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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惡名昭彰之井中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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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4: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惡名昭彰之井中月 作者︰董妮

她原是先皇最寵愛的七公主,如今則是大晉王朝的女皇,
普天之下,唯她獨尊,民間朝廷無人不懼她這雙手染血的女子,
只有他龍天宙,她的王夫,即便因她成了半個廢人,永困深宮,
卻幾乎不正眼瞧她,成天端一張冷臉對她;
她承認自己做事雖然手段激烈,但並非易怒之人,
偏偏看著他,她就是忍不住想發火,想撕碎他諷刺的笑,
想擊破他漠然的神情,想看看他的心是否真的空乏~~
原來她自以為無心無情,不過是沒遇上龍天宙,
他是她命中的魔星,捉摸不了偏又放不下舍不了,
即便兩人是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她也情願如此糾纏下去,
或許纏久了,她能學會什麼是愛,又該怎麼愛一個人?
而他,願意將她放進心中,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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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4:3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她名喚封言,封號「歌月公主」,但大家都稱她七公主。

曾經,她是先皇最寵愛的女兒,「歌月」形容的不只是她如月華仙子般美麗的容貌,更是她那如暗夜中的明月銀輝遍灑、皎然月兌俗的溫柔。

但這一切都在半年前改變了,如今她是曾經的神佑國女王。

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她登基後,立刻將國號改為大晉,年號永世。

她說,神不會保佑凡人,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為杜絕國內百姓迷信、凡事只問鬼神歪風,自此而後,神佑國永不復存,代之而起的是用鐵和血鑄就的大晉王朝。

年號永世,則彰顯著她的野心——要這大好河山永屬封家,歷億億萬萬年永不改變。

她毀寺廟、拆道觀,逼迫出家人還俗,跟一般人一樣耕作、交稅、服務勞役,凡遇不服者,殺無赦。

因為,她也被稱為「鐵血女皇」。

所有人都怕她,但她不在意,尤其是朝廷百官和那些世家望族,他們越怕她越好,他們畏懼,短時間內便不可能起來反抗她。

而只要給她三、五個月,等她將兵權一一收攏,那些家伙再想反抗,也是井中撈月,幻夢一場。

于是,半年後,又是一場人頭滾地、血海翻騰的屠殺。

從朝堂到民間,讓她殺得血腥,但也殺出了一片新氣象,一個新生、不若以往暮氣沉沉神估國的新王朝——大晉誕生了。

這國家在她的高壓統治下,正迅速向外擴張、向前奔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可思議,但整個國家煥然一新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個小女皇不簡單。

不過她種種手段也讓她坐實了「鐵血女皇」之名。

畢竟,一個手段如此激烈,又是弒父殺兄奪來皇位的女子,她不血腥誰血腥?

如今全天下大概沒有一個人不怕她——只有一個例外,她的王夫——龍天宙。

當初她能逼宮成功,龍天宙居功厥偉,所以她做了女皇後,就把這位「駙馬」封為王夫,廢去武功、穿了琵琶骨,變成一個半廢人,永困深宮。

她忘恩負義嗎?

不!她若是那樣的人,以龍天宙的所作所為,他早成為一具尸體了,不會在這里享受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生活。

寢宮里、龍床上、她在上、他在下,因為她是女皇,她永遠不會再屈居人下,也因為……他不配。

她為什麼會有如此難听的聲名?弒父殺兄?還不是拜他所賜!

當年若非他鼓動,她豈會和白雲妖道合作,一起逼宮,結果白雲貪圖近利,殺了她父王,雖也付出了代價,但最惡劣的罪名卻讓她背了。

至于她的太子皇兄?旁人不知道,她卻一清二楚,那位放棄祖宗姓氏,改名「花淚痕」的男子,此刻正與龍天宙的妹妹龍天洪在龍家祖墳旁結廬而居,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她不會招惹自己的皇兄,從他能名聲不顯卻暗地里聯絡大半朝堂官員,又得到邊軍認可,一朝逼宮成功,就知他是個能忍擅忍又多智近妖的人物,他肯歸隱,對她只有好處。

至于她能順利即位……哼,要不要說是王夫手段通天呢?

龍天宙知道自己的妹妹是絕不可能與人共待一夫,但當皇帝的,即便愛再真、意再誠,光祖制這一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就過不去。

龍天宙疼妹妹,于是要花淚痕做選擇,江山與美人,只能擇其一。

花淚痕要了美人,而七公主則得到了皇位,看似公平,是不?

但除了少數自己人外,誰知龍家人一手顛覆了一個王朝,為的不過是替他們最小的妹妹龍平安報仇。

至于她父皇死後,國家會怎樣,誰在乎?起碼他們不在意。

只有她,她無法放棄這個封家天下,當年先祖打天下有多辛苦,怎能讓他們這樣玩?

再則,朝中大變,若無人主持大局,蠻族來犯,又會死多少人?

天下一日無主,就會有無數的野心人士冒出頭,將這片大好河山弄得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而這些事龍家人全不在乎,他們只求殺白雲報仇,其它的就啥也不顧了。

這樣的人、這樣的一群惡徒、一伙混蛋,教她如何不深惡痛絕?

因此為了報答他的相助之恩,她留下他,同時為了回報他的欺騙,她將她幽禁深宮。

她要全天下都知道,皇權不可侵犯,不管是誰、為了什麼原因,一旦欺到封家人頭上,就等著生不如死吧!

但她還不能讓龍天宙死,她需要他幫她為王朝開枝散葉,永世流傳。

真該死,如果她能找到比他更杰出的人才就好了,也不必天天對著他的冷臉——好吧,朝堂上總是勾心斗角,殊無真心,偶爾她也想誠實一回,龍天宙的容貌並不難看,劍眉星眼,鼻如懸膽,唇若涂朱,尤其那微微上勾的眼尾,像時刻對人使魅,宮里哪個宮女見了他能不臉紅?

若非知他幾近斷情絕欲,她必定不讓那些宮女接近他,以免混淆了皇室血脈。

但他對別人無情,對她也是如此,每天跟木頭似的。

別說他不識情滋味,她知道他每天都畫著同一個姑娘,據說那是他的義妹龍平安,但看他畫圖時的神情……哼,恐怕他們之間不只是兄妹之情那麼簡單吧!

若非龍平安已死,她一定親手了結她。

但如今叫她跟一個死人比較,豈止是「無力」二字可形容?

她也想過找別人,但自從她錯過自己唯一的真愛後,便不再渴求愛情,卻也不想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將就。

最終,她想為大晉開枝散葉,還是只能選擇龍天宙——他那樣優秀,他的孩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只要她用心教養,何愁百年後不能再出一個名君,再創大晉盛世?

可惜他對她沒意思……但也好,她對他同樣沒什麼感情,他們在一起唯一的目的就是——生孩子。

只是她沒有,依然可以在床上一展雌威,他卻不得。

逼不得已,她只好每天給他喂藥,再行房事。

罷開始她以為他會生氣、甚至反抗,因此廢了他的武功,讓他作怪不得。

但他半點反應欠奉,好像不管她做什麼他都無所謂似的,她這才明白,他跟她一樣,心里早已被某個人填滿了,再無一絲空間,因此如今跟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相似的境遇應該讓他們彼此憐惜才對,但很遺憾,他們不只心里容不下彼此,連眼里都看不見對方。

他們就如兩頭野獸,靠在一起只會互相傷害。

這實在悲哀,可她不會放手,至少在生下孩子前,她絕不會放手。

她覆在他身上,也懶得為他月兌衣了。生孩子並不需要坦誠以對,是不?

前面那些都是多余的,他們只要直接進入步驟就夠了。

她一樣衣裝整齊,跨坐在他身上,他看她揮汗如雨,心里好笑。有必要這麼認真嗎?封家又不是只剩她一脈,了不起從旁支擇一優秀者嚴加訓練,將來不一樣能成材?

強扭的瓜不會甜的,就像他不管服下多少藥,身體有了反應,心里依然一片冰冷——事實上,他的心早在平安死時,就跟著一塊兒凋零了。

若非大哥使了手段,他現在已經跟平安上窮碧落下黃泉,永不分離了。

但他無法恨大哥,因為大哥跟他一樣深愛平安,愛她的溫柔、愛她的善良、愛她的一切一切,這樣濃烈的愛,怎麼可能與別人分享?

今天換成他是大哥,他也會那樣做,與平安生不同衾、死同穴,而且只有他們倆,再無第三人干擾。

平安,他真的好想她,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可愛的姑娘了。

他不會再愛別的女人,不論這個女人是女皇、是乞丐,都一樣。

「唔!」突然,她俯身,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得像要咬掉他一塊肉,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跟朕在一起的時候,不許一心二用。」她可以容許他的心里有別人,但絕不接受他們在行人倫大事時,他將她想成另一名女子,這是對女人最大的侮辱。

「陛下做得到嗎?」他淡諷,唇角的笑邪氣得令人心里發顫。

就算她心里早已有人,仍不得不承認,要論當年京師三大美男子,長得最好的還是龍天宙。

他的俊美像光、也像罌粟,讓人情不自禁受吸引,從此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如果不是她出身皇家,見慣了美人,她必定會愛上他。

可惜,她在深宮里見多了美麗的花,越是漂亮、越是有毒,所以她反而喜歡那宛若清泉、勁拔如風中綠竹的翰林學士文若蘭。

她深深地看著身下男子。「你差他太遠了……尤其是一雙眼,他是最清澈的寒潭冷泉,你卻是最陰暗的黑夜,教朕如何不想他?」

他唇邊的嘲諷收起,露出是深濃郁的悲傷與無盡思念。

「平安心善,在她眼里,這世上沒有壞人,沒有壞事……明明她的身子那麼糟,每天都在病痛中受苦,為什麼她還能如此樂觀慈悲?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龍天宙,要我忘記她,至死都不可能。」

「你——」該嫉妒嗎?她是女皇,天上地下,獨一無二、最尊貴的人物,他卻拿她來跟一個死人相比……

憤怒像烈火,差點燒得她失去理智。

但他眼里的思念與濃情卻似一盆冷水,澆得她心涼。

原來這個心性狠毒的男人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可惜不是對她……

不!就算他有朝一日改變了心性,愛上了她,那又如何?

