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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雨虹 -【教父V.S純情天使(非常大男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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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5: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雨虹 - 教父V.S純情天使(非常大男人之一)

「我不在,妳就和男人亂來?」
什麼和男人亂來?好難聽哦!
人家只是和其它男生說話而已,
他怎麼可以隨便亂扣人家帽子?
「連講話都不行!」
為什麼不行?他也是男生啊!
而且……而且他又不是她的誰,
他們只是朋友而已,
他會不會覺得他管太多了?
雖然他對她很好,她也很喜歡他,
可是,只有男女朋友才會這樣吧?
什麼!?他就是打算將她收歸己有?
這……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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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你們幾個在那邊幹什麼?跑?!還跑?!快給我停下來!」

  訓導主任一路口哨吹得嗶嗶響,肥胖的身軀由中庭長廊,向校園左側角狂追而去,震動的腳步猶如四級地震。

  由於此時正值放學前的清掃時間,操場上多的是正在執行打掃工作的學生,訓導主訓狂掃而過,引起一陣喧嘩與騷動,同學們均停下手邊的工作,引頸觀望。

  「發生了什麼事?」幾個女生好奇地竊竊私語。

  「不知道……可能又是那個人!」

  「誰呀?」

  「就是那個人呀!從台北搬過來的那一個,好像叫石滕風。」

  「喔?他呀!看起來凶神惡煞,挺可怕的!」

  女生們縮縮肩膀,做出畏懼的表情,好似那個人就站在她們的面前似的。

  「可是我覺得他好帥哦!奸像漫畫書裡的男主角。」一位可愛的女生,雙眼閃著仰慕的燦光。

  「你神經病啊!聽說他是黑道大哥的兒子,喜歡上那種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馬上有人發出警告之語。

  「對呀!和那種人最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又有人附和地勸告道。

  存著愛慕之心的小女孩抿抿嘴,不得已只好收起愛戀的目光,縮著脖子說:「我哪敢喜歡他?!我只不過覺得他長得很帥而已……」

  校園左側角——

  「老大,怎麼辦?!」

  前面是兩公尺半高的圍牆,完了、完了!這下子跑不掉了,穩死的!

  「翻過去!」帶頭的高個兒一聲令下。

  「翻……可是翻不過去啊!老大。」

  兩公尺半高的圍牆對一般人來說,確實是有點困難度。

  「笨蛋,平時叫你多吃兩碗飯,你不聽!」

  高個兒狠狠地往前面那顆頭顱一拍,接著推開他,俐落地一躍上牆,然後反身過來伸出手,再一個個往上拉。

  「老大,你真行也!」阿東趕緊巴結。

  「廢話,動作快一點!」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翻過去了,高個兒轉身準備走人了,突然,自後頭追上的訓導主任大喝一聲:

  「石滕風,你還給我爬牆!」

  被喊住的高個兒,站在兩公尺半高的圍牆上,挑釁地往追得氣喘吁吁的訓導主任一瞥,唇角揚起一抹頑劣的笑,再挑釁地把頭髮往後一撥,做了個「不然你想怎樣」的表情,然後頭也不回地躍下圍牆的另一邊,瀟灑而去。

  「石滕風!」

  訓導主任怒吼,站在圍牆底下,氣極。

  往後退了幾步,他也想跟著翻牆過去,但連跳了幾次,怎麼樣都跳不上去。

  唉……果真人老體力差,想當年他還是陸戰隊小隊長,兩公尺半的圍牆算什麼?五公尺他照樣跳過去,不過,現在真的是不行了!

  就在訓導主任氣喘如牛,準備放棄時,突然瞥見牆角有輛腳踏車。

  「石滕風,你這回死定了!我今天非逮到你不可!」

  跳上腳踏車,他急追而去,一邊猛力的踩腳踏車,一邊吆喝:「石滕風,你不要跑!你跑不掉了!」

  石滕風到底是誰?

  他在半年前搬進這個小鎮,是個讓人頭痛又麻煩的不得了的人物。據說他老子是黑社會頭子,很高階很高階那種,黑白兩道都不敢碰的「大人物」。

  不過幸好,他的黑道老子並沒有一起搬來這個小鎮,現在與石滕風住在一起的,是他的姑姑。

  說來,這個女人也是一個怪人,一個謎樣的女人,三十幾歲依然美艷動人,出入皆有名貴跑車代步。

  有人說,她在美國和一個富商結了婚又離了婚,然後帶著大筆的贍養費回台,窩在這個小村鎮只為避人耳目。

  也有人說,她根本沒結過婚,有錢的情夫倒是一堆,只要看停放在她那棟豪宅門前的名貴轎車不斷更換,就知道了!

  更有人說,其實不要小看這個美艷女人,她還是劍橋畢業的物理博士,差一點就拿到了諾貝爾獎,不曉得真的還是假的?

  反正,一切都是傳言,他們的與眾不同,除了突顯與這個小鎮格格不入外,更讓這個純樸的小地方,多了一些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但,石滕風的出現,多少為這純樸的地方帶來隱憂與不安,雖然他的黑道老子並不在身邊,但是,他闖禍鬧事的本領,仍然一樣不少。

  他狂傲不羈,逃學、蹺課、打架、滋事、頂撞師長……舉凡一切不合校規的,他幾乎都做過了,於是,在這樣惡性循環下,看到學校上演這種官兵抓強盜的情節,已是家常便飯。

  唉……訓導主任難為喔!

  「石滕風,你給我站住!」

  眼看訓導主任又從屁股後面追過來,石滕風一翻眼。真是陰魂不散!

  本來以為已經蹺課成功,現在又不得不跑了。

  「老大,怎麼辦?黑面仔追來了!」

  「閃!」

  一聲令下,五、六個學生向四面八方鳥獸散,再加上打掃的學生很多,一時間,訓導主任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

  「呼——呼——」

  石滕風兩手壓著膝蓋,靠著樹幹喘大氣。先是被追著跑,接著爬牆又拉人,然後再被追著跑,喘死他了!

  就在他起身做深呼吸時,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個正在打掃的女孩。

  女孩不奇怪,打掃也不奇怪,然,他就是被吸引住了,原因是……

  畫面真的好美——

  女孩拿著掃把站在樹蔭底下,仰著頭微笑,模樣看起來很閒適、很享受。

  夕陽的餘暉自葉縫間穿透,橘紅色的斑斕光采遍灑在她的身上,將女孩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橘紅色。

  微風一吹,女孩的頭髮輕揚,雖然只是耳下一公分的短髮,看起來卻那麼柔軟、那麼美麗。

  他怔住了……

  那個女孩似乎意識到有雙注視的眼睛,忽地轉過臉來,正巧與他窺視的目光相觸。

  他呆了一下,匆匆移開視線,無措的雙手插進褲袋,假裝看向別的地方。

  「你們幾個有沒有看到,剛才從這牆上跳下來的人?」遠遠傳來訓導主任的大嗓門,聽起來還有一段的距離。

  那個女生看了看藏身在樹下的石滕風,微微蹙起眉心,似乎在猶疑什麼。

  石滕風反身瞟量訓導主任的距離,回過頭,又接觸到那個女生的視線。

  他的表情像突然被人揍了一拳般狼狽,可能是惱羞成怒吧!接下來,他居然齜牙咧嘴地朝她揮了揮拳頭。

  「看什麼看?!小心老子揍你!」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的關係,那個女生好像沒聽清楚他的恐嚇。

  她抿抿嘴,然後低下頭,由裙子的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怯怯地走過來,遞給他。

  「你的膝蓋流血了。」

  石滕風愣住,一向酷傲的臉因這一句意外的話,而瞬間破功。

  他的臉紅了起來,居然乖乖伸出手接過手帕,緊緊握在手心。

  倏地,一襲秋意甚濃的風吹來,滿地的落葉被捲飛開來,吹揚起她柔軟的髮絲,瞬間的畫面,有著飄然的美感。

  她一手按住頭髮,一手壓著飄揚的裙子,隱隱約約,他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沁人心肺的柔香,真好聞!

  「今天的風好大哦!」輕柔的嗓音再度揚起。她不像在和他對話,比較像是喃喃自語。

  石滕風的臉又紅了,他不是故意看見的,但是剛才風揚起時,他發現她有一雙均勻白皙的腿。

  風停了,她放下手,這才感覺到石滕風緊盯著不放的視線。

  她怯懦地對石滕風匆匆點了頭,很快地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認真做起掃地工作。

  風靜後,一切回歸原位,好似方纔的事情,從來不曾發生。

  石滕風握緊手帕,又看了那個女孩一會兒,然後不動聲色地將手帕收在褲袋內,轉身準備走人——

  「那邊那個拿掃把的女同學,你剛剛有沒有看到從牆上跳下來的人?他們都跑哪去了?」訓導主任突然指著那個女孩問。

  石滕風愣住,回頭。

  她直覺地看往他的方向,他們的目光在短時間內,做第三次的接觸。

  不知道為什麼,他信任她,就是肯定她不會出賣他。

  「到底看見沒有?」

  訓導主任又一吼,那個女孩一嚇,左臂就這麼伸了出來,往石滕風所隱藏的位置一指。

  石滕風一陣錯愕,張大了嘴巴,完全反應不過來。

  當他反應過來想要跑時,已經來不及了,訓導主任旋風般的腳踏車衝了過來,一把拎起他的衣領。

  「石滕風,再跑啊!你不是最會跑的嗎?我看你這次能跑到哪裡去,走,跟我回訓導處!」

  該死的!

  石滕風狠狠地回頭瞪向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像嚇呆了似地直盯著他看,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起來好無辜,像小鹿受傷的表情。

  「你完了!」石滕風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發出警告。

  「你說誰完了?你才完了!」訓導主任大吼,「這一次我要記你一個大過!」

  呿!一個大過有什麼了不起?三個他都不怕,但是,被人擺了一道實在很不甘心!

  石滕風回頭,又瞪她。

  那個女生嚇壞了,咬著唇,眼眶好紅好紅……

  xxxxxxxxxx          xxxxxxxxxx          xxxxxxxxxx

  「深愛,隔壁村的陳老師交代要兩斤的麵粉和一瓶烏醋,待會兒有空,你幫忙送過去一下。」雜貨店內,傳出鄭伯伯慣有的大嗓門。

  「好,我知道了,待會兒就送去。」

  鄭深愛挽起袖子,拿木板子用力拍打著清洗的衣服,再努力搓揉,直到男性汗衫上那層黃黃的汗垢,變得潔白如新。

  曬好衣服,拭了拭汗,進屋把才纔爸爸交代的貨品準備齊全,再騎上她那台色彩已經斑駁的淑女車,她搖搖晃晃地往隔壁村騎去。

  鄭深愛家的雜貨店,開在小鎮幾公裡外的一個小村子裡,村子不大,只住了幾戶人家,而她家是村子裡僅有的一家雜貨店,且又是老字號了,所以連鄰村的居民都習慣向他們叫貨,因此,鄭深愛幾乎每天都要在這條小路上,來來回回地騎上好幾遍。

  鄭深愛是個很得人緣的孩子,村人都喜歡她,讚她乖巧懂事。她的母親過世得早,所以很小的時候,她就負起照顧父親的責任,除了上學以外,主要工作就是看顧雜貨店,以及處理家裡的大小事務。

  但,儘管她每天如此忙碌,功課卻始終保持頂尖,因為她知道,獎學金可以減輕一些家裡的負擔。

  從雜貨店出來,她騎經點綴著鷺鷥的翠綠稻田。

  在午後的陽光下,和風徐徐吹來,風中透露著悠閒,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草味道,耳邊偶爾傳來清晰了亮的鳥鳴,感覺分外舒服。

  今年她國三了,再半個學期就要聯考。最近,她一直在思考著導師的建議,並且深深困擾著。

  爸爸的關節退化愈來愈嚴重,最近甚至有半夜痛醒的情況,如果她聽從老師的提議到外地讀書,爸爸該由誰來照顧?

  搖搖頭,她還是覺得不行。

  遠遠的,看見一群人在石子路上嘻嘻哈哈,下意識地,她迴避視線。

  他們是師長口中的問題學生,而這些人通常不太喜歡她這種人。

  但是,她又是哪一種人呢?

  再一次的,鄭深愛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上個禮拜的那件事。後來,那個男生不知道有沒有怎麼樣?真的被記過了嗎?

  她感到很愧疚,心底也隱隱不安。

  當時,她並沒有出賣他的意思,只是,訓導主任突然一吼,她就整個人嚇呆了。

  唉……她就是這麼沒用,常常人家講話稍微大聲一點,她就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不過真奇怪,爸爸也是個大嗓門,可是她就不怕!

  路上的那群人逐漸與她靠近,就在擦肩而過時,突然,她視線中晃進一個熟悉人影。

  鄭深愛吃了一驚,一時沒注意到路面剛巧有個鋁罐,來不及閃躲,她尖叫一聲後,就直接壓了上去,輪子霍地一歪,扭呀扭呀,天空斜了一邊、大樹斜了一邊,那個男生的臉也斜了一邊……

  砰!

  終於,她摔進路旁的大水溝裡。

  那群男生停止了嘻笑,面面相覷後,好奇地走過去觀看,瞠目結舌之餘,笑聲更形誇張。

  「喂,你到底會不會騎車呀?」有人問。

  鄭深愛很快地爬起來,雖全身痛痛的,不過奸像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身上的衣服都濕了,陳老師的麵粉也泡了湯……

  她臉紅的在川流的水裡撈起麵粉,結果麵粉不是糊在塑膠袋裡,就是流散在水溝,救不回來了。

  不過,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

  她偷偷打量那個男生,他正看著別的地方,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她,最好是忘了!她心裡祈禱著。

  匆然,那個男生視線轉了回來,對上她的,她一愣,由他臉上陰沉的臉色判斷,他——記得她!

  完了!

  鄭深愛垂下頭去,眼眶很快紅了起來,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喂,你有沒有受傷?還不趕快上來!」站在他旁邊的男生好心地朝她揮手。

  「揮什麼揮?!下去把她牽上來啦!」另一個人嘻鬧著,一腳把揮手的男生踹下水溝。

  落水的男生嗆了水,咳了幾聲,又罵了幾句粗話,惹得其他人大笑,只有石滕風的表情還是繃得很緊。

  鄭深愛很快地自己爬上去,其他男生也七手八腳的,幫她把腳踏車牽回路面。

  「對不起。」鄭深愛小聲地說。

  她的眼眶好紅,頭壓得好低,衣服全都濕透了,白襯衫貼著學生型內衣,隱約透出微隆的胸脯。

  她又難過又尷尬,好想挖個地洞藏起來。

  「她在對不起什麼?摔倒的是她,又不是我們。」

  「是呀!好可愛。」

  其他男生全都好玩地看著她,但是石滕風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用他那雙清亮的眼眸,冷冷地打量她,那半摻著敵意的目光,叫鄭深愛害怕得連呼吸都憋住了。

  「喂,你叫什麼名字?長得挺可愛的。」

  「呿!趁機把馬子呀?」

  男生繼續嘻鬧著,石滕風突然不耐煩地冷瞟了他們一眼。

  「到底夠了沒有?還不走啊?」

  雖然大家都沒有離開的意思,不過既然老大說話了,不走也不行了!

