楚倩冷絕的說。

  「楚倩,你不公平。」他低笑喚她,責難的口吻像是寵溺的歎息,「你允許自己有很多男朋友,卻不認同我也有交友的權利。」

  楚倩沒有反唇相稽,因為她不想告訴他,事實上她從不反對她的追求者另有目標,他是唯一因此被拒絕的。

  「一個月,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沉默半晌,隱雷像是在下戰帖,「還是你不敢?你擔心短短一個月會愛上我?」

  愛上他?沒有一個男人會讓她再陷入愛情的泥沼,楚倩哼了聲,「誰愛上誰還不一定呢。」

  聽到她的咕噥,隱雷突然向前,楚倩有點受驚往後,他卻溫柔地握住她白皙的腳踝,輕言,「別怕。」

  楚倩僵硬定住不動,她不知道他想幹嘛。

  「你受傷了,要記得消毒抹藥。」他手指摩挲著她小腿破皮處,有股麻癢感襲上心頭,楚倩戰慄,他低頭,輕吻她腳趾,他抬眼,黑暗中,楚倩看不清他凝望的目光,他啞聲,「晚安,楚倩。」

  如同他的到來,他的離去同樣迅速無聲。

  別墅大門沉沉掩上,他走了,楚倩看著門口微弱光線,卻久久回不了神。

  之後,楚倩吹乾頭髮,開燈上藥,她視線凝在那只被他親吻過的腳趾,神情迷惘,當消毒水觸痛那被他手指撫摸過的傷口時,她呼吸亂了。

  熄了燈,仰躺在柔軟床鋪上,楚倩翻來覆去睡不著,皮包被搶了,她沒安眠藥。

  「楚倩?」門被開了一條細縫,是亦仙婭,「你睡了嗎?」

  楚倩不應聲。

  「楚倩?」稍微放大音量,亦仙婭又試,楚倩僵住四肢不動,亦仙婭眉毛掀了掀,「你裝睡!」她責備道,楚倩沒解釋,亦仙婭幽幽歎口氣,「我們朋友幾年了,你當我真是白癡嗎?」

  「我累了,不想說話。」楚倩瞪著天花板,開始後悔來她家。

  「累?和鬼打架打累的吧。」亦仙婭邊念邊爬上床,楚倩大叫,「喂,你渾身都是水彩顏料,去洗澡啦!」

  「小姐,這是我家我的床耶,你該客氣一點吧!」亦仙婭穩當當地躺入床鋪另一側,還用她沾著顏料的手指點了點尖叫閃躲的楚倩,她笑鬧,「再裝睡啊,看本法師怎麼收拾你這狐狸精!」

  「跟你客氣?剛剛是誰說朋友幾年的,計較這個,小心眼。」楚倩笑罵。

  亦仙婭不鬧她了,螓首枕人鬆軟的枕頭中,亦仙婭舒服的歎口氣,「能躺在床上睡覺真好。」

  「想睡卻睡不著就慘了。」楚倩自我解嘲。

  亦仙婭沉默了會,擔心地說:「張醫生打電話給我,說你很久沒去找他了。」

  「不找他我也買得到安眠藥,看與不看有差嗎?」楚倩漠然。

  「楚倩!」亦仙婭翻過身,無奈憂心的凝望她面無表情的臉龐,「張醫師說了很多次,你必須停止懲罰自己。」

  「那老傢伙懂什麼。」楚倩嗤之以鼻。

  說不動她,亦仙婭又歎口氣,躺回枕頭上。

  雖然楚倩不承認,但亦仙婭卻覺得心理醫生說得很對,楚倩在懲罰自己,為了過去那段醜陋的愛情,懲罰過於信任、專注與認真的自己,否則她不會男朋友交了一大堆,亦仙婭從高中就認識楚倩,以前的她不是這樣。

  「小婭,你睡著了嗎?」見她久不語,楚倩難得主動的喊她。

  「還——沒。拜託,你沒睡,我敢睡嗎?大小姐。」亦仙婭故意揶揄她,但聲音很溫暖。

  「喔。」楚情感覺窩心,但也只是淡淡喔了一聲。

  亦仙婭知道楚倩很寂寞,縱使有再多男人追都沒用,她甚至連一個男朋友的電話都記不住,又有哪個男人可以點燃她心中熱情的餘燼。

  都是那該死的楊曜恩害的!就別給她堵到,絕對大卸八塊喂鱷魚。不想那個氣死人的男人了,她得想點感性的來轉移注意力……亦仙婭靈光一現,有了!

  「喂,楚倩,剛才那個送你來的男人叫啥?」亦仙婭對他的評價還不錯,外型正點、氣質磊落,堪稱極品。

  「隱雷。」雖然他只說了一次,但楚倩記得很清楚。

  「名字有點怪耶。」亦仙婭皺皺鼻子。

  「他是日本人。」久居日本,就算日本人吧。

  「那就更怪啦,日本姓有姓隱的嗎?那要怎麼發音啊?」亦仙婭怪叫。

  「我不知道。」

  「他……他做什麼的?」亦仙婭試探。

  「我不知道。」

  亦仙婭又問:「他住哪裡?飯店呢?還是另有公寓?」

  「我不知道。」

  亦仙婭不放棄,乾脆一次問清,「手機號碼?公司地址?來台灣是洽公還是遊玩?你該不會通通不知道吧?」

  「答對了。」楚倩坦承,「我——不——知——道。」

  亦仙婭受不了地翻白眼。

  楚倩轉身沒好氣地瞪她,「可以停止身家調查了吧?我要睡了。」她果真掩被閉眼,倒頭就睡。

  「別這樣啦,你有沒有什麼知道的,說來聽聽嘛,快點!」亦仙婭不死心,直覺告訴她那男人和楚倩一定有什麼。

  「沒有。」楚倩用被子蒙住頭、拒絕接受偵詢。  

  亦仙婭氣呼呼地盯著棉被,「真詐,居然不跟我講!哼,不講拉倒。」她嘟著嘴,翻身下床,又躲回她的畫室中。

  等她把門關上,楚倩才拉下被子。

  盯著天花板,她吁了口氣,發呆。

  她沒跟亦仙婭承認,至少她知道一點,那男人說要追她,要和她談一個月的戀愛,要比賽看誰先愛上誰。

  他真是一個直率的男人,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可能花心,他卻說了,而那時,她居然有受傷刺痛的感覺。

  為什麼?她是怎麼了?他親吻她腳趾時,她居然顫抖了,還沒踢開他……  

  楚倩惶然地擁著棉被,塞滿她空虛的胸口,將臉埋進棉被團中,她不停告訴自己:沒事的,不過是個男人,不過多一個追求者,沒什麼……

  好不容易安定了不安的神經,楚倩闔眼,卻怎麼也入不了眠,她金耙梳著長髮,乾脆坐起,眼簾卻冷不防的映人隱雷的西裝外套。

  想起他溫暖的體熱,倏地,她心悸動。

  楚倩怔了怔,又倒回床上,她強迫自己閉上眼,腦海卻不停不停地浮現他性感的微笑。

  這一晚,楚倩又失眠了,不過,並非如以往一樣因為惡夢和憂鬱,而是為了記憶中那一張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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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將屆中午,楚倩人還沒到,照慣例,桌上立了兩束花和一分包裝精緻的禮物,紀雁妮抱著公文走過,盯著花束噴噴稱奇。

  「人大牌遲到就算了,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腳踏好多條船似的,送花?俗氣!」她嘲笑,伸手抽了花束中的卡片。

  「楚倩她不是遲到啦,她有打電話來請半天假。」邵維鈞笨拙地解釋,一面搔著頭頂吶吶說:「喂,紀雁妮,那是別人的東西,你這樣……算不算偷窺啊?」

  「偷窺你個大頭鬼!」紀雁妮哼他,「大眾有知的權利,你懂不懂啊?人笨還多話。」邵維鈞縮縮脖子,紀雁妮趾高氣揚的環視辦公室,大家的頭全低了下去,誰敢說她一句,她揚揚眉毛,大肆地朗誦卡片內容,「致親愛的楚倩,昨日之事,深感內咎,可否下週日共赴Tiffany新館開幕酒會,以表我深切歉意,靜候來電,李炎威。」

  念完,不只紀雁妮,全辦公室的人都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哇哩咧!Tiffany耶,薄薄的邀請函一張難求,公司也只岳素帆有一張,這個眼睛脫窗男,居然邀楚倩不邀她……

  紀雁妮怒火中燒,又拆開另一封,她就不信楚倩法力無邊。

  「楚倩楚倩楚倩……」上半面寫滿楚倩,紀雁妮念到噁心想吐,「原諒我的情不自禁,我摯愛的,如果你終將離我遠去,請接受我最後的心意,願美好回憶長存你心,司徒偉傑。」

  紀雁妮惡狠狠地瞪向那盒禮物,二話不說動手就拆,邵維鈞瞠目結舌、「喂喂喂,你這樣太過分了吧,那是楚倩的東西耶……哇!」

  邵維鈞哇哇大叫,紀雁妮看傻眼,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是、是、是愛馬仕的藍水晶花器耶……哪個白癡被甩了還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啊?限量品耶,不是收藏家還搶不到的耶!

  紀雁妮驚訝的手軟,鏗鏘清脆巨響,價格不菲的花瓶摔到地上變成一堆破瓷爛瓦,每個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夠了吧。」楚倩從紀雁妮手中抽回卡片,眾人的視線從震驚中掉入一個更大的震驚。

  楚倩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而且,她看到了吧,她看到是紀雁妮摔爛了花瓶……大家抱頭鼠竄,能躲就躲、能避都避,眼看兩個女人的戰爭一觸即發,要是被掃到颱風尾多倒霉。

  「是……是東西沒放好自己掉下來,不關我的事。」紀雁妮心虛,惡人先告狀。

  楚倩冷冷瞟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是嗎?

  紀雁妮定定神,裝出沒事樣,想開溜,「我很忙,先回辦公室了。」楚倩卻擋住她,淡漠說:「我沒打算要接受他的禮物,你摔爛了,你要賠他。」

  紀雁妮被她眼神盯得不寒而慄,卻嘴硬,「我說過不關我的事。」「是嗎?很好,我相信。」楚倩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維鈞,麻煩你報警。」

  露出光頭,邵維鈞為難地苦笑。

  「喂!你是故意的!」紀雁妮慌了。

  「我沒有,既然不是你,那就是別人,我只想找出是誰,要他賠而已。」楚倩淡淡的說完,她拉開椅子坐下開電腦,既然邵維鈞不敢,她只好自己來。

  紀雁妮壓住她握話筒的手,不情願的承認,「好啦,是我摔爛的,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你不用道歉,你只要賠錢。」楚倩沒什麼情緒地陳述。

  「喂,別太過份喔。」紀雁妮不悅,「我都低頭道歉了,你還想怎樣?!什麼沒打算接受他禮物,你明明就是要我難堪!」

  紀雁妮瞪她,楚倩無奈,「隨你怎麼想,總之你要賠。」

  賠?拿什麼賠!紀雁妮惱羞成怒。

  「你……你怎麼這麼惡毒啊,好歹我們是同事,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無心之過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愛馬仕的花瓶有多貴!」她氣極,指著楚倩一陣數落。

  「既然知道很貴就別摔,摔爛了就要賠。」楚倩很冷漠,沒理會她,逕自開啟電腦程式工作。

  「你有那麼多男朋友,搞不好禮物多得擺不下,有差這個花瓶嗎?你就非要和我過不去嗎?」紀雁妮恨楚倩目中無人,一想到花瓶價格就心痛,她潑婦罵街,火力至開,「我早就知道你記恨,自己工作能力不好被調職卻恨我,誰知道你當初進得了公司是不是靠在床上騙來的,現在又耍心計要我破產,也不想想我在公司幫你教你多少,居然恩將仇報,真是無恥!」

  她一陣咆哮過後,楚倩敲打鍵盤的手指終於停了下來,辦公室裡安靜的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見。

  「你說完了嗎?」楚倩對她微微一笑,笑得所有人莫名其妙,難道楚倩不生氣嗎?

  「怎麼?你心虛啊,被我說中了吧!」紀雁妮譏諷。

  楚倩面帶笑容點點頭,「看來是還沒,請繼續,不過,你就算說再多還是要賠錢。」

  紀雁妮氣得全身顫抖,楚倩拉開抽屜,翻開名片簿抽出一張名片擱在紀雁妮眼前,「這裡有司徒偉傑工作室的電話地址,你自己跟他商談賠償的事。」

  楚倩說完這句,就埋首工作,完全無視紀雁妮的存在。

  紀雁妮杵在原地,羞怒尷尬難堪,直跺腳,眼淚飆了出來,她哭哭啼啼抽抽噎噎地衝回辦公室,正好撞倒從外頭回來的岳素帆。

  岳素帆被撞得七葷八素,看紀雁妮滿臉是淚,她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麼事?」

  紀雁妮用滿腹委屈的淚眼睞她,急急進辦公室。

  岳素帆頭痛,用膝蓋想也知婆定是和楚倩有關,她歎口氣,「你們誰來告訴我,又怎麼了?」

  看員工個個一臉不敢言,岳素帆頭更痛,正好公司電話響。

  邵維鈞接起,捂著電話,「楚倩,二線。」

  「謝謝。」楚倩接起,話筒那兒傳來客氣禮貌的問句,她愣了愣,「是,對,沒錯,好,我知道,麻煩你了。」

  才剛掛上電話,快遞就上門了,楚倩簽收,拆開包裹後呆住。

  警察局長通知她皮包被找到了,而且會在中午以前就送還,裡面的東西一樣不缺,她望向時鐘,還有十分鐘才十二點,他是怎麼辦到的?同仁都被楚倩異樣的舉止搞迷糊,岳素帆清清喉嚨開口,「關於剛才的事情,你說——」

  「請問有一位楚倩小姐嗎?」問話被打斷,又是一個快遞。

  楚倩收下今天的第三個包裹,裡頭放的是一支新手機,詭異的是,手機是嶄的,但品牌款式卻同於楚倩摔壞的那支,裡面的資料紀錄也一模一樣。

  彷彿她的手機投胎轉世,靈魂附體一般,瞪著新手機,楚倩怔忡。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樣的禮物……她又該不該退還呢?