她的心里永遠只會有那一汪清泉,不會有這一朵毒花。

「你愛想誰是你的事,但朕警告你,頂多半年,朕再不能受孕,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她不信世上無人才,了不起她再開科取試,總能找到優秀之人,再延皇室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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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4:5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他笑了,輕佻又狂妄。「若有這麼一天,我會感激你的,我的女皇陛下。」

從平安死亡的那一刻起,生命于他早已無半點意義,他之所以沒有主動尋死,不過是因為幼年時與平安一句戲言,她說︰希望哥哥、姊姊都能活得好老好老,活到頭發白白、牙齒掉光光,依然每一天在一起,快快樂樂、開開心心。

那時他應允了她,所以他不會了結自己,但若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感激不盡。

「我不只會殺了你,你的弟、妹一個也別想逃。」明明他們正做著最親密的行為,但心卻像隔了十萬八千里那樣遙遠。

「你說的若是天洪和天荒……」他又笑了,這回卻是帶著淡淡的溫情,彷佛初春時,微風帶來天地間第一抹生機。「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說過,平安生,我們生,平安死,我們也絕不獨活,所以在龍家的祖墳里,不只有義父、義母的棺木,更有平安和我們四人的位置。若非大哥放下斷龍石,早在數年前我們就進祖墳內,陪平安一起過黃泉、進地府,永不分離了。」

「你不是說過你答應龍平安不會自殺,那麼殉葬又算什麼?」

「我們當然不會自殺,只是以身相殉,陪平安走一趟黃泉,以免她孤身一人上路,寂寞無依、受人欺負。」

「莫名其妙。」他的話前後矛盾,根本是瘋子才說得出口的話。

「你自幼錦衣玉食、備受寵愛,當然不能理解一個小乞丐突然從人見人嫌,變成龍府的少爺小姐,有衣穿、有東西吃,可以讀書習武……那種天差地別的生活。如果說,遺棄我們的爹娘給了我們這副身軀已屬重恩,那麼平安就是給了我們另一條命,讓我們可以抬頭挺胸,好好生活的偉大人物,她也是唯一可以令我們為其舍命亦在所不惜的人物。」

「若你以為深宮內苑的日子只有快樂,沒有痛苦,我只能說你很愚蠢。」沒有誰的日子是一帆風順,公主跟乞丐各有不同的苦,只看彼此能不能互相了解。

他沉默了下,想象若是自己生為先帝的子女會是怎生光景?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他知道那絕不能用「快樂」二字形容。

「你是對的。」所以他們都沒有錯,唯一錯的是——他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結合,然後造就了更多的錯誤。

她瞬間怔住,沒料到他會這麼坦率地認錯。至少,她從前遇過的男子在她面前低頭,只是畏懼她的身份,心里卻是不以為然的。

只有文若蘭例外,所以她才對他特別上心。

但龍天宙,這個不怕死也不怕她的男人,他為什麼能低頭低得這樣干脆?

「你終于也懂得剛過易折的道理,想對朕屈服了?」

這回換他疑惑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何來屈服之說?」

明明他生得一副妖魅邪氣、俊美無瑕的面容,但為何說起這些話來,卻是如此地正氣凜然……她彷佛看見當年那個明如鏡、清如水的文若蘭。

不!人間謫仙只會有一個,回想昔日龍天宙利用她對付白雲妖道的手段,這個男人絕對稱不上光明正大,所以他現在的正氣一定也是裝出來的。

她被騙過一次,嘗盡苦頭,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

「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迷惑朕,那你大錯特錯了,朕身為一國之君,凡事以國為重,絕不會受私情影響。」所以就算她愛慘了文若蘭,至今仍對他念念難忘,但當年一發現文家勢力已遍布朝堂內外,便毅然斷情斬緣,派人追殺他,而後雖告失敗,但好歹將文家勢力鏟除殆盡。

她是絕不容許有人危害封家江山,因此如今就算文若蘭再想登高一呼,也不可能再發生黃袍加身的事了。

龍天宙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嘲諷的笑再度溢上唇角。

「你比我可憐,你連自己愛的人都不相信,這世上你還能相信誰呢?」

「為君為皇,本就不該偏听偏信,才顯公允,我若放任私情控制理智,才是國之不幸。」

「但多疑就是國之大幸了嗎?」他冷哼。「你說你喜歡文若蘭,你說他是世間唯一一道清泉,你說他是難得表里如一的君子……如果他真這麼好,你又怎會疑他心情不軌而痛下殺手?」

「他當然是君子,只是世間何人抗拒得了天子寶座?就算他有心秉持公正,他身邊的人呢?難保不會有小人煽動他,令他鑄下滔天大錯。」

「九五至尊嗎?哈哈哈——」他狂笑。「孤家寡人有什麼好做的?別把每個人都想作你自己,世上寧做閑雲,不入廟堂的人多得是。」

她又想起受他煽動,與白雲妖道合作逼宮卻害死父皇的事了。

「當年若非你一意誤導朕,說只有收買親近先皇之人,才能令毫無根基的朕一舉功成,那樁悲劇根本不會發生,你——你害得朕好苦……」話到最後,咬牙切齒。

「你若把定心頭,不貪不躁,就算我是天魔再世,又豈能鼓動你半分?」

「你的意思是這全是朕的錯?」

「你的野心讓你決定選一條最快速方便的路達成目的,現在你成功了,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歡喜做、甘願受。就像他,他說過,只要能殺白雲為平安報仇,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如今白雲死了,他功力盡廢,幾成廢人,可平安的仇報了,他心里只有歡喜,絕無一絲怨恨。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是這樣,她難道就能例外?

她若以為什麼都不必付出就能得到一切,那也太天真了。

「朕當初想是穩住我封家江山,不讓父皇敗壞,絕非弒父,圖謀皇位!」她承認自己有野心,但絕沒有那麼不堪。

「穩住封家江山不是非你不可,太子亦可,你當初又為什麼非跟他爭那個位置?」人總喜歡用一些好听話來掩飾、美化自己,卻不知妝點了外表,內心只是腐爛得更徹底。

還是平安好,永遠那麼坦率、天真、可愛,難怪大哥連對兄弟們都要使手段,自己進祖墳,獨佔平安,讓被留下的他們只能望著斷龍石空嘆。

「太子體弱,長年臥床,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誰知道他是裝的?朕當然不放心將天下交給他。」她面紅似血,一半是氣的,一半是。

「但是這個久病之人卻掌握了朝堂內外大半勢力,足可證明他的能力比你強,當你發現這個事實時,你想過讓賢了嗎?」他譏諷。

那場逼宮,他與她都參與其中,所以他倆都知道,當她發現太子竟有此實力時,她想的不是讓賢,而是如何捉住太子的把柄,迫他退讓。

說到底,她才是最有野心、最有手段的,只是目的達成後,她又要愛惜名聲,將所有的失誤都歸罪到別人身上。

典型在上位者的嘴臉——天子授命于天,所以不可能有錯,倘使她犯錯,必是旁人所害。

像她這樣的女人,哪怕生得再美麗,也休想打動他的心。

「你——」她又羞雙惱,忽然微微提起腰,再狠狠坐下,然後得意地看他皺緊的眉。「朕乃一國之君,朕的作為就代表了上天的意志,朕若有錯,現在的大晉能這麼強盛繁華嗎?」

「唔!」傳來的痛讓他忍不住悶哼,這個女人簡直不講理到極點。

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氣了,雄腰一挺,一記猛烈的穿剌直搗她最柔軟的部位。

「啊!」她驚呼。「不可能……你服了藥應該不能動才對,怎會……」

他用一連串的動作證明自己不僅能動,還非常有力。

「陛下不知道,不管什麼藥,服久了都會漸漸失效,那藥我服了半年了,早已對我失效了。」說著,他頻頻挺腰,要讓這個小女皇嘗嘗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停住……」她氣喘吁吁,卻發現心頭深處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破裂了,是那強悍的自尊,還是對情愛曾有的遺憾?她不知道,只覺得理智漸漸無法控制身子,對一向習慣掌握一切的她而言,無疑最是恐怖。「朕命令你停住,你听見沒有……」

「如陛下所願。」他嘲諷揚唇,同時,一道灼熱的精華射進她體內。

「啊……」她鼻間發出一記甜膩的,竟是控制不住地高潮了。

但那種快樂也只持續了短短一眨眼的時間,當她回過神來,恨恨地瞪他一眼。

今日之恥,她一定會報的!

隨即,她起身準備離去,卻感覺一股溫熱從大腿根部流下,到了膝蓋時,已漸漸失去溫度,變得冰冷。

她難堪地夾緊雙腿,又瞪他一眼。「朕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她以極狼狽的姿勢離開寑宮。

身後,他張狂、囂張的笑聲響起,久久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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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5:0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女皇要開始選面首了,條件是文武兼備、品貌端正。

因為她要為皇家留下優秀的後代,所以未來皇子的爹絕不能太差。

朝堂內外、從上到下都沸騰起來了,這代表了王夫獨霸後宮的時代即將結束,一個人或者更多人將得到女皇的青睞,從此平步青雲。

很多自認符合標準的青年男子匯聚京師,參加皇宮的征選,先考文試,再比武功,最後合格者才有資格進宮面見降下,接受冊封。

為了羞辱龍天宙,她特地邀他一同接見那些男子,言道︰「你雖封王夫,但朕希望後宮安寧,莫勾心斗角,混亂宮廷,所以希望你待其它人要公正公平,別恃寵而驕,爭風吃醋,壞了後宮風氣。」

他可有可無地一聳肩。她若以為此舉能令他感到屈辱或生氣,那她恐怖要失望了。

他對她本無情愛,因此她想怎麼樣,他根本不關心,又何來爭風吃醋之說?

女皇看著他一臉冷然淡諷的表情,一股怒火便忍不住騰騰地往上燒。

說也奇怪,她平常不是這麼愛生氣的人,卻是習于理智,否則也無法以女子之身一步步登上皇位。

偏偏看著他,她就是想發火,總想要砸碎他那漠然的面容,看看他的心是不是也一樣冷淡?

她決定了,等一下選人的時候,就要他第一個去挑,接著她再作最後選擇。

讓王夫給女皇挑面首……哼,她不信他還能端得起那張冷然的面孔。

餅了御書房,來到奉陽宮,五十余名男子已經在這里齊集完備,只等著她選人。

他們看著她的眼光是如此熱切,灼亮得好似要把她融化一般。

她卻清楚地從他們的眼里讀到「野心」。這些人都想借著接近她,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們沒有一個人看見真正的她,在他們的心里,恐怕她這個女皇就只是一個踏上青雲路的台階吧?

世上如文若蘭那般明如鏡、清如水的男子果然稀少——不,文若蘭是世上獨一無二,她錯過了一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忽地,她對這場選拔感到索然無味。有一個老是與自己作對的龍天宙已經夠讓人生厭了,她為什麼要找更多的人讓自己煩悶?