  一群男生邊走邊回頭,紛紛用捨不得離開的眼光瞅著她看。

  鄭深愛知道他們會回頭的原因,八成和她濕透的衣服脫不了干係,她覺得好尷尬又……很受傷!

  他應該還在生氣吧?那麼,那天他一定是被記過了!

  懊惱地咬著唇,牽起腳踏車才準備踩上去,突然,後面啪達啪達的,一個男生跑了過來,將一件男用外套塞進她的手裡。

  她傻住。

  「我們老大叫我拿來給你。」他邊說,邊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瞅著她看,笑得不懷好意。「我要走了,再不走,會被我老大K!」說罷,他奔向前面那群等待的男生。

  鄭深愛歪著頭,心裡覺得奇怪。

  她攤開外套,上面繡了藍色的字體——

  「石滕風。」

  她跟著念了一遍,眨眨眼,再看向那群人,他們已經離她好遠好遠,人變成好小好小。

  「他已經不生氣了嗎?」她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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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6: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鄭深愛,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台上的導師在下課前,突然交代了一句。

  老師可能又要問她有關聯考的問題,鄭深愛一路上都低著頭想,待會該怎麼回答比較好,以至於沒有發現操場上的那陣騷動。

  石滕風又和人打架了!

  這一回,他打了鎮長的兒子,聽說他們兩個早就互看對方不順眼了,開打是遲早的事,只不過兩方的來頭都不小,這回校方可能要頭疼了!

  其實鎮長的兒子邱進義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仗著家裡有點錢,再加上地方勢力,成天作威作福,專欺弱小,比起只找勢力相當的人幹架的石滕風,邱進義算是個「俗仔」!

  不過,俗仔是俗仔,混久了也會變成地頭蛇,再加上有老子當靠山,敢當面和他槓上的,除了石滕風之外,還真當沒有別人。

  這次引起他們衝突的導火線,是一個撿垃圾的阿婆。

  這位阿婆每天都會固定到學校來撿垃圾,順便收集中午學生們剩餘的殘食回去餵豬,倘若遇到剩食還算乾淨的,她甚至會直接拿來吃。

  這種行為雖然不衛生,但也是因為阿婆生活困難,再加上生性節儉,因此,通常學生們見了,都只抱以同情的眼光,並不會干涉,然邱進義這個俗仔,竟閒來沒事,找可憐的老人家欺負!

  他帶著一群人到阿婆撿垃圾的地方,將吃不到一半的昂貴便當攤開給阿婆看,問阿婆想不想吃?

  阿婆毫無心機地直點頭,順道數落他,東西要盡量吃完,不要浪費。

  結果,邱進義卻「哼」了一聲,把便當倒在泥土上,並大聲笑說:「撿呀!撿起來吃呀!你不是說不要浪費?那你還不趕快撿起來吃下去!」

  正當阿婆要伸手去撿時,剛巧被路過的石滕風撞見。

  他看見邱進義一腳把阿婆踢倒,並揚聲大笑。「髒死了!你們看看她有多髒!髒老太婆、臭老太婆,早死早超生!」

  石滕風氣不過,奔過去直接一拳往他臉上揮過去。他要他向阿婆道歉,邱進義竟然仗著人多勢眾,嘴硬地說:「道歉?不可能!不然你想怎樣?!」

  結果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海扁,沒辦法,就是有人這麼賤!

  鄭深愛轉進辦公室前,仍然沒有留意操場上的騷動,進了辦公室才發現,辦公室裡空蕩蕩的,導師也沒有在座位上,於是,她只得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

  過不了多久,辦公室門口傳來一陣喧嘩,對面的訓導處擠了一堆人,其餘的老師也紛紛進到辦公室裡,但熱烈的討論聲並沒有中斷。

  「我的天,剛才真是恐怖!」

  「是呀!我還以為要鬧出人命了!」

  「唉,學校出了這兩個人,真是讓人頭疼!」

  「還好,都三年級了,忍一忍,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

  「是呀!這麼想就安慰一些。」

  聽著他們的竊竊私語,鄭深愛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往對面的訓導處瞧,因為圍觀的人很多,她探了半天,什麼也看不到。

  當——當——

  上課鈴響了,圍觀的同學紛紛退開,鄭深愛等不到導師,也準備回去上課了。

  她踏出辦公室,下意識地再往訓導處一瞥,不意卻與石滕風那雙深邃的眼睛對個正著,他的表情像是吃了一驚。

  鄭深愛也呆住了,過度的驚嚇使得她心臟劇烈收縮,接著,臉就跟著紅了起來。

  他銳利的目光並沒有馬上移開,仍然盯著她,那濃黑的眼眸像要穿透她似的,讓她站在那裡,進退不得。

  他緩緩挑起一層,嘴角微揚,嘲弄似地看著她。

  這樣的情形真的很奇怪,明明犯錯的人是他,現在要接受處分的人也是他,但是感到心虛的人,卻變成了她。

  「鄭深愛?」

  導師的聲音適時地出現,解救了她。

  鄭深愛吸了一口氣,突然有一種被救贖的解脫感。

  「對不起,我叫你來辦公室,結果自己卻忘了。」

  導師朝鄭深愛走過來,就站在辦公室門口,與訓導處僅隔著一個走道的距離。

  「沒關係。」鄭深愛行禮,再匆匆地瞥了一眼石滕風。「那我先回去上課了。」

  然而,導師似乎沒有放她走的打算——

  「等一等。」導師又喚住了她,「這一節上什麼課?」

  「體育。」

  「哦,那不要緊。」導師無所謂地說。「鄭深愛,我想和你談一談有關你升學的問題。」

  鄭深愛咬著唇。她想離開,卻不敢告訴老師。

  「你打算放棄聯考是不是?」

  「是。」鄭深愛頭壓得好低。

  她猜,那個人一定聽見了吧?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導師擰了擰眉。

  「為什麼?你明明就可以上第一志願的,難道真的要放棄?」

  「對不起,老師。」她的聲音比貓叫還小聲。

  導師歎了一口氣。

  「咱們學校能考上的人已經不多了,你也知道連校長都指望你,你就這樣放棄,叫我怎麼跟校長交代?」

  「對不起。」她的聲音更小了,仔細聽,好像還有點哽咽。

  「你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了,把你的困難告訴我,我才能幫你解決呀!前幾天我也去找你父親談過,他都已經同意你參加聯考了,為什麼你還不改變心意?」導師氣急敗壞,詢問的聲音也愈來愈大。

  「我想過了,我想讀凱英。」擠了半天,她終於擠出一句話來。

  「凱英?!」老師十分訝異地叫了起來。「你為什麼要讀凱英?你明明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考上第一志願,然後再考大學,將來的出路是多麼不可限量,結果你居然想窩在這個小村莊,讀一所三流的高職學校!」

  「對不起。」

  她依舊低著頭,第三次說對不起,這回,眼淚已經滴了下來,落在握緊的手背上。

  訓導處裡的石滕風不禁聽得皺眉。她除了「對不起」以外,還會不會再講點別的?

  不考高中、不上大學又怎樣?不高興,可以大聲回話呀!幹嘛像個小媳婦似的,只會低頭哭著說對不起?

  真是個笨蛋!

  鄭深愛的導師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突然趕過來的鎮長及鎮長夫人給打斷。

  鎮長的後面跟了一大串人,有校長、有主任,連警察都來了,還有一些鄭深愛不認識的人。

  「我的天,進義!這是我的進義嗎?」

  鎮長夫人一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又哭又嚷,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

  「是誰把他打成這樣的?!」鎮長怒不可遏地嚷了起來。

  辦公室裡的老師全衝出來圍觀,一下子訓導處門口又擠滿了人,把個頭小的鄭深愛擠退到一旁,鄭深愛的老師也忘了繼續逼問,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騷動震住了。

  鄭深愛本來應該直接回去上課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雙腳像是黏在地板上似的,怎麼也走不開,甚至還踮起腳尖,越過看熱鬧的人群往裡面瞄。

  「鎮長、鎮長夫人,請先息怒……」

  「太過分了!是誰?快告訴我,到底是誰?」鎮長繼續叫囂,完全不理會校長的安撫。

  石滕風撇了撇嘴。

  「是我。」他不怕死的說,睨著鎮長看的眼神帶著玩世不恭,跟其他長輩直挺的姿勢比起來,他斜伸出一隻腳的模樣,真的是目中無人!

  鄭深愛看得心驚膽跳。他怎麼那麼大膽啊?!

  「你、你是什麼東西?太不像話了,我馬上讓你退學——」鎮長怒吼的叫聲戛然而止,因為這個時候,門口又起一陣騷動。

  人潮擁擠的走道自動開出一條道路,迎面而來的女人,亮眼得有如影視紅星,風姿綽約,讓人目不轉睛。

  「剛剛是誰說誰要退學?」石雪琴含笑地將所有人看了一遍,最後目光停在石滕風的身上。

  「姑姑?!是誰叫你來的?」石滕風的表情看起來不太自然,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懊惱。

  原來,他這個人也會不好意思啊!鄭深愛想著,又好奇地打量起石滕風的姑姑。

  「你又和人打架了?我不是告訴你,想練拳頭就到健身房嗎?人肉打了是會疼的。」

  石滕風的姑姑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乍聽之下沒有什麼魄力,也不像在訓斥人,倒是有一點幸災樂禍的調調。

  「石女士,事情是這樣子的,今天石滕風他打傷了鎮長的公子,我想,你應該能瞭解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吧?」

  石雪琴打量了一下邱進義。

  「我看這個孩子也沒什麼大傷,不如把他們各自記個過,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算了。」她輕輕鬆鬆地說著,彷彿記過就像吃飯一樣平常。

  訓導主任忍不住搖頭歎息。

  有這種家長,難怪會養出石滕風這種問題學生!

  「不能就這樣算了!」鎮長夫人氣得衝了出來,擦腰怒視石雪琴。「把我的寶貝兒子打成這副樣子,你想說算就算嗎?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那你想怎麼樣?」石滕風捺不住地出聲。

  「滕風,有大人在的時候,小孩子把嘴巴閉上。」石雪琴依舊笑咪咪的,她問鎮長夫人:「你說要怎麼辦?賠償醫藥費嗎?多少錢,你開個價。」

  鎮長夫人氣得手腳發抖,「你、你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我才不希罕你的錢!」

  氣、氣死人了!難道他家沒錢嗎?

  石滕風冷哼一聲。「這句話你應該早點教你兒子,那他今天就不會討打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

  「滕風!」石雪琴打斷張口欲駁的石滕風。她知道石滕風不會無緣無故打人,除非那個人很欠打。因此,她含笑地對鎮長夫人說:「不如先問問您的寶貝公子,今天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挨打。」

  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到邱進義身上,只見邱進義畏首畏尾的,一副被打怕了的樣子。

  石滕風鄙視地睞了他一眼。「說啊,叫你說,你不說,沒膽子說啊?」

  「說呀!你怕什麼?你爸爸在這裡,有什麼事你儘管說!」鎮長夫人急催著,看著自己兒子懦弱的樣子,真是又急又氣。

  「或許他說不出口,我看就讓其他的孩子來說好了!」石雪琴指向其他掛綵的學生。

  在眾人嚴厲的眼光下,學生不敢再有所欺瞞,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情形敘述一遞。

  鎮長及鎮長夫人的臉色簡直是青白交錯,不過盛氣凌人慣了的鎮長夫人,依然嘴硬的說:

  「就算是這個樣子,那也不能打人呀!打人就是不對,校長,我認為應該把這個孩子開除才對!」

  站在訓導處外的鄭深愛聽了,不由得皺起秀麗的眉心。

  她心裡很是替石滕風擔憂,並且不認為他做錯了,甚至……甚至還覺得,他做得好極了!

  邱進義是她的同班同學,她知道那個人真的好壞!

  石雪琴依然面不改色,她笑咪咪的又問向鎮長:「鎮長,你的意思如何?」

  鎮長呆了一呆,原本怒不可遏的表情突然收斂了不少,換上了一張勉為其難的笑臉。

  「石小姐說的是,凡事以和為貴,我也覺得這事情就這麼算了好了!」

  「怎麼可以算了?!我兒子被打成這副德性,這口氣我……」

  「好了,你給我閉嘴!」鎮長大喝一聲,打斷鎮長夫人的跋扈叫囂。

  其實他心裡是有點畏懼石雪琴的,這個女人太莫測高深了,在弄不清楚她的底牌以前,最好是不要惹上這個女人。

  結果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但,誰也想不到,因為石滕風與邱進義結下的梁子,最後竟然牽扯上鄭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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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深愛起初很專心聆聽老師講課,後來,她的視線轉而停泊在窗戶外,再也收不回來。

  她的教室位於三樓,且又坐在靠窗的位子,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校外一大片黃澄澄的油菜花田,襯著綠綠的中央山脈的美景。

  油菜花田緊挨著鐵軌,兩三個男同學穿著制服,背著書包在鐵軌上戲耍,其中有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看起來格外眼熟。

  好像是那個人……

  鄭深愛悄悄的把手伸進書包,摸到裡面一件男生的外套。

  她早就想還他了,可是……

  「鄭深愛,你在看什麼?」老師突然喊了一聲,班上所有人的視線,同時眾集到她身上。

  她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老師跟著探了探窗外,「又是那一群人!」她用極輕鄙的語調說,接著轉向鄭深愛,訓道:「鄭深愛,上課專心一點,你最近真的很讓人頭痛!」

  她抿著唇,再也不敢看向窗外,然一顆心卻早已飄到外頭的那片油菜花田,不曾再回到書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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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她抓起了書包,匆匆奔出教室。

  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外套還給人家才行。

  這幾天冷鋒過境,學生們都把難得有機會穿上的外套穿了起來,校園看起來黑黑的一片,所以那個人的卡其制服,就顯得格外搶眼。

  她常常遠遠地看見那個人,只穿了件卡其制服,縮著脖子,把兩隻手插在口袋。

  她想,他一定很冷,但是她卻鼓不起勇氣走上前,將外套還給人家。

  不知不覺,鄭深愛已經跑出了校外,這還是她有始以來第一次違反校規,但是,沒有辦法,如果現在不趕快把外套還給他,等一下他又不知道溜到哪邊去了!

  鄭深愛的跑步聲引起了鐵軌上那些男生的注意,他們回過頭來,吃驚地看著她,石滕風也瞪大了一雙眼睛。

  「你來幹什麼?」

  鄭深愛喘著氣,緊緊抓著書包,仰頭注視他。

  面對面地站著,才發現他真的長得好高,高得讓人有一種壓迫感。

  石滕風身後的男生開始鼓噪起來,他們似乎記起了她就是騎腳踏車摔進水溝的女生,一群人在石滕風身後傻呼呼地笑,外加打打鬧鬧的耳語,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石滕風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

  「吵死了!」他大吼一聲,鼓噪的聲音馬上停了下來。

  「現在不是還沒放學?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板起臉,以掩飾他的驚訝與緊張。

  「那個……」鄭深愛支支吾吾的。

  「什麼?」他不自覺的向前傾身。

  「就是……那個……」鄭深愛愈來愈緊張,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那個……」

  「啊?」

  她急得一張小臉愈來愈紅,話愈是說不清楚。

  石滕風皺眉的模樣看起來很凶,害得她更緊張,緊張得又要哭了。

  石滕風終於捺不住,突然一個箭步向前,伸手扯了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好柔,和想像中一模一樣!