  一整個下午,楚倩有史以來工作進度嚴重落後,她不管做什麼都發呆,不管什麼都搞砸,於是公司裡,流言傳的更是紛紛擾擾,有人說她整倒紀雁妮而興高烈,有人說她因為隱私瘡疤被揭穿而舉止失常,總之,全沒好話。

  而楚倩呢?她不在乎那些蜚短流長,她滿腦子都是隱雷,他是怎麼辦到的?新手機呢,她該不該退還?

  楚倩的迷惘一直持續到下班,剛走出公司,一輛黑色BMW已經等著,古允書倚在車旁朝她揮手。

  古家在政商界赫赫有名,與前後任總統交情匪淺,古允書是中華信託金融企業第三代,第一眼見到楚倩,他就灑下金錢攻勢,只想換她一夜,楚倩眼眨也不眨的將滿桌金銀珠寶掃落地板走人,古允書卻因此對楚倩更迷戀。古語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古允書即如是。

  「嗨,小倩兒。」古允書走過去搭她肩膀,楚倩漠然的看他一眼,他不在乎,聳肩而笑,「好久不見,想不想我啊?」

  「不想。」楚倩最討厭他這種公子哥,她拉下臉,「我還有事,請放手,古先生。」

  「你忘啦,今晚在凱悅十樓有Party,Lusury  Vodka  

  Night,走,我帶你去品嚐最甘醇的美國頂級伏特加。」古允書挽著她手就走,楚倩掙扎。

  「我說過我不去!」楚倩甩開他手。

  「別這樣,小倩兒,你不能一直拒絕我。」古允書故作帥氣的撩頭髮。

  「我當然可以。」楚倩看到他只想吐,她不理會他,往捷運站走去,古允書追在後頭。

  「楚倩,給個面子,我約你好多次了耶!」古允書五官都皺起來。

  「除了約我,你應該還有其他事可做。」楚倩冷若冰霜,一直走。

  「才沒有!」古允書快步跟在她身後,他嚷嚷,「楚倩!和你約會是我一生的願望,就算要我犧牲繼承中華信託也無妨,我能倣傚溫莎公爵,愛美人不愛江山,只要換你一個約會……」

  他越說越離譜,楚倩停下腳步回頭瞪他。

  好凶狠的視線啊!古允書眉頭抽搐,他舉白旗,「好吧,其實是我與朋友打賭,要是今晚沒約到你,我就要在午夜裸體倒立走完忠孝東路。」

  楚倩冷冷瞟他,「你現在可以先去熱身,以免等會手抽筋。」說完,她轉身繼續走。

  「楚姐姐、楚阿姨、楚姑奶奶——」古允書哀嚎,他衝到她面前雙手合十,「拜託你啦,亮亮相就好,不會耽誤你幾分鐘的。」

  「你爺爺要是看到你這副模樣不知作何感想。」楚倩諷刺。

  「你行行好,我保證以後絕不再來煩你。」古允書舉手發誓。

  楚倩懷疑的睨著他,「真的?我不信。」

  「真的,絕不再煩你。」他信誓旦旦,「我發誓,以後我要是再來煩你,小弟弟就爛掉。」

  兩個小時後,一場融合現代與古典的奢華派對從華麗的伏特加晶酒秀結束而揭開,關係人一一上台祝詞,接著歡笑與鼓掌,悠揚的樂聲瀰漫,穿戴講究的賓客各自邀舞、碰杯、聊天,宛如時尚盛會。

  「我要走了。」楚倩掰開古允書討人厭的手。

  「別走那麼快,陪我跳支舞嘛。」古允書無賴的黏著她。

  「你想要小弟弟爛掉嗎?」楚倩瞪他。

  古允書聳聳眉毛,兩手放開。

  「永遠不見。」楚倩勾起一個笑,快意她終於可以擺脫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

  才剛轉過身走沒幾步,古允書又喊她,「楚倩。」

  楚倩皺眉,「又干.嘛?」她一回頭,一杯冰涼的伏特加從她頭頂淋下。

  髮絲滴著酒液,將她白色針織衫染成褐色,她整個人僵住。

  古允書附耳低語,「噢,我忘了跟你說,打賭除了約到你以

  外,還外加甩了你,楚倩,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纏著你嘍。」

  他說完,退到一旁,很可惡的笑。

  四周的人圍著她竊竊私語起來,楚倩渾身顫抖,古允書不忘向賓客解說,「沒辦法,我想分手,分手費給的不夠,小姐鬧到這裡來,讓大家看笑話了。」

  楚倩雙眼直挺挺的瞪著他,憤怒的漲紅了臉。

  一件溫暖的外套突地罩上她的肩膀,「原來你在這裡,難怪我怎麼都找不到你。」隱雷性感的低頭對她一笑,今夜的他依舊俊朗非凡。

  他像從天而降的神祇解救了她,楚倩完全沒預料到會在這種情況與他再相遇,她所有的理智思考全亂了。

  楚倩呆呆的看著他,隱雷微笑伸手撥著她的濕發,溫柔得會讓人掉了魂的嗓音說:「怎麼了?Party才剛開始,你怎麼就渾身酒味呢?」

  楚倩回過神,艱澀的喊他,「隱雷。」

  「倩。」隱霄凝望她的眼神專情的讓所有在場的女士羨慕,然後他銳利的視線射向古允書,很客氣但飽含威脅的口吻,「請問你對我的女朋友做了什麼?」

  那眼神很冷很凶狠,古允書嚇得倒退三步,「我……」他吸口氣,壯大自己的聲勢,「我是古允書,那個女人一直纏著我,我對她做什麼,你管得著嗎?」

  「她纏著你?」隱霄挑眉,噴噴稱奇,「古先生,你真是我見過最會往臉上貼金的人了,建議你可以試著申請金氏世界紀錄量量你臉皮的厚度。」

  他說完,在場的人都笑了,古允書尷尬難堪,「你又是誰?敢管我的事!」

  「也許你可以問問那個人我是誰。」隱雷對著從另一頭急急趕來的老頭舉舉酒杯。

  古震奇,古家大老,古允書的爺爺,他冒著冷汗對著隱雷陪笑,「隱先生,您好您好,久仰大名了。」

  「我一點也不好,古桑。」隱雷唇抿直,一臉苦惱,「我的女朋友居然被人誣賴,還對她做出極不禮貌的事,古桑,你覺得我的心情會好的起來嗎?」

  古震奇一看又是自己孫子闖的禍,氣得當場一巴掌揮下,「不肖孫,你還不快向隱先生道歉。」

  古允書被打的莫名其妙,指著楚倩破口大罵,「明明就是這個女人不知廉恥,這顆青菜蘿蔔替她強出頭,爺爺,你怎麼幫外人不幫我!」

  楚倩僵硬,隱雷緊攬著她,他的臉沉了下來,「古桑,相信總統會很高興收到我的報告,天王地神那裡,我會替你打聲招呼。」他摟著楚倩轉身要走。

  古震奇震驚,一腳把他孫子踹到地上,「隱先生,我教導後輩無方,你大度量,原諒小孩子,我讓他跟你磕頭認錯。」

  他押著古允書跪在地上磕頭,古允書還掙扎不休,隱雷冷冷地瞥著古震奇,嚇得他魂不附體的對孫子低斥,「你誰不好惹,惹到隱雷,你是想古家一世風光毀在你手裡嗎?快給我乖乖認錯!」

  古家仗勢欺人已久,誰都要讓他們三分,眾多賓客沒想到古震奇也有這麼卑躬屈膝的一天,個個看傻眼。

  古允書見一向威風霸道的爺爺都害怕隱雷,這才知道他惹到天皇老子,嚇得差點沒屁滾尿流,「對不起,是我不對,請多見諒。」

  隱雷冷笑,「你搞錯對象了,古少爺。原不原諒你,那還要看我女朋友的心情如何。」

  楚倩一震,她望向隱雷,眼神複雜。

  古允書匍匐到楚倩跟前,頭埋得低低的,「楚倩,對不起。」

  「楚倩是你叫的嗎?」隱雷睥睨他,聲音低沉的令人畏懼。

  「楚小姐,是楚小姐。」古允書急忙改口,「剛才是我錯,我跟你道歉認錯,請原諒。」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楚倩身上,但這次不再是輕視,而是一種揉合不可思議、羨慕、好奇、佩服等多種情緒的注視。

  楚倩無意再為難,她對隱雷淡淡說:「算了。」

  隱雷視線膠著她,他見她那麼狼狽,心中是真的很憤怒。

  楚倩發覺他眸光陰沉,奇異的瞭解他極度不悅,她拉住他手臂,認真的望著他,「算了,和這種人計較,沒必要。」

  隱雷這才舒緩眉頭,他冷瞪古允書一眼,如刀鋒利的目光轉向古震奇,仰仰下巴,「管好你孫子,這次就算了,下次……」

  古震奇搓著手又是點頭又是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隱先生。」

  不等他說完,隱雷擁著楚倩走出會場,他派頭真的很大,一路走過,許多達官顯貴紛紛致意,而他卻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

  走出會場,他鬆手,但仍環著楚倩,他凝視她。

  楚倩不太自在的輕輕掙開他,「謝謝你替我解圍。」

  「沒什麼,舉手之勞。」隱雷輕鬆笑笑。

  他依然注視著她,那目光讓她異常燥熱,楚倩低頭,掠掠頭髮,「你進去吧。我該走了。」

  隱雷拉住她,「你這樣怎麼回去呢?」他凝望她的眸光太專注,楚倩無法曲解他的善意,隱雷摸摸她的頭髮,淺笑,「讓我送你吧!」

  她拒絕不了他,事實上在經過剛剛那番境遇,沒人能拒絕得了這個男人,在車廂狹小空間面對他,楚倩居然有點怕了。

  她怕她的心會這樣一點一滴倚向他,他不能這麼強悍,不能對她太溫柔,她寧可他傷害她,也不准自己對他投降。

  「你來台北做什麼?」她打破沉默。

  「寫報告。」他說的是真話,只不過這份報告關係到很多高層的飯碗而已。

  「一份報告可以買到古震奇的誠惶誠恐,你的報告很值錢。」她冷嘲。

  「好說。」隱雷揚眉。

  「你太客氣了,讓你這麼一個大人物做我的司機,我是否也該學學古震奇的誠惶誠恐。」她越說越尖銳刺耳。

  紅燈,車頭止於停止線。

  隱雷上半身傾向她,壓住她雙手,眼神看穿她,「別像只刺蝟,你想激怒我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楚倩強迫自己迎視,但僵硬的四肢與心跳呼吸卻洩漏了她的緊張。

  隱雷低笑,「小姐,是不是所有有錢、有勢、有能力的男人都跟你有仇?」被他說中,楚倩心虛嘴硬,「我沒那麼說。」

  「但你已經這麼做了。」隱雷望著她水靈雙眼。

  她的眼中看似無慾無求,深處卻寫滿憤世嫉俗,那些個個有來頭的男人越迷戀她,她越毫不在乎的甩人,她傷害他們的感情,卻也同時傷害自己。

  被他看的窘迫,楚倩撇開眼。

  「看來你的眼睛比你的嘴巴誠實。」隱雷瞭然地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他們那些人怕的是我老闆。」

  見她微愣,他勾起一個笑,喜歡她這種不帶殺傷力的表情。

  「我是永夜集團的安全主任,這麼說你瞭解了吧?」隱雷低下頭抵著她額頭笑凝著她,楚倩無法逃避他的視線。

  永夜集團,楚倩知道,那是近年崛起於亞洲的國際企業,多角化的經營,使得永夜的觸角伸進各行各業,但是讓她倍感壓力的不是他的來頭,而是他與她如此濃縮的距離。

  他的體溫,帶著淡淡煙草的氣息,他深深的注視,楚倩毫無招架能力,只是被他望著,她就覺得自己虛軟無力,他赤裸的慾望讓她感覺乾渴。

  「我想吻你,楚倩,你想被我吻嗎?」他目光黯了黯。

  她怔怔地瞪大眼,有許多男人吻過她,但沒有一個如此開口問過她。

  「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許喔。」他笑著,而她只能盯著他性感的唇型,覺得呼吸困難,全然聽不進他說什麼。

  」楚倩……我要吻你了……」他低喃著,唇瓣慢慢地壓在她冰涼的唇上。

  那速度很緩慢,但她卻全然無法反應,當他輾轉地吻住她時,她彷彿醉了,熱火襲上她身心,她無法抵擋。

  隱雷淺淺的含住她的唇,舔吮著她,柔柔地啃咬著她,卻不帶任何肉慾;像是戀人般繾綣珍愛著,然後更深地,他纏住了她

  舌尖,她被動的回應著,隱雷喜歡她的吻,熟練中卻帶著生澀,只

  是個吻,而她很專心地回吻他……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驚擾了迷離夢境,兩人稍稍分開,楚倩凝住隱雷,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理解發生什麼事。

  直到後頭傳來恐怖的謾罵,好幾部車陸續超過他們,她才神智清醒。他們接吻了!