「後悔了?」突然,他嘲諷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

她銀牙暗咬。哪怕再悔,也絕不讓他稱心如意。

「開始選人。」然後她看向他,要他開始執行王夫的「責任」。

他眼里諷意更濃,慢慢吞吞地往前走,經過她身邊時,淡淡的言語像一粒粒珠子,落地有聲。

「你其實不愛文若蘭,你只是羨慕他身上擁有你缺少的清然淡雅,所以自以為愛他……或許該說,你根本不懂愛,也不會愛人,因為你沒有一顆愛人的心。」

「你胡說什麼?」她壓低聲音怒道。

他諷笑不語。真正愛一個人,她不會值得傷害他;真正愛一個人,她不會為了一點野心就舍棄他;真正愛一個人,她絕沒辦法輕易接受其它人……而這些,她都做不到,那麼她的愛究竟是什麼?一種嘴巴說說、立刻便船過水無痕的東西?

丙然是先皇的女兒啊,心里只有權謀和名利,再裝不下其它東西。

他甚至懷疑,她千言百計想要個孩子,嚴加訓練,以便將來承繼大統,可孩子真正成長到足夠優秀時,她會不會像歷代皇帝那樣,開始懷疑、猜忌太子,反而撕裂他們的母子情分?最後,依然是用武力解決繼位問題。

想來生長在皇室真是悲哀之事,不懂愛情、享受不了親情,或許連友情也得不到,一輩子就是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了……想到那種寂寞,他突然覺得自己幸運,至少他擁有過一個美滿幸福的家,他真正愛過一個人——平安。

雖然最終失去了平安,但他能懂得付出,未嘗不是一件幸福。

他走到那些男子面前,毫不意外看見他們或巴結、或不屑、或挑釁的諸般眼神。

如果他和女皇陛下對調,此刻他便是皇後,而這些人就是等著被選入宮中,服侍皇上的嬪妃吧?

不過因為他是男人,所以這些人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他堂堂七尺男兒漢,卻屈就一女之下的卑微。

只是他們既然覺得這是件不堪的差事,又來到這里干什麼?

世人總是矛盾得可笑。

他目光迅速掃過這些人的面孔,只一眼便記下,並且讀清了他們眼底的真正心思。

很快地,幾乎不到半盞茶時刻,他已經挑好二十人,都是些目露不屈或擅隱忍之人,至于那些阿諛奉承者,全數淘汰。

她不是希望生下足夠優秀的繼承人嗎?那麼軟骨頭就不適合了,至于留下的麻煩人物……反正頭痛的是她,他一個半廢人,操那麼多心干麼?

很快便有一名太監過來將那些淘汰之人帶走。這些人對龍天宙屈服,本想博取他的好感,從此平步青雲、一飛沖天,誰知他不過指點了幾個,便斬斷了他們的青雲路,教他們如何心服?因此人人怨恨地瞪著他。

只有一人例外。他沒有看龍天宙,倒是將一雙漆黑、宛若冰水寒潭的眼望向不遠處的女皇陛下。

她渾身一顫。好像……真的好像啊!這份淡然月兌俗、這份清雅高貴,這一雙澄澈無波的眼眸,竟是如此像文若蘭。

當年,她就是被文若蘭那雙眸子迷住,從此念念難忘,不可自拔。

但為了封家天下,她不得不揮慧劍斬情絲,而斬斷了情緣後,她又開始後悔,倘使當初她選擇了與心愛的人永遠相守,而不是孤家寡人坐在這高位上,會不會更快樂?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去了一個文若蘭,又來第二個。這雙眼……她心下暗自決定,這一回她絕不會再錯過了。

「慢著。」她喊住了正準備離去的那群人。

龍天宙一瞬間疑惑,隨即轉身望向那些剛被他淘汰的人,很快便找到癥結——

那個眼神變化天差地遠的男人,看似清如鏡、明如水的男人,他剛才是奉承之意最深的一個,深得龍天宙懷疑他進宮是不是有別的目的,否則為何如此積極想要博取他的好感?

但此時,他的氣質完全改變,高華宛若風中勁松,任憑狂風暴雨,他巍然不動。

這樣的他讓龍天宙想起一個人——那個被女皇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第一奇男子,文若蘭。

從軟骨頭瞬間變身成為文學士啊!他心里暗笑,這人的本領可真強。

但他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龍天宙,因為他有過目不忘之能。

龍天宙很清楚他的前後轉變,更確定這人進宮絕對別有圖謀。

他到底想干麼?接近女皇,利用她的感情,再顛覆一次大晉王朝?還是他想取代女皇,成為新的一國之君?

但無論他有什麼目的都與龍天宙無關,他人生最後一件想做的事已經完了,剩下的……關他什麼事?他只要看熱鬧就好。

因此,龍天宙看著女皇陛下滿臉迷戀地走向那氣度高華的男子。

「你叫什麼名字?」

「叩見陛下萬歲——」說著,他便要屈膝下跪。

但女皇陛下怎麼可能讓「文若蘭」向她跪拜?她迅速伸手扶住他。

這一瞬間,龍天宙清楚看見那男子眼底閃過的殺意。原來竟是個殺手!

他趁著女皇近身之際,袍袖一抖,一抹匹練也似的銀光直襲她心窩。

龍天宙雖然武功被廢,但眼力還在,發現對方使的是一柄短匕,原本扣在腕間,宛如手環,要用的時候只要運功一催,便成了奪命武器。

他迅速伸手,近乎粗魯地扯住女皇的領子往後丟。

這若換成他功力仍在時,救下女皇,保住自己,絕無問題,可他一時忘了,自己不只武功被廢,還被穿了琵琶骨,渾身氣力只剩常人的一半,又怎麼拉得起她呢?

千鈞一發之際,他幾步向前,硬是擋在她身前,替她挨了那致命的一刀。

殺手本來欲取女皇性命的匕首整個沒入龍天宙的小骯,同時,龍天宙手一揚,漫漫灑灑,一片粉色煙霧霎時籠罩整座宮殿。

無數人驚慌大叫,四處奔逃,哪里有半分青年才俊的模樣。

至于靠龍天宙最近的殺手則發出一記痛苦的慘嚎。「啊——」聲音之淒厲,不下鬼哭。

龍天宙下半身已經被鮮血當紅一片,臉上的諷笑卻依然是那麼明顯、那麼刺目、那麼……讓人移不開眼。

女皇完全不敢相信他會救她,他不是很討厭她嗎?怎麼可能用這種以身相代的方法救她?

她定定地看著龍天宙,好像想從他滿臉諷意中挖掘他的真心,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做出如此自相矛盾的事?

可惜,她在他臉上看到的除了嘲諷,還是只有嘲諷。

他身受重傷,卻不顯示痛苦,他眼看殺手倒地哀號,也無動于衷……這個人,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能令他完全失控?

「叫什麼叫?不過是一些散功粉,又死不了人,有什麼好叫的?」這語氣依然冷淡得讓人想開扁。

殿中的俊杰們哪個不是文武雙全的,現在廢了他們的武功,不等于要了他們的命,教他們如何冷靜?如何不發瘋?

「反正你們練武也不是用來干什麼為國為民的大事,有沒有都一樣,廢了對天下或許還更有幫助呢!」

事情都到這地步了,他仍在冷嘲熱諷,是怕這些人恨不死他嗎?

她覺得,龍天宙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張臉是最好的,至于他的心,就算不全是黑的,起碼也黑了一半。個性就更不用說了,純粹用來招禍的。

但最毒的還是他的舌頭,完全氣死人不償命。

「你能不能少說幾句?」她想拉著他退出這危險之地,誰知他動也不動。

迫不得已,她只能喊來禁軍維持秩序,保護她與龍天宙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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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5:22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幸好粉色煙霧經過半炷香之後,已消散得差不多,否則進來十個禁軍,大概也要報銷十一個。

禁軍將失控的人們全部壓制,而殺手則被五花大綁,直接押入天牢,等候審計。

女皇陛下看見那些失去武功的男人,那仇恨的眼神幾乎要將龍天宙燒成灰燼,不禁問道︰「你剛才撒出的散功粉,可以解嗎?」

「無解。」其實是他不會解,但這些人若能找到他的妹妹,龍天洪,或是弟妹房寶兒,一身功力盡按應該沒問題。

但他為何要告訴他們?這些令他不痛快,他就要他們更痛苦一百倍,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便是如此。

丙然,他話一落,那些人已經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了,若非禁軍壓著,今天龍天宙一定死無全尸體。

她不得不佩服他得罪人的本領,短短兩個字,便為自己樹立無數敵人。

看來這些人她一個也不能要了,留下他們,她豈不隨時要準備替龍天宙收尸?

她自己尚未發現,經此一事,對他的厭惡已經沒有那麼重,反而擔憂他的生死安危。

就因為他救了她?也許有一部分因由是這樣,但……她看著他總是帶著嘲諷的俊顏,憶起他被她廢去武功的過往,他唇角的諷刺依舊,神色冷靜得好似她是告訴他,今天天氣很好,沒有下雨。

她知道人與人之間不能比、也不該比,各人有各人的好壞,比來比去沒意思。

可她忍不住拿當時的龍天宙和這些俊杰人才相比,他的沉穩仿佛萬年不動的高山,而眼前這些人只是半點修身養性都不懂的孩子。

她怎麼會以為多考較幾人,就能找出堪與他相比的男人?

京師三大美男,就像文若蘭是獨一無二的,龍天宙也是絕無僅有、天下獨一的男子。

她找不到第二個文若蘭,同樣地,她也尋不到第二個堪與龍天宙相比的人才。

龍天宙,或許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看見他,但若要理解他,她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

龍天宙被送進寢宮,女皇宣來太醫,為他會診。

但每個太醫進來時一臉信心滿滿,走出去時,卻是如喪考妣。

這麼嚴重的傷勢他們根本沒見過,更不可思議的是,龍天宙居然還沒昏迷過去,這人的身體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你們倒是說話啊!王夫可還有救?」看到太醫的神情,女皇開始緊張起來。

她從沒想過這個依然滿臉諷笑的男人會死,更沒料到這群太醫如此膿包,連他月復部的匕首都不敢拔,就怕一拔便是大出血,他立刻亡故。

「去給朕想辦法!無論要花費多少代價,朕要一個活蹦亂跳的王夫,他若死……哼,朕讓你們全數陪葬!」

「皇上開恩……」十和名太醫哭成一團,他們根本救不了龍天宙的傷勢,皇上此語,等于直接判了他們死刑,要他們如何不驚懼痛哭?