  「到底什麼事情?快點說。」他居然臉紅了!

  她一愣,頭皮被拉得有點痛痛的,但是很奇怪,她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

  「我……我要把外套還給你。」

  很快的,她從書包裡掏出他的外套,遞還給他。

  「早就應該還你了,那天……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她說得亂七八糟的,不曉得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沒有?

  石滕風並沒有馬上伸手去接過外套,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把外套接過去,隨便一披,搭在肩上。

  「我……我剛剛說對不起,不曉得你有沒有聽見?」當石滕風回過頭準備走的時候,鄭深愛又鼓起勇氣說了一次。「還有那一天,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聽見了。」

  她打住,呆呆地望著他的背。

  呃……他剛剛說話了嗎?

  他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的臉。「你這個女人真囉嗦,重複的話到底要說幾遍才夠?」

  蠢死了!不過挺可愛!

  「啊?」

  「快被你煩死了!」

  石滕風不再理會她的反應,反身就走。他是故意裝酷,其實心裡樂得不得了。

  同是玩在一塊的男孩子,當然瞭解老大的心態,他們不約而同地用別具深意的眼神回望鄭深愛,卻也不敢逗留地跟在石滕風後面,愈走愈遠。

  幾個男生繼續在鐵軌上戲耍,推來推去,嘻嘻哈哈的,突然,有一個人被石滕風一腳踹到油菜花田裡去。

  她嚇了一跳,愣住。

  跌在油菜花田裡的男生,很快又站了起來,摸摸頭,再次加入他們嘻笑的陣容。

  鄭深愛呼了一口氣。

  他這個人講話的口氣極差,態度又惡劣,但是站在他身後的她,卻傻傻的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鬆了口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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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卻了心頭事,鄭深愛以為再也不會和那個人有所瓜葛,每天上學放學,看店做家事,很快地,她又回到了以往安靜平常的日子,煩心的,依然是每天老師總要問一次:

  「鄭深愛,你到底要不要參加聯考?!」

  她皺著眉頭由書本上移開視線,落在坐在搖椅上打盹的父親臉上。

  他正睡得香甜,偶爾問或的傳來打鼾聲,看來是睡了好一陣子了。

  鄭深愛站起身來,將掛在牆上的電視關上,再進屋拿件薄毯子出來,為父親蓋上。

  聯考她是決定不去參加了,雖然爸爸也說沒關係,讀書要緊,他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叫她別顧慮那麼多,但是……鄭深愛還是放心不下。

  要她離開爸爸到那麼遠的地方讀書,讓爸爸一個人看顧這家店,還得騎腳踏車送貨到村子外……她眼眶紅了紅,搖搖頭。

  還是不行的!

  突然,電話鈐響,她驚了一下,趕忙接起。

  「是,阿嬸。糖一包,麵條還有烏醋,好,我知道了,現在馬上幫你送過去,對,來得及,我騎車很快的,是,謝謝。」

  掛上電話,轉身,鄭伯伯已經醒過來了。

  「是誰呀?」

  「隔壁村的阿嬸,她要糖、麵條和烏醋,我現在就幫她送過去,她急著要用了!」

  「哦,好好,那你快點!」鄭伯伯急著要幫忙拿烏醋,結果才從搖椅上站起來,又跌坐了下去。

  「爸,你坐著,我來拿就好。」

  鄭深愛趕忙跑過來,扶住父親,看著父親如此虛弱,她又有一股想流淚的衝動。

  「好好,你拿。奇怪,最近膝蓋特別痛,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變天了!」鄭伯伯自顧自地叨念著。

  鄭深愛怕被爸爸發現她泛紅的眼眶,刻意地迴避他的視線。「爸,那我先過去,很快就回來。」

  「好。」

  鄭深愛很快的拿了東西,騎上她那台腳踏車走了。

  鄭深愛一離開,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張家要沙拉油,本來張媽媽聽說鄭深愛到隔壁村去了,就說她要自己過來拿,但是鄭伯伯直說不要緊,他送過去就好。

  從雜貨店到張媽媽家有十五分鐘的路程,雖然都是鄉間道路,但偶爾還是會有幾輛車子經過。

  鄭伯伯提著沙拉油半跛地走在路上,走著走著,膝蓋愈來愈痛,他受不了地蹲了下來,休息了一會後再站起來,突然前面來了一輛車子——

  「啊!」

  「啊!」

  車內和車外同時驚叫出聲。

  石雪琴急踩住煞車,顧不得額頭以及胸口撞擊帶來的疼痛,拉起手煞車,連忙下車。

  她撞到人了!

  血泊中趴著一個年約五十的男人,動也不動的模樣,相當駭人。

  「老伯?老伯!」她叫著,但,對方已經沒有意識,旁邊的一瓶沙拉油因撞擊而破裂,她怕引發更大的危險,趕緊回車上取行動電話,按了幾個鍵。

  「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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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鄭伯伯進了急診室,鄭深愛心急地在急診室外等待。

  她一下子亂了方寸,身邊又沒有半個親人可以商量,一向愛哭的她,居然半滴眼淚都不敢流。

  對,她不敢哭,她在強忍著,現在爸爸的狀況不明,所以她必須表現得更堅強才行。

  彷彿只要她夠堅強,爸爸就會沒事,這樣的念頭強支撐著她。

  鄰居的阿嬸拚命安慰她,但是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世界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

  石雪琴做了口供,由警察局趕過來。

  「對不起,請問你們是那位老伯的家屬嗎?」石雪琴問向阿嬸。

  阿嬸抬頭看她,鄭深愛也抬頭。

  鄭深愛認得她。她是石滕風的姑姑,怎麼會這麼巧?

  「就是你撞上老鄭是不是?真是沒良心,什麼人不好撞,你去撞老鄭!老鄭才這麼一個女兒,你叫她以後要怎麼辦?你們這些有錢人,買車了不起啊?開了車就隨便撞人!」

  阿嬸情緒一激動,不分青紅皂白,劈裡啪啦就抓著石雪琴開罵,石雪琴倒是很有耐心,除了直說對不起,也說了要負起所有責任,以及往後要真有萬一,會負起照顧鄭深愛的責任。

  不久,醫生由急診室出來了,說了沒什麼大礙,等一下就可以轉進普通病房,又問鄭深愛其他的家屬到了沒有,鄭深愛回答他沒有其他家屬,醫生支吾了一下,打量了鄭深愛的穿著,然後轉身離開。

  鄭深愛沒有再繼續追問,不知道醫生是什麼意思,但是八成和錢脫離不了關係,因為每次大家談到有關錢的問題,就是用那一種眼神看她,她已經相當熟悉了。

  轉進普通病房,鄭伯伯醒後又睡著了,最後,連隔壁的阿嬸都回去了,石雪琴還是沒有離開,她一直默默的陪在鄭深愛身邊,協助她辦理所有住院事宜。

  「對不起,一直麻煩您,現在我爸爸已經沒事了,您可以先回去了,沒有關係的。」鄭深愛在病房前對石雪琴說。

  石雪琴打量眼前的女孩,心中有說不出的好感。

  她的身上有一種平凡秀逸的氣質,五官也十分可愛漂亮,不過就是瘦了一點。

  「我不急著回家,反正家裡也沒什麼事情。」石雪琴笑說,「剛才我真的很緊張,深怕闖了大禍了。」

  鄭深愛一愣,然後瞭解地笑了。「其實,剛才我也是好害怕呢!」

  「哦?真的?我還在想,你這個孩子真是勇敢,從頭到尾都沒見你哭呢!」

  才說著,鄭深愛的眼眶竟然馬上紅了起來,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別過臉去,想止住眼淚,這回卻是想停也停不住。

  石雪琴悄悄的走上前,將鄭深愛攬入懷裡。「好孩子,想哭就哭沒有關係,強忍著眼淚對身體可不好哦!」

  好奇怪的情況!好奇怪的對白!他們明明就不熟悉,明明就是對立的立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鄭深愛像是終於遇到了一個能夠傾吐悲傷的人,她就這樣子偎在石雪琴的懷裡哭了好久,直到——

  「姑姑,你搞什麼鬼啦!駕照拿假的哦?居然開車去撞……呃?你在幹什麼?!」

  石滕風像撞見鬼一樣瞪著鄭深愛。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鄭深愛趕緊由石雪琴的懷裡退開,別過臉去,急忙抹乾淚水。

  石雪琴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大呼小叫的,你不知道這是醫院嗎?」她看了一眼鄭深愛,又看向石滕風。「原來你們兩個認識。哦,對了!你也是讀群英嘛!你們是同學嗎?」她彷彿現在才想起來石滕風是群英的學生。

  「耍白癡啊?!」

  「有沒有一點禮貌?我是姑姑耶,當心我揍你。」

  噗哧——

  笑聲來自角落的鄭深愛,石滕風一個凶凶的眼神立刻瞪過去,鄭深愛明顯地縮了一縮。

  「對不起,我先進去了。」她囁嚅道,接著逃進病房裡。

  「你看,人被你嚇跑了!」石雪琴瞪了石滕風一眼。

  石滕風臉擺得臭臭的。「剛剛你們在幹嘛?她在哭哦?」

  「是啊!她在哭。」石雪琴挑起一眉,注意到石滕風愈來愈僵的臉色。「怎麼?你和她很熟嗎?」

  他反瞟一眼,又問:「那你們怎麼會認識?她來醫院幹什麼?」

  愈來愈多的問題,讓石雪琴敏感起來了。

  她從頭到腳把石滕風看了一遍,微彎的唇線,透露出她已猜到端倪。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我開車撞到了她的父親。」她涼涼地公佈答案。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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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拿去!」

  一盒熱騰騰的便當往病床旁的茶幾一擺,石滕風臭著臉說。

  鄭深愛自書本上抬起疲倦的視線,先看向便當,再看向石滕風。

  「不用這麼麻煩,我隨便吃一吃就飽了。」

  每天他總會送熱騰騰的便當過來,而且每次臉都擺得臭臭的,像是被人拿把刀押著脖子才做這些事似的,讓鄭深愛感到非常內疚,也非常的害怕。

  她猜,這一定是他姑姑強迫他買的。

  「隨便吃一吃是吃什麼?」他的臉更臭了,好像她說了什麼讓他生氣的話似的。

  鄭深愛害怕地低下頭去,囁嚅道:「我家開雜貨店,店裡頭有很多的泡麵。」

  他瞪她一眼。

  「叫你吃就吃,囉嗦什麼?!」

  吃泡麵?難道他買的排骨便當會比泡麵難吃?這個女人真是欠扁!

  鄭深愛抿抿嘴,被他一吼,眼眶又紅了起來,他立即瞪過去。

  「還不吃?真要我扁你,你才肯吃是不是?!」

  鄭深愛嚇壞了,不敢再有其他意見,趕緊打開便當盒,紅著眼眶低著頭,一個勁兒地猛吃。

  嗚嗚……他幹嘛這麼凶?她只是不想勞煩他辛苦送便當而已,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他的臉每次都板得臭臭的,就算便當再精緻好吃,也吃不出味道來,她寧可隨便泡一包泡麵裹腹。

  但是,她就是沒膽說、沒膽子抗議、沒膽子表示不滿、沒膽子頂撞他,每回他只要凶凶地一瞪,她就嚇壞了,只能委屈地躲起來,偷偷流眼淚。

  石滕風瞄她一眼。有那麼餓嗎?吃那麼快,會不會噎住?

  「喂,你爸爸這個星期六要開刀,你知不知道?」

  真是沒話找話說,她爸爸要開刀,她當然知道,不然女兒當假的哦?

  「嗯。」鄭深愛對著便當盒點頭。

  鄭伯伯這次車禍,可說是因禍得福,他的膝關節退化一天比一天嚴重,早該開刀換人工關節了,但礙於手術費昂貴,遲遲無法動刀。沒想到當石雪琴得悉情形後,竟馬上與醫生商量開刀日期,承諾將付起全部費用,甚至還安排了開刀後的復健事宜。

  這樣的大恩惠,對鄭深愛猶如雪中送炭,不僅幫助鄭伯伯恢復健康,也幫鄭深愛解決了一直困擾她的升學問題。

  「那你這個星期都不回學校上課了?」

  「嗯。」

  他又瞪她一眼。

  「除了說『嗯』,你還會不會說點別的?」一直都讓他一個人找話說,很累耶!

  「啊?」她抬起頭來,惶恐地問:「說什麼?」

  石滕風真的想去撞牆。

  「我怎麼知道你要說什麼?真是麻煩!」

  他又說她麻煩了,不過她好像真的老是麻煩他……鄭深愛的臉紅了紅,抿了抿小嘴。

  「你……你吃過飯了嗎?」她實在是想不出要說些什麼好。

  「還沒。」

  「啊?」

  她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突然又接不下去了。

  原來他還沒有吃啊?那他還不趕快回去吃飯,站在這裡幹什麼?

  「排骨看起來挺好吃的。」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的手伸進她的便當,拿了一塊排骨塞進嘴裡,她愣得說不出話來了。

  「真的挺好吃的。」吃完,他還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幹嘛?不能吃你的便當啊?眼睛瞪那麼大。」才說著,就往她頭頂一敲。

  她撫著有點疼的頭,還是沒膽子抗議。

  「你趕快吃啊!怎麼,我吃過你就不敢吃了?」

  「啊?」

  「啊什麼?還不吃?」

  他用凶巴巴的口氣吼她,鄭深愛嚇壞了,不敢再多遲疑一秒,埋頭苦吃,誰知,由於過於緊張,她手一滑,一顆鹵蛋掉了下去。

  當她彎身撿起來時,抬頭不意瞄到他的臉……

  啊?他臉紅了?

  原來……他這個人也會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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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滕風剛洗完澡出來,晃進客廳,就看見石雪琴皺著眉頭在修理電腦。

  「又怎麼了?」

  「好像壞了,你過來幫我看看。」

  「真是麻煩!」

  他嘴巴雖然這麼說,不過還是走了過去,蹲在主機前檢視那些電路板。

  「先測這個看看,好像是這裡出了問題。」

  「我也覺得是那裡,不過搞了半天還是弄不好。」

  石滕風睨了姑姑一眼,沒說什麼,認真地做各種檢查,很快的就把問題找出來。

  「十字螺絲起子和尖嘴鉗拿給我。」

  石雪琴待在一旁,打量石滕風認真修理電腦的模樣。「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她突然問。

  石滕風看她一眼。「打算什麼?」

  「升學啊!在紐約已經荒廢了一年的學業,回台灣又不見你認真,難道你真的不打算參加聯考?」

  「無聊。」

  石雪琴拿雜誌敲他的頭。「什麼無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就算想對你爸抗議,也不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石滕風扯了一邊的嘴角淡笑。「我才沒那麼無聊,只不過是覺得讀書沒啥意思。人生應該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吧?」

  「人生?你才幾歲啊!老氣橫秋。」

  「哪像有些人,讀了個什麼物理博士,還以為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大搞頭,結果變成老女人了,還沒能把自己嫁出去,遜!」

  「結婚不是女人的終極目標。」

  「讀書也不是我的終極目標。」

  「那你說說看,你的終極目標到底是什麼?」

  石滕風狀似認真地抬頭想了一下。「有馬子把,可以每天做愛做的事,最好次次都能達到高潮。」

  「石、滕、風!」

  「開玩笑的啦!」他笑著跳了起來,躲過石雪琴丟來的雜誌,「修理好了,我要去睡覺了!」

  「聽說鄭深愛家裡開雜貨店。」在石滕風要上樓前,石雪琴突然在他身後出聲。

  「幹嘛?」他打住腳步,回頭。

  「聽說她的媽媽過世得很早,這點倒跟你很像哦!」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說的?無聊!」他不高興地踩著上樓的階梯。

  石雪琴無聲地吁了口氣。這孩子心結還沒解哩!