  楚倩慌亂地推開他,閃躲他灼熱目光,她吶吶說:「綠燈了。」

  隱雷低笑,笑得她面紅耳赤,他重握方向盤,踩油門,銀藍色保時捷內,她悸動困惑,他卻開心到極點。

  這是一個很充實甜蜜的吻,隱雷從不把接吻當接吻,吻,通常只是做愛的前戲,但這個吻……卻比一場激烈的性愛還讓他愉悅,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上樓了,再見。」車一停,楚倩逃難似的匆忙。

  隱雷跳下車攔住她,笑睨她,「晚安吻呢?」

  「別亂說。」楚倩推離他,腳步慌亂。

  他抓她手臂拉住她,忽地,低頭啄吻了下她的唇瓣,她怔忡,呼吸紊亂,隱雷再低頭吮吻了下,她喘息,眼神迷濛,然後,他低下頭,唇瓣密實地狠狠封住她,狂風暴雨的奪去她所有氧氣。

  他吻得像是兩人要訣別般的瘋狂纏綿,直到楚倩喘不過氣才分開。

  「楚倩。」他喚她,楚倩抬起頭,看進他深沉眼眸,他緩緩低語,「我們的戀愛,已經開始了,別……輕易愛上我呵。」

  楚倩臉色大變,她推開他疾步進入大樓,滿腦子混亂。

  隱雷凝視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希望她會喜歡他給她的驚喜。

  電梯裡,楚倩心慌意亂。

  太快了,才第三次見面,他們就接吻了!她從不曾這麼輕易給初認識的男人機會,怎麼拒絕不了他的吻,他還開口問她耶!楚倩懊惱不已。

  「楚倩小姐嗎?」門口,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工讀生叫住從電梯走出的她,她疑惑,「我是,有事嗎?」

  工讀生鬆了口氣,「我等你很久了,有位先生要送花給你。」」

  「拿來吧,我簽收。」從沒有人把花送到家裡,楚倩隱約覺得怪怪的。

  「可是,不只一束耶。」工讀生的表情很奇異。

  「那會是幾束?」楚倩覺得好笑,她還沒萬人迷到花收不完。

  「嗯……」工讀生捏著下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耶,拿上來就曉得了!」然後他撥了手機,「喂,她回來了,把花一一拿上來吧,小心點,還有花瓶水器喔。」

  接下來的情況全然失控,十多個人依序搬進玫瑰花,種類繁多,數目驚人,楚倩只好把大門打開,看著他們進進出出,各式各樣的玫瑰漸漸佔領了她的屋子。

  「這是阿瓦羅,那個是天堂玫瑰,還有天使之頌,紫色的,很美吧!」工讀生一一幫她介紹,楚倩眼花撩亂,「藍月、冰火、青空、雙色佳人、日光玫瑰、粉紅和平、紫鑽玫瑰、夏日陽光、白黛安娜……」

  送走了一群花店工讀生,楚倩倚著門扉,她吁了長長一口氣。

  望著眼前一片玫瑰花海,她無力的貼著鐵門往下滑坐在地。

  隱雷,掉在地上的卡片只簡單寫了這兩個字,但每朵花瓣卻彷彿反覆地朝她吶喊他的名字。

  屈膝抱著自己,楚倩低頭將臉埋在膝蓋間,覺得好虛弱,她逃不開,回到家,還是逃不開,她腦海盤旋著隱雷迷人誘惑的低語:別……輕易愛上我呵……

  真能不愛上他嗎?

  楚倩沒把握了,這場戀愛遊戲,第一局,他勝她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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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隱雷此次訪台的行程很低調,即使他在派對上引起偌大騷動,八卦雜誌一個字也不敢寫,全被高層壓住消息,但是隱雷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決定,他打了通電話給亞象出版社的董事長。

  「日安,我是隱雷,我想貴出版社替我撰寫一篇專訪,但是,我要指定採訪編輯。」不用問,他只要楚倩。

  亞象出版社內傳的沸沸揚揚,隱雷身份神秘,大有來頭,有人認為這是楚倩欲擠下紀雁妮取而代之的手段,楚倩在出版社沒有朋友,她不解釋,也沒有人幫她反駁。

  中午時刻,同事們三五成群的吃飯,而楚倩只有一個人,平時多得是約她吃飯的男人,但這個月的午餐,她的時間只屬於隱雷。

  第一天是玫瑰,第二天是百合,第三天是鬱金香,第四天是雛菊,楚倩覺得他像癌細胞似的在她生活擴張,她沒空約會,下班就是回家等著開門,一個女工讀生一邊替換花束一邊好生羨慕的說:「楚小姐,現在我們花店就你一個客人,每天去花店,就是忙著進貨處理,和老闆討論要怎麼佈置你的房子,你真是幸福!」

  她的夜晚全圍繞著他,現在他又來侵佔她的白天,楚情很焦躁,她想要退回那些花束,隱雷的卡片上卻寫著:別忘了,你親口說過,你只接受花束,絕不會否決我的好意。

  他真是瞭解她,楚倩深刻的害怕,她所有的情緒節奏掌握在他手裡。這不好,一點也不好。  

  「怎麼不說話?倩。」餐廳裡,隱雷望著低頭攪動咖啡的楚倩已經十分鐘。

  「沒什麼好說的。」楚倩冷冰冰,「我是美術編輯,不是採訪記者,你找錯人了。」

  「就算你是美術編輯,你的文字功力也不賴。」隱雷拿出一本封面綺麗的旅遊書,「沉醉在威尼斯。」他唸書名。

  楚倩悸動,那是她獨立採訪威尼斯嘉年華會的獨立著作,攝影、文字、美編,她一手包辦。

  書擱在桌上,隱雷深深的凝視她,「威尼斯在你筆下變得好糜爛哀慟,你為什麼對它這麼傷心絕望?」

  書中有很大的篇幅在闡述威尼斯的墓園島,照片渲染著白色的大理石、白色的棺木、石碑、十字架,好似她已然死去,躺在一座島上,擁抱三百六十度的海,靜靜等著坐船來忌悼她的人。

  「我不想談這本書。」楚倩逃避。

  隱雷握住她拌著湯匙攪個不停的手,「那麼,你可以談談為什麼你喜歡白色。」

  她倏然抬頭睜大眼,他怎麼會知道?

  「你的衣服或配件,甚至你的書,總是點綴著白色。」隱雷望著她,今天的楚倩一件結染綠色上衣搭白長褲,帥氣中帶著婉約嫵媚。

  她用白色,像是試圖洗淨什麼、抹去什麼、揚棄什麼,難道除了白,她不要色彩嗎?

  「也許是我窮,白色好搭,所以我穿白色。」楚倩強辯,她的手卻微微顫抖,他敏銳的觀察力逼得她一逃再逃。

  「是嗎?我說錯了嗎?」隱雷一笑,「可是你看起來很不自在。」

  「那是因為人太多了,我討厭人這麼多。」人多也是原因之一,但真正讓楚倩慌亂的還是他。

  「你討厭人多?看得出來,你沒什麼朋友。」楚倩一僵,隱雷知道自己踩到她的痛處了,但他是故意的。

  「那是我的私事,你無權置喙。」她武裝超越來越脆弱的自己。

  隱霄卻更逼近她,「朋友少,你不喜歡別人打擾你,空間性強,我猜你的房子一定是以白色為主色系,你的地板是木質,是柚木還是檀香木呢?你喜歡白色的花朵,那種深色系的花瓣,是不是讓你覺得太冰冷……」

  「你偷窺我家?」她慍怒地瞇起眼,恐懼使她憤怒。她生氣自己的確漸漸的喜歡他送的花,更氣自己被他說中。

  「沒有。」是真的沒有,這次,他並沒有狡詐地利用特權取得資料。

  「我不信。太卑鄙了,你找人調查我!」楚倩甩開他的手,拿皮包走人。

  「你以為每天是誰開車送花的?」隱雷攫住她臂彎,不讓她逃,眼神銳利,「你以為我的視線在你轉身後就挪開了嗎?楚倩,我很認真,我一直看著你,你神秘的屏障終會撥雲現霧,我會知道你怕什麼、逃什麼。」

  「我怕什麼!逃什麼!」楚倩冷哼,口吻譏嘲,但她的臉卻變得蒼白,「隱雷,你真以為你很懂嗎?你什麼都不懂!」

  「也許我真的什麼都不懂,但我知道你很寂寞,我知道你在求救。」隱雷口氣溫柔,卻深深震懾了楚倩,他擊中她的要害。

  她渾身一凜,隱雷鬆手,輕輕地撥開她耳邊髮絲,「楚倩,你在玩一場躲貓貓的遊戲,白色是你的保護色,你藏起自己,把所有男人搞得團團轉,沒有人找得到你,可是,我會,我會找到你的。」

  他熠照眼眸中的誓在必得逼迫著她幾乎無法呼吸。

  楚倩強自鎮定,撥開他的手,綻出微笑,「儘管發表你的愛情大道理吧,光會說大話的男人我見太多了。」

  那晚,花店的人按時到來,還帶了幾個工人,在她空無一物的陽台,搭了個小小的溫室,清澈的水塘裡,立滿荷葉亭亭,幾株含苞待放的白色荷花姿態娉婷,花店老闆微笑告訴她,「楚小姐,我們不會再送花來了,但是每天會派人來照料你的花塘,不久過後,荷花就會盛開。」

  小小的純白花苞擊垮了她,那是她最愛的顏色,她最喜歡的

  花朵,她的敵人用最強大的火力撤除了她的防線,楚倩連夜逃離了那個她自以為很堅強的堡壘。

  她可以對他說謊,可以在他面前強裝冷漠,但卻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戀愛遊戲第二局,他攻城掠地,她潰不成軍。

  居高臨下,隔著玻璃,隱雷滿意的看著他訓練出來的機動小組完美的演習,匆促成軍卻有如此優異的表現,他實在太佩服自己了,只要他想擊垮,沒有任何敵人可以阻撓他。

  「看來你很如魚得水嘛!」視訊螢幕中,莫逐日調侃他。

  「我一向隨遇而安。」隱雷勾起一個笑。

  「你是隨美人而安吧。」莫逐日揶揄著他,「小心縱慾過度,神仙難救。」

  「不敢不敢。」隱雷謙虛,調笑地對莫逐日眨眨眼,「要是真有那麼一日,就只好委屈你陪我度過餘生了,日,你知道我最愛的其實是你。」

  「是啊是啊,你愛我,也同樣愛那些過去或未來會在床上與你翻雲覆雨的女人嘛,我知道啊。」莫逐日很敷衍地對他揮揮手,「換套說詞吧,雷,還沒到四十歲,別真只剩下一張嘴巴。」

  隱雷誇張地捧心哀嚎,「你真是越來越懂得傷我的心了,日。」

  莫逐日無聊地睞著他,「再磨磨你的演技吧,雷,我快吐了。」

  「別吐,我會心疼的。」隱雷感性地凝視著她。

  「繼續演,我要斷訊了。」莫逐日懶洋洋地拍拍手,作勢要切斷通訊。天王也真是的,他自己痞就算了,還教別人跟他痞成一塊,這些男人!

  「慢慢慢。」隱雷趕緊喊住她,莫逐日瞪他,他悠然歎氣,「你真是沒幽默感耶!」

  「好過你肉麻當有趣。」懶得和他窮攪和,莫逐日兇惡地吼他,「快傳過來啦,到底要誰的資料?」

  「別急,我的手不是在動了嗎?」隱雷慢條斯理地敲打著電腦鍵盤,慢吞吞地按下滑鼠傳輸。

  莫逐日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求人家幫忙,也沒見過他那麼大牌的。

  其實隱雷並不想麻煩到莫逐日,但楚倩躲起來避不見面,她公司請假、手機不接、家也不回,徹底消失。

  後來他想起亦仙婭,去陽明山按那幢破舊別墅的電鈴,亦仙婭承認楚倩在這裡,但是——

  「她說不見你。」擋在門口,亦仙婭無奈。

  「該不會每個男人她都見,唯獨我不見吧?」隱雷口氣很酸,想起自己像笨蛋一樣擔心她出事,結果她搞不好正和別的男人在約會。

  亦仙婭瞪著他,「並沒有。」

  「原來她每個都拒絕啊。」隱雷挑起一眉,自我解嘲,「多謝你的安慰,我的男性自尊稍稍得到平復。」

  聽他這樣曲解楚倩,亦仙婭氣得揮舞水彩筆趕他,「安慰你個頭,滾開啦!」她邊趕他邊吼著,「除了你,沒有人知道她有我這個朋友,沒有人知道她住在我這裡,更別提什麼別的男人了,你這白癡!」

  隱雷抓住她亂揮舞的手,「什麼意思?」

  「你不懂嗎?她在躲你。」亦仙婭咆哮。

  「躲我?」隱雷怪叫。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會吃了她,居然躲他?

  她真以為他們在玩捉迷藏嗎?  

  亦仙婭神色複雜的看著隱雷,她該講嗎?

  「楚倩她……她發生過一些事……所以她……其實她……』亦仙婭掙扎著要講不講,吞吞吐吐好一會,最後,她抬眼瞪著隱雷,威脅他,「總之你要小心,避免那些事再發生,同樣的事再來一次,她會受不了的。」

  那些事?哪些啊!隱雷被恫嚇的莫名其妙,他手一攤,「抱歉,你講得太高深莫測了,我根本聽不懂。」

  亦仙婭橫他一眼,「星期日她會去參加Tiffany新館開幕酒會,你自己對她談吧!」碰一聲大門關上,差點撞到他的鼻子。

  到底是什麼事啊?

  隱雷越想越奇怪,楚倩與他過往相處過的女人截然不同,他快摸清她的同時,卻又好似即將失去她,這種感覺把他搞迷糊了,他從不曾為了一個女人這麼煩惱,她渾身都是謎。

  所以他找上莫逐日,他想知道楚倩的過去發生什麼事。

  「我忙是幫了,你別傷害人家脆弱的心靈。」一見資料是女人,莫逐日涼涼地戲謔他。

  「脆弱?」想到楚倩,隱雷一笑,「也許有一點吧!不過那只是她多種面貌的其中之一,用善變、頑固、冷漠、無情來形容她還差不多。」  

  「是嗎?我看你很認真嘛,還注意到她善變頑固冷漠無情,你不是只注重女人脫光衣服後的表現嗎?」莫逐日狐疑的瞟他。

  「這你就有所不知嘍。」挑挑眉,隱雷帥氣的一掠額前髮絲,「她可厲害了,男人在她手裡栽得栽、迷得迷,沒有人可以真正的抓住她,我呢,偏要挑戰這個艱鉅的任務,東方還是有詹姆士龐德的。」

  「小心龐德女郎讓你栽跟頭,大情聖。」莫逐日不以為然,結束通訊。

  隱雷點了根煙,細細的端詳螢幕上簡短的說明。

  原來楚倩是個孤兒,她七歲時父母車禍雙亡,在孤兒院長大,因為成績優異,考上T大應用美術系,依靠著獎學金唸書……表面上看來一切都很平常,除了她自幼失去家庭的溫暖外,其她一切都很順遂啊。

  隱雷的眼忽然瞇了起來,她大學前三年成績不俗,卻在接近畢業的那學期差點被二一,分數勉強及格,她甚至沒有參加畢業展!