「吵什麼?」還是那個冷淡而教人氣悶的聲音。龍天宙,這個傷重到太醫診斷已然無救,等待死亡的男子居然還能起身。「要哭滾出去哭,少在這里煩人。」

眼看太醫們連滾帶爬跑了出去,女皇氣得直咬牙。「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居然還將太醫趕走?」

「半只腳踏進棺材里,如無意外,明天應該可以全身進入。」即使說著自己的生死,他神情平淡,語氣依然不減半分諷意。

「你既知道,還趕走太醫?」她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他們在這里吵吵鬧鬧,我無法安靜等待死亡,當然要趕。你若吵,一樣出去。」

「你……死了有什麼好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平靜竟讓她有幾分恐慌,他真的會死嗎?丟下她一個人,獨自離去,然後……

她想象沒有他的日子,人在高位,尊貴依舊,卻多了抹刺骨的寒意。

所謂高處不勝寒,她至今方有所悟。

「瀕死之際,我仿佛能見黃泉路上一片霧茫茫,人影來來往往,有的面孔清晰可辨、有的模柵不堪,我雖不知為何會有此差別,卻知道只要我一直走下去,便能找到無平安,與她再續前緣……」說到龍平安,他滿臉嘲諷如冰雪見陽,瞬間消融,代之而起的是溫情與依戀。

她突然心口一陣酸。龍平安已經死了這麼久,還有人對她如此念念難忘,有朝一日,自己駕崩,真正打心里思念她的,又會有幾人?

「你一心只想著龍平安,就不顧念你剩下的弟妹,他們若知你的死訊,該如何傷心?」

「天洪、天荒都有人陪了,有沒有我這個二哥,無所謂的。」

「那朕呢……」月兌口而出後,她霎時呆滯。她憑什麼要他留下來?在他心里,有她的位置嗎?

他像是被她嚇了一跳,愣了會兒,隨即唇角扯開一抹諷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坐擁整個天下,要再立一個王夫,何難?」

「你——」盡避早知在他心里,自己什麼也不是,但帝手自尊仍令她怒火狂燒。「別說一個王夫,就算再找上幾百上千個面首,對朕而言易如反掌,可你曾想過嗎?倘若朕已有孕,肚里的孩子便是你的骨肉,你恐怕不知道一個出生就失去皇宮勢力的孩子,他的將來是何等艱辛與危險,哪怕朕偏袒他,立他為儲,但後宮勾心斗角,他可能活到順利繼位?這一點就算是朕,也無法有把握。」

「你……有孕了……」怎麼可能?他們成親快一年了,她的肚子一點消息也沒有,不就因為這樣,她才要征選優秀男子入宮嗎?哪可能突然便有喜了?

她笑而不答。因為自尊,她說不出溫言軟語求他為她留下……她甚至不知道,為何心里恨死他唇邊那抹長年帶諷的笑,可意識到他可能亡故時,她最舍不下的也是這一抹笑……

他捂著傷口,狠狠喘了幾口氣,才冷冷地笑了開來。

「你騙我,你根本沒有懷孕。」

「有或無,你說了不算,朕說了也不算。」

「找太醫,立刻把脈。」

「宮里太醫還沒此等能耐,能診出一個月內的喜脈。」

「什麼意思?」

「朕的癸水晚了八天,至今未來,可能有孕,也可能是操勞過度,一時晚了,這事朕也拿不準,或者你可以去注生娘娘廟求支簽,看朕究竟是否有孕了?」

「大晉王朝里如今還有未拆的道觀寺廟供人祭拜、問卜嗎?」她分明在耍他。

「說的也是,為了充盈國庫、增加兵源,朕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將全國十來萬道觀、寺廟全數拆毀……呵,這可是朕繼位以來一大德政,沒加百姓半毛稅,光抄了這些道觀、寺廟便讓國廟豐盈,真不知他們怎麼斂到如此大筆財富的?還有那些不事生產、不服勞役的家人……哼,根本是國之蛀蟲,我封家天下差點亡在他們手里了。」

龍天宙懶得跟她說,宣揚君權神授、君王是天帝之子的不正是她封家祖先嗎?

昔年,封家開國聖祖為了統一天下,把自己說得跟天神下凡沒兩樣,定鼎中原後,更把國名定為「神佑」,意味著這國家是受到天神保佑的凡間淨土。

自此而後,神佑國迷信之風漸盛,從君王到百姓哪個不是事事求神樣樣問卜?

結果便是宗教大行其道,國勢卻日漸衰微,到了先皇更不用說了,糜爛到說神佑國會隨時亡國,他也不會奇怪。

這種情況持續到七公主登基,她那禁絕宗教的手段雖不能讓百姓完全自迷信中解月兌,但至少讓人們產生懷疑,倘使廟里神像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保護廣大貧苦百姓?

人們開始學著自己辯是非、明禍福,這才有了如今日漸強盛的大晉王朝。

在這一點,龍天宙都不得不欣賞她。

只是她做事的手段……說實話,他並不欣賞。如果她懷了他的骨肉,將來孩子生下來,她又用這一套教孩子……想到這里,他一陣寒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對象是自己的孩子。

他恨恨瞪她一眼,轉身走入內室,躺回床上,閉上眼楮之前,說道︰「我將進入龜息,此可延我壽命三日,你若能在三日內找到我弟媳房寶兒,她必能救我還陽。」話落,他氣息全無,連胸口的起伏都沒了。

女皇嚇了一大跳,面色蒼白地奔過去,探著他的鼻息、模他的脈,若非發現他胸口尚有一絲余溫,她真以為他死了。

「幸好……幸好……」幸好什麼?她沒說,但控制不住的淚卻證明了她對他的情意。

倘若這種不舍是一種情意的話,那麼……是的,不知何時,她的心里已有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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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5:3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次日,女皇早早結束了早朝,回寢宮探視龍天宙。

雖然他說房寶兒能救他,但龍家祖墳離京師即便八百里加急,一來一往也要四天,趕得及三天內來救他嗎?

他是不是非死不可?想到這里,她心亂如麻。

事實上,她的心自昨日便沒有平靜過,今日早朝,大臣們到底上奏了什麼,她也沒听進去,心底完全牽掛著他的傷勢。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被他牽絆得如此厲害?

這令她又驚又懼……還有幾分莫名其妙的喜涌上內心深處。

喜?做皇帝,最怕的就是偏听、偏信、偏寵……而她的心偏偏牽掛了他,這本該是件極恐怖的事,空間喜從何來?

她不明白,但那股雀躍卻是貨真價實,怎麼也掩飾不了。

這該死的混帳!龍天宙根本是生來折磨她的!

她一踏入寢宮,隨即發現一股詭譎的氛圍籠罩整座宮殿。

她暗地從靴里拔出匕首——這是昨天遇刺後特別準備的,再遇殺手,她會自己解決麻煩,不會再讓他替她挨刀了。

她小心翼翼踏了進去,一把帶笑的聲音自她右邊響當當起。

「陛下不必多心,我等只是前來救人,並無惡意,陛下匕首還是收起來吧!」

她詫異地轉過頭,看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只是過去他的臉色總是蒼白、好似隨時準備進棺材,如今卻是神采飛揚,康健如常人。

「皇兄!」她終于對龍天宙的痊愈有了一點信心了。如果房寶兒治好長年臥病在床、被斷言活不過三十的花淚痕,那麼她肯定能救龍天宙。可她松口氣的同時,疑惑也同時升起。「你們怎麼能來得如此快?」

她料想自己派去救援的信差應該還是半途,但他們已上京救人,除非他們能未卜先知,否則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我們是來看陛下選面首的,突聞二哥受傷,這才進宮探視,並無惡意,陛下明查。」花淚痕沒回應她的稱呼。自出皇宮,他不當自己是太子,也不給她疑心的機會,免得遺禍龍家人,不過如今再想……他的作為其實是給七妹上了一道鎖,否則以龍家人的本事和火爆脾氣,得知龍天宙被如此對待,不再掀一次政爭,他願意把腦袋輸給你當球踢。

看著七妹,他真不知該怎麼勸她,就算龍天宙自認對不起她,因此任她施為,不做反抗,打算還完她這筆債,便下黃泉去尋他真正心愛的人,可龍天洪和龍天荒不這麼想啊!他們只知二哥被傷,便要找人討公道,即便對方是他的妹妹,當今的女皇陛下也一樣。舍得一身剮,乞丐都敢把皇帝拉下馬了,何況他們這伙「亡命之徒」?

七妹真的要對龍天宙好一點,否則哪天大昔前朝的皇位換人坐坐看的時候,她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選面首選到差點出人命,就算不是絕後,也一定是空前了。

不知道史官要怎麼記這一筆——說她誤事嗎?

偏偏……還真是誤事。她若不被那個眸似文若蘭的殺手吸引,何以惹出如此多事?

唉,她至今仍懷念文若蘭那雙清澈如水的黑眸,還有……還有……奇怪,他在她腦海里的影像怎麼變得有些模糊了?

她搖頭,想要把他看清,但越是模糊,另一抹身影逐漸浮現,像是……龍天宙唇邊的諷笑。

天!怎麼回事?她喜歡的明明是文若蘭,怎麼腦海里現在全是龍天宙的冷淡、漠然和嘲諷……真是討厭的人,他從沒有待她溫柔過。

可倉皇出逃身影卻似在她腦子里扎了根,越來越深刻,教她想抹也抹不掉。

難道就為了他救她一次,她便喜歡他了?

多荒謬啊,愛情哪里是如此衡量的?