  「滕風!」

  「又要幹嘛?」

  「今天我去醫院探望鄭先生,聽見他叫鄭深愛回去看店,說是店裡做生意,不能老是關門。」

  「那又怎樣?」

  「沒怎樣啊!只是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家過夜,所以打了電話過去想跟她聊聊天,結果電話響了半天都沒有人接。」

  「說不定在洗澡,你不會待會兒再打。」

  「可是我一共打了六次了耶!從晚上六點到現在,都四個鐘頭了,哪有人洗澡洗那麼久?」

  石滕風的表情完全僵了,下一秒——

  「我出去一下!」他抓起外套衝了出去。

  砰!一聲巨響,那是關鐵門的聲音。

  「呵呵……緊張了吧?」

  石雪琴的姑姑狡猾地笑著。

  什麼六次電話?她才不過打了一通就接通了,鄭深愛啊……她好得很咧!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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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滕風以極快的速度飛奔到雜貨店的門口,氣喘吁吁地站在路燈下,看著雜貨店內燈火通明,馬上,他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該死,被耍了!」他朝空中揮了個空拳,轉身要離開。

  突然,一個歐巴桑與石滕風擦身而過,走進鄭深愛家的雜貨店,她在店裡叫了半天都沒有人回應,嘀咕著又離開。

  石滕風定在那裡看著歐巴桑離開,又回頭盯視雜貨店,突然,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下一秒,他拔腿奔進雜貨店內。

  「喂,有沒有人在?回答啊!鄭深愛。」

  喊了半天,店內確實沒有人回應,他覺得不妙,立即往裡面找。

  「喂,到底有沒有人?回答一聲!」

  「鄭深愛!」

  鄭深愛抱著肚子縮成一團,臉色發青,整個額頭都在冒冷汗。

  她聽到了房門外的叫聲,想回應,卻痛得叫不出來,眼淚滴滴答答地滾下來。

  「鄭……」

  石滕風奔進她的房間,看見她像蝦子一樣縮在床上,他急壞了,立即衝上床去。

  「喂,你怎麼了?」

  粉唇蠕動了一下,又意志堅定的緊抿,淚水在眼眶打轉,但是她卻搖了搖頭。

  「笨蛋!」他氣得罵人,「是不是肚子痛?」

  她又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他急得快跳腳。「算了,起來,我背你去醫院。」

  「不用了……」她推開他靠上來的手臂,虛弱地反抗。「我忍一忍就好了……你不要管我……」

  「忍什麼忍?!忍出人命怎麼辦?」他大吼,一急之下,什麼也顧不得了,使勁就把她往背上一背。「我看八成是盲腸炎……」

  「不是啦……」她雙手緊抓他的肩,汗顏得無地自容。「是……我那個來了……」

  「哪個?」

  她忍住想往地洞鑽的衝動,小小聲,膽怯又羞澀地吐實:「就、就『那個』嘛……」

  好丟臉!

  「講話講清楚一點,什麼這個、那個,到底是怎麼樣啦?」女人真囉嗦,連生病都這麼麻煩!

  「快點說!」

  「就是每個月都會來的『那個』嘛……」

  她又要哭了!

  石滕風愣住,手鬆了。

  他呆呆的看她又縮進床角,而他只是站在那兒瞪著她看。

  「那你幹嘛哭成這個樣子?不是每個月都會來?」

  天啊!他的臉好紅哦!

  「就是很痛嘛!」她抱著肚子,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冷汗直由她額頭上淌下。

  「很痛啊?」

  她點點頭,咬著唇。

  「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砰!

  他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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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鄉下就是這樣,才十一點,居然每間藥局都關門了!」

  石滕風在村子裡找不到藥局,又回到鎮上找,但結果還是一樣,每間藥局都關門了,他站在一家西藥房門口,對著鐵門氣得連打帶踢。

  「開門啊!有人病急!」

  「快點開門!」

  叫了半天,鐵門終於拉開。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老闆不太高興地一邊打呵欠,一邊說,「這樣會吵到鄰居,我們明天九點才開店……」

  石滕風一把抓住老闆的衣領,把他從鐵門裡揪出來。「快給我女人生理痛吃的藥!這已經是第四間了,如果你敢趕我走的話,我就殺了你!」

  石滕風橫眉怒目的模樣嚇壞了藥局老闆。「有……我這裡有一種特效藥……」

  「快點拿給我!」

  買到了藥,他又急奔回雜貨店。

  「藥買回來了,你快點吃!」他忙著倒水,扶她起來餵藥,餵了藥又要她躺下。「對了,你們家廚房在哪?」

  她指了指後面。

  「知道了,你躺好。」

  鄭深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去廚房做什麼,但是她現在沒有力氣管那麼多。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意識模糊地想著,石滕風這個人其實不錯的……

  好像是睡了一會,等到她意識再回來時,腹部多了件沉甸甸的東西,她手一摸。

  「不要亂動,老闆說,把這個放在肚子上會舒服一點。」石滕風聽到了聲響,由床邊的椅子上抬起頭來。

  鄭深愛摸到了,那是一個熱敷袋。

  「還有這個,老闆說喝這個比較不會痛。」

  他扶起她,讓她躺靠在他的身上,然後伸手取了一碗黑黑的水給她,要她喝下。

  「慢慢喝,很燙。」

  鄭深愛接過手,嘗了一口,是黑糖姜茶,因為不小心燙著了嘴巴,她輕叫了聲:「好燙!」

  「真是的,我來拿!」他取過她手裡的碗,一口一口的慢慢餵她喝下。「小心,別又燙到了!」

  鄭深愛的臉頰好燙,但不是因為黑糖姜茶熱度燙人的關係,而是……而是這樣緊靠著他,她心跳變得好快。

  他似乎也不是很自在,偷瞄著她線條優雅的側面,他的喉嚨像是哽住了似的,突然變得好干,身體也好熱,她的頭髮又不時輕輕搔癢他的面頰,那柔柔的觸感,讓他一陣心蕩神馳。

  「好香……」

  鄭深愛的頭頂突然傳來石滕風略嫌沙啞的嗓音,她愕怔一下,抬起頭來,撞上他來不及閃避的多情黑眸,裡頭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迷人深邃。

  那一刻,他臉上有著窘迫,他快速地別過頭,整張臉都紅透了。

  「快一點,你喝得好慢!」

  「啊?好。」她的臉以極快的速度漲紅,燙得厲害。

  接下來場面變得好冷,兩個人都僵著,誰都沒辦法開口說話。

  也不在乎黑糖姜茶有多燙了,她幾乎是一口氣地灌完,而他也是迫不及待逃離現場,衝到廚房去把碗洗乾淨。

  許久後,他才再度回到她的房間。

  鄭深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平常就不太會說感激的話,遇到緊張或害羞,就更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喂,你在幹嘛?」

  石滕風被鄭深愛盯得不好意思,突然又凶了起來。

  「你不用拿那種眼神看我,我只是被我姑姑強迫來看你……算了,反正你也不痛了,我要回去了!」

  「我……」

  他打住腳步,定在門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我老是給你添麻煩,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她像貓叫一樣的聲音竄入他耳裡,震動他的心弦,他的臉立即紅了起來。

  「混帳,不要一天到晚道歉,是我自己多事好不好。」

  砰一聲,他甩門急奔而去。

  他由喉嚨深處逸出低沉的笑,在此同時,他的心也私自作了決定——以後,她就是他的女人!

  鄭深愛急急地開門往外探,直到確定他真的離開了後,才吁了一口氣。

  現在的情緒有點兒奇怪,說不上來是怎樣複雜的感覺,有點兒高興,又有點兒慌;有點兒不好意思,又有點兒甜……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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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6: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鄭伯伯膝關節開刀相當成功,人已經出院,不過為了配合復健,鄭深愛必須常請假陪父親去醫院,看來這個學期是不能好好的上課了。

  「鄭深愛!」

  剛從導師的辦公室出來,半路被人喊住,她回頭,發現喊她的是一個氣質溫文的男生。

  「周書偉?有事嗎?」

  這個男生是隔壁班的同學,鄭深愛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他們同是學校寄予厚望的優等生,平常兩個人並沒有特別的交集,倒是一起參加過許多次校外比賽,接受過幾次頒獎。

  但是,他為什麼要突然叫住她?

  「你……你最近好像常常請假哦!」

  鄭深愛奇怪地看著他。他又不是她班上的風紀股長,幹嘛問那麼多?

  「呃……」他搔頭,好像有話要講,卻很難啟口的模樣。「我想……你一定很需要模擬考的資料,我……我整理給你好不好?」最後一句話,他是一口氣衝出來的。

  「啊?」

  「那就這樣了,我先走了!」不等鄭深愛有所回應,那個周書偉就已經很緊張的跑掉了。

  鄭深愛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裡,一時還意會不過來周書偉幹嘛莫名其妙的跑來找她,還說要幫她整理資料。

  他為什麼要那麼好心?

  在她皺著眉頭苦思的時候,腦門被拍了一記,她立刻回過神來。

  「喂,你在幹嘛I:」

  她揉著疼痛的後腦門回頭,一點也不訝異看見石滕風和他那班兄弟。

  他那班兄弟朝她傻笑,點頭打招呼,她也回以禮貌性的點頭。

  「你今天有來上課啊?」問得好像有點白癡。

  果然!

  「怎麼,我沒有來上課,你就可以和男生亂來?」

  他瞪著她,身後那一班人跟著悶笑,他回身又瞪了他們一眼,他們立即噤聲。

  鄭深愛再膽小,也不能讓他隨便扣帽子。

  什麼和男生亂來?好難聽哦!

  「你不要胡說,我剛才只是和男生講話而已。」

  「連講話都不行!」他氣得大吼。

  「為……為什麼?」在他難看的臉色下,她沒來由的一陣膽怯。「可是你也是男生啊!」

  真是向天借膽子,她居然說這種話!

  只見石滕風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四周開始刮起陰風陣陣,就連他那班兄弟都悄悄地挪開了距離。

  「你好膽再給我說一次!」

  這女人,是不是沒神經啊?他要把她,這麼簡單的事情她都不懂,難不成還要他說出來?

  「說……說什麼?」他生什麼氣啊?她有做錯事或者講錯話嗎?沒呀!「我又沒有說錯話,難道你不是男的嗎?」她囁嚅道。

  「鄭、深、愛!」真是會把人活活氣死的笨女人!

  她一愣,整張臉立即紅了起來。

  好糗哦!她的名字不能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念啦!這樣聽起來會變成「朕、深、愛」,好像古時候皇帝在對女人訴情一樣。

  「你不用這麼用力叫我,我就站在這裡。」她紅著臉說。

  她的臉紅居然讓他一愣,氣也跟著洩了。

  「沒事你臉紅個屁啊?」他一定不知道,其實他自己也臉紅了。

  「誰叫你那樣叫我。」鄭深愛據理力爭,不過仔細想想,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當面叫著她的名字。

  「叫……叫你什麼?」

  「叫我名字啊!我的名字不能一個字一個字叫啦!」羞地,她一溜煙跑了。

  而仍在發愣的石滕風,又在口裡默念了一次。

  「鄭、深、愛。」

  然後,他的臉比一顆熟透的紅番茄還紅。

  「老大,嫂子的名字真的很特別耶!嘿嘿……鄭深愛,有意思!」

  「是啊,這名字取得真好……」

  石滕風怒地回過頭,一張臉比閻羅王還難看。

  「誰准你們叫她的名字?」

  啊?連名字也不能叫哦?!

  唉……沒辦法,老大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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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裡有一條綠色隧道,鄭深愛一直很喜歡這兒的景觀,但是綠色隧道的一邊是排水溝,一邊是椰子園圍牆,很靠近鐵軌,所以有點兒危險,如果遇到大貨車通過,更是險象環生。

  穿過了綠色隧道,順著鐵軌往左前行,經過兩座鐵橋後會有個大彎道,這裡冬天開滿油菜花,鐵軌沿著油菜花轉彎,景色很是漂亮。

  「我聽老師說,你已經決定參加聯考了,是不是?」周書偉把整理好的資料交給鄭深愛時,這麼問著。

  鄭深愛點點頭。「這都要感謝石滕風的姑姑,要不是她幫我……」

  「你最近好像常跟那些人在一起。」他突然打斷她的話,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他是不良少年,你知道嗎?他的爸爸是黑道頭子,他的姑姑是有錢人的姘頭,他不讀書,只會打架鬧事、行為乖張、人格惡劣……」

  「不要說了!」她衝口而出,表情氣憤。「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難道在別人背後說長道短,就不算惡劣?難道自以為是好學生,就可以瞧不起人?沒有經過證實的話,怎麼可以拿來隨便亂說?

  石滕風他是常打架,但是他從不欺負無辜的人,就算他不遵守校規、時常蹺課,講話又有一點凶,但是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是壞人。」在她還來不及思索前,就本能地說出了這一大串話來,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周書偉也愣住了,雖然他很少和鄭深愛接觸,但是偷偷喜歡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她平常很少講話的,怎麼講起話來竟然這麼凶?!

  「對不起,沒想到你會這麼生氣,我以後不再說就是了。」周書偉輕應,口吻滿是苦澀。

  鄭深愛呆了呆,尷尬地補充:「我也很對不起,突然講話那麼大聲。但是他們真的不是壞人,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他們才好。」

  她低下頭。看到手中抱著他整理的資料,更不好意思了。「還有,這些資料……謝謝你。」

  周書偉本來已經跌至谷底的心情,又因這一句道謝重新揚了起來。

  他傻呼呼地笑著,「不客氣,如果你還看得習慣的話,我以後會繼續幫你整理。」

  「啊?」

  聽他這麼說,鄭深愛突然想起,石滕風曾凶巴巴地警告她不准和男生說話,而今天她也是因為怕被石滕風遠到,才會千裡迢迢的騎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她為什麼這麼怕他?不知道耶……雖然他凶起來的樣子好嚇人,不過……除了怕他以外,隱隱的,心裡好像還有點別的滋味……怎麼說呢?唉呀!亂七八糟的,她也弄不清楚,反正……反正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啦!

  「我想,不用麻煩了,下學期我應該就可以正常上課了,這次就謝謝你了。」她委婉的拒絕。

  「那……那我們以後一起看書好不好?」

  「啊?」

  鄭深愛愣愣地看著他,突然,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一道黑影,她迅速地轉過頭,看向左側的橋墩。

  這一看,她一驚,整個人站直,手上的資料全掉到地上。

  站在橋墩上的人影,確認了目標後,很快地跑了起來,跑得很快、很快,像風似的。

  完了!