  隱雷頭仰躺在皮椅上,是他多疑嗎?要不要讓逐日再深入調查,他總覺得奇怪,大學最後一年楚倩是不是……

  「報告長官,教場集結完畢。」對講機傳來下方機動小組隊長的報告。

  「喔,我知道了,馬上下去。」思緒中斷,隱雷甩一甩頭,也許是他多慮,沒事找事,不想了。

  Tiffany新館開幕配合新品發表在台北東區盛大舉行,名流貴婦應邀前往,因為邀請卡一張難求,更突顯出賓客的素質與金錢的支配力,電視台與平面媒體只能在門口做訪問,並不允許入內,由此可見保密程度。

  躲開鎂光燈,李炎威挽著楚倩進入會場,她一襲小圓點白洋裝搭白色繫帶高跟鞋,隨著步伐恣意舞動的裙擺,宛如片片隨風飛揚的花瓣。

  「今天的你特別漂亮。」李炎威拿過兩杯香檳,遞給她一杯。

  「謝謝。」楚倩微笑,與他碰杯,「敬今晚。」

  「不,敬今晚美麗的你。」他欣賞的目光將她對楚倩的迷戀表露無遺。

  楚倩啜著香檳酒,面對李炎威的愛意只回以淡淡笑容。

  她已經四天沒有與隱雷見面了,緊繃的神經得以鬆懈,他的存在太強烈,他的直覺太靈敏,和他相處,她的心跳就會失控,情緒就會脫離主張,她不願承認,但事實是,她怕他。

  她怕他會看穿她,更怕他看穿後,她必須面對那個傷痕纍纍的真我。

  只是,她雙眼逃離了他,思緒卻得不到解脫。

  她滿腦子都是他,他的笑、他的真、他的自信、他的聲音,還有……他的吻。

  那太可怕了,楚倩必須透透氣,她必須接受其他男人的邀約,她一定要轉移自己對他的注意力,所以她來到這裡,即使她厭惡派對。

  「覺得如何?」李炎威指指舞台上走秀的模特兒。

  「是一場很棒的表演。」她隨口回答,壓根沒注意舞台上的動靜。

  「喜歡嗎?」李炎威興奮,他希望她能接受他的禮物,不只是花。

  「還好。」她笑笑,「別破費,我不是值得你花錢的女人。」

  「別這麼說,楚倩。」被她看破心思,李炎威覺得挫折,「我對你是認真的。」

  「可我不是。」楚倩從不隱瞞自己,「和你相處很愉快,但也只是這樣。」

  望著她,即使她這麼說,李炎威也控制不了滿腔愛火,「楚倩,兩個禮拜後我就要到矽谷工作了。」

  「恭喜你。」楚倩道賀,但眼神卻黯然。

  每個成功的男人最終都會離開這個城市,追求更高的成就是這些男人的目標,而這個城市的一切不過是個跳板,終究會被拋下,成為一個寂寞的城市……

  李炎威誤以為她對他有所依戀,他急忙握住她的手,「楚倩,跟我到美國去吧!」

  楚倩一愣。多熟悉,楊曜恩也曾這麼對她說:我無法給你名分.但是,楚,跟我到美國去吧……

  她倏地掙開他的手,大喊,「不!我不能!」李炎威被她尖銳的口吻嚇一跳,楚倩匆促地說:「我去化妝室。」

  她情緒不穩,腳步凌亂。

  之前她不會這樣的,打從隱雷闖進她的生活,她就不停的想起過去,有時甚至會時空錯置,她的心情彷彿又回到楊曜恩離開她時,那麼痛苦憤恨……

  「抓到你了。」隱雷突然出現,拉住她手臂。

  楚倩一駭,往後退了好大一步,「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隱雷揶揄一笑,「你說你討厭人多的地方,討厭有錢有勢有能力的人,這裡兩點都符合。」

  「忘了附加一句,我也討厭你。」楚倩掰開他的手。

  「喔哦,第三點也符合了。」他輕鬆地吹了聲口哨,楚倩瞪他,他不正經的對她眨眼,「這裡真的變成你的禁區了,那還待在這裡做什麼,我們快離開吧!」

  說完,他不等她有所反應,拉著她的手就往大門走去。

  「隱雷,放手……」楚倩失聲驚呼,她沒想到她會強行帶她走。

  「絕不。」他直拉著她到門口,泊車小弟將車鑰匙遞給他,他對掙扎不休的楚倩露出一口白牙笑,「反正你也不把裡頭的那個男人當一回事,甩一個和甩一雙有何差別,我幫你甩了他。」

  楚倩愣愣地被他推上車,她奇怪道:「你之前不是還罵我玩弄他們的感情,你現在……」

  「那時是那時。」隱雷繫好自己和她的安全帶,湊近她笑,「現在他是我的情敵,我巴不得你甩了他。」

  當李炎威趕到會場門口時,正好見到保時捷揚長而去,楚倩從後照鏡中見到他錯愕不知所措的臉,不自覺的想笑。

  「想笑就笑啊,我不會罵你的。那種呆瓜哪比得上我,甩了就算了,不是嗎?」隱雷對她揚揚眉。

  楚倩怔住,什麼時候開始,他可以準確的瞭解她在想什麼,但這並不是令她最害怕的,她逃了四天,卻輕易上了他的車,她控制自己不見他,卻管不住心不想他,她這麼容易妥協,其實潛意識裡很想再與他相處……

  可是,這只是一個戀愛遊戲,他的追求,只有一個月的時效,一個月而已啊……楚倩迷惘的想著。

  隱雷載著她上陽明山看夜景,假日人多,她興致缺缺,但他方向一轉,卻駛進一個她陌生的山巔,一家從天花板延伸至地板由石材拼貼的茶藝館,恍如天然巖洞般出現,成片的石材拼貼中,藍水晶閃爍光澤,像一下道道滲出岩石的水泓,再加上各種造型的花器,養著清新色調的植物,點綴出活潑的自然氛圍,木製的家飾透著古意的溫暖,這麼安寧靜謐的地方,楚倩簡直呆住了。

  「很棒吧!在這裡,沒有人會打擾你,你可以放心好好欣賞台北的夜景。」包廂外,隱雷倚著原木欄桿,側臉對她勾起一個笑。

  楚倩緩步走進露台,學他一樣手肘支在欄桿上,目光往下投射那一片璀璨霓虹中,她忍不住歎息,「不是很棒,是太棒了。」

  「這裡是很好,安靜、人煙稀少,不過要是一個人來就寂寞了,要是再有股陰風吹來……喔……恐怖極了!」隱雷咋咋舌,他的表情讓楚倩發噱,忍不住低笑出聲。

  「才不會呢。」她笑著反駁他,「一個人有什麼不好,一個人最輕鬆。」

  「輕鬆?一個人才沉重好不好。」隱雷不認同的搖搖頭,然後搖頭晃腦引經據典的說:「不是有首詩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嗎?」

  「對。」楚倩點頭,不過這關那什麼事?

  「要是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這裡不就是,前不見女人,後不見朋友,念孤家寡人之心酸,獨寂寞難耐而淚流。」把一首詩改得慘不忍睹,楚倩笑聲連連,隱雷卻定定凝望著她,似笑非笑的又說:「楚倩,沒有人陪伴的人,再好的美景都徒勞無用。」

  他意有所指,她的笑容褪去,口氣變冷,「要是習慣了別人的陪伴,只剩下一個人時,就什麼也做不好,那不就更淒慘?」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一個人。」隱雷轉移焦點,他不想逼她太急。  

  「我不是喜歡一個人,而是必須習慣一個人,朋友也好、情人也好,不一定能長久。」楚倩淡然的說著,但隱雷聽得出,她話中有話。

  「所以我才說機會稍縱即逝,活在當下啊!」隱雷伸手攬住她的肩膀,靠近她小巧的臉,慵懶地扯出一個笑容,「只有一個月,楚倩,難道你不想好好享受這個月?還是你又要躲我?」

  「我沒有躲你。」她強辯的否認。

  「你有。」他揚起嘴角,眼神熠熠的凝望她,「同樣是讓情感隨意來去的人,相信我,我們合得來的,難道你敢說這幾日不見,你不想我嗎?」

  在隱雷專注的凝視下,楚倩裝不出瀟灑的樣子對他說,對,我一點也不想你,她思念他,所以她逃避的撇開臉。

  「我很想你。」輕輕抓著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隱雷的神情深沉而真切,「或許我真有毛病,該去醫院檢查檢查,你這麼惡劣,老是玩弄男人的感情,我卻也同樣陷入你的神秘中,只想要找出藏在面具後面真正的你。」

  也許他已經快找到了……在他注視下,楚倩怔忡迷惘,她對他的感覺太複雜,他靠近,她害怕,遠離他,她又懸念著。

  「楚倩……」喊著她,隱雷聲音低沉,那麼貼近的距離,她的體溫因為他而炙熱,她心緒騷動,他溫柔的輕喃,「我不能保證永遠,但一個月,我承諾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會怎麼樣嗎?不要再躲我了。」  



  仰視著他,她曉得自己被說服了,所有的疑慮心防全解除,她也想知道他能逼近她到什麼程度,她害怕,卻同時也興奮著。

  星空下,夜風的低寒讓兩人不自覺的越靠越近,隱雷攏著她的長髮,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楚倩雙眼朦朧,紅唇微啟,他低下頭,輕吻住她,她主動回吻時才發現其實兩人的思念,不相上下……

  這場漸漸變調的遊戲進行到了第三局,他求和,她接受,他們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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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7: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隱雷正式成為楚倩眾多的男朋友之一,但有別於她和其他男人交往的模式,隱雷霸佔了她二十四小時所有的時間,她根本無暇分身關照其他的男人,他主動積極,強勢霸道,時而體貼溫柔的像個紳士,時而惡劣無賴的像個流氓,楚倩覺得自己根本抓不住他,而她卻被他緊緊擄獲。

  他一點一滴入侵了她的安全領域,而她全然無法抵抗設防。

  「讓我進去嘛……很晚了耶!」看完午夜場的電影,他送她到門口,像孩子般賴皮的不肯走。

  「不行。」楚倩淺笑,「就是因為很晚了,你才不能進去。」

  「拜託,我又不是大野狼,我很尊重女性的唷,要是你不想要,我絕不會硬來的,還是你……你怕自己抵擋不了我的魅力啊?」他對她眨眨眼,很不正經地。

  「少來這套,激將法,我才不會上當。」楚倩戳戳他的額頭,不禁莞爾。

  「嘿,你笑嘍,這表示你很想要我吧?」

  隱雷大言不慚。

  「這表示我在下逐客令,快走啦,我家教優良,絕不會三更半夜放男人進屋,死心吧!」

  楚倩手叉腰,笑睨他。

  「家教優良?你唬我喔,你明明就……」突然打住,隱雷表情不自然,太開心,他居然說溜嘴了。

  「我怎樣?」楚倩發覺不對勁,笑容收斂,她緊繃口吻追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唬你的?」

  「亦仙婭告訴我了。」畫家小妞對不起啦,嫁禍給你,隱雷雙手一攤,「你是個孤兒,父母雙亡。」

  被觸及隱私,楚倩心中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o

  「我是孤兒又如何?那又不關你的事!」

  她知道自己沒道理的口氣惡劣,她在遷怒,轉身,楚倩開門入內,隱雷抓住她的肩膀。

  「倩,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他語氣認真,深沉的雙眼緊盯著她,「我只是想更瞭解你。」

  「沒什麼好瞭解的,不就那樣,父母雙亡嘛。

  她語氣嘲諷,他皺眉。

  「你在氣什麼?別用那種口氣談論你自己的事。」他嚴厲指正的神情讓她更不愉快。

  她冷笑,「那我該用哪種語氣?自怨自艾嗎?不用那麼濫情,我並不覺得身為孤兒有多了不起。」

  「別那麼快亮紅燈好不好?禁區止步,只要有關你自己的一切都是禁區嗎?都不許任何人涉入嗎?」

  隱雷緩和關懷地想碰碰她臉頰,卻被她揮開。

  「你說的對極了,現在我要進入你說的禁區,煩請止步!」她推開他進屋關門,但是隱雷卻不讓她如願,他迅速擋住門板。

  「倩,你為什麼不想談?」他低吼著,「你害怕是嗎?這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孤兒,你有什麼好怕的!」

  「我為什麼要談?省省你的心理分析,你又不是孤兒,光會用說的,這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孤兒,你可以去和他們談啊!」她用力壓著門板,生怕他會闖入她不願對別人開啟的世界,她的屋子,或者可以說,她的心深處。  


  「如我說我是呢?我也是那成千上萬中的其中一個呢?」他大叫,被她的頑固和譏諷氣得眉頭打結。

  楚倩愣住,他在說什麼?他也是個孤兒嗎?

  趁這個機會,隱雷推開大門,攫住怔在門口的楚倩,她抬眼,被他目光中的怒火燒的恍神,他大挲緊緊攏著她後腦,唇瓣逼近,「沒有什麼禁區我不可以涉入。你永遠都別想把我拒於門外,永遠!」

  他眼中的認真震懾住她,她怔怔地望著他,隱雷凝住她脆弱她的表情、她惶恐的武裝,突然覺得好心疼,她到底是經歷過什麼?為什麼有這麼多不能碰觸的痛?心口的疼痛讓他胸腔撐得快爆炸,而他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出口。

  他低頭,深深地吻住她。

  她深知他充滿攻擊性,不同於那些隨她搓揉拿捏的男人,但他的狂放肆意,卻全然讓她迷失了,深刻的吻,粗魯卻不失溫柔的撫摸,她節節退步,軟癱融化在他懷中,宛如熱燙甜蜜的巧克力。

  「倩……」隱雷沙啞低喃,一雙眼澄澈地映入她心底,

  「告訴我,你到底在防什麼?為什麼你那麼討厭那些有錢有能的人?」

  楚倩一顫,別過臉推開他,整個人無力的跌坐人沙發,她掩著臉,覺得好虛弱,傷口被層層剝開,痛意襲上心頭。

  「別用沉默拒絕我,你瞭解我不會就這麼算了。」他沉沉地坐在她身旁,溫柔地拂開她耳邊散落的髮絲,「倩,跟我說,這跟你的父母有關嗎?」

  楚倩臉色刷白,為什麼他總是能準確的擊中目標?為什麼她的心輕易的就被剖開了?