她強迫自己忘掉龍天宙,將注意力集中在花淚痕身上。

「朕充實後宮乃是祖制所定,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是……宮內警衛森嚴,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以我家娘子和小舅子的武功,天下很少有地方能攔得住他們……」這是最隱諱的警告了,希望她下次做事情前能先想清楚後果?唉,花淚痕還是心軟,不想看見自己七妹半夜被人摘了腦袋。

她眯起了眼。「皇兄這是在警告朕?」

「不是警告,只想告訴你,他們兄弟姐妹間感情非常好,隨便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都肯為對方殉葬,而活著的,則是不擇手段報仇,你想想白雲的下場,還有神佑國為何改名大晉,這其中最大的推手又是誰呢?」

「哼,俠以武犯禁……」她語氣已帶殺意。任何在上位者都無法接受這種事。

花淚痕笑了。七妹做了皇帝後,氣勢果然增強不少,但目光嘛……太流于自以為是了。

「他們動武了嗎?從頭到尾使用武力的好像是我們倆吧?所有一切都是我們做的,他們不過是因勢利導,讓局面更快、更好地走向他們想要的方向。」

「朕是為天下百姓——」

「別總以百姓做借口,捫心自問,你、我逼宮,難道一點私欲沒有?」

「朕……朕是為封家天下,不願先祖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落得敗亡,所以……朕是為了力挽狂瀾才這麼做的。」

「如果這是你心里最真誠無偽的話,那麼我就當它是事實吧!」花淚痕嘆口氣。是不是離開宮廷太久了,已經不適應、甚至是厭惡這般「光明正大」的借口。

還是他的天洪可愛,喜歡便說喜歡,討厭也會直接講,不扭捏不造作,真正教人迷戀千遍亦不厭倦。「現在你的理想、目標都已達成,連後宮都開始充實了,二哥于你已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那麼我們帶他走,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什麼?你們要帶走王夫?」她驚呼。

忽地,一抹艷紅色的身影自內室里出來,裊裊婷婷,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光華耀世。她眼眸中燃燒著兩簇怒火,轟轟烈烈,更顯出其逼人的氣勢與艷美。這便是龍天洪,龍家排行老三。

「二哥福薄,戴不起‘王夫’這麼大頂帽子,陛下還是另選他人為夫吧!」二哥自願被廢武功她是知道的,雖覺二哥太傻,但二哥說,這是他借陛下之力為平安報仇時許下的承諾,他一定要做到。

但龍天洪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女皇心地恁般惡毒,廢了二哥武功就算了,連他的琵琶骨都穿了,存心讓他當個廢人。

由此可見,二哥在這宮廷里不知吃了多少苦,若非看在女皇是花淚痕親妹的分上,她早下毒殺人了,還在這里跟她廢話?

「胡扯!朕的王夫從來只有一個,其它人只是面首,焉能與王夫相比?」女皇居然慌了,她從沒想過龍天宙會離開自己。

從招他做駙馬、到逼宮、到她登基……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他都在她身邊,雖然每天把她氣得半死,但她知道,當她真正有危險的時候,能依靠的還是只有他。

他們也許不相愛——不,自從他為了救她而身受重傷後,她發覺自己對他的心意變了,還是討厭他的冷淡,但心里對他的牽掛也在與時俱增。

他們相扶相持、互相陪伴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長久到她以為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兩人發蒼蒼而齒搖搖,再指著對方罵︰果然是個很討人厭的家伙……

她沒想過他們會分開,如今她已經變成「孤家寡人」,再失去他,獨自坐在那天不至高的位置,該是多麼淒清與孤獨?

龍天宙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即便她選進成千上萬名面首將後宮塞得滿滿,哪怕文若蘭重新回到她身邊,她……

方才皇兄一直暗示她,要她問心,問出最真誠無偽答案。

但很多事都是她不想面對的,因此她始終逃避。

可現在事關龍天宙,她還要逃避嗎?

她閉上眼,真正地問起自己的心,倘使文若蘭回到她身邊,她會不會放棄龍天宙?

文若蘭是她的初戀,自她懂得什麼是情愛之後,她的眼神便一直追著他,可惜他從來沒有為她停留。

龍天宙是她的駙馬,他有目的地接近她,利用她為自己的心上人報仇。他從不隱瞞他這輩子只愛龍平安,不會再愛其它女人了。

她也回答他,她心里從頭到尾只有文若蘭一人。

可如今呢?在他傷重垂危的時候,她用多少時間想文若蘭,又花多少功夫為龍天宙牽腸掛肚?

心神一陣搖動,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了,也許還沒有完全忘記文若蘭,但她的心已漸漸偏向龍天宙。

很難想象她怎麼會對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男人動心,偏偏……真的上心了啊!

她的心終于給了她真實的答案——她不要他走,任何人都不能將他從她身邊帶走。

她深吸口氣,睜開眼,凌厲的目光筆直對上龍天洪的雙眸。

「況且,朕已有王夫的孩子,你們把王夫帶走,是希望他有骨肉在後宮無人照應,最後在爭權奪勢中橫死深宮嗎?」

龍天洪滿月復怒火瞬間被一桶水澆熄了。「你懷孕了?」太巧了吧?她不信,一個箭步過雲,抓住女皇的手開始診脈。

她的醫術雖沒有使毒功夫好,但好歹有點基礎,有無喜脈這點還是辨別得出來的。

女皇閃了幾下,沒閃過,手腕落入龍天洪掌中。心頭一陣火起。

這群人真是太目無法紀了,若非看在她是皇兄妻子的份上,她絕饒不了她。

花淚痕注意到她眼里的陰郁,幾步來到龍天洪身邊,小心翼翼盯著女皇。倘若她想對龍天洪不利,他也不在乎再這宮里了。

女皇不禁氣悶。他們是親兄妹,是血緣相系的兩個人,還抵不上外頭一個女人嗎?可同時,她也隱隱不安起來,當初放皇兄出宮究竟是對或錯?

論繼位的正統,皇兄總是在她之上的,若他的行蹤泄漏出去,或者他對皇位起了野心,這朝堂上還有她立足的位置嗎?

花淚痕見她神色連變,便知她的疑心又犯了。

這個妹妹什麼都好,聰明、果斷、堅毅,唯獨有一點差了——多疑。

其實她把天下治理得不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得比她好,加上這段時間他自由、懶散慣了,實在想不出再進這座名為「皇宮」的牢籠之理。

「陛下不必擔心,天洪略懂醫術,只是想為陛下診個脈,確定陛下是否真有喜了?」

女皇冷冷一笑。「世間居然有如此大夫,朕倒是長見識了。」

「天下竟有這般妻子,待丈夫如牲畜牛馬,我也是頭一回見,可得瞧清楚些,莫被其嬌美外貌迷惑了,而忽略惡毒心腸。」冷言惡語自內室傳出,卻是面色鐵青,已然氣到渾身發抖的龍天荒。

若照龍天荒本性,膽敢廢他二哥功夫、穿其琵琶骨,管對方是什麼人,不揍得她爹娘都認不出來,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但房寶兒一直拉著他,一雙明媚秋眸像水,柔柔地直盯著他,不知不覺,他滿腔怒火就漸漸消融成一堆氣了。

真是的!自從跟她在一起,他的爆竹性子越來越點不著了,變得溫溫吞吞,連他自己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

偏偏他就喜歡她這水一般的個性,只要她一個眼神,他便覺得自己像吃了人參果般,舒服得整個人要飛天了。

為了貪戀這份溫柔,百鏈鋼不知不覺成了繞指柔。

龍天荒低喟口氣,回頭給她安慰的一眼,讓她放心,他不再隨便亂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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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龍天洪診完婦女皇一只手,再換另一只,診了半天才氣呼呼開口。「胡說八道!你根本沒懷孕,你以為用這種破爛借口就可以留下二哥嗎?別做夢了!」

女皇臉上閃過一絲狼狽,隨即又堅定地反駁回去。「你只是略通醫術,怎能診得準確?太醫都說朕喜脈已現,你卻察覺不到,那是你醫術不濟。」為了留下龍天宙,她也算用盡心機了。

「哪個白痴太醫說的?你把他叫出來,跟姑女乃女乃對質……」

「放肆!竟敢在朕面前污言穢語,信不信朕……」

「朕朕朕——震你娘啦!泵女乃女乃……」

「大膽,來人啊……」

兩個女人居然就這麼潑婦罵街似地吵起來了。

豈止龍天荒快抓狂,連向來好脾氣的花淚痕也听得嘴角抽搐不已。天啊,這還是一國女皇、一個堂堂皇妃該有的儀態嗎?簡直是……

算了!他別開頭,當沒听到,女人吵架是最不能插手的,幫她們講和,講得好,她們不會感激,感情壞了,她們定把一切都怪他頭上。

房寶兒听她們越罵越難听,也不知該氣或該笑。

不過她很訝異,女皇對他們要帶走龍天宙居然起這麼大反應,莫非她外表冷漠,心里其實在意龍天宙?

丙真如此的話……她倒覺得讓龍天宙留下也不是壞事,倘使有一天,龍天宙能為了女皇而再起生存之念,絕對好過他現在對什麼都不在乎,事事冷淡,連自己的性命都能輕易拋卻來得好。

她從懷里掏出一條紅絲線,往女皇手腕拋去。

女皇正跟龍天洪吵得熱烈,一時沒注意,手腕竟給纏住了,駭得她臉色微白。

這伙人該不會真想再改朝換代一回吧?

誰知房寶兒啥也沒做,只捏著紅絲的另一頭,閉目細細診察起來。

女皇一時愣住了,半晌後,驚呼︰「懸絲診脈?」這會兒她真的慌了,一個能懸絲診脈的大夫,她怎麼騙得過?

等房寶兒確定了她並未懷孕,那麼……休說他們會不會帶走龍天宙,王夫肯不肯留下來也是個問題。

不曾經歷差點失去的痛苦,不會察覺他的可貴。

而今,她發現了,也努力想要挽回,但是……來不及了嗎?

突然,她心里涌起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即便貴如一國之君又如何,照樣有做不到的事、留不住的人……

她第一次反省,過去,自己是否對龍天宙太壞了?如果她對他好一點,哪怕只在他心里留下一點情意,以他重信重諾的個性,就算不愛她也會為了夫妻情分,留下來陪著她吧?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如今後悔已經太遲。

只怕從今而後,她要真真正正做一個「孤家寡人」了。

心突然有點冷,她嘗到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

適時,房寶兒把紅絲一抽,龍天洪立刻湊過去問︰「弟妹,怎麼樣?她撒謊對不對?她根本沒有懷孕。」

女皇面無血色,只是咬緊唇,昂起下巴,堅持著最後一點自尊。

就算撒謊又如何?她是皇帝,她說的話就是聖旨,今天哪怕她說樹是藍色,它便是藍色,誰人敢駁?誰又能駁?