  「你的資料掉下去了。」

  周書偉才把掉在地上的資料撿起來,鄭深愛馬上把它搶過去,並用力地推開周書偉。

  「快走!你快點走!」

  「怎麼了?」周書偉不明狀況。

  「不要問了,拜託你趕快走啦!」鄭深愛急壞了,一邊催促一邊回頭往後瞧。「快點,他來了!」

  「誰來了?」周書偉跟著往後望,遠遠的瞧見石滕風由阡陌裡冒出來,周書偉一驚,整張臉全發白了,「鄭……鄭深愛,我先走了,」

  「好、好。」

  周書偉嚇得腿都軟了,跌了好幾次才終於跳上腳踏車,飛也似地逃了。

  石滕風奔上來,揮了一個空拳。

  「鄭、深、愛!」石滕風獅吼。

  他瞪她,氣得想把她掐死。

  「你不用叫得那麼大聲,我可以聽見。」她好小聲地囁嚅道。

  這一刻,她有著深刻的體悟。她閉上眼睛,雙掌合十,只求別死得太難看。

  「你把老子的話當放屁啊?」

  「老子是指爸爸,你又不是我爸爸……」

  「鄭、深、愛!」

  「好啦!我聽見了啦!」

  就知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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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滕風臭著臉聽鄭深愛解釋,周書偉只是幫她整理資料而已,因為她時常缺課,很多複習都聽不到,之前還缺考了好幾次模擬考,這些對她都很重要,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對石滕風解釋這些,但是他臭臭的臉就是讓她很害怕,又不想惹他生氣。

  「你不是不打算參加聯考?」他拾起一顆石頭,丟往油菜花田,嚇走了一隻白鷺鷥。

  黃昏時歸巢的一行白鷺鷥,是恬靜迷人的鄉間美景。

  田裡,全身披著潔白羽毛、長著一副黑色嘴喙、悠閒地漫步在秧苗間的白鷺鷥,除了纖細優雅的體態外,小白鷺在覓食時的行為,也是非常的曼妙,它們時而直向前衝、時而揮動翅膀,還會做出回轉、伸頸、扭身等高難度動作,有如舞台上的芭蕾明星一般。

  鄭深愛雙手支著下巴,歪著頭欣賞。

  「本來是不能參加,但是現在可以了。」她小聲的說,和他說話她從來都不敢大聲。

  「這都要謝謝你姑姑,她幫我爸爸換了人工關節,爸爸身體健康了,這樣我就可以放心的到外地讀書了。」

  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讀書有那麼重要嗎?」

  「嗯。」她點點頭。「我的夢想是考上T大,聽說我媽媽以前也很會唸書,是村子裡少數有上大學的人,所以爸爸一直希望我能考取大學,這是爸爸的夢,也是我的夢。」

  他一張臉擺得更臭了。

  「所以那小子跟你是一國的羅?」

  「啊?」她愣住。

  他很不高興地瞪她。「你不是說要考大學?那小子功課也很好,所以你們是一國的,我有說錯嗎?」

  好凶哦!功課好也不行哦?

  不過,他的臉怎麼看起來那麼憂鬱啊?

  「為什麼要這麼說?你也可以和我一起上大學啊!」

  鄭深愛也學著他丟石頭,不過不是丟白鷺鷥啦!她才沒那麼殘忍。

  石滕風聽了,凶狠地瞪她一眼,然後撇開臉,用力地再朝兩三隻白鷺鷥丟石頭。

  鄭深愛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生氣,她覺得被他丟中的白鷺鷥好可憐哦!

  「還有半學期的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補習。」她提議,原本以為他會大聲罵她,結果——

  他又自閉了一會,然後站起來。

  「誰要你雞婆!」

  「喂,你現在要回去了嗎?我有騎腳踏車來,我們一起走好不好?」鄭深愛站起來喊著,但是不曉得他是沒聽見還是不理人,反正他就是再也沒有回頭。

  那一天,鄭深愛站在那兒看著石滕風的背影漸漸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夕照的關係,她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特別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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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的,寒假來臨,鄭伯伯的復健有了明顯的成績,現在他可以不用拄著枴杖走路了,就算走個十來分鐘的路程,也不要緊。

  鄭深愛利用這二十一天假期,惡補了上學期所空缺的功課,她的成績本來就好,要追上原來的程度並不困難,看來第一志願是勢在必得了。

  但是,縱使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還是有一件事讓她心口一直舒展不開,那就是石滕風。

  自從那天以後,她就沒有再見過他,感覺上好像是他刻意迴避似的,令她很不安心,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他姑姑。

  看不到他的這些日子,她的心情也一直是悶悶的。好奇怪!明明就怕他怕得要死,卻又好希望能天天看見他,少了他出現的日子,過起來一點味兒都沒了!

  很快的,又開學了,這個學期是緊要關頭,壓力隨著課業忙碌而加重,但每當她從疲倦的書裡抬起視線時,搜尋的就是石滕風的身影,就這樣在一邊志下心不安,又一邊死命啃書的複雜心情下,度過了開學後的第一個禮拜,然後,他又突然出現了!

  「石滕風同學這一學期轉到我們班上。」

  導師的宣佈引起同學一陣嘩然,大家竊竊私語他怎麼可以轉進他們這」班升學班,這一來又要把大家的成績往下拉了!

  其實他們班上早就有一個特殊分子,那就是鎮長的兒子邱進義,所以只要有點關係,要進所謂的升學班一點都不難,但奇怪的是……

  他為什麼要讀這一班?他又不像邱進義非得參加聯考不可……咦?等等,難道他……

  就在鄭深愛還在發呆的時候,一隻書包已經重重的落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她愣地轉頭。

  「喂,我們同班了!」石滕風對她展露第一個笑容,卻是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的那種。

  乍喜還驚,她不敢回話,縮著脖子壓著頭,趕緊把自己的臉埋回書裡。

  縱使憋了一肚子的疑問,現在也沒膽子問他。

  望著老師黑板上滿滿的豆芽菜,她眼睛盯著賣力噴口水的老師,腦子裡想的卻是石滕風的事,忍不住,她轉頭偷偷看他一眼,他仍是那副酷得令人猜不透心思的神情。

  突然,老師說要隨堂考,鄭深愛緊張地望向他,他則促狹地朝鄭深愛撩起一道微笑,然後一疊考卷發下來,他就這樣低著頭認真作答,彷彿胸有成竹。

  在升學班考得不好,會被打手心的,說實話,鄭深愛真的好害怕,待會老師要打他手心的時候,他會不會突然跳起來賞給老師一拳?

  她從來不曾作弊,但是她現在真的好想……好想幫幫他……

  石滕風突然轉過頭來,一雙清明的瞳孔透析地盯著她,指一指考卷,又指一指手錶,然後漾著輕輕淡淡的笑,用唇語說:「快點寫,時間!」

  鄭深愛無法解讀他這樣高深莫測又意味深長的表情,她擔憂地看著他,見他又繼續埋頭作答,鄭深愛咬咬唇,只得認真的回到自己的考卷上。

  考完試,老師留了點時間批改考卷及檢討答案,考卷發下來,她不敢相信地聽著老師念道:「石滕風,九十八分。」

  全班再一次嘩然,鄭深愛也驚地看他。

  九十八分?她沒聽錯吧?

  他竟然考了九十八分?怎麼可能?!

  結果,那一次鄭深愛考得不好,只考了八十九分,足足差了他九分,成了班上的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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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滕風不一樣了!

  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這樣議論紛紛。

  確實,他的變化就像搭上高速鐵路,一轉眼間像換了個人似的,讓人不敢置信。

  第一次月考,他考進了全年級五十名內,第二次月考更擠進了前十名,畢業考,居然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奪魁,跌破了全校師生的眼鏡。

  他的突飛猛進令人側目,於是,村人更肯定了那項傳言,石滕風的姑姑是位了不起的劍橋博士,所以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讓石滕風的成績突飛猛進。

  當他們一同站在台上受獎時,鄭深愛不時偷偷地瞄他,心底悄悄地替他高興著。

  雖然第一名的光榮被他搶走了,但是她一點都不嫉妒,心情就像自己才是那個接受縣長獎的人。

  畢業典禮結束,她又被老師留了下來,當她踏出校門時,學生也差不多都離開了。

  她一個人步伐輕鬆地走過一排老舊房捨,突然,巷子底冒出來一個黑影。

  「是誰?!」鄭深愛奮力掙扎。「放開我,你是誰?!」

  「噓——不要叫。」

  鄭深愛驚恐地發現,來者竟然不只一個,而是一群……

  「你們是誰?抓我做什麼?」

  這時,角落裡走出來一個人影,起先鄭深愛看不清楚,但當他靠上前時,鄭深愛驚喘了一聲:

  「邱進義,怎麼是你?!」

  「聽說你是石滕風放話罩的馬子?」他用壞壞的眼神看她,「沒想到我們班的模範生,竟然是那個臭小子的馬子!」

  鄭深愛害怕得直往後退,邱進義則一步一步的逼進,她嚇得跌坐在草堆裡,但是他還是不放過她,一直朝她逼近。

  「仔細看,你確實長得不賴,不只不賴,還挺正點的,配那個臭小子,會不會太可惜了一點?」

  鄭深愛嚇壞了,她哭不出來,巨大的恐懼像黑影般壓迫住她,她一直縮一直縮,縮到無路可退。

  「你想幹嘛?你不要過來了……不要一直走過來……」

  「石滕風那個死小子,以為我真拿他沒有辦法?X!我就用了他的女人,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不要!」

  「不要?!你說不要就不要?老子還沒爽咧!哈哈……」他撲過來,壓在她身上,雙手就一陣亂摸,「要怪就怪石滕風,誰叫他要惹火我……哇靠!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料的嘛!」接著又是一陣淫穢的笑聲。

  鄭深愛以為自己就要完蛋了,她掙扎、她發抖、她害怕、她在心裡叫著誰來救她……

  驀地,一隻大掌握住邱進義的肩膀,接著就是一記狠拳,把他揍飛到牆角。

  「石滕風!」

  一聲驚恐之後,接下來是一陣混亂,十幾個人與石滕風毆打起來,畫面相當驚心動魄。

  鄭深愛縮進了草堆裡,拉緊身上被扯破的制服,眼淚不停地掉、不停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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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十年後

  「姑姑,十三桌還要一手啤酒。」鄭深愛嫩嫩甜甜的聲音在吧台邊出現。

  「奇怪,今天又不是週末,怎麼客人這麼多?」

  「客人多才好,不然你想我關店呀?」石雪琴笑說,將一手啤酒遞給站在吧台旁的少爺。「十三桌。」

  「我來。」說著,鄭深愛滑下高腳椅。

  石雪琴立刻按住鄭深愛的手背。「後面又有客人來了,你去帶位。」

  「好。」

  鄭深愛聽話地上前為客人帶位,安頓好了客人後,她又在PUB中穿梭,詢問其他客人的需求。

  不論什麼時候,在鄭深愛的臉上永遠見得到親切和善的笑容,所以這裡的常客都特別喜歡她,而第一次光臨的客人,也會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啊!

  石雪琴寵愛的目光追著那縷纖細的身影,捨不得移開。

  平靜、溫柔、和煦,是鄭深愛給人的第一印象,尤其是她的清純,讓人幾乎忘了她都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再是當年那個淚眼汪汪的小女孩了!

  好快!十年一晃眼就這樣過去了,深愛都長這麼大了,小時候嬌嬌憨憨的模樣不再,成了纖美秀氣的小姐了……石雪琴暗想,滕風再不加把勁,深愛早晚被別人追走!

  當年發生那件意外事件後,雖然邱進義以強暴未遂被判進少年感化院三年六個月,但這樣的結果並未讓石滕風因而脫去罪惡感。

  他對沒有能及時保護鄭深愛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但又礙於剛硬的性子,什麼溫柔、體貼、安慰的話,就是死也吐不出來,於是他用了另類的贖罪方式,一直保護著鄭深愛,可是……

  石滕風對鄭深愛的「管教」……等等,是不是用錯詞了?他們不是才相差一歲,用「管教」兩個字,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NO,NO,一點也不,「管教」兩個字用得一點兒都不誇張。

  石滕風壓根沒將鄭深愛的成長看在眼裡,對待她的方式十年如一日,好似鄭深愛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國中三年級女生,或者更小。

  自從他們一起北上讀書之後,石滕風猶如她的監護人,不准她這個,不准她那個,看個電影要有人保護,上餐廳吃飯他會先幫她訂位、點餐,交朋友要他先過濾,他說好才行,這還是指女生部分哦!如果換成了男生,先揍個兩拳讓他滾到旁邊去再說——

  所以啊!鄭深愛有了石滕風保護的日子,變成了數不盡的苦難,任憑她一天長得比一天漂亮,如花似玉可愛到不行,卻依然乏人問津,高中三年如此,大學四年更是如此,唉……就連畢業後,她還是沒辦法找份理想的好工作,以脫離石滕風這個大魔頭!

  不知道石滕風是不是修道修成了精?年紀愈大愈神通廣大,要說起他的本事,還真是嚇死人!

  就拿鄭深愛找工作這件事情來說,一開始石滕風說,鄭深愛不用出去工作,外面的世界充滿險惡,壞男人多如螞蟻。

  但是鄭深愛這一次卻非常堅持,認為她既然大學畢業了,就應該找份工作做點事,不能老是倚賴著石滕風。

  後來,在眾人幫忙說情下,石滕風終於答應給她三個月的時間找工作,但有個附帶條件,若鄭深愛在三個月內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得乖乖的繼續接受他的保護。

  然,可憐鄭深愛勞碌奔波了三個月,從基隆到屏東,從宜蘭到台東,大至跨國企業,小至路邊攤,凡她應徵之處,皆可收到石滕風隨後的關照,弄到最後,居然沒有一個人膽敢錄用她。

  搞成這樣,連石雪琴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在台北開了PUB玩玩,反正她也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聊,應該找點事情來做,於是,鄭深愛終於有了第一份工作,雖然還是脫離不了石滕風的監控,不過對她來說,已經很滿意了。

  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難道鄭深愛的父親對石滕風這種專橫的保護態度,從來沒有半點意見嗎?

  所以說,這就是石滕風厲害之處嘛!

  他以十年的行動證明,他對鄭深愛的「照顧」是無私的,純粹只是基於保護她的善意,而且十年來,他照顧的不只鄭深愛,就是對鄭伯伯,也一樣的無微不至。

  除每年安排例行出國旅遊以及健康檢查外,他偶爾還會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特意陪鄭深愛回鄉下探視鄭伯伯,順便陪他打幾局麻將,樂得鄭伯伯恨不得石滕風能和鄭深愛早點擦出愛的火花,哪裡還會對他有什麼意見?再說,當年若不是石滕風要求他姑姑幫忙,現在他的雙腿哪能健步如飛?

  這麼一想,石滕風還真是鄭家的大恩人哩!