  她揮開他,勃然大怒地嘶吼,  

  「你不會這麼算了?哈!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還是童話故事中的白馬王子?你要我說?很好,告訴你,我很好,你可以停止幼稚的想法,沒有人需要你去救贖!」

  「倩,你說謊,你一點也不好!」他抓住她手,一把攬進懷中,不顧她死命掙扎,劈頭就吼,  

  「你在欺騙別人還是自己?你一定很久沒有照鏡子了,你渾身是刺,眼中卻寫滿寂寞,你走入人群,卻從不擁抱任何人,你的心是空的,除了你自己沒有別人!」

  楚倩怔住了,揪住冰涼涼的心口,那兒彷彿刮起一陣寒風。

  曾經她這麼痛恨那些目中無人的人,結果最後,她也變成一個目中無人、差勁的女人。

  「傷害你的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隱雷心痛的低語,「倩……是誰把你變成這樣?」

  是誰?太多人了。

  楚倩疲憊的閉上雙眼,眼淚緩緩地淌下。

  「倩!」被她的眼淚驚住,他輕喊,想拭去她的眼淚,楚倩身子卻從他手臂滑落。

  他緊張地托住虛軟的她,殷切地問:「怎麼了?」

  她搖頭不語,他打橫將她抱起,擱在懷中,像堅固的避風港守護柔弱的她,同坐在沙發上,壁上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她螓首埋在他懷中,久久,平復了心情,平調的聲音格外地干冷。

  「你想知道為什麼?」她悶在他懷中,沒抬頭。

  「嗯。」他撫摸她的長髮,突然覺得自己這麼逼她很殘忍。

  「七歲以前,父母將我像公主般捧在手心,我父親是公司老闆,母親是個業餘畫家,可是在他們出車禍死亡後,一切全風雲變色。」她靜靜地闡述,說來也不可思議,那時她那麼小,所有的一切卻記憶猶新,  

  「親戚聯合律師侵佔我的財產,我先是輪流居住在他們的家裡,受盡白眼,後來被送進孤兒院,我成了一份所有的孤女,他們卻從此一帆風順,享盡榮華富貴。」

  楚倩平淡的說著,最後冷笑著下了結語,「人類,就是如此醜陋的動物。」

  「所以你才會這麼冷漠,你不交朋友,是因為你打從心底不信任人嗎?」隱雷撫著他柔順髮絲低喃,內心卻為她曾受過的苦而難過。

  「也許吧。」她不習慣對別人分析自己。

  「不過,那些事業有成的男人又哪裡招惹到你?怎麼你把所有的怨恨怒氣全發洩在他們身上?」隱雷眉心堆滿皺紋,總覺得說不通。

  「可能我沒辦法報復女人,只好招惹男人。」楚倩一震,胡亂的找借口。

  「你說可能?喂,難道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隱雷不解的道。

  「我是不知道我在想什麼,要不然也不會放你這傢伙進我家了。」她掙開他懷抱站起,居高臨下笑看他。

  壓在心底的往事一次出清的感覺真好,她一下人全變輕鬆了,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什麼我這傢伙!你這無情的女人,利用完我要趕我走了是嗎?」抬頭與她平視,他佯裝慍怒,眼底卻全是笑意。

  「該偷笑啦,至少我還願意利用你,而不是玩弄完你的感情再把你一腳踢出去。」她笑著伸出手指戳他胸膛,卻被他一把攫住又拉回懷中。

  「我才不擔心你玩弄我的感情,我感情豐沛、博愛多情,分一點給你都沒問題。」他緊抓著她的小手,將她纖柔手指包裹在他掌中,十指交扣,兩顆心彷彿也緊緊依偎。

  「你不怕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在報復過去嗎?」她啞然,眼神迷濛。

  「如果有這麼甜蜜的報復方式,我死也願意了。」他歎息,凝望著懷中的她,深情款款,低沉而溫柔。

  他吻住她,廝磨繾綣著,她分不清是夢是幻,他的每一個觸碰都挑動她敏感的神經,他炙熱體溫燃燒起她冰冷情感,她心,從沒像此刻般悸動不已,在他懷中,在他熱吻下,她覺得自己是可愛的,是被愛的。  


  半晌,他鬆開她,楚倩垂著眼睫依靠著他,傾聽他沉穩的心跳,他下巴抵在她柔順清香的發頂,手指摩掌著她的背脊,雖然兩人什麼都沒說,可是彼此都可以感覺到,那似有若無的暖昧,那似有若無的情絲纏繞。

  真的只是一場戀愛遊戲嗎?呵呵,愛神在微笑,誰也不敢肯定了。

  楚倩送他到門口,隱雷將外套脫下罩在她肩膀,關懷之意溢於言表,她臉一紅,將鐵灰色西裝外套脫還給他,吶吶地說:「我都忘了,房間裡還有兩件……」

  他才想起之前幾次都忘了把外套拿回來,想起她纖瘦身軀攏著他大衣,他心一動,拉住急忙要回房拿外套的她,將身上的外套再次套回她身上。

  他低笑,「無三不成禮嘛!等你收集滿十件,再換一個大獎給你。」

  「你有那麼多件西裝外套供我收集嗎?」她質疑的挑眉。

  「要是你不嫌臭絕對有,還一大堆耶,等著你幫我拿去送洗哩。」他可惡地捏捏她的鼻子笑。

  「該不會你說的大獎就是你衣櫃裡其他的酸臭襯衫、褲子吧?」打掉他的手,她故作嫌惡的瞟他。

  「當然不止,什麼蟑螂、老鼠、螞蟻啊,全都在我屋子裡築巢,我都快沒地方睡覺了。」他誇張的抱怨描述,逗得她忍不住輕笑,他握住她一綹髮絲,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聲音沉啞,「下次留我過夜吧,倩。」

  楚倩一怔,眼眸收斂了下,沒回答。

  隱雷摸摸她發頂,勾起一個笑,他幫她把外套攏緊擋風,臨別拋給她一個飛吻,「走嘍!」

  轉過身後,他舉起一隻手揮了揮,瀟灑的身影沒入併攏的電梯門內。

  關上門,楚倩視線凝在那微微綻開的花苞,她滿身殘留著他帶著淡淡煙味的味道,還有他溫暖炙熱的體溫。

  楚倩恍惚,她有多久沒這麼充實愉快了?然後,她想起了楊曜恩。

  終究還是隱瞞了他的事,如果要問為什麼她要周旋在眾多男人之間,楊曜恩是唯一的答案,因為他,她過去的痛苦經歷才會被翻箱倒出,才會這麼深刻的痛徹她心扉,他是一切的原因。

  楚倩低頭閉上眼,手掌覆額壓著太陽穴,她說不出口,至少現在不行。


  有一就有二,隱雷後來便名正言順的登堂人室,雖然楚倩還是不讓他留下來過夜,但對她而言,這已經是極大的突破。

  從沒有男人進入過她家,就連亦仙婭,來過的次數五根手指就數完了,但他在她這窩著,楚倩卻不會覺得不自在。

  假日,他賴在她家,等著她下廚做飯,他已經摒棄外食,習慣在她家開伙。

  「喂,別在陽台抽煙啦!」楚倩拍打他肩膀趕他出溫室。

  隱雷飛快把煙捻熄,她從他口袋搜出煙盒沒收,他沒好氣地地瞪著她,「這次又是什麼理由?」

  她不准她在客廳抽煙,說會薰髒她的沙發,也不准他在廁所抽,因為裡面點了花香精油,現在就連陽台也禁止吸煙?太過分了喔!

  「你沒看到荷花快開了嗎?」楚倩淺笑凝望著白荷。

  「然後呢?」悶悶地問,他抽煙關花開屁事啊!

  「我想要在花開時就聞到第一道花香,而不是嗆鼻的煙味。」

  她皺皺鼻子,忽爾又對他微笑,「你想想,要是花開了,陽台可以放張圓桌,你別抽煙,我們就在池邊日光下喝咖啡。」

  她說得很嚮往很有畫面,說的隱雷心也暖了起來。

  從來沒人敢管他做什麼,更別說禁止他抽煙,他應該要生氣的,可是她微笑的模樣好溫柔,害得隱雷不知從何氣起,只好一把攬住她,挑挑眉,  

  「知道啦!我從現在開始戒煙,行了吧?  」

  「乖小孩。」她得意的拍拍他的頭。

  「我這麼聽話,你要給我一點獎勵。」他捉住她的手,捏捏她的鼻子。

  她皺著小臉抗議,「喂,放開啦,鼻子快被你捏扁了——」

  他低笑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口,纏綿悱側。

  深吻過後,他們相擁著,一同依著池畔欣賞那尚未綻放芬芳的青澀荷花,窗外日光燦爛,天氣晴朗,清澈水面波光粼粼。

  「嗯……要是花開了,我們就一起在池畔喝咖啡吧……」下巴頂著她發頂呢喃,隱雷望著他送給她的花塘,覺得這主意還不賴。

  這一刻,一切平淡如常,寧靜氣息中聽見幾聲鳥啾,可是楚倩卻驚心動魄,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甚至已經開始計劃以後的日子,他真是徹底的改變了她。

  之後,和隱雷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樂在其中。

  因為隱雷,楚倩開始懂得什麼是情不自禁,她盡情享受他的擁抱和吻,盡情融化在他甜得像蜜一般的凝視。

  因為隱雷,她不再畏懼人多的地方,他會將她護在他寬闊的胸膛,會牢固地擁著她,給她安全感。

  因為隱雷,那些派對舞會不再無聊乏味,他會陪她一塊奚落嘲諷那些有錢人,他會妙語如珠的逗她開心。

  「你看那位首長夫人。」他手裡端著紅酒,仰仰下巴指著一位正在發言,長相雍容貌美的婦人。

  「怎麼了?」她不解。

  「她那鼻子和眼睛呀,嘖嘖,我敢打賭再動一次刀,保證有和麥克傑克遜一樣的下場,更別提她的胸部了,一點彈性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是填出來的嘛。」他一臉不敢領教的模樣。

  「喂,你很缺德耶。」她笑著拍他一下。

  「什麼缺德?她才缺德好不好!整成這樣,叫她老公怎麼活的下去啊?半夜爬起看到枕邊人不嚇掉三魂七魄才怪!」他誇張地怪叫,楚倩受不了地低笑出聲,他凝視著她的眼光變的溫柔,輕佻地邪笑,「比起她老公來,我就幸福多了雖然還沒驗貨,不過光用看的就……」

  他眼光不正經的上下打量她,楚倩臉紅,挑釁地揚眉,「就怎樣?」

  「就知道我錢可以少花一點,基本上呢,你需要改善的地方還不算太多。」隱雷頗為中肯地下了評語。

  「是喔,那真是抱歉得很,本小姐不夠完美,還要煩你破費。」她瞇起的眼可一點都看不出有歉意。

  「嘿,別太傷心,至少你可以確定贏過那個首長夫人,還不算太糟。」隱雷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好心地安慰著,「雖然你胸部小了點,屁股瘦了點,不算滿分,不過差強人意,中等及格。」

  「中等及格?對你不算太糟,對我可就糟透了。」楚倩點點他鼻子,推開他,柳眉一揚,「居然敢挑剔我!去找你的滿分情人吧,男人,我這個中等美女下台一鞠躬。」

  她笑容可掬地旋過身,踏著高跟鞋高傲離去,隱雷怎麼可能讓她走,當然是緊跟在後,他擁住她肩膀,低頭凝望她。

  「你真信我啊?」他調笑地挑著朗眉,眼底卻盈滿柔情蜜意,「你要是中等美女,這世界就沒有滿分的女人了,倩。」

  她心跳攀升,每次他沙啞地喊她倩,那口穩有說不出的曖昧,他調侃戲弄的微笑性感讓她呼吸困難,想要躲開他專注深情的視線,根本辦不到,就像此時,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越來越貼近的雙唇,他要吻她了……

  「楚倩!」一聲男性的叫喊打破了這濃情時刻。

  兩人乍然分開,她侷促,他喉嚨發出不滿的悶吭,想宰了那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李炎威急切地走了過來,他先是瞪了隱雷一眼,兩個男人較量的眼神在空氣中辟哩啪啦擦出火花,然後李炎威敗下陣來,隱雷眼眸透著深不可測的威脅感,狂妄而剽悍的讓他畏縮。

  李炎威繼而握住楚倩的手,溫柔而關懷的問:「楚倩,你那天怎會突然走了?我擔心了好一陣子,我有在你手機留話,怎麼不跟我聯絡呢?」

  「我……」楚倩對他淡淡一笑,那天她的確失禮,才剛剛想找借口解釋,隱雷馬上打斷她。

  「她投回你電話表示她沒空,這有什麼好問的!」隱雷攬過楚倩,強勢地拉回她被李炎威握住的手。

  「我叫李炎威,雙菱電子的電腦工程師,還沒請教?」看著隱雷,李炎威口氣不善但還算有禮。

  隱雷冷哼了聲,「有什麼好請教,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

  「我也沒興趣知道你是誰,不過同樣追求楚倩,請拿出風度來,公平競爭。」李炎威神情肅然。

  「你算什麼東西?要我跟你公平競爭。」隱雷口氣輕蔑。

  「你……」李炎威受辱氣憤的說不出話。

  「隱雷。」楚倩低斥,他的態度太惡劣過分了.「請你尊重我的朋友。」

  隱雷瞪著楚倩,一把無名火燒得他想也不想的扯著她走出派對會場。

  「隱雷……你……」楚倩掙扎不休。

  李炎威從後趕來,一個快步擋在他跟前,「你沒看見楚倩的手很痛嗎?請你放開她。」

  「滾開!」隱雷低咆。

  「喂,你這個人怎麼不講道理呀!」隱雷的吼叫威嚴十足,雖然受到驚嚇有點害怕,但李炎威為了在楚倩面前保住面子仍勉強堅持。

  「我就是不講道理,你想怎樣?」隱雷冷笑,嗓音陰寒,掃向李炎威的眸光閃著無情和殺戮。

  李炎威被嚇得動彈不得、目瞪口呆,只差沒尿褲子。

  楚倩也呆住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隱雷,他渾身散發的怒氣足以讓心臟強壯的大男人停止呼吸,他冰冷的神態讓她陌生,她慌然地掙開他。

  「倩?」他不解地喚她,想要拉回她,楚倩卻跑得更遠。

  「他是我朋友,我必須跟他解釋。」她心惶輕顫,但口氣仍很堅持。

  「有什麼好解釋的,跟我上車!」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攫獲隱雷,他二話不說鉗制住她往他車內,楚倩不肯。

  「我不要!」她使勁甩脫他的手,沒想到手卻揮拍到他臉頰,很響亮的一聲,兩個人同時愣住。

  楚倩愕然,隱雷緊繃,他對她伸出手,冷硬陰森的說:「上車。」

  「可是我……」楚倩希望取得他諒解,可是隱雷一句也聽不進去。

  「上車!」

  他用一種很嚴厲的視線望著她,那是一種充滿佔有慾的眼神,楚倩一凜,她曾看過這種眼神,在楊曜恩的眼中。

  她斂容,冷若冰霜。

  「我們走。」她頭也不回地拉著回過神的李炎威上他車。

  隱雷僵硬地站在原地,落空的手懸著,倏然,他雙手緊握成拳,雙眼幾乎噴火地看著李炎威的座車載著她離去,砰的一聲,他用力的往牆壁一捶,牆面龜裂。

  他眉頭皺得死緊,怒火中燒、心跳恁快、呼吸急促,從沒為了女人而大動肝火,但這次,隱雷嘗到了嫉妒的滋味。

  這感覺燒得他理智全無,他心裡腦海只有一個名字,而他反覆來去能夠思考的也全然只有那個名字——

  楚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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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7: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謝謝你,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了。」車子剛駛出轉過街角,楚倩倉卒的對李炎威開口。