或者今天,她注定留不住龍天宙,但她也不會像個棄婦般哭哭啼啼,她會先削奪他「王夫」的封號,再逐他出宮。

自古以來,既然事不可為,那就快刀斬亂麻,免得越拖越麻煩,終成禍患。

「朕——」她口才開。

房寶兒溫婉似春雨的聲音在殿里輕輕揚起,帶著溫暖、也帶著生機,教人一听,便覺心頭一片祥和。

「雖然才一個多月,但陛下確實有喜了。」

這會兒不只龍天洪目瞪口呆,連女皇都驚訝得張大了嘴。

花淚痕注意到妹妹的模樣,心里暗喜。看樣子妹妹對龍天宙並非全然無情,不過她個性驕傲又多疑,只怕日後龍天宙要擔待的地方還很多。

但有情總比無情好,她有了情,便不會走上先皇的老路子,施政處事也會多用心思,對老百姓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況且從某方面來說,妹妹和龍天宙都是失去熱愛、封閉心靈的可憐人。

餅去,他們像受傷的獸一樣,緊靠在一起,一邊互相取暖,一邊彼此傷害。

但願日後他們能如一對真正的愛侶,攜手相牽、互助互持、重新得回人生。

****

「弟妹……你沒診錯吧?」好半晌,龍天洪終于期期艾艾地問道。

女皇目露希翼地看著房寶兒,關于這個問題,她也很想知道,不過她不好開口,倒是該感謝龍天洪替她解決一個麻煩。

「三姐難道還信不過我的醫術?」房寶兒笑道。

「這倒也是。」龍天洪想到剛才他們看見龍天宙的傷勢,一伙人都傻了。一柄匕首幾乎全沒入小骯里了。這……還能有救嗎?

但房寶兒說沒問題,便開始施為。

她不是單純地拔刀、止血、上藥,而是在龍天宙月復部開了個洞,將他破損的腸子、髒腑小心翼翼以羊腸線二縫合,最後再將傷口一起縫合,然後抹藥、包扎,從頭到尾她手不抖面色不改。

龍天荒則在一旁協助她,龍天淇卻看得心里發慌,才會跑出來跟女皇吵架。

要論房寶兒的醫術,真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匪夷所思。

所以……

「二哥怎麼這樣倒霉,好不容易才能月兌離苦海,這下好了……搞出人命……」

「看來他一輩子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龍天洪碎念個不停。她已經相信女皇有孕了,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想到二哥要永困深宮,受女皇虐待,她就一肚子氣。

花淚痕連連拉她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感情這種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的幸福也許是別人的痛苦,相反地,他人的快樂,她或許覺得很無聊呢!

所以不該管的事還是少管為妙,省得惹禍上身,徒增麻煩。

房寶兒轉身對龍天荒低語數句,便見他打開藥箱取出文房四寶,她當眾寫下一帖藥方,交給女皇。

「陛下雖年輕康健,但心火旺盛,加上近日過于操勞,恐會影響胎兒,這帖藥可以幫陛下安胎健體,陛下每日一服,七日後我們再來看望陛下和二哥,告辭。」

話落,一行人就像他們突然出現時一樣,又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真的當皇宮像自家一樣,來去自如。

女皇應該生氣,卻出奇地半點怒火也燒不起來。

她只是呆呆地模著自己的小骯,她真的懷孕了,這里有著一個小生命,尤其……這是她和龍天宙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

不自覺地,兩行淚水滑落臉頰。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盼望這個孩子盼望很久了,久到……她以為這是一場夢,一場全天下是美的夢。

她跟龍天宙的孩子……呵,她忍不住又哭又笑起來。原來高興至極點,心也是會痛的,如今他便嘗到了這般矛盾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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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6:03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女皇踏著踉蹌的腳步走進內室,得知自己懷孕後,不知怎地,她特別想看看龍天宙,哪怕他們成親已久,哪怕長久以來她很討厭他的冷淡、漠然、諷刺……

她常常看他不順眼,有事沒事便忍不住拿他跟文若蘭相比,越比便越覺得難受,怎麼自己要放掉像文若蘭那樣的好男人,最終卻招了一個只有臉龐好看,其它地方都一無是處的男人為婚?

包讓人厭惡的是,他心里還有別的女人,他根本不愛她……將來也可能永遠不會愛她,這是罪無可恕的一點。

所以她想盡辦法折騰他,務必讓他拜服于她的石榴裙下,結果……如今換她忍不住嘲笑自己愚蠢了。

兩人交手到最後,他依然守著心里那誰也取代不了的人。

她卻在不知不覺間淪陷了,而脯越來越難以自拔的情況。

這算作繭自縛嗎?也許吧,但已經動了的心要怎麼收回來?這一點卻是她思考許久,也找不到答案。

她只能任由心領著自己,一步一步往他靠近,像撲火的飛蛾,投進他編織的網,心甘情願接受他的嘲笑。

「皇帝做到朕這地步,也算無能了……」她低嘆,卻阻止不了自己靠近他。

進了內室,來到床前,她以為會見到一個昏迷不醒的傷患,誰知他面色雖是慘白,神智卻十分清楚,眼楮睜大地凝視床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嚇了一跳,莫名感到害羞,要怎麼開口告訴他,她確定有喜了呢?

她遲疑著,既想靠近他,又害怕接近了,會惹來一身傷。

最後還是他開口替她解圍。「陛下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了,還是多休息點好,別站了,坐下吧!」他往床內側挪了挪,雖只是輕輕動一體,仍疼出一身的汗。

「你……你怎麼知道?」她大驚。

「我自幼五感就較常人靈敏,所以你們在前頭說的話我都听見了。」因此,他的武功曾是幾個兄弟里最好的,可惜如今已成過去事。

「那……」她想問,你開心嗎?喜不喜歡我為你生孩子?但幾回張口,終是說不出來,最終只得一句。「你似乎很不舒服?」

「嗯。」他也沒力氣說太多話,肚子被切開一個洞,也不會有太多力氣與人閑話家常。

「你那位醫術可通神的弟妹替你做治療時,沒順便幫你止痛嗎?」看他這麼痛苦的模樣,她不自覺地舉袖輕拭他額上的汗珠。

瞬間,兩人同時呆了。

這是什麼情況?這般的親密是他們之對似對手、如敵人的夫妻該有的嗎?

但那一刻,他的心確實漏跳了一拍。

原來她也能溫柔,原來當她不使心機、不用手段時,也是一個可愛的小美人,原來她心里不只有野心和,還懂得什麼叫體貼,原來……

原來他一直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女皇。

但過去,他一直以為自己沒必須要理解,為什麼要?他又不喜歡她,他真心愛的只有龍平安。

可如今,她即將成為他孩子的娘,他們仍要維持著「相敬如冰」的情況,直到孩子呱呱落地、漸漸懂事、長大成人……然後再來埋怨自己的倒霉,擁有一對這樣的爹娘?

他自己是孤兒出身,後蒙平安搭救,龍老爺收他為義子,教他、養他、育他,給了他世間最可貴的親情,才有今天文武雙全——曾經文武雙全,如今只剩一輩子聖賢書,半點武藝也沒有了。

但以一個孤兒出身的人而言,他總算是小有成就了。

可就因為曾經有過那麼不堪的過往,嘗過家庭溫暖之後,他才更懂得珍惜家人。

也因此,當他的家被毀,對于一手摧毀龍家的白雲妖道,他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將他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他願意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復仇,就因為他太珍惜家庭了。

他渴望家庭的溫暖,比在沙漠中迷路的饑渴之人更加強烈。

因此……既然他要有自己的家了,且不管這個家在他與女皇的經營下會變得如何,他仍是抱持希望。

這也是他願意接受房寶兒治療的主要原因——他不要自己的孩子像他一樣,一落地就成為一個半孤兒,沒有爹娘疼愛的孩子很可憐。

然後,他還要修補他和小女皇的關系,即便他們無法相愛,至少也要做到不互相傷害。

從前他覺得要做到這點想必很難,但看她方才的表現,他稍稍有了一點信心。

或許,更改善他們之間的關系並非那麼困難。

「最好的止痛良方就是麻沸湯,但那東西一喝下去,我就會睡著,我暫時不想睡。」他說。

「睡覺可以讓你少受點罪,也能讓你的傷口盡快痊愈,你干麼不睡?」慶幸他不提她剛才莫名其妙的舉動,她也可以不必那麼尷尬了。

「我要睡了,怎麼跟平安道別?」

一听到龍平安的名字,她臉色便沉下來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楚在胸月復間翻騰,弄得她眼楮、鼻子都熱了起來。

「道什麼別?你不是每時每刻都期待著與她黃泉路上再相會,現在舍得說再見啦?」

「不舍得也要說再見,我終究是要當爹的人了,不能丟下自己的妻兒不管,任性地獨下黃泉,我心里會不安的。」

「是嗎?」她語氣很淡漠,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這是不是說在他心里,她的地位終于贏過龍平安了!畢竟,他願意為她而留下,足見他對她並非全然無情。

說不出的喜悅涌上心頭,她緩緩地躺下去,不敢靠他太近,怕踫著他的傷口,但又渴望更接近他一點,哪怕只是輕輕依偎著,也讓她因為差點失去他而惶惶終日的心,稍許安定一些。

「你……以後不會再輕易尋死了吧?」

「如果你指的是自裁,我從未有過自裁的念頭,平安說過,每一條生命都是可貴的,應該珍惜。我們珍惜別人的生命,自然也會珍惜自己的。」

平安、平安……她真討厭他開口、閉口龍平安,但難得他願意心平氣和跟她說疾,唇邊不帶諷笑,所以她忍耐。

「但你受了傷卻不願就醫,差點就……」她不想表現得軟弱,可事實上,這一回她真被嚇壞了。至今想起,雙手依舊忍不住顫抖。

「我並未拒絕就醫,只是不相信太醫署里有大夫能治好我的傷。」因此他毫不掙扎,自顧自躺著,等待牛頭馬面來拘魂。

「但你也沒告訴我,其實有人可以治好你……若非我告訴你我已有喜,你恐怕會瞞著這件事直到死了為止吧?」

「就算我說了又如何?以當時的情況,根本來不及請四弟妹前來相救。這回……只能說是適逢其會,但不是每次都能有這種巧合,與其說了,卻因為來不及而徒留遺憾,不如順其自然,當生則生,當死則死。」

他說得灑月兌,她去氣得發暈。「是啊,對你而言,生死如鴻毛,不值一哂。可我倒想知道,今天在這里的若是龍平安,你還能不能如此瀟灑地看待生死?」說著,她氣鼓鼓地起身,就要離去。

他一把捉住她,卻牽動傷口,疼得全身一抽,整個人一縮,卻固執地一聲不吭。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她今天很奇怪,一言一行都充滿酸味,仿佛……她在吃醋。

因為他嗎?為了他,她在與已死的平安爭風吃醋?