  「咦?你們三個怎麼會一起出現?」

  鄭深愛端著盤子走過來,剛巧看見三個各具姿色的美女走進來。

  俐落帥氣的李雅喬、冷艷動人的庾曼翎、吝嗇成名的左嵐音,若再加上善良純真的鄭深愛,就是T大的四大校花了。

  這四個女人,個性、品味、思考邏輯完全搭不在一塊,但湊在一起居然成了好朋友,也算是項奇跡。

  「外頭天氣熱,所以到這兒來吹吹冷氣羅!」李雅喬把手提電腦往吧台一擺,兩隻手拚命扇風。

  「現在才五月啊!太陽就毒得像是沒把人曬成肉乾不甘心似的,天曉得接下來的六、七、八月怎麼過呦!」李雅喬目前在壽險投信公司上班,目前已經爬升至區經理職位。

  「怎麼過?頂多不出門就是了,誰要你這麼拚命來著?」庾曼翎不以為然地睨了她一眼,伸出纖細柔美的手指,仔細地檢查剛剛彩繪上的指甲。「女人哪!就是要懂得享受才是福氣。」

  「真是夠了!」左嵐音最受不了庾曼翎那一套狗屁不通的論調。「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生來就是啥事都不用做的千金大小姐?夫!坐吃也會山空,人生當然要有一個大目標,比如說多賺點錢,你們想想,咱們打從一出生到最後一秒鐘合眼,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與金錢的糾纏,所以說,賺錢要趁早……」

  「得了、得了,你那一大篇守財論,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求求你行行好,別再說了行不行?」庾曼翎一邊抱怨,一邊很努力地噘起嘴,表示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左嵐音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算算用用,一世不窮;不算光用,海干山空。你等著瞧吧!」

  庾曼翎氣得瞪大眼睛。

  「好了、好了,你們今天不是特意來看我的嗎?怎麼說著、說著,又吵起架來了?」鄭深愛左右為難的看向李雅喬,示意她幫忙圓圓場。

  李雅喬瀟灑地揮揮手。「別理她們,她們是死對頭,見了面不吵不熱鬧,吵一吵,有助感情滋長嘛!」

  庾曼翎眼波一轉,馬上瞪向李雅喬,嬌怒道:「李雅喬,你說這還算人話嗎?」

  「是啊!你有沒有點義氣啊?幸災樂禍!」左嵐音也不高興。

  「你看,這不是沒事了?」李雅喬涼涼的對鄭深愛眨個眼睛,轉向吧台內的石雪琴。「姑姑,先給我一杯檸檬汽水,我快渴死了!」

  「好,檸檬汽水一杯,我幫你多加一點冰塊。」石雪琴笑道。這幾個女孩和鄭深愛一樣討人喜歡。

  庾曼翎和左嵐音互相對看,兩人都想擺張臭臉,但被李雅喬剛剛那一攪和,哪裡還臭得起來?兩雙眼睛互相一瞪,噗哧一聲,都笑了出來。

  「姑姑,我要一杯粉紅佳人。」庾曼翎點了飲料,又轉向鄭深愛。「剛剛你說對了,我們今天真的是特地來看你的。聽說你那個大魔頭打算去美國,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大魔頭是庾曼翎對石滕風的稱呼。

  「呃……我……」

  「我什麼我?到底是不是?」左嵐音性急地催著,「姑姑,我只要一杯冰開水就好。」

  庾曼翎翻白眼。「真是受不了你,到PUB來喝白開水?姑姑,這種人你把她趕出去啦!有她這種人存在,你怎麼做生意呀?」

  「看不慣,你請客呀!反正你錢多。」左嵐音答得很順,不理她,又去扯鄭深愛的手臂。「深愛,別理她,趕快告訴我們,到底怎麼樣?」

  「姑姑,給她一杯百萬富翁,我付錢,Sweet Vermouth多加一點,我看嗆不嗆得死她!」

  「謝了!」左嵐音笑嘻嘻地轉向石雪琴。「姑姑,那就用大杯子裝,不用漂亮的裝飾,只要冰塊再多加一點就好。」

  「噢!你們看看她,氣不氣死人!」

  「姑姑你別見笑,這兩個女人只要一起出現,這裡就馬上變成菜市場。」李雅喬歎了口氣,繞過那兩個喋喋不休的女人,來到鄭深愛的面前。「到底怎麼樣?石滕風當真要去美國?難道他以後不管你了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上回是聽他隨口提過一次,但是後來就沒有再提了……」鄭深愛的神情沮喪。「問姑姑吧!或許姑姑知道。」

  石雪琴搖搖頭,沉思了一會後回道:「這個他沒跟我提過,不過他爸爸倒打了不少電話……咦?你們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李雅喬喝了一口檸檬水,回道:「他公司裡的人說的,我去跟他的員工拉保險,結果閒聊時那個人不小心說溜了嘴,不過我不是很相信。這哪有可能?他怎麼可能放得下深愛?事後我和曼翎通電話時提起這事,她說還是過來問問深愛,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鄭深愛專注地傾聽,聽到後來就黯了神色。

  這就是她感到最難過的地方,幾乎所有的人都把她和石滕風想成了一對,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她和石滕風之問根本與愛情扯不上邊,若硬是要追根究底……那麼就只能算是她一方的單戀吧!

  他要去美國……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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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路化世界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就是個人電腦將被擠出中央舞台。高頻寬的網路已經讓許多公司內部的大型系統和網路本身,用來執行個人電腦的許多功能。這將使得無數新型裝置能夠連上網路,如智慧型數位電視、遊戲機、手提電腦、行動電話,甚至家電和汽車。個人電腦將只是能夠上網的許多裝置之一,而如果這個世界將充斥數十億台,甚至更多的不同運算上網裝置,那麼為了驅動每一種獨特裝置而訂製的晶片,需求量將十分龐大。」

  在高科技菁英聚集的座談會上,石滕風以幻燈片說明網路的未來遠景,及技術決策。

  他所經營的是一家獨資的網路公司,叫作整合系統服務公司,所服務的單位除了大公司之外,政府的各重要部門亦是他的客戶群。

  未來他會將觸角伸展向世界舞台,他夢想中的網路公司,不單只是替顧客接管資訊科技的層面,他認為從生產各種系統到定義架構,再到實際管理電腦,以及為顧客運轉電腦,這才是未來網路世界的遠景,而他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前進。

  掌聲雷動,一場成功的說明會,讓世界各地的科技菁英,對石滕風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事實上,他本來就不容忽視,除了本身的外型特別引人注目外,他的分析及經營能力,更是令人刮目相看,在短短幾年的時間,他的網路公司竄起的速度,令人咋舌。

  今天,石滕風穿著筆挺的白襯衫和藍西裝,看起來英俊挺拔、完美無瑕。席問,頻頻有美女暗送秋波,然,他都不為所動。

  他是條硬漢,一直都是。

  十年前,他可以為了鄭深愛改變頹廢的生活方式,只因她說她的夢想是考上一流大學,而他不願放手捨棄她身旁的位置,於是他奮力振作。

  十年後,他更為了能保護心愛的女人,發誓要成為一株大樹,為她擋風遮雨,他所有付出與努力說穿了都只為一個女人,那就是——

  鄭深愛!一個在十年前他就已經認定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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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深愛乖乖地站在電影院門口,舉起手腕看看表上的時問。她早到了,離電影開場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問,看來石滕風不會那麼早出現。

  等得無聊的鄭深愛,又開始習慣性地神遊太虛。

  她想起了高中時與石滕風的第一次約會,心口不自覺地多跳了兩下。

  一場電影看下來需要二個多小時,之間,她連屁股都不敢挪一下,更別說去上廁所了,儘管肚子憋得快脹破,她還是一直忍到最後,直到電影散場,離席的離席了,觀看下一場的人潮也湧進來了,她卻還是沒辦法站起來,因為整個屁股一直到腳底全麻掉了,最後不得已,還是石滕風背著她,才能走出電影院……當時真是糗斃了!

  而就算到了現在,她還是怕他……

  怕他,似乎已經是一種習慣了,很難去解釋那種感覺,明明一天到晚腦子裡晃的就是這個人,但當他站在你面前時,卻又無所適從,好像在他的面前,你永遠都表現得不好,永遠都像個小孩子似的。

  真厭惡這種情況!

  鄭深愛低頭踢著地上的小石頭。站在人來人往的電影院門口,她猶如一朵清新小花,分外惹人注目。

  冥想的表情再加上漂亮的臉蛋,時而抿唇偷笑、時而皺眉,表情生動得惹人憐愛,一身白皙的肌膚,以及清純的氣質,這樣的女孩站在街角,怎麼能不數人多看兩眼,甚至還有一些男人不自禁地佇足癡望,當然臉皮厚一點的,就要忍不住走過來搭訕了。

  「鄭深愛?」

  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鄭深愛本能地回過頭。

  她把背包抱在胸前,倉皇失措地退了一步,然後看向一名約二十出頭,長相頗為俊秀的大男孩。

  「鄭深愛?」男子又輕喚了一聲,這一次,帥氣的眉宇問浮露出淺淺的驚喜,「真的是你?!」

  鄭深愛愣了愣,實在是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對不起,請問你是?」

  男子先彆扭地抓抓頭,然後才靦腆的開口:「周書偉。我們國中曾經同校,你忘了嗎?」

  「周書偉?!」

  鄭深愛詫異地看看男子,終於把眼前這張俊秀的臉孔,與兒時靦腆的臉孔重疊在一塊。

  「想起了是不是?」

  「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她笑開。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巧遇同鄉,感覺分外親切。

  「想不到會在台北遇見你!」他傻笑著,欣喜若狂,專注盯視鄭深愛的目光,散放灼灼的光芒。

  「你……你現在好嗎?啊!我忘了給你名片,」他趕忙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目前在科技公司上班,你呢?你現在也是住在台北嗎?」

  「哦……對啊!」鄭深愛接過名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我沒有名片。」

  「沒關係……那可以給我你的電話嗎?啊!好像有點莽撞,不過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是想難得能在台北遇到同鄉的人,所以……所以我……」

  鄭深愛點點頭,瞭解他的意思,她很快的拿了張紙抄下一組電話號碼。

  「這是我上班的地方,『薰TWO』,如果有空,歡迎你來。」

  「好。」周書偉認真地看了上面的電話號碼,然後將紙條小心地收進皮夾子。「你怎麼會一個人站在這裡?和人有約?」

  「嗯。」

  鄭深愛突然想起石滕風,她緊張的左觀右望。

  「因為我等的人就快到了,要不,下一次咱們再聊好不好?」

  她又轉頭探了探人潮,回頭,看見周書偉還沒有離開。

  「還有事嗎?」她開始緊張起來,一邊說話還不時一邊探頭,弄得周書偉也一併緊張起來。

  「你……」

  「你怎麼還不走?趕快走啊!」她催著,忍不住地去推他。

  根據以往的經驗,類似情況一旦被石滕風撞見,那個男的通常都會死得很慘!而她不想害他!

  「你在等男朋友?」瞧她緊張的樣子,他失望地猜著。

  「呃?」鄭深愛猛回頭,整張臉一瞬間漲得紅咚咚的。「什……什麼男朋友?你不要胡說八道!」

  要是被石滕風聽見就慘了,她才不要被他誤會呢!就算是暗戀,也不能讓他知道。

  周書偉暗吁了一口氣。

  「不是就好。」

  「什麼?」

  鄭深愛沒聽清楚,但是她也沒時間多問了,因為遠遠的,她已經看見了石滕風。

  「你快走,我不跟你說了,我等的人已經來了!」

  說完,也不管周書偉的反應,她急急往石滕風的方向奔去。

  「鄭深愛,我會去『薰TWO』找你,一定會去的!」周書偉怕她沒聽見似的大聲吼著,還拚命的揮著手。

  鄭深愛臉色鐵青了一半,她根本不敢回頭,甚至還閉著眼睛祈禱,人潮這麼多,石滕風千萬別聽見才好。

  「那個人是誰?」

  石滕風終於和鄭深愛碰在一塊,他揚高眉毛看向前方,臉色臭得很難看,舉步就要跨出去——

  「等一下!」她情急地扯住他的手臂。

  可憐的鄭深愛,明明心驚肉跳,卻硬是要擠出一張討好的笑容,迎上石滕風那充滿殺氣的眉宇。

  「那是小時候的同鄉,剛巧遇見了,聊了幾句,所以我給了他姑姑店裡的電話號碼。」

  石滕風瞇起眼睛,盯著她驚懼嚥口水的模樣,再移向她緊緊攀住他的白皙手腕,臉色陰沉沉的。

  「同鄉?是誰?」

  「哦,你不認識……你搬來以前,他就已經搬走了。」

  阿彌陀佛,原諒她說了謊。

  石滕風沉默了一下。

  「既然是那麼久沒聯絡的人,就不要隨便給人家電話號碼。」

  鄭深愛低著頭,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她低著頭,悶著氣說。

  他做事情一向有理由,而這些理由歸納出來只有一個——都是為了她好。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為她好?其實她一點都不好……很不好……

  悍戾的黑眼瞥視鄭深愛,他發現她泛白的拳頭又開始顫抖起來。

  「不高興就說出來,不要擺在心裡面。」

  「我沒有不高興。」鄭深愛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是她誠實的表情,可一點都不會說謊。

  「那個人……你喜歡他是不是?」

  「我沒有。」

  鄭深愛像觸電似的答得飛快,圓睜著眼睛,急忙撇清。

  「我才沒有喜歡他,你不要隨便亂拙帽子,我怎麼可能喜歡他?我是怕你惹事,不喜歡看到你打人,更不喜歡別人用驚懼的眼神看著你,說你是黑社會……」

  啊!咬到舌頭了,她在胡說八道什麼呀?說什麼黑社會……

  他愣住,下一秒,剛硬的臉龐突然掛上一絲笑意,高昂的身軀整個罩住了她。「所以,其實你擔心的人是我?」

  「我……」她迅速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我知道說錯話了,你不要不高興,我是為了你好。」

  他的嘴唇上揚,似笑非笑,臉上的線條整個放柔了。

  他從來不向鄭深愛吹噓他的事業做得有多大,與她在一起時,他只想做回自己,或許不羈、或許惹人注目,但隨心所欲的快樂,也只有和鄭深愛在一起時,才能享有。

  「我這麼嚴格管你,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

  口是心非,她才不知道哩!

  為什麼她明明已經二十五歲了,換了其他女孩子說不定都結婚當媽了,他對她的態度還是這樣曖昧不明?那種懸在心口的滋味很不好受,難道他真的一點都不明白?

  他的黑眸盯著她,口氣和緩。

  「你等很久了?」

  「只來了一會,沒有等很久。」

  他點頭。剛才要不是和老爸通電話,耽誤了一點時問,不然他是不會讓那渾小子有機會的。

  石滕風看見自身邊經過的情侶,手裡頭部抱著幾包零食,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為什麼看電影一定要吃零食?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一天到晚喊著減肥,嘴巴卻不停地吃,真蠢!

  「你想吃什麼?」他酷酷地問。

  「啊?」

  「爆米花怎麼樣?你在這裡等,我去買。」說完,他就大步跨開,朝賣爆米花的攤子走去。

  鄭深愛瞬間傻在當場,驚愣得說不出話來。

  石滕風人高馬大,站在人群中永遠高人一等,就算隔著一條大馬路,她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見他。

  她看著他拿錢給老闆,然後老闆對他指了指旁邊的機器,再看他彆扭的走到爆米花的機器前面……看著看著,她的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忽然,她心中生出一個莫名的念頭——

  會不會,他也是挺喜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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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7: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白癡!

  鄭深愛看看手上香味四溢的爆米花,再瞄瞄身旁熟睡的石滕風。

  他怎麼能這樣子忽略她?虧她剛剛才在想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她哩!