  李炎威將車靠邊停,他轉頭問楚倩,「你是為了他才拒絕跟我去美國的嗎?」

  「不是。」楚倩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解釋,「炎威,你對我真的很好,是我耽誤了你,我對你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那為何當初要給我希望呢?」李炎威很受傷。

  「是我錯了。」楚倩淡淡然,並不奢求他原諒。

  和隱雷交往的這段時間以來,她才知道自己的情感有多空泛,她以為周旋在不同優越的男人之間,她受傷的心可以得到平衡,結果卻只是傷人傷己,她知道自己應該停止。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李炎威眼中並沒有責備,只有傷感。

  「我只能說,是我對感情的認知錯誤,你可以恨我罵我,我不是無心的。」因為隱雷,楚倩漸漸能面對真正的自己,「我是有意傷害了你,但並沒有玩弄的意思。」

  李炎威靜靜聽她說完,有點能夠理解她的意思,他又問:「那麼他呢?我是指剛剛那個男人。」

  隱雷?楚倩緘默,其實,她自己也搞不清對他的感覺,隱雷就像鴉片,明知會上癮,卻忍不住一嘗再嘗。

  「我想我懂了,就算是你我之間沒有緣份吧,楚倩,我不怪你。」李炎威露出微笑,但神情黯然,「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我也祝福你。」楚倩真心的說。

  放她下車後,李炎威幫她叫好了計程車才離開,楚倩很感動,她自責自己為何當初會迷惘不明,利用這些男人對她的追求去填補心中的空虛,結果不僅讓自己更空虛,還傷害了他人。

  楚倩在家門口,剛要掏出鑰匙開門,卻被一雙大掌摀住嘴往後帶,她拳打腳踢,鑰匙皮包全掉了,那人一路將她押到樓梯間。她掙扎低鳴,那人轉過她身子,將她牢固在自己和牆壁之間,她的雙唇自由了,但手腳卻被困住。

  「隱雷!」幽暗日光燈下,楚倩睜大眼訝然,「為何不出聲,你嚇到我了!」隱雷的眼神邪惡,憤怒的火焰跳動著,「遊戲人間的花蝴蝶,你捨得回家了?」

  他口氣嘲弄,楚倩不悅的瞪著他,「你不是今天才認識我,當初說好照我的遊戲規則,我有交友的自由,你憑什麼興師問罪?」

  「憑什麼?」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帶著諷笑,她心肺緊縮,他含住她耳垂,她渾身戰慄,「你說,我憑什麼呢?」他在她耳邊低喃,濕吻沿著頸子往下蔓延,她呼吸急促,全身虛軟。

  藏在他慵懶輕鬆外表下的狂肆野獸脫閘而出,理智被嫉妒掩蔽,他瘋狂的對她索求,強烈的吻著她,充滿慾望的愛撫她。

  楚倩忐忑,他的吻在勾引她,他的指尖充滿攻擊,她想開口拒絕他,但他的舌頭纏得她連呼吸的空間都沒有,她想推開他,可他的撫摸讓她神經麻痺的無法動彈。

  當他的手從短裙抽出她的襯衫伸進她衣內時,楚倩一震,從迷亂中清醒,她壓住他手掌,慌亂失措,「不……不可以……」

  「可以,你可以的。」他舔吻嚙咬她耳殼,熱氣噴灑在她敏感頸脊,幽暗燈下,他眼神很邪惡,她神智迷離。

  又一個吻,她失了神。

  抵著她唇低笑著,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忽地將她騰空抱起放在樓梯扶把彎折處,楚倩驚呼,慌亂的抓住他肩膀,他臂彎牢牢地環住她的背下放,她被迫仰起下巴,承受他更激情的深吻,他冰冷手指抵著她腰際往上,他單腿強力分開她併攏雙腳,襯衫下,她悸動地感受他一點一點揪起她的慾望,裙擺底,他矯健長腿摩挲她大腿內側柔嫩肌膚,當他捧住她一隻乳房不動時,她體內一陣空洞緊縮,所有思緒飛到九霄雲外,只剩喘息與激情。

  「倩……告訴我……興奮嗎?快樂嗎?有沒有人曾這麼碰過你?」他的口吻激動的失去分寸,呼吸紊亂,嗓音沙啞深沉。

  楚倩沒法回答,當他膝蓋似有若無的碰觸她的私密處,她覺得自己快燃燒起來,當他指尖搓揉她乳房頂端,她軟弱的快癱成一攤水,她既歡愉也痛苦,她既興奮又害怕。

  她在失速、她在沉淪,可是最恐怖的是,她並不想阻止這樣的感覺,她罪惡的期待著他再製造更多美妙的快感,她懦弱的埋葬所有腦海中吶喊著拒絕他的驚歎號,他宛如一把勾子,勾引出她所有收藏起來的熱情,她一聲急促過一聲的心跳,宛如擂鼓,催促著更快更狂野的節奏。

  「隱雷……」楚倩瞇起眼,雙眸朦朧。

  停下所有動作,他深深凝望著她,那眼神宛如嗜血惡魔,迷惑了她,讓她恐懼而迷戀。

  「喜歡嗎?」隱雷勾起性感得足以迷倒全世界女人的笑,聲音很低很低,像飢餓的野獸。

  楚倩眼神恍惚迷亂,心悸又惶恐。

  他凝著她,她看不出他的想法,他單手扯下領帶,那模樣該死的挑逗危險,他伏下身,如黑豹制伏獵物一般矯健優雅,摟著她的手隨之越放越低,當她背脊牴觸到冷硬的樓梯扶把,她戰慄,他微笑,像餓極了的猛獸盯著獵物般凝視著她,緩慢的鉗住她雙手高舉過頭。

  她慌亂顫抖,他吻住她,在她唇邊低喃,「放輕鬆……你會喜歡的……」

  他的吻太醉人,她又恍了神,他倏然用領帶捆住她雙手高舉牢固在扶把上,楚倩機伶伶地望著他,緊張得胃痙攣,卻也刺激的不想反抗。

  「說不嗎?還是你想要?」他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吹氣,她寒毛豎起,他強健的身軀覆住她,她猛抽一口氣,他的手伸進她裙底作亂。

  他修長的手指沿著她底褲邊緣摩挲著大腿稚嫩的肌膚,粗糙的摩擦使她身體酥麻而抽搐,他隔著那薄薄的布料探索著她神秘地帶,雙眼卻不曾離開過她,像是要觀察她每一個反應。

  楚倩面紅耳赤,才剛開口,「不……」他手指一個躁進的舉動,讓她的拒絕轉化成不成調的呻吟。

  「很舒服嗎?想要嗎?」他聲音很啞,伏貼著她,他的身體很滾燙,熱感熨過她襯衫的傷她。

  楚倩很害怕,她還是個處女,她還沒準備好,她不確定就是他,她該阻止他,但是她的身體卻因他而極度亢奮燥熱不安,他愛撫的她很潮濕很緊繃,他所觸碰過的每一處都絕望空虛,她雙手被高舉緊綁無力推開他,他的吻同時肆虐著她領口雪白肌膚,他抬眼鎖住她,她惶恐,他唇齒一顆顆咬開她襯衫鈕扣,隔著胸罩,含住她粉紅蓓蕾,霎時,她腦海所有的遲疑全蒸發。

  「倩……你好美……」他凝著她的視線狂野專注,他嗓音誘人地像在催眠她,「跟我說好……」

  楚倩冷漠的心被他融化了,長久以來囚禁著她情感的柵欄被他卸除,理智被熱情焚燒,再也無法阻止每一寸神經吶喊著要他,她要他,此刻她的世界只剩下他,再無其他。

  「好……」她歎息地呢喃,下一刻,他手指突破藩籬,進入她處子禁地摩挲,她無法克制地低吟喘息。

  他的唇瓣封住她,舌頭縫綣她溫暖舌腹,手指放肆地充滿力量的探索,自他指尖和舌頭散發的熱度淹沒了她、瘋狂了她、燃燒了她。

  閉上眼,楚倩感覺自己被解放,從兩年前那深刻的痛楚中解放,她又能愛了,她又能付出,她願意傾盡所有奉獻給他,她腦中心深感關於楊曜恩的一切全被洗掉,重新烙上隱雷的印記。

  她愛上他了,她想對全世界宜示,她愛他。

  達到高潮,她喘息不止,全身癱軟,迷濛中,他解開領帶,抱下她。

  他帶給她的太過愉悅,她酥麻的說不出話,撿拾起她的皮包和鑰匙,他打開大門,他知道她的房間在哪裡,當他輕柔地將她擱在鬆軟的床上時,她舒服地舒展四肢。

  但隱雷卻沒有陪她一同躺下。

  幽暗房間裡,他深邃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注視她,她看不見他表情,猜不出他在想什麼,房間太暗,他不出聲,楚倩以為他同樣感動。

  她伸手去拉他手,他卻輕輕避開,她的手落空,她的心顫了顫。

  「隱雷?」她遲疑,他攬起被子緊緊包住她,他手掌握著她髮絲,很溫柔地撫順著,然後他大掌蓋住她雙眼。

  楚倩閉上眼,她心跳怦然,感受他肌膚溫度,她每一個毛孔都因為剛才驚心動魄的刺激而舒展。

  下一刻,他的體溫消失了,她微笑,靜靜等著,等著他甜蜜貼心的撫慰,然後她要告訴他,她愛他,但她等不了太久,睜開眼,寧靜空曠房間中,剩她一人,她不解,坐起身,卻聽見房間外,大門沉沉關上的聲音。

  那門像是關在她心上,楚倩衝出房間,他不在客廳,他真的走了。

  拉開大門,電梯停在一樓,她心一慌,奔跑到窗邊,正好看到他的車燈閃著轉出巷道,楚倩迷惘了……

  她徹夜難眠,打他手機,響了很久他沒接,突然她才想起,她知道他住飯店,卻從沒問過他住哪間,他總是密切的出現在她左右,讓她忘記如果她要找他怎麼辦。

  天一亮,楚倩精神萎靡地去上班,在辦公室,她狂打他手機,卻只重複傳來「您所撥的電話尚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那天下班,隱雷沒來接她,楚倩冷漠的站在公司大門,手裡緊握著手機,從傍晚六點一直等到午夜十二點,從夕日晚霞等到滂沱大雨,他還是沒出現。  

  她淋著大雨走回家,全身濕透,和被放鴿子那天一樣狼狽,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多事的來救她,她到家時,已是三更半夜,楚倩翻出台北市電話簿,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話查詢飯店電話十一家一家的詢問。

  天又亮了,窗外灰濛濛。

  頭髮干了,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濕的,楚倩倚著書櫃,握著話筒的手頹軟在地板上,她找不到他,她全身顫抖,世界天翻地覆。

  再次撥他手機,依然不通,她對著語音信箱很輕很輕的說:「雷,我在家裡做好早餐等你,我們一起吃飯,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出現為止……雷,我想通了……我愛你……」

  她翻著冰箱櫥櫃,找出麵粉、牛奶、雞蛋和火腿,在流理台前,很專心認真地做出一整桌滿溘著香氣溫熱的早餐,然後。她沖了個澡,梳直頭髮,換上米色無袖背心和淡綠色印花斜裁薄紗裙,她知道他喜歡她穿的白色飄逸。

  她一直等著。

  台北的春天愛下雨,清晨雨露霧氣重,中午日光乍現,下午又變了天,到傍晚,浙瀝雨點打著窗簷,晚風吹紗簾,她不想關窗,視線停在電視機旁,他之前被她沒收的煙盒,強烈地思念起

  他的氣味,楚倩從房間拿出他忘了帶走的外套穿上,視線飄過床頭櫃的行事歷,已經一個月了嗎?這麼快,她還來不及收集到十件外套換他的大獎,一個月的保存期限已經過期……

  天再度明亮,小鳥在欄桿上啾啁,朝曙射進陽台,楚倩乾澀的眼眸朦朧看見,池塘水中,荷花開了。  

  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一轉入答錄機又停,就這樣反覆了整個

  下午,亦仙婭唰地撕了畫紙,啪啦一聲扔了畫筆,她忍耐到了極限,瞪著又開始響個不停的電話,她深吸一口氣,喀拉接起電話,張嘴開罵,「喂!你這人是怎麼一回事?趕著投胎還是怎地?有事不會留話在答錄機嗎?知不知道你已經打擾到人家的安靜?我可以告你騷擾的,白癡!」

  不知對方是被她吼傻還是怎樣,她連珠炮似轟完,居然不吭一聲,亦仙婭更火了,她咆哮,「喂!說話啊!不說我掛了喔?你就別再給我打過來,要不然我報警抓人!」

  「請、請問,是亦仙婭小姐嗎?」邵維鈞硬著頭皮,期期艾艾地開口,他的確是被亦仙婭給罵呆了。

  「如果不是會接電話嗎?你豬腦袋啊!」亦仙婭受不了地又吼。

  「是、是,我錯了,對不起。」邵維鈞被罵的頓時矮了三寸,握著話筒,立正站好,明明對方看不見,他頭還點個不停。

  「對不起幹嘛啊!我問你,你到底是誰?打過來做啥?」亦仙婭沒什麼耐性的問。

  他慢吞吞地說:「喔,我是亞象出版社的文化部主編,我姓邵……」

  「行了,邵先生,你是誰我大概知道,你想幹嘛?」亞象?好熟啊,亦仙婭打斷他,歪著脖子想,她在哪裡聽過這家出版社?