怎麼可能?她不止一次告訴他,她一生只愛文若蘭,絕對不可能喜歡他,所以她不會為他吃醋。

那麼她現在這種含羞帶怒、似嗔似惱的表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龍天宙想著,想得頭都昏了,卻沒有答案。

況且他也沒有力氣再想下去了,勉力撐著看房寶兒幫自己治療,再與女皇說這麼多話,已耗盡他僅存的一點點精力,他累得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但我要告訴你,你有身孕不該老是生氣,還有……

我先休息一下,有話……等我醒來,咱們再說好嗎?「

她本來不想理他,但看他真的虛弱,不禁又心軟,怔怔地站著,看他拉住自己的手,漸漸地,半昏半睡地閉上眼,徹底沉入夢中。

她不敢動,怕吵醒他。傷得這麼重,他早該休息了,卻為了一個「龍平安」強撐這麼久,真是……

「活該,笨蛋……」

他真的很可惡、卻也真的牽動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可是……她已然波動的心湖卻是再難平靜了。

她定定地看著他,良久,還是決定重新爬回床上,躺在他身邊,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藥味……這不是記憶中他身上那種青山冷泉的冰涼味道。原來,他的味道讓她感覺宛如青山冷泉嗎?

她這時才發現,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他的身體、言行、氣味……早在她心里扎了根,可她以前沒注意,而今一細思,樁樁件件清晰無比。

可笑的她怎會以為自己從來沒將他放在心上呢?

她只是藏得太深,深得連自己都不小心忘記罷了。

****

七日後,花淚痕、龍天洪、龍天荒、房寶兒一如之前突然出現那般,再度無聲無息地現身,來到龍天宙養傷的床邊。

四個人、八只眼瞬也不瞬盯著他,他們都很好奇,他和女皇陛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女皇廢了他的武功就知在皇宮的日子定然不好過,他們夫妻的感情八成也不會太好——或者該說很糟才對。

但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他們還能「搞出人命——就不得不教人贊嘆這對夫妻的……特殊之處。

龍天宙當然知道他們心里想什麼,可難道要告訴他們,女皇為了求子,三不五時給他下藥以利房事?

他並不覺得這種事需要拿出來討論。

因此他擺出一副漠然的態度,逕自笑得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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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6:17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看到他這副好像隨時要升天做神仙的模樣,眾人也知道問不出什麼結果,彼此相視一眼,低聲長嘆——八卦之心得不到滿足,很別扭啊!

不過龍天宙不講,他們也不好逼問,只得放棄,各忙各的事去。

房寶兒開始替他檢查傷口,龍天荒則在旁幫忙。

龍天洪則從花淚痕背著的箱子里掏出各式瓶瓶罐罐,埋頭找著。有迷藥、毒藥、啞藥……老天爺,居然連藥都有!

龍天宙真懷疑這個妹妹是不是玩藥玩瘋了?

「二哥,你現在沒有武功了,這些藥給你防身,只要你發現誰可能對你不利,盡避用,用完我再配給你,保證從今而後,再沒人敢欺你半分。」

「也沒人敢近我身半分吧?」他真想苦笑一下,不過不安死後,他的心也死了,始終冷眼看天下,憤世嫉俗的心晨只簡剩嘲諷,要再表達如此復雜的情緒,委實困難。然而……是他變了嗎?他的情緒似乎逐漸恢復了。「三妹,要不了幾個月,我就要當爹了,你知道的,小孩子難免調皮,我身上帶這麼多要命玩意兒,若有個疏忽,可要後悔莫及了。」

「啊!」龍天洪沒想這麼遠,猛然被提醒,嚇得她滿身汗,趕緊將會致人死地的藥全收起來,留下的全是只會讓人難受卻不致命的。「二哥,剩下這些都是只能讓人無法反抗,不會死人的,你就多少帶一點在身上,免得再發生意外……」說到這里,她眼眶也紅了,這回真差點被二哥嚇死了。

龍天宙低喟口氣,好半晌才開口,「對不起,以後我會好好保重自己,不會再讓大家擔心了。」

他的話一落,眾人一陣呆愣。

是不是听錯了?龍家除了老大之外,死意最堅的龍天宙,他……他終于動搖了?

是因為小女皇?還是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

不管怎樣都好,他有求生之意總好過他緊閉心門,每天冷眼看世情。

大家都欣喜于他的改變,至少,這保證他們不會再輕易失去一名親人。

「就可惜了二哥一身好武藝,倘使二哥武功猶存,哪里需要這些外物防身?」

想到這里,龍天荒不由得恨起女皇。皇帝很了不起嗎?真惹火了他,照樣揍人!氣死了,把他二哥整成這樣,若非看在她懷有身孕的分上,他早開扁了。

「其實二哥的武藝也不是不能恢復。」房寶兒忽然開口,順利引得眾人瞠目結舌。

「寶兒,你……你再說一次……」龍天荒懷疑自己的耳朵壞了。

「我說二哥的武功是可以恢復的。」

「二哥的氣海穴被點破了耶……這樣還能恢復武功……」龍天洪以為自己在听神話故事。

「穴位被點破是你們武人的說法,但在我們醫者而言,穴位經脈若真受損,人體也就癱了,哪還能活動自如?」

「可是……氣海一破,內力無法聚集,武功自散,這……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啊!」饒是花淚痕生死關頭經歷多了,養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脾氣,乍聞如此言語,依舊難以置信。

「那是因為原來聚集在氣海的真氣被外力強行震散,堵住其它經脈,使內力無法順暢流通,所以在習武之人眼里,這樣便算武功全廢。但內力還是在體內啊,只是不能回歸氣海而已,只要稍以金針渡穴,慢慢疏通那些淤塞的內力,將其重新導回氣海穴內,武功不就恢復了?」房寶兒解釋道。

「啊!」一時間,殿內四人,包括龍天宙都听得目瞪口呆。

原來武人自以為破氣海、廢武功……根本就是個笑話。可嘆這麼多年來,人人當它是金科玉律,謹遵不違,結果……呵呵呵,房寶兒這番話若傳揚出去,不知要氣死多少武林名宿,想到便覺得好笑。

龍天洪最先反應過來,笑了一陣後,便拉著房寶兒的手使勁地搖。

「弟妹,快快快……你現在就幫二哥恢復武功!」

「三姐,你輕一點行不行?」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力,這麼使勁,萬一傷著他老婆,哼,管他天王老子,龍天荒照扁。

「天洪。」看小舅子面色不豫,花淚痕趕緊將娘子帶開。「你剛沒听清楚,弟妹是說,可以金針渡穴慢慢將堵塞經脈的真氣引導回氣海,助二哥恢復武功,所謂‘慢慢’的意思你應該明了,這事急不來的。尤其二哥如今重傷在身,總得等他身體養好,再來談恢復武功吧?」

「是喔!」龍天洪有些悻悻然,但轉念一想,以為二哥武功一輩子都不能恢復了,如今又見生機,慢一點就慢一點,反正二哥還年輕,等得起。「那好吧!弟妹,你先幫二哥治傷,等二哥身體好了,再替他恢復武功。」

房寶兒正想點頭,孰料,龍天宙突然開口。「我並沒有恢復武功的打算。」

「二哥!」龍天洪、龍天荒一起叫了出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是最清楚二哥當年練武有多刻苦,受了如此多罪,練出一身可以擠進江湖十大高手的武藝,就這麼廢了,誰能不替他叫屈?

「不必說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弟妹,你幫我治好傷便可,恢復武功一事,就不必再提了。」龍天宙始終是下了決定,就絕不更改的人。

傷者都這麼說了,房寶兒還能如何?只得點頭應允。

花淚痕定宇看著他半晌,心里隱隱猜出他為何不願恢復武功了。

他的妹妹、當今的女皇無疑是個能力極強的明君,但同時也是個嚴君、一個疑心甚重的君王。

當初女皇廢了龍天宙的武功,除了惱他利用自己之外,有一部分應該也是為了防備他持武自重,有朝一日恐怕威脅她的地位或性命。

龍天宙甘願被廢武功,一方面是基于對她的愧疚,另一方面未嘗不是懷著安撫她的心思。

因此哪怕有機會恢復武功,他也甘願放棄,一切都是為了免得讓生性多疑的女皇再起疑心。

花淚痕想,他有點明白這夫妻二人的相處之道了——像兩只受傷的野獸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又彼此傷害。

這無疑是一種悲劇。

但願有一天,他們能收起彼此的爪,成為對方真正的倚靠,那時,或許他們才能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

****

房寶兒開始動手解開龍天宙單衣,然後是包扎的白巾、接著——

這時,外頭傳來太監特有的尖銳聲音。「陛下駕到。」

龍天洪不屑地撇嘴。「擺什麼譜?」

龍天荒同樣面露厭惡。

龍天宙真的苦笑了。看來他的弟妹們對女皇的印象真的非常惡劣啊!

但步入室內,突見四名不速之客的女皇臉色更加難看,顯然,她非常不滿這群人把皇宮當自家這樣隨便亂誑的行為,感覺自己的皇權受到挑釁。

可偏偏沒有他們,王夫便無法得救,所以她必須忍耐他們這種囂張、目無君王。

真是該死的,這群人到底憑什麼如此目中無人?

天地君親師,他們難道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還是他們就是故意要惹怒她?

倘使是後者……哼,總有一天,他會要他們明白得罪皇帝是多麼危險的事!

她冷著臉,走過去看房寶兒替寵天宙換藥,當包覆傷口的白巾全部拆下來時,她看著龍天宙的傷口,整整呆了半炷香時間。

「為什麼……他受傷時,我就在他身邊,親眼看到他的傷口沒這麼大的,為何現在變得……」那幾乎橫過整個月復部的傷口,猙獰得令她的心揪成一團了。

「那把匕首整柄沒入二哥的小骯,傷害了他的髒腑,我必須先切開二哥的肚子,取出匕首,將受傷的髒腑、腸子一一修補好,這才救了二哥性命。」房寶兒淡淡解釋治療過程。

女皇听得臉色全白。世上怎有如此恐怖的治療?她想象那畫面……不行,她快吐了。

她捂著嘴,狼狽地奔出了寢宮,還沒叫隨身宮女準備妥痰盂,已經靠著牆邊嘔吐起來。

眾人面面相觀,想不到如此強悍的女皇也有如此軟弱的一面。

龍天宙忍不住又苦笑,他今日苦笑的次數比起去年加今年,不知多了多少?

「弟妹,陛下是有身子的人,禁不起折騰,麻煩你先幫她看一下好嗎?」

「好。」房寶兒轉身走了出去。

龍天洪、龍天荒不約而同面現不豫。二哥是怎麼了,那種心地惡毒的女人他也當寶?