  螢幕裡的男女主角上演著扣人心弦的戀情,前面那一對親熱的情侶互相依偎,時而耳鬢廝磨,時而嬌笑出聲,偶爾還穿插著一些親密的小動作,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羨慕不已。

  哪像她!百般無聊地啃著爆米花。

  電影是看不下去了,無聊的她乾脆仔細研究他的長相,纖細的食指在靠近他臉的地方,輕輕地描繪。

  其實,石滕風長得很不賴,李雅喬就常讚他又帥又酷。確實,他的模樣是很吸引人,一頭不羈的長發配上高鼻濃眉、寬額薄唇,再加上高偉俊挺的身材,不去拍偶像劇,真是有點可惜。

  「嘻嘻……」鄭深愛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如果真去拍偶像劇,可能那些導演、攝影師會被他嚇得丟了半條命!

  石滕風突然張開眼睛,瞪著鄭深愛停在半空中的食指。

  「你在幹什麼?」

  鄭深愛錯愕,登時臉紅似火。

  「我……我沒做什麼呀!」媽啊!好丟臉!

  石滕風懷疑地蹙蹙眉頭,又在臉上摸了摸,「你該不會拿了毛筆在我臉上作畫吧?」

  「啊?我哪有!」噗哧一聲,她忍不住笑了出來,頭壓得更低,整張臉都紅了。

  他睨了她一眼,又看向螢幕。

  「啊!已經結束了?」

  糟了!他居然睡著了!連續二個晚上熬夜整理資料,也難怪要困得打瞌睡了。

  她也跟著看向螢幕。是啊,已經結束了,結果什麼都沒看到……好好的一場約會,結果又搞成這樣,唉……

  「今天的電影真好看,好感人哦!」她故意說。

  「真的呀?」石滕風無所謂的回應,「你覺得好看就好。」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他伸了個懶腰。「剛剛睡得好飽。」

  唉……真是遲鈍!

  「肚子好餓,你想吃什麼?」

  石滕風摸著肚子,逕自站了起來,隨著人潮往前走,鄭深愛則乖乖的跟在他的後面。

  看著四周的情侶卿卿我我地抱在一塊甜言蜜語,最保守的都還會牽著手一起走,相較之下,鄭深愛不禁感歎……唉,還能說什麼呢?可能他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吧!

  隨著石滕風到停車場牽出機車,他遞給她一頂安全帽。

  「要扣好,最近警察特別囉嗦。」他的表情好像有人專門找他碴似的,教鄭深愛又無奈又好笑。

  「如果你騎車的速度能慢一點,警察就不會找你囉嗦了。」

  他瞪她一眼,伸過手幫她把弄了半天扣不好的帶子扣好。

  「你比警察更囉嗦!」

  鄭深愛臉紅了紅,壓低頭不再說話。

  坐上石滕風的機車,他專心地在擁擠車潮中穿梭,鄭深愛則安分地把雙手放在後座把手上。

  迎著風,望著他雄厚的後背,鄭深愛輕輕地假裝將臉偎靠在貼近他背後的地方。

  如果她現在突然從背後抱住他,他會不會立即撞車?唉……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石滕風在一家頗受好評的麵館前停下來,他們各點了一碗牛肉麵和一盤水餃。

  石滕風可能真的是餓了,看他吃得挺起勁的。

  「不要光看我,趕快吃。」他一邊吸著麵條一邊說話。

  「哦。」

  鄭深愛低下頭,夾起水餃,突然意識到有道緊迫盯人的視線,她側過頭去,瞧見一個白淨的小姐。

  應該是這家店老闆的女兒吧!長得蠻漂亮的。鄭深愛朝她微笑,結果反遭她瞪了一記白眼。

  「看什麼?還不趕快吃!」石滕風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冷掉就不好吃了!」

  「哦,好。」

  鄭深愛低著頭,乖乖的吃著她的水餃,但眼角餘光不免注意到窩在角落洗碗,眼光卻不時往石滕風瞄的纖細身影。

  太明顯了!那種眼光鄭深愛已經看過不下上百次了,石滕風的身上有一股很吸引人的特質,或許是他粗魯不羈的舉止,也或許是他外表搶眼,反正就是有一堆女孩子莫名其妙的愛慕他。

  她震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愛慕他……她自己是不是也算其中一個?

  鄭深愛把目光再次調回石滕風的臉上。「我問你哦,你曾經喜歡過哪個女生沒有?」

  噗哧——石滕風差一點把嘴裡的麵條噴出來。瞪著她,他被她突兀的問題弄得無所適從,然後,他皺皺眉頭,酷酷地否認。

  「沒有。」

  哦!沒有啊……

  她垂下肩膀,無趣地夾著水餃,現在吃什麼大概都沒味道了吧……

  他又盯了她一會,突然反問:

  「你問這個幹嘛?」

  「啊?」她停下筷子,臉紅了紅,然後用眼神示意他一個方向。「長得挺漂亮的對不對?她好像對你有意思,從剛剛就一直在注意你耶!」

  真是愈來愈狡猾,居然找了個替死鬼!

  石滕風看了一眼,馬上回過頭來,臉又變臭了!

  「無聊!」

  「怎麼會無聊。」她賭著氣說。

  他研究的看了她一會,突然用手敲了一下她的頭。

  「趕快吃,吃完好走人了!」

  這幾乎就是他們最自然、最親暱的動作了,他老愛敲她的頭,像哥哥對妹妹般地,或許他真是這樣的吧……然而他指尖上的餘溫,總會逗留在她的額頭,久久不散,觸動她的心弦……

  是她太敏感,還是他太遲鈍?

  她呆呆的看了他一下子。「聽說,你要去美國?」

  石滕風立刻停住所有動作,看著她,蹙了蹙眉頭,又低下頭沉思了一會。

  「我還沒有決定,或許會,又或許不會,目前還不知道……好了,別說這個了,你吃快點!」他又敲了她一記。

  「為什麼要去美國?留在台灣不是挺好?」撫著剛剛被他敲的地方,鄭深愛低著頭很小聲很小聲地說。

  聞言,他吃驚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乍喜。

  他張口欲問,但遲疑了一會,到口的話又縮了回去。

  「你擔心啊?」

  「啊?」

  「我是說,我去紐約的話,就沒有人保護你了,所以你擔心是吧?放心啦!我不在,還有姑姑在,怕什麼?」他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口吻。

  她抿了抿嘴巴,不再說話。

  石滕風的目光溜到她的臉上,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膽怯,什麼話都悶在心裡不說,像只悶葫蘆……她這個樣子,他怎麼放心得下?

  「我吃飽了。」鄭深愛放下筷子。

  「還有呢!不吃完多浪費。」他把剩下的幾顆水餃接過去吃完,然後站了起來。「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去結帳。」

  「好。」

  她乖乖地站了起來,先到外面等他。

  台北的星星好少,不像鄉下,只要把頭抬高就可以看見一大片燦亮的星星,台北的星星掛在一塊塊的廣告招牌上,亮得刺眼。

  奇怪,怎麼付錢付這麼久?

  她探頭往裡面望了望,看見剛才那個女孩正用一雙像星星般燦亮的眼睛看著石滕風,高興地和他說著話。

  很快的,他揮了揮手,走了出來,手裡又多了一包滷味。

  「拿著,正好可以拿回去當消夜。」石滕風把滷味交給鄭深愛,又去取安全帽。

  「你買的呀?」她試探著。

  他完全不在意地回道:「老闆女兒送的。」他把安全帽交給她。

  她怔了半晌,才默默的接過安全帽戴上,然後一語不發的坐上車。

  車子在擁擠的街道穿梭,風扎得她的眼睛刺痛,手裡提著香噴噴的滷味,但胸口卻一直悶悶的!

  嘎——

  他突然煞車,脫下安全帽,回過頭來。

  「你怎麼了?」

  「啊?」

  「你在不高興什麼?」他奇怪地看她。

  「啊?我沒有。」突然被看穿,她紅了臉。

  「還說沒有,你明明就在不高興。」

  被看穿已經夠丟臉了,他還硬要她承認,真是豬八戒!

  她忿忿地瞪著他。

  「真奇怪,你突然停車,回過頭來就說我在不高興,請問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興?還是哪只耳朵聽到我說什麼了?」

  她居然大聲地對他吼,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所以一吼出來,她就馬上後悔了。

  她驚呆地望著石滕風,害怕得不曉得該怎麼辦。

  他也奇異的看著她,訝異她突來的怒氣。

  鄭深愛杵在那兒愈想愈尷尬,好想挖個地洞躲起來,忽地,石滕風略嫌沙啞的嗓音,悄悄地滑過她的頭頂。

  「因為我感覺到了!」

  「啊?」

  她嚇了一跳,抬頭愣愣地看著他,突然眼眶一紅,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他像是也被她嚇了一跳,伸出手要抹掉她臉頰上的淚。

  她急急地低下頭去。「對不起……不知怎麼搞的,淚腺不受控制……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講話那麼大聲,我只是氣我自己而已……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肩膀,看得他好心疼——

  她抹去眼淚,才剛要抬頭,突然一個猛然的臂力,將她鎖進一個不太熟悉卻也不算陌生的胸膛,而他強而有力的手臂正緊緊的擁著她瘦小的身子。

  她瞪大眼,怔住了,然後閉上眼,又哭了。

  這樣就夠了……

  神啊……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只要能這樣子偎在他的懷裡,就已經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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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呢?」

  「什麼然後?」

  李雅喬跳了起來,興奮地抓著鄭深愛。「我是問那之後呢?你有沒有趁機向他告白?或者他有沒有……」她用手指著嘴唇,發出啵啵啵的聲音。

  驀地,鄭深愛整張臉都羞紅了,馬上低下頭去。

  「哇塞!終於上一壘了,我的天啊,耗得可真久!」李雅喬高興地歡呼。

  庾曼翎笑笑地睨了李雅喬一眼。

  「才上一壘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要我說,速戰速決,直接就讓他全壘打好了!」她雖這麼說,卻難掩臉上的喜悅。

  「能這樣已經不錯了!」左嵐音說話了。「像我們鄭深愛這麼膽小,沒有在壘上當場昏倒,算是很厲害了!」

  鄭深愛終於抬起頭來,用一雙迷惑不解的大眼睛看著她們。「石滕風和棒球有什麼關係?」

  三個人當場差點昏倒!

  「我的天,你是單純還是蠢?那是代名詞啦!一壘代表接吻,二壘就是再更親密一點,更親密一點你懂不懂?就像這樣啦……」李雅喬突然在庾曼翎身上一陣亂摸。

  「喂,你說說就好,幹嘛吃我豆腐?」庾曼翎跳起來尖叫,躲著李雅喬的魔掌攻擊。

  左嵐音抱著肚子大笑,笑得東倒西歪。「那樣已經快貼近三壘了啦!」

  「哦,可是我們沒有耶!」鄭深愛發出小螞蟻的聲音。

  「唉呀!這我當然知道,你哪敢啊?!」左嵐音搭著鄭深愛的肩,笑呵呵的說:「上一壘已經不錯了,以後再慢慢來好了。」

  「可是……可是……」她整張臉紅透了。

  「你又在可是什麼?好不容易有進展了?!」

  鄭深愛支吾了半天,然後說道:「可是我們並沒有上一壘啊!」

  「啥?」

  「什麼?」

  「怎麼會?」

  三個女人停止了所有的笑鬧,三雙眼睛全盯著鄭深愛,一副大受挫折的表情。

  「沒有上一壘?你是說結果弄到最後,你們連打啵也沒有,是這樣嗎?」左嵐音問。

  鄭深愛害羞地點點頭。

  「我的天!你們也太離譜了吧?!」李雅喬直接昏倒在床上比較快。

  左嵐音也像洩了氣的皮球似地,全身都軟了。「你們還想耗到什麼時候呀?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庾曼翎支著下巴想了一下。「喂,你們說那傢伙會不會有問題啊?」

  「什麼問題?」包括鄭深愛在內,全擠過來問。

  「哎呀!就是男人的那個東西嘛!他是不是不行呀?」

  「拜託,你少噁心了好不好,真有夠邪惡的!」左嵐音嗤了一聲,用力往庾曼翎身上一推,再把手撐在下巴,打量著鄭深愛。

  「我看,問題八成出在深愛身上,」她把支在下巴的手轉到鄭深愛的下巴上,挪過來挪過去的。「你們看看她,這張臉看起來多無辜、多清純,我看,石滕風是下不了手,因為他會捨不得!」

  「這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兩個人彼此都喜歡就上床羅!幹嘛囉哩囉嗦的?」庾曼翎一副經驗老道的模樣說著。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啊!」左嵐音不忘損她一句。

  庾曼翎臉色變了變,卻也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好吧,你們清純,喜歡玩清純的遊戲,那就慢慢等吧,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左嵐音問。

  庾曼翎風情萬種地笑一下。「約會。」

  看著庾曼翎婀娜多姿地離去,左嵐音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叨念:「死性不改,早晚吃虧。」

  李雅喬笑著拍左嵐音的肩,在她的身邊坐下。「不用擔心,曼翎聰明得很,真要吃虧也輪不到她,我們還是關心深愛要緊。」

  「我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呀!」鄭深愛馬上抗議。

  為什麼每個人都習慣把她當成長不大的孩子?