  邵維鈞戰戰兢兢的又說:「請問,亦小姐你是不是楚倩的……」

  「我想起來了!」亦仙婭大叫,再次打斷他,「亞象出版社,楚倩的公司啦,怎麼了,楚倩出事了嗎?」

  「亦小姐,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邵維鈞抓了抓腦袋,遲緩地說:「楚倩她已經三天沒來上班了,我打過手機、家裡電話都沒人接,你是她的緊急聯絡人,我想……」

  鏗鏘兩聲,這次他沒被吼,因為電話被掛了。

  亦仙婭焦躁地打楚倩手機、住處電話,果然沒人接,她駕著她的March不知闖了幾個紅綠燈火速地趕到楚倩住處,死命的按電鈴,吵到連隔壁鄰居都出來抗議,亦仙婭放棄電鈴,不安地在她家門口繞圈子,楚倩沒家人沒朋友,她會消失到哪去?她一定還在家裡!  


  她找來鎖匠開門,鎖解了,她急忙破門而入,看到楚倩凝著窗外坐在沙發上,她鬆了口氣,邊付錢給鎖匠邊念她。  

  「你幹嘛不開門不回電話啊?裝神秘唷,全世界都以為你失蹤了耶!你公司那個姓邵的什麼什麼主編,還給我一個奪命連環Call,嚇得我以為你出事了,喂,你不怕被炒魷魚喔?」

  不回話?亦仙婭挑眉,這可奇了,她碎碎念,楚倩居然沒反應?

  她走到她身後,拍她肩膀,試探地問:「楚倩?」楚倩還是沒反應。亦仙婭愕然,扳過她,看到她木然的表情,她心開始往下沉,她晃了晃她,「楚倩!你說話啊!」楚倩沒理她,眼眸甚至失焦,她根本沒看到她,亦仙婭提高音量吼,「楚倩,看著我!我是亦仙婭啊!」楚倩一動也不動。

  亦仙婭急了,她看過這樣的楚倩,在兩年前,她看過,她怕極再看到這樣的楚倩,她叫她、她吼她,她對著她咆哮,喊得喉嚨都痛了,楚倩依然故我。

  「楚倩,你醒醒,別這樣,你不是說過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的了你嗎?」望著楚倩失魂落魄模樣,她嗓音啞了,心很酸,「是那個叫隱雷的嗎?是他嗎?楚倩,是不是他?」

  楚倩很安靜,她面無表情,就像池塘中盛開的白荷,豐姿綽約,但也如同溫室中培養花朵的缺憾,毫無生氣。

  「楚倩……」亦仙婭抱著她難過地低喊,楚倩沒流淚,但亦仙婭替她哭了。

  亦仙婭打電話叫救護車,張醫師一見到楚倩就頻頻搖頭歎息,他是精神科醫生,只是會診,並不參與治療,所以最先出急診室。

  「楚倩怎樣?」亦仙婭很急,一見他劈頭就問。

  「受寒發燒,差點引起肺部感染,要是再晚一點送醫就會有生命危險。」年屆六十快退休的張醫師幽幽歎氣,他望著亦仙婭,「她好久沒來複診,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又會這樣?」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亦仙婭很自責,她爬著一頭亂髮,忽地抬頭求救地看向醫生,「張醫師,拜託你了,你一定有辦法讓她恢復正常的,對吧?」

  「我不能跟你保證什麼,仙婭。」張醫師凝重的視線看向急診室,「這次的情況又和兩年前不同,那次,所有的事你一清二楚,而且楚倩自己很清醒,她只是打擊太大,但這次……」

  「這次怎麼樣?」亦仙婭很緊張。

  「我剛剛看過她,她身心都很脆弱,精神狀態要等她病好才能鑒定,但依我經驗判斷,並不樂觀。」張醫師沉重的下了結論,亦仙婭頹喪的跌坐在椅上。

  「那……我可以幫她什麼嗎?」亦仙婭吶吶地問。

  「陪伴她,還有……找出原因。」張醫師臨走前,拍拍她肩膀,「打起精神,楚倩還需要你呢!」

  聞言,亦仙婭卻更垂頭喪氣。楚倩就她一個朋友,偏偏她神經大條,連楚倩出事了,都還不知道原因,如果她那時沒接那個姓邵的電話,她晚了一步,搞不好楚倩就……

  呸呸呸,她啐了啐,童言無忌!

  亦仙婭幫楚倩辦了住院手續,還到她家拿了些日常用品,再搬來自己的家當,打算長期抗戰,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當楚倩的看護,做來倒有點得心應手,想那四幅讓她出名的畫作「楚倩」,就是兩年前,楚倩生病時,她畫出來的。

  說來真諷刺,楚倩因為楊曜恩而生病住院,她卻在那時畫了楚倩而出名,說到底,她還要感謝楊曜恩呢,可是如果要她換,她寧可不出名,也不要楚倩的心受到傷害。

  亦仙婭畫室不去家也不回,她天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在醫院照顧楚倩,一整個禮拜不見人影,氣得她經紀人火冒三丈,趕到醫院。

  「小姐!你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你是打算兩手空空的過去嗎?」亦仙婭的經紀人,鍾喬尹,是個Gay。

  「除了醫院,我哪裡都不會去。」亦仙婭手叉腰,很堅持。  

  「亦大畫家,你不能不去啊!」鍾喬尹也同樣手叉腰,然後雞貓子鬼叫,「你不去,畫展的主辦單位會宰了我,會把我大卸八塊,會把我扔進馬裡亞納海溝啊!」

  「鍾——喬——尹!」亦仙婭口氣兇惡,「你要敢逼我去,你同樣會被我宰了,會被大卸八塊,會被丟進台北淡水河!」

  「大小姐,不是我逼你啊!」鍾喬尹像老母雞般繞著她咯咯叫,「你的成名代表作『楚倩』就要展出,作者不到成嗎?何況贊助商是日本第一大財團,永夜集團耶!要是人家當你不給面子,以後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那怎麼辦?」

  「涼拌。」她涼涼回答,氣得他跳腳。

  他指著她怒氣沖沖,「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天鼎藝廊要展出你的畫作,這是你踏入國際畫壇很重要的一步耶,要是沒把握到這次機會,以後就算是在台灣等到發霉,也沒人會理你了!」

  「沒人理我就算了,反正我能吃飽,不餓死就行。」亦仙婭揮揮手,「好啦,你吵死了,趕快閃人。」

  鍾喬尹嘟起嘴,瞪著她,扭捏作態的跺跺腳,「亦仙婭!」

  「滾啦,我不會去的。」亦仙婭撇撇嘴,轉身要進病房,鍾喬尹一把撈回她。

  「一天,一天就好。」他伸出一根手指保證。

  「不行。」亦仙婭堅持。

  「當天來回呢?開幕宴會結束後就放人。」

  「還是不行。」她搖頭。

  「只一個上午,你搭明天午夜的班機,後天早上有貴賓會來,你露臉見完人就坐中午的飛機走。」他咬牙切齒,這是底線了,她要再說不,他就掐死她。

  「成交。」亦仙婭咧嘴一笑,笑得鍾喬尹怒氣難平,火燒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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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58: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日本東京

  永夜大樓總經理辦公室裡,明歆火疾筆振書,沙沙沙,一本公文處理完了,簽名、蓋章、闔上,啪一聲扔在地上,倚牆站在一旁看窗外的隱雷因聲響轉頭過,眉峰微攏地瞪著摔在地上的公文。

  「你幹嘛?」他不解。

  「我抗議。」明慾火口氣不善。

  「跟我抗議啥?又不是我帶著老婆偷溜,把公事全扔給你的!」隱雷撇撇嘴,

  他指的是單耘疾。

  天王帶壞他勤勞認真的老婆,抱著兒子一塊到外國去度假,結果公司裡大小事情全落到明歆火頭上。

  「通通一樣!你們這些吃飽撐著沒事幹的傢伙!」明歆火真的火大了,他拍桌而起,指著隱雷鼻子叫囂,「你那麼愛打架不會找梟鷹堂的人練拳頭啊?好死不死把綠川秀人給打回美國,他是綠川飯店的總經理,這下好了,副總裁不在,總經理飛回美國,兩家公司的事全扔給我,你從日本回來像根木頭杵著,連梟鷹堂的堂務也不處理,我不找你算賬,算我修養好!」

  明歆火一連串地咆哮,隱雷只是皺了皺眉,「你一個人叫個夠吧,我沒興趣跟你吵。」他轉身要走,明歆火擋住他。

  「喂,你是怎麼了?」明歆火盯著他,沒精打彩的,一點也不像隱雷。  

  瞪著他,隱雷遲疑了會,「火,你會不會在意女人不是處女?」

  明歆火瞠大眼,忍不住覆額大笑、「情聖!你該擔心的該是女人把第一次獻給你吧!她不是處女有何好在意的,她是處女,你才要提心吊膽,搞不好她要你負責哩。」

  「我該死的就想負責!」他一爬頭髮,焦躁的想起那一夜的楚倩。

  她很美、很嬌媚,她勾引出他所有的歆望,他巴不得壓倒她,與她在柔軟的床鋪繾綣纏綿一整夜,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她也曾如此躺在其他男人的懷中,他就憤怒的想殺了那些男人。

  「你、你、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明歆火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我不知道。」隱雷頹然地像打了敗仗。

  「什麼叫你不知道?」明歆火怪叫,「你該不會生病了吧?聽說香港台灣的流感病毒傳染得正恐怖,你發燒了嗎?」

  「我是病了,病得離譜。」隱雷煩躁不已,他滿腦子都是楚倩。

  楚倩的一顰一笑、楚倩的白衣飄揚、楚倩的哀愁與善變,他試圖說服自己那不過是個遊戲,卻心虛的知道,那不只是個遊戲。

  他知道自己自私可惡,扔下她飛回日本,但面對她,他的心撕扯的劇烈,他想獨佔她,卻很清楚她不全屬於他。

  如果那真是一場遊戲,那他輸了,輸得徹底,他是個逃兵,害怕她會俘虜他的所有,他臣服在她之下,然後就像那些被她甩了的男人一樣慘。

  可是離開了她,他真能逃脫嗎?他深刻的思念著她,他們美妙的吻,他說話時,她專注凝視的眼,她時而嗔怒時而微笑的容顏,他喜歡她的溫度,總是冷冷地,彷彿等待他溫暖她,她洗過澡後,那淡雅的清香……

  「隱雷?」明歆火從沒見他這樣苦惱,那模樣像極了天王為情所困時。

  「算了!」他逃避心中空洞的感覺,摸索口袋想點煙,掏出打火機才想起,為了她,他已經有一陣子不抽煙了。

  他將打火機扔了,明歆火詫異,隱雷走出辦公室,明歆火追在身後。

  「喂,你幹嘛啊?」搭住他肩膀,明歆火擔心的望住他。

  「沒幹嘛。」隱雷故作輕鬆的聳聳肩,但明歆火看得出他在逞強,「你不是怪我不處理幫務嗎?下午有一場畫展,梟鷹堂應該佈署好了,我去巡邏,行了吧?」

  「我跟你去。」明歆火拿起外套,隱雷橫他一眼,「你不是公事繁忙?」

  明歆火揚揚眉,要裝傻大家都來裝,「永夜是贊助商,露個面也是應該的嘛,搞不好有美女可看也不一定啊。」

  隱雷沒管他,兩人同赴會場。開幕儀式剛結束,見過畫廊老闆和幾位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畫家,亦仙婭腳底抹油,要溜了。

  「等一下啦!」鍾喬尹眼尖,大手把她撈回來。

  「還等什麼?等日本天皇大駕光臨嗎?」亦仙婭橫眉倒豎。

  「猜對了!」事實上並沒有,鍾喬尹只是被氣瘋了。

  「就算是,我也不等。」亦仙婭對他拉眼皮吐舌頭,「開什麼玩笑,英國小王子還可以考慮考慮,日本天皇關我啥事。」

  「日本天皇不管你事,『楚倩』總關你的事吧?」鍾喬尹忍耐的瞪著她。  

  「楚倩!她怎麼了?」亦仙婭反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拉下鍾喬尹急急地問。

  「小、姐,我說的是畫不是人!」鍾喬尹無奈的叉腰跺腳,「你就不能把對朋友的注意力分一點去關心你的畫家生涯嗎?」

  「不能。」亦仙婭頭也不回的走人。

  鍾喬尹攔住她,使出哀兵政策,「仙婭,算我求你了,再待一會吧,飛機不會長腳跑了的,就快介紹到你的畫了,等介紹完再走,嗯?」

  亦仙婭無力,她吃軟不吃硬,妥協了。  

  工作人員推出她的畫作——楚倩,與會者無不一陣讚歎,畫廊經理才剛要做介紹,底下一陣騷動打斷了他,畫廊老闆急忙趕過來附耳不知說了什麼,經理示意工作人員展出下一幅畫作,而「楚倩」被小心翼翼的移下台。

  眾人一陣錯愕,畫廊經理則若無其事的繼續介紹。

  亦仙婭滿頭霧水,鍾喬尹小聲地在她耳邊解釋,「有人要買你的畫。」  

  「楚倩』是非賣品!」亦仙婭大叫,鍾喬尹緊張地摀住她的嘴,「我知道,可是對方來頭大,出手也很大方,我保證絕不會有更高的價格,你就賣了吧!」

  「我管你保證什麼,不賣就是不賣!」亦仙婭怒氣沖沖,是哪個白目的,上面就標明是非賣品了,還敢妄想。

  她推開鍾喬尹,正好畫廊老闆領著明歆火迎上。

  「你就是亦小姐吧?我姓明,明歆火,幸會。」他用標準的中文問候,溫文的姿態、磊落的氣質,卻絲毫沒電到亦仙婭,她瞪著他。

  「是你要買我的畫對嗎?」她口氣兇惡。

  「對,也不對。」好個恰北北的女生啊,明歆火莞爾。

  「對也好,不對也好,總之不賣!」亦仙婭不悅朝著明歆火一陣咆哮,「聽到沒,不賣不賣不賣,拿全世界來買都不賣!」

  她很凶,明歆火心情卻很好,她雙眼明亮,揮舞小手捍衛畫作的模樣,真是太可愛。

  明歆火不回話,反而是亦仙婭身後傳來陰沉沉的聲音,「我就是要買,你想怎樣?」

  亦仙婭一愣,她回頭,同時兩人都呆住了。

  隱雷沒想到畫楚倩的就是亦仙姬,亦仙婭更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就這樣輕易的找到罪魁禍首。

  「你、你、你……」她一迭聲,咬牙切齒,全然忘記身在何處,「你這個天殺該死的!」她伸手就是一拳,狠狠揍在隱雷臉上。

  畫廊老闆抽氣,鍾喬尹昏倒,明歆火挑眉,隱雷動也不動,亦仙婭握著拳頭,痛到跳腳。

  「我警告過你,千萬不要讓楚倩陷入同樣的處境,你居然又拋棄她!」亦仙婭手痛死了,但她仍惡狠狠的瞪著隱雷,凶巴巴的罵,「你知道你把楚倩害得多慘嗎?一個楊曜恩折磨得她兩年來懲罰孤立自己,再加上一個你,她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們這些男人滿意了吧!」

  「你說什麼?誰是楊曜恩?把話說清楚!」隱雷一把抓起亦仙婭的領口。他一聽到楚倩就思緒紊亂,再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更理智全失,

  亦仙婭才不怕他哩,她揮開他,冷瞪他,「楚倩沒告訴你嗎?哼,看來她根本不信任你,我有什麼好說的!」

  隱雷心亂如麻,他咬牙,一股殺氣橫出,「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亦仙婭震懾住,呆呆地就說了,「楊曜恩是楚倩大學時的男朋友。」

  隱雷心一緊,「現在呢?」

  他問的緊張急切,亦仙婭不是看不出,她想,他對楚倩應該是真的吧。她望著隱雷,抿了抿嘴,既然都說了,就說到底吧。

  亦仙婭目光黯然,「他們交往了快四年,楚倩從不輕易對別人敞開心房,但楊曜恩家境貧困,兩人有同樣的處境,楚倩很快就陷下去了,卻在大四上學期時,楊曜恩出車禍宣佈死亡……」

  「他死了?!」隱雷錯愕,猛地想起楚倩的成績單,她接近快畢業時,成績一落千丈,是因為他嗎?