龍天宙輕聲笑了。「那是我孩子的娘。」

其它人瞬間萎了。是啊,母憑子貴嘛!不管女皇是個多冷血無情又討人厭的女人,只要她一天懷著龍天宙的孩子,大家都要讓著她。

想想真爽,不過……算了,頂多十個月,等孩子降世,看她還憑什麼囂張。

龍天洪、龍天荒摩拳擦掌等著教調她,卻不知女皇也抱持同樣心思,待龍天宙一好,哼……大伙兒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可以預料這必定是一出精彩好戲,就不知爭到最後,誰能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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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1:06:34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房寶兒再度替女皇留下七天的安胎藥,並叮囑她要多休息、適當活動……最重要的是飲酒不能過量,否則對孩子不好。

女皇心一跳,這房寶兒的醫術也太神奇了,連她三天前賜宴西北大勝的軍隊,不小心多喝了兩杯,宿醉一日都能靠診脈查出來,簡直神了。

但看著那七天份的藥單,她心里又不舒服了——這代表他們七天後又將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現身皇宮,而她連拒絕都做不了。

這些人……這些目無法紀、藐視君上的渾球,他們能不能別如此囂張?向她服下軟、求她一下,難道她會連一面禁宮行走的金牌都不賜給他們?

即便他們不稀罕這份人人艷羨的權利,至少金殿請見總會吧?可他們都干了什麼?

他們根本把皇宮當市場,愛來便來、愛走便走了。

所以……唉,她心里真是矛盾啊,要說不愛惜他們本事,那是假的,即便他們其蠢如豬,但其中一個是她親哥哥,其他都是王夫的親戚,看在王夫面子上,她還會拒他們于千里之外嗎?

但他們硬要她顏面掃地,她她她——該死的,若非王夫的傷尚需房寶兒治療,她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她在寢殿外,冷眼看著他們和王夫言笑晏晏,這一刻,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

真真可笑,她這最親近的枕邊人卻淪為啥也不是的外人了。

她真討厭這滋味,尤其……讓王夫這樣和他們待久了,會不會開始念起宮外的生活?會不會又起異心?會不會不再留戀她和孩子?會不會……就被騙回龍家祖墳守墓去了?

畢竟,在那座大墳里躺著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真是可惡,她越等越心煩,這群人聊起來就沒完沒了了,他們不知道他傷得很重,需要休息嗎?

這樣一直消耗他的體力,也不怕他受不了,身子再次受損?

不行,最多再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好像還是太久了,兩刻鐘好了,至多兩刻鐘,她一定要想辦法將他們趕走,讓龍天宙好好休息,不要為了一些無謂親戚傷了身體。

她慢慢數著,結果……

這半刻鐘都不到,他們便陸續出來了。

龍天洪、龍天荒看見她,照樣一副臭臉,只有花淚痕微笑與她打了個招呼。

「七妹,我們走了。」

她實在不想說出「再見」,那代表——龍天宙又要被霸佔好長一段時間,而她半點辦法也沒有。

因此她根本不想再見他們,又如何甘心道別?最後只能回以一個干澀的微笑。

倒是房寶兒說出了她最想听到的話。「陛下,七天後我們再來為二哥換藥,並檢查你與胎兒是否健康。」

言下之意她只是順便捎帶著,女皇真想對房寶兒說︰朕好得很,你們少來氣朕幾次,朕自然母體安康了!

但看見王夫的面子上,她也只能勉強點頭,心里狂喊︰老天保佑,下回禁軍把你們當飛賊,全射下來,朕最開心了!

想起這群永遠抓不住龍家人的禁軍,她決定了,自今日起,從京軍、羽林、禁軍、左龍賁、右虎衛……凡是肩負鞏衛京城重任的軍隊,其訓練全部加重一至三倍,務必將他們訓練到不放一只蚊蟲進宮為止。

好不容易,女皇看著他們一一消失——那輕功高明得只在她眼前留下一抹殘影,人就不見了。

真是……靠靠靠——一百零八個靠!會武功了不起啊?顯擺什麼?再強的武功,上了戰場被軍陣包圍,照樣什麼也不是,混賬!

她氣得朝半空揮拳,然後轉身正準備往寢殿走。

直到此刻,王夫才終于真正屬于她一人,啊,等得真久……

突然,一道聲音如鬼魅般在她耳畔響起。「二哥的武功已有恢復之法,你若有良心,就勸二哥恢復武功,否則再發生類似之事,誰也不能保證我們趕得及救人。」

她整個人傻在寢宮前。她知道這種功夫叫傳音入密,也曉得傳音的人是龍天洪,但教她訝異的是,龍天宙拒絕恢復武功。

練武之人不都把武功當性命一樣,沒了武功,就等于死了?可他……他居然拒絕恢復武功?

她想起當初要他自廢武功時,他下手也沒遲疑,一掌下去,多年辛苦便全廢了。

當時她只以為他所作所為全是為了龍平安,只要能為龍平安報仇,自己什麼都能犧牲。

但如今,他有復原的機會,為何還要拒絕?他不可惜那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嗎?

****

她懷著一肚子的疑惑走進寢宮,看見龍天宙已經能坐起來,正半躺半坐在床上,一雙黑眸深黝得不見底,向無邊無際的黑夜,擁有洞悉世間的睿智,正凝視著她。

她將自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沒問題啊!他那樣看著她做什麼?

「朕有什麼地方失儀嗎?」

他搖頭,示意她坐過來,目光轉向她的肚子,心里百感交集。

想當初一介孤兒乞丐出身,天知道他親生爹娘是干什麼的?也許是強盜、娼妓或者其他更不堪的人,否則正常人哪會將初生的孩子丟在破廟中不管不理,自顧離去。

像他這樣的人,有一日居然會成為王夫,而他的孩子在將來的某一日,若無意外,將繼位成為一國之君。

他並不很在乎孩子的成就如何,能健康平安地長大才是最重要。

但想起他的孩子將會成為九五之尊,總覺得不可思議。

人生際遇之奇,莫過于此了。

「王夫為何一直看著朕的肚子?」女皇陛下心中疑惑。她身懷有孕已受到無數人證實,難道他還懷疑她瞞騙他?

「想到那里居然有個孩子,覺得有些……呵,開心、驚訝、溫暖……心里很復雜就是了。」

她一瞬間呆了。他笑了,不是嘲諷似地撇唇,是真正由心底發出的笑意。

那一刻,他身上仿佛有一道光芒,襯得整個人宛如天上謫仙、降臨凡塵。

她一直覺得他的俊美是帶著邪氣的,具有魔力,卻非正派。

但剛才的他邪惡嗎?不,他比池中清蓮更正直,巍巍如崖上青松,教人望而生畏、望而生敬。

這時,誰敢說他俊得如妖似魔,她一定撕爛對方的嘴。

天底下有如此正派的妖魔嗎?分明鬼扯。

她看著他微笑的面容,不知為何想起了六個字——清如鏡、明如水。

長久以來,她以為這兩句話只適合形容義若蘭,但此時此地,她想不起文若蘭是誰,她只知道,自己一直錯看了龍天宙,他絕對不是奸詐狡猾之輩;相反地,他比任何人都正直。

以前的她到底被什麼人蒙了心智,為何一直誤會他?

她突然覺得愧對他,尤其……當年若不逼他自廢武功、穿他琵琶骨就好了。

而今,她悔恨噬心,只恨不能時光倒流,將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全部抹煞。

「陛下不必介懷,待七日後,我身體大好,自會交代他們不得再任意進出皇宮,藐視君威。至于這段時間……因事有意外,還請陛下多加包涵。」

「你……」她以外自己將厭惡掩藏得很好,怎麼他啥都知道了?「其實也不是不準他們來,不過……別這樣目無法紀、私闖宮廷,畢竟……于禮不合。」

他淡笑不語,她以為他生氣了,忙又補充道︰「其實他們可以向朕請求禁宮行走之權,朕會賜他們金牌,允許他們時常進宮探你的。」

龍天宙依舊沒說話。他想,他那些自由、閑散慣了的家人是不會稀罕女皇陛下這等「恩寵」的,干脆轉移話題。

「下回就是我家弟妹最後一次為陛下做檢查了,她的醫術我放心,定能保陛下和孩子母子均安,但弟妹不再來之後,陛下還是應該從太醫署選出專擅婦科者,繼續安胎養身。畢竟,這第一胎難免有風險,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呃……喔。」關于這一點她也很頭痛,太醫署那群廢物的醫術怎麼比得上房寶兒?可偏偏這樣的人才卻不能為她所用。

懊死!龍家這群人總是如此高傲,他們心里就沒有一點天地君親師的倫常之禮嗎?

然後,她又想起龍天洪臨走時傳音入密,龍天宙居然拒絕了恢復武功,為什麼?

「听說你的武功有機會恢復,為什麼要拒絕?」

「陛下要我恢復武功嗎?」

「呃……」她一時無言。當初逼他廢除武功的是她,為的是怕他恃武作亂、于她不利,可現在她都懷了他的孩子了,他對她應該沒有二心了吧?

可也難說,他心里真正愛的終究是龍平安,不是她,當今的女皇陛下,天知道男人變心了,會干出什麼事?

她可是隱約听過風聲,房寶兒本是前相爺公子的未婚妻,一朝爹爹失勢,便遭夫家嫌棄,身受陷害,險些命喪黃泉。

男人的愛已經不保險了,何況是一個長得英俊又有本事的男人,吸引狂蜂浪蝶的本事更是厲害。

龍天宙對她本來就沒什麼愛意,若讓他的條件再增加……她不禁懷疑,他的心里還會有她的位置嗎?

怕是滿後宮的女子都要對他投懷送抱,而她……除了以勢逼迫、強留住他的人外,還能得到什麼?

但龍天洪說的也對,倘使做她的枕邊人便注定了時刻處于危險,那麼他有武功會不會安全些?

比如這次好了,倘若他武藝尚在,怎會受此重傷,險些連命都丟了?

一時間,她陷入兩難,既怕他變厲害了,她更難捉住他,又擔心沒有武藝傍身,他三不五時就來個受傷吐血的,若真有萬一,她鐵定後悔終生。

所以……到底要不要讓他恢復武功呢?

她想得頭都快裂了,也沒有答案。

倒是龍天宙看出她的掙扎,明快地替她做了決定。「武功是我自己廢的,既然動了手,我就不會後悔,陛下無需為此事煩惱。」

「但……你不覺得可惜嗎?你曾經花費那麼大心力練武,結果……」好吧,是她逼他廢掉武功的,但她想再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並且,這回她絕不干涉他的決定。

她深吸口氣,續道︰「朕雖沒走過江湖,卻也听過‘劍在人在,劍忘人亡’這句話,由此可知武功對于一名武者有多重要,所以……你若想恢復武功,朕……朕可以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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