  「你啊!才真教人擔心。」李雅喬想了想,挪到鄭深愛的身旁。「我問你,你問了他沒有?美國還去不去?」

  「他說還沒有確定。」說到這個,鄭深愛的表情就黯了下來。

  「聽說,他爸爸在國外的事業做得很大,還是紐約精密科技的龍頭,其實,他回去繼承家業也沒有什麼不好。」左嵐音分析道。

  「現在留在台灣也不差啊!」李雅喬馬上反駁,她和左嵐音持不同的看法。「石滕風的網路公司做得有聲有色,說不定過個幾年,他的事業版圖比他紐約老爸還了不起。」她拉住鄭深愛的手。「再說,他如果去紐約繼承父業,那咱們深愛怎麼辦?」

  「就結婚,然後一起去啊!」

  「結婚?!他們現在連一壘壘包都還沒有踩,怎麼結婚?」

  「其實這也不是沒有辦法……」

  「我不會去紐約的。」鄭深愛突然說了一句,打斷那兩個人的辯論。

  她們一同回過頭來,焦點又擺回鄭深愛的身上。

  「為什麼?」

  「是啊!紐約有什麼不好?」

  鄭深愛抿了抿嘴巴。

  「我不能把爸爸一個人留在台灣,而且……連問都不用問,爸爸也不會願意去紐約,在那裡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他的年紀大了,不需要受這種苦……」

  然後,她苦笑了一下。

  「其實我們都想太多了,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他或許根本不是這麼想的。」

  「深愛,你又來了!」

  「真的,有時候我覺得,他比較像哥哥或爸爸……說不定,他只是把我當作一個妹妹看待。」她又苦笑。

  鄭深愛的表情好落寞,讓人看了好不忍心,李雅喬和左嵐音互看一眼,突然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話來。

  人的緣分真是很難預測,誰又能保證,青梅竹馬的戀情不會變調,她們都不是石滕風,所以什麼話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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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7: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下雨天,店裡的生意特別冷清,尤其是冬天,台北的冬天一下雨,就冷得數人受不了,連出門都懶了。

  鄭深愛伏在吧台上無事可做,姑姑說既然沒人上門,就讓其他的服務生都回去休息了,所以現在店裡面,只剩下鄭深愛和姑姑兩個人而已。

  屋瓦上,一顆顆斗大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像一顆顆水晶珠,碰到地面還會彈奏著美妙的音符,鄭深愛看得出神。

  「深愛,我想去唱片行買幾片CD,你一個人在店裡沒問題吧?」石雪琴由內室走出來,一邊打理服裝一邊問。

  「沒問題的,姑姑。」

  石雪琴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我看今天也不會有什麼客人來了,倒不如把店門關了,咱們一起去逛街怎麼樣?」

  姑姑才說完,門外馬上就傳來啪達啪達腳步跑過水窪的聲音。

  「有客人上門了。」鄭深愛漾開一記甜甜的笑。

  石雪琴呼了一口氣。

  「好吧!那我明天再去好了!」

  「不用了,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鄭深愛繞出吧台,笑著把雨傘交給姑姑。「去啦、去啦!別老把我當小孩嘛!」

  石雪琴看了鄭深愛一會,然後說:「好,那你一個人當心一點,我快去快回。」

  「好。」

  石雪琴出門前,與門外那個正在撥落身上雨水的男子對看一眼。看得出來那是一個規規炬炬的上班族,石雪琴這才放心離開。

  「歡迎光臨!」鄭深愛回過頭,喊了一聲。「咦?怎麼是你?」

  周書偉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皮。

  「嗨,是我。」

  鄭深愛發現他的頭髮在滴水。

  「你淋濕了?沒帶傘嗎?雨下得很大哩!」鄭深愛很快地遞給他一條毛巾。

  「謝謝。」周書偉接過毛巾擦拭。「我出門時還是大晴天呢!沒有想到這裡居然下了這麼大的雨。」

  「這樣啊……啊!我都忘了帶位了,對不起,請裡面坐。」

  「我……我就坐在這兒好不好?」周書偉指了指吧台前的位置。

  「好啊!那你想點些什麼?」

  「都好。」他盯著她看,臉紅了紅。「其實我不常來這種地方,也不知道該點什麼?」

  「你喝酒嗎?」

  「一點點應該沒有關係。」

  「好,你等一下。」

  周書偉看著鄭深愛熟稔地使用各種容器,很快地,一杯漂亮淡綠色的液體擺在他的面前。

  「這是Alaska,你試試看。」

  周書偉很快的喝了一口,嗆了一下,連咳了好幾聲。

  「原來你真的不會喝酒啊!」鄭深愛笑了,甜甜的酒窩漾在唇畔。「我還以為只有我不行呢!」

  「你也不會喝酒?」周書偉詫異。

  「是啊!調酒的人不會喝酒,這個你可不能說出去哦!」她的表情好可愛,看得周書偉一雙眼睛都直了。

  兩個人談談笑笑,很快的熟稔起來,時間也很快地過去了。

  當石雪琴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她愣了一下,因為鄭深愛極少和男客人如此熱絡。

  「姑姑,你回來啦!」鄭深愛很快地跑過來,接過雨傘。「CD都買到了嗎?」

  「嗯,買到了……你好。」石雪琴向周書偉點頭,並試探著:「那位先生好像沒見過,是第一次來嗎?」

  「哦,姑姑,他是周書偉,我念國中時的同學。」鄭深愛介紹,又轉向周書偉。「這是姑姑,是這家店的老闆哦!」

  「姑姑您好。」周書偉很快地站起來行禮。他不認得石雪琴,還以為真是鄭深愛的姑姑。

  「國中時期的同學啊!這麼說跟滕風也是同學囉?」

  周書偉愣了一下,看向鄭深愛。

  「是啊!不過周書偉和我們並不同班,他是隔壁班的同學。」鄭深愛毫無心機地笑說:「上回我在電影院門口和他遇上,沒想到他也在台北工作,所以給了他姑姑店裡的電話號碼……咦?對哦!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之前打過電話來問了。」周書偉的表情不似方才緊張,反而顯得若有所思。

  「姑姑……是石滕風的姑姑嗎?」他遲疑了一會後,問著鄭深愛。

  「是啊!你和我們家滕風也很熟嗎?」回答的是石雪琴,她打量著周書偉的反應。

  「不,不熟。」他很快的否認,然後轉向鄭深愛,匆忙道別。「我還有一點事情,先走了。」

  「這樣啊!好,你慢走。」怎麼突然說要走了呢?

  「再見……」周書偉遲疑的腳步走到店門口,又突然回頭。「我……我改天再來!」

  「哦,好。」鄭深愛再次笑開。

  遇見同鄉的感覺其實是不錯的,就像見著了親戚似的,有著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他點了點頭,又看一眼石雪琴,匆匆地點了個頭就離開了。

  石雪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看向鄭深愛。

  鄭深愛已經哼著歌在清洗杯子,心情看來不錯。

  「那個人好像不太喜歡我們家滕風哦?」石雪琴以閒聊的方式把問題帶開。

  鄭深愛突然停下清洗的動作,猛回頭。

  「對了,姑姑,你千萬別跟他提這件事。」

  「哪件事?」

  「就是周書偉來店裡這件事啊!你干萬別說。」

  「為什麼?你們不是同鄉嗎?」石雪琴更詫異了,她以為鄭深愛真的變心了。

  結果鄭深愛支吾了半天,說道:「他會生氣,他警告過我不可以和其他男生講話……」

  「哪有這種事情?!難道他自個不是男生?」石雪琴直覺反應道。

  「嘻嘻……這句話我以前也說過。」鄭深愛笑了出來,一談到石滕風,她的樣子又變了,一副陶醉在戀愛裡的小女人樣子。

  「不過,他就是這個樣子,誰也沒辦法,以前有一次,周書偉幫我整理筆記,還差點被他揍呢!那一次,他也是氣得半死。」鄭深愛笑著回憶。

  「哼!他可真是壞透了!」石雪琴故意說。

  「啊!不是這樣子的!」鄭深愛反而急著幫石滕風澄清。「他只是不放心我而已,姑姑也知道,我就是笨嘛!常常被人欺負,他……他是想保護我,為了我好……」

  唉……雖然她不認為世人皆邪惡,但石滕風這麼認為,她也沒辦法!

  石雪琴笑了。

  「那麼你認為是我們家滕風好,還是剛剛那個周書偉比較好?」

  「啊?」

  「怎麼?說不出來啊?」石雪琴有些洩氣。

  「這不能比的,姑姑。」鄭深愛忙道:「周書偉人是不錯,書也讀得很好,可是除此之外,我對他的瞭解並不多,但是石滕風……石滕風他……」她支支吾吾的,臉都紅了。

  「滕風他怎麼樣?」

  「他……老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在我心裡頭的樣子,反正他就是那樣,有時候很體貼,有時候又很凶,凶起來的時候教人怕得要死,但體貼的時候,又讓人很感動,姑姑,怎麼辦?你這樣問,我真的不會說耶。」

  石雪琴想了想,點點頭。

  「叫你比較是有點困難,那你來說說看好了,如果這兩個男人讓你選,你會選誰?」

  「啊?」

  「怎麼又是『啊』?」

  她瞪大眼睛看著石雪琴,窘得整張臉爆紅,忙低下頭去,「我……我進去裡面看看好了,裡面的桌椅好像還沒擦。」

  咻地,她一溜煙就跑掉了。

  石雪琴吁了一口氣,心裡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落下。

  她一個人在吧台想了一下,那個周書偉看起來好像很喜歡深愛,或許可以利用一下,刺激刺激滕風那只呆頭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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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愈下愈大,店門早就關了,姑姑也已經睡了,但是鄭深愛卻睡不著,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書桌前發呆。

  突然,她聽見一陣熟悉的機車聲,只愣了一秒就馬上站起,奔到窗前。

  「石滕風?!」

  他坐在機車上,帶著安全帽,抬頭與窗邊的她對望,雨淅瀝嘩啦地下著。

  我的天,在下大雨呢!她在心裡喊了一聲,趕緊抓了一把傘,咚咚咚地急衝下樓。

  門一打開,他就站在那裡。

  一股濃濃的酒氣直直衝進她的鼻端,他的神情凜冽,週身充斥狂暴怒火,那好久不見的暴戾之氣,又再度回到他身上。

  突然,她害怕起來,胸口像被什麼重擊一下,揪得很緊。

  怎麼了?

  「你……」

  石滕風猛然靠上來,握住她雙肩,然後一扯,用力地將她緊緊鎖入他的懷抱。

  他抱得那樣的緊,緊得快要讓她窒息。

  鄭深愛在他的懷中靜止不敢妄動,即使心裡怕得要死,也不敢開口說話。

  雖然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害她,但是……他今天的舉止太反常了,這和上一次的擁抱不太一樣,反而比較像……

  她的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害怕這種感覺。

  這讓她想起國中畢業典禮那天的事情,當時,他也是這樣全身充滿暴怒之氣地緊緊抱著她。

  「你不要這樣子……我很害怕……」她輕輕的推他,心底的恐懼莫名地擴大開來。

  「不要這個樣子……」

  鄭深愛哽咽的聲音有如一桶冰水,瞬間澆醒了他。

  石滕風突然鬆手,由於太過突然,害她差點跌倒,還好他又一把抓住了她。

  她怔怔地凝視著他。

  他看見她眼眶裡的淚水,然後放開她,蹲了下來。

  鄭深愛怯怯的走上前去,怯怯的問:「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石滕風閉上了眼睛,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卻不答話。

  鄭深愛蹲下來,手輕觸他的膝蓋。「如果你願意的話,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公司裡的事情嗎?」

  他還是不說話,拳頭卻握得死緊,額頭的青筋一條一條,分明的像要爆破般。

  「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她又怯縮了。

  連續又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石滕風突然張開眼睛,盯向她。

  他伸手過來,大掌覆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摸。她心跳驟快,整個臉都紅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他扯了一句毫不相干的問話,表情已經恢復鎮定。

  「我一向習慣晚睡。」老天!他怎麼還不把手移開?她的臉頰就要著火了!「你……怎麼突然跑來?外面在下雨呢……」

  「嗯,下得挺大的。」他放下手,看了外面一眼,好像他剛才並不知道下雨似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

  「姑姑呢?睡了?」他又扯了第二句不相干的話。

  「嗯。」看來他是不會告訴她究竟是什麼事了。

  為什麼他們的關係就只能這樣?

  他什麼都不肯說,所以她對他永遠都不瞭解,不瞭解他有什麼煩惱、不瞭解像他這樣突然跑來找她又是什麼意思、不瞭解他的苦、不瞭解他的煩憂,這讓她感到莫名的沮喪,因為他們的關係就只能這樣……

  他突然站起來。

  「很晚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呃?!

  她追了上去,無暇多想,便叫住他。

  「等一下!」

  石滕風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只是……只是想問你……」她絞盡腦汁地想理由。「想問你要不要喝一杯?反正在下雨……」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其實雨勢已經漸小,就快停了,但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很好笑——

  他虛掩著門,刻意擋住她的視線。

  「好,那我待一會再走好了。」

  鄭深愛很興奮,趕緊跑進吧台。

  「你想喝什麼?」

  「都好。」

  他極其溫柔地看著她,彷彿只要能這樣看著她,心中再大的壓力都會煙消雲散。

  以前,他從來沒怕過任何事,但是他現在知道了什麼叫作害怕——只要是有關鄭深愛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

  「Side Car。」鄭深愛將一杯淺黃色的液體推到石滕風面前。

  石滕風溫柔地看她一眼,舉杯啜飲。「你的技術愈來愈純熟了,這杯Side Car調得很好。」

  聽見他的誇讚,她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全是背出來的,其實我自己也沒嘗過呢!」

  「真的?」石滕風訝異。「那你要不要嘗一口看看?」他突然把杯子遞給她,要她試試味道。

  鄭深愛看著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酒杯,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

  杯子上有他的口水哩!

  「試試看呀!」

  她吞了吞口水,怯怯的把手伸出去,輕輕的就口啜了一滴滴……

  「咦?挺好喝的。」

  「是啊!」他笑。

  他笑起來的模樣好迷人哦!

  「那我再做一杯Alexander試試看好不好?我一直想知道可可酒加鮮奶油究竟是什麼味道!」

  「好。」他縱容地答應著。

  嘗過了Alexander,她又想嘗Whisky Sour,他本來想告訴她,這樣子嘗酒是最容易醉的,但是看到她興奮的樣子,想想也就隨她了。

  於是就這樣,他們一直嘗試著各種不同的調酒,她喝一小口,他喝一大杯,不知道試了幾杯之後,她竟然真的醉倒了。

  靠在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她醉醺醺地枕著他的肩,他伸開單臂將她摟入懷裡,享受著偷來的軟玉懷香。

  他一直想這樣抱著她,有時候,渴望的感覺像心口爬滿了螞蟻一樣難耐,但是通常他都會忍著,就怕嚇壞了她。

  鄭深愛半夢半醒,直嚷著頭疼,他起身要幫她倒熱水,她又拉著他哭著不肯放。

  無奈,他哪也不能去,只能坐著讓她當抱枕。

  早知道她會這麼難過,就不該讓她喝酒。他一面自責,一面為她按摩,以減輕她的不適感。

  很快的,她不再哭鬧,舒服地靠著他溫熱的身體睡著了。

  他無限深情地瞧著她的睡容,心底漾滿幸福的感覺。看她緊緊抱著他的樣子,好像只無尾熊般可愛,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眼角印上一吻。

  「嗯哼,咳咳……」

  石雪琴先出了聲,人才出現。

  「喂,臭小子你在幹嘛?」

  「姑姑?」石滕風像干了壞事被逮到一般窘迫,「你不是已經睡了?」他的口氣不是很好。

  「本來是睡了,結果不曉得被哪個死小子的機車聲吵醒了!」

  「原來你早就醒了!那你幹嘛躲著不出來?」

  「我出來幹嘛?我才沒那麼不識趣,出來破壞你的好事。」

  石滕風瞪她的眼神像在說——那你現在又出來幹什麼?!

  「我怕你這個臭小子對我的深愛圖謀不軌。」她湊近,確定了鄭深愛已經熟睡後才問:「發生了什麼事?三更半夜冒雨跑來,不會只是害了相思病吧?」

  石滕風凜容。

  「他又來電話。」

  沒有稱謂,但是石雪琴馬上就猜到這個「他」,指的就是石滕風的爸爸。

  「哦,還是談不妥啊?」石雪琴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坐入石滕風對面的位

  置。

  他手輕撫著鄭深愛柔細的頭髮,表情卻異常冷酷。「沒得談,他堅持要我回美國去,還能怎麼談?」

  石雪琴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問:「跟他提過深愛沒有?」

  石滕風瞪她一眼。「我才沒那麼笨。」

  「不要老把你爸當成大惡人,其實我覺得他挺可憐的。」石雪琴很誠懇地說:「你媽過世的時候他也很不好受,相信我,他是真的愛你們母子,我覺得你一味的怪罪他,這是不公平的。」

  「你是他妹妹,當然向著他說話。」他覷向石雪琴。

  石雪琴呵呵笑了兩聲。

  「講話別那麼酸,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以前我不跟你提,是因為你還小,未必能瞭解大人的世界,但是現在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應當多少能瞭解你老爸心中的無奈了吧!」

  「我從來沒打算去瞭