  「他要是真死了就好!」亦仙婭狠毒詛咒。

  「他沒死?」明歆火很感興趣的問,就不知他是對故事有興趣,還是對人?

  「他詐死。」亦仙婭眼神黯淡,口氣低沉,「美國一個知名畫家要收他為徒,還把女兒嫁給他,他根本沒才華,偷了楚倩的畫冊素描,發佈假死訊,楚倩傷心死了,不過讓她更傷心的是,她發現他詐死,那傢伙還說了一些很可惡的話,他去美國,拋棄楚倩,楚倩從此不畫畫,很快就病了……」

  一言至此,隱雷一陣恍惚,他發覺自己錯了,錯得徹底。

  「你知道楚倩為什麼交這麼多男朋友嗎?」亦仙婭痛心的說:「她在孤立自己,懲罰自己,她懲罰自己曾對男上交了心,她有這麼多男朋友,卻沒有男人進過她家,更沒有男人碰過她,你知道嗎?」

  隱雷宛如被一陣雷劈中。不!他不知道!他的無知傷害了她,他的自私蹂躪了她好不容易付出的情感,他果然找出真正的她,卻也用逃避摧毀了她。

  亦仙婭深吸一口氣,聲音哽咽沙啞,「我真不曉得,你是怎麼傷了她,她……她又病了……她孤立她自己,誰都不理睬……」

  「她在哪裡?」隱雷握住亦仙婭的雙肩,他焦慮痛苦模樣讓她呆住。  

  無法等她回答,他一刻也等不了,隱雷看向明歆火,眼中滿溢自責,口氣急促不穩,「交代G4待命,我要馬上去台灣。」

  「放心趕去機場吧,我會替你打點好一切。」明歆火很帥氣地揮揮手,順便拋個媚眼給亦仙婭,害她驚嚇打冷顫。

  隱雷拖著完全不瞭解狀態的亦仙婭就跑,他們不用檢查、不用等待、不用通關,偌大噴射機就兩個乘客,一上機就起飛,亦仙婭完全呆住了,天,她剛剛還對這兩人大聲咆哮跟揮手揍拳耶……

  在飛機上,隱雷也不管什麼飛航安全,直接將離開台灣後便將關機的手機重開,他有一個新留言,他顫抖的聽著,她寧靜的像是可以搾出淒涼的聲音,鑿穿他的心。  


  「雷,我在家裡做好早餐等你,我們一起吃飯,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出現為止……雷,我想通了……我愛你……」

  她說她愛他!他卻對她做了什麼?

  隱雷反覆聽著她唯一的留言,直到胸口裂出一個洞,掏空了他所有氧氣,逼得他呼吸困難,他迫切的想見到她,他要向她解釋,他要她再說一次愛他。

  飛機落地,他直奔醫院,亦仙婭完全跟不上隱雷的速度,她倚著牆壁,氣喘吁吁,「你……你先去吧……我……等會……再跟上……」

  隱雷一心只想見到楚倩,他根本不管亦仙婭如何,一路衝到病房門口,他猛地駐足,他體力很好沒氣喘吁吁也沒流汗,但卻突然害怕的不敢推開門。

  他瞪著房門,房門忽地被拉開,他駭然往後退一步,護士推著瓶瓶罐罐神情凝重地走出,在門合上前,他見到了楚倩。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她更瘦了,長及腰的烏亮頭髮削短在肩,小小的瓜子臉因為兩頰瘦削而更顯憔悴,隱雷好心痛。

  她靜靜的躺坐在病床上,側臉望向窗外,隱雷想看清楚她的表情,無奈門板閃過遮住,他心一急,伸出一隻手擋住了即將合上的門,然後推開。

  他緩步進入,她沒反應,他在她床邊坐下,她沒轉過頭,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心疼那雙柔軟的手骨瘦如柴,她沒被他的溫度驚醒。

  隱雷一手拂過她髮絲塞到耳後,攬過她纖細肩膀,他細細地凝望她,壓抑著滿腔激動低喊:「倩……」

  他一連喊了她好幾聲,楚倩的雙眸卻很恍惚,她慢慢地凝焦,很朦朧迷惘地望著他,她眼瞳中的無神像針一般紮著隱雷。

  見到他,楚倩並沒有產生特別的情緒,她怔忡注視了他一會,然後緩緩望向窗外,隱雷心急惶恐地扳過她,乾啞地低語,「你不認得我了嗎?倩,還是你在生我的氣?」

  楚倩依舊面無表情,她的無動於衷撕扯著他的心,她對他已經死心了嗎?隱雷痛苦地想著,他一把摟緊她,將她的臉緊緊埋在他胸膛,「倩,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聽我說,我被嫉妒沖昏了頭,我誤會了你,才會離開你,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傷心……」  


  他擁抱著她,那麼的緊密,但卻像是抱著一團空氣般空洞,他的眼眶熱了,喉嚨很緊,「倩,我終於明白你的善變,是因為受傷太深,你喜歡白色,是因為你的情感有潔癬,你時而脆弱時而冷漠,是因為你太倔強太堅強,你周旋在男人之間,並不是因為多情,而是在懲罰自己……倩,我都明白了,難道真的已經太遲了嗎?」

  他殷切低語,楚倩卻像人偶娃娃般木然。

  「倩,回答我,求求你跟我說話好嗎?」捧著她的臉深深凝視,隱雷奢望她能有一點點的回應,但是她沒有,不管他怎樣撕心掏肺的吶喊,她的五官依然平靜,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的愚蠢,巴不得殺了自己。但在他殺了自己以前,他的心早死於她的冷漠之下,即使他不動手,那分裂刺痛的感覺,卻已凌遲殆盡他每一寸神經。

  人要失去多少,才會懂得珍惜呢?

  「倩,你不想理我了嗎?」喊久了,隱雷很絕望,他從沒感受過心碎的滋味,今日他嘗盡了,隱雷的大拇指撫摸著她臉頰,他開始自言自語,「倩,你恨我嗎?你以為我和那個男人一樣利用了你,拋棄了你嗎?我沒有,我不是這樣想,我太愚蠢太懦弱,你帶給我的一切太震撼,我蒙蔽了雙眼,沒有看見你勇敢的走到我面前,如果這是一場遊戲,不是我捉到你,而是你走出來,你呼喚我,我卻躲開了,是我不應該,對不起……」

  空氣中太安靜,靜到隱雷錯覺她不存在,她的確是不存在,在她世界中,她抹殺了他,他已經喚不醒她了嗎?

  「倩,難道真的太遲了嗎?可是,我愛你,我愛上你了……」傷心的望著她,隱雷坦承了心中最深的情感。

  那一瞬,楚倩的眼眸閃了閃,她的反應太突然,隱雷一愣,她倏地用力推開他,他想抓住她手,她卻往後退縮,他小心翼翼怕驚嚇了她,「倩?」

  楚倩臉色更蒼白了,她惶然神情中的淒楚殘虐他的心,她沙啞地開口,卻全然是不搭軋的話,「荷花……荷花開了……」

  他僵硬住,想起曾經許下的承諾,楚倩忽然翻身下床,動作速度快的讓隱雷抓不住她。

  楚倩狂奔撞倒剛趕到門外的亦仙婭,她大嘴開開,驚奇的望著楚倩身影,楚倩能跑了?她已經一個禮拜沒說話了耶!

  隱雷衝出門,沒理會亦仙婭,看到楚倩搭電梯下樓,隱雷等不及其他的電梯,他從安全門跑樓梯追她。

  楚倩搭計程車,隱雷開車跟在她後,他大可半路攔截,但他不,他想知道她要到哪裡去。

  計程車在她家樓下踩煞車,司機在車外大聲咆哮,隱雷扔下一張千元大鈔,急忙趕上,楚倩家門敞開著,室內瀰漫一陣陣食物酸腐的味道,是那日她為他準備的早餐,他才知道,原來他還沒到達後悔的盡頭。

  楚倩匍匐在沁涼的水池邊,午後,天邊無雲,灰濛濛的一片,下起雨,雨水打濕她頭髮,雨水打在池水中,一陣又一陣的漣漪漫到枯黃荷葉莖梗,花開花又落,沒人照顧的荷池滿目瘡痍,就像她的心。

  「花……凋零了……」楚倩呢喃,她的心,這次是不是也徹底的死了呢?

  她閉上眼,忽然覺得很累,這長長的過程耗盡了她所有,她不想愛了,她不要等了,她再也不要為了誰去追逐,她該停止。

  隱雷一把將她抱進室內,她柔軟的身軀蜷縮在他懷中,他心疼地安慰她,「花謝了沒關係,我再買給你,我找人再種新的花苗,很快的,花又會開了……」

  他溫暖的懷抱讓她恐懼,這溫暖曾讓她興奮,卻也曾讓她思念的快死掉,她很害怕,她不想要再經歷一次。

  「花枯了,你可以買到新的花苗,心死了呢?你要如何買一顆新的心給我?」睜眼望他,楚倩的臉白如紙,她很慘淡淒涼的凝望他,「為什麼要到我不想愛你了,我累了,我不要再等了,你才出現?」她笑,很苦澀、很悲傷,「怎麼辦?我已經沒有心可以去愛了……」

  她的指控讓他無話可說,他們凝望彼此,很久很久,隱雷的聲音從喉嚨深處發出,「你的心、你的感情,我買不到,但如果你累了,就躲起來吧,這次,我還是會找到你的,倩,我是認真的,我愛你,換我來等你,直到你的心重新開啟。」

  楚倩好痛苦,他的話語太認真,震痛了她,他的眼神太堅定,她一下子就軟弱了,總是這樣,面對他,她只能舉白旗,可是,她真的很怕,她沒有多少感情能摔碎,她縫補不起破裂的信任。

  「我不知道……」她閉著眼睛忽然啜泣起來,她所有的不安全傾淚而出,「我愛你,可是我好痛苦……是不是我愛的太多餘……是不是我錯了,我不該動心……」

  她一哭,隱雷的心像被踩在地上,他緊緊抱著她,「不、不是,錯的是我,你氣我吧,你恨我吧,你懲罰我吧,倩,不要哭,你沒錯,是我不夠勇敢,不是你的錯……」通通都是他的錯,隱雷懊惱的想用她的眼淚淹死自己。

  「我好累……我好痛苦……」她在他懷中盡情的撒嬌,他在認錯,他說愛她,她終於等到他,她的心既欣喜又惶恐,矛盾折磨的她只能哭。

  隱雷將她放在床上,拉起棉被緊緊蓋好她,拭去她睫毛上潮濕淚痕,他心疼的低語,「累了就睡吧,睡醒就不痛了,睡醒荷花又會開了,我們再一起喝咖啡。」

  他的話太動聽,他像一個夢、他像一陣風,他這樣席捲著她,讓她迷戀的一塌糊塗。

  「你……你不會又要拋棄我了吧?」她像個孩子般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不是。」他寵溺地微微一笑,「我會一直待在這裡,我沒有要拋棄你,你一醒來,我就在你身邊,所以,睡吧。」

  她張大眼,仍遲疑不安地望著他,他溫熱大掌蓋住她雙眼,「快睡吧。」

  「你不要走。」她手反蓋在他手上,很脆弱任性的要求。

  隱雷從沒見過她這麼軟弱,這才是原本的楚倩吧,那個冷漠無情的她,只是一個假面,他卻駑鈍的只看見她的外衣。

  「好,我不走。」他在床沿坐下,陪著她。

  他靜靜地凝視她,光是看著她,就悸動的忘我,她一哭,他只想把全世界獻給她,只求她不哭,這樣的他是瘋狂的,是陌生的,隱雷從沒想過他會這樣深深愛上一個女人,愛的他惶恐無知,愛的他舉止失常。

  「我睡不著。」她忽然挪開他的手,一雙眼水濛濛地凝著他,喃喃地說:「我睡不著,我很累,但我一直一直睡不著……」

  他啞然問:「你多久沒睡了?」

  「我不知道,三天?還是四天?」她神情恍惚,「我不知道,我吃不下,睡不著,我一直在等你……」

  她不吃不睡,難怪會憔悴消瘦,隱雷知道這都是他害的,隱雷真想把自己千刀萬剮。

  他低身,親吻她額頭,心痛不捨,「別怕,我陪你睡,睡醒,你如果餓了,我煮麵給你吃。」

  翻開棉被,他側身環抱住她一同臥著,他圈她人懷,一如往常,將他炙熱體溫分給她,她蜷縮著,發頂支著他下顎,腰肢被他牢牢攬著,嗅聞著他的味道,她突然很想哭。

  「睡吧,倩,別怕,快睡吧。」他溫柔地哄她,手指撫慰地摩挲她柔軟的背。

  楚倩的眼睛輕輕合上,眼淚淺淺溢出,她覺得很安全,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般溫暖,他的臂彎如此強而有力的抱住她,她再也不用擔心會掉到洞裡。

  雖然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害怕,但他沉穩的心跳很快的就

  消滅了那一點點作亂的因子,很快地,楚倩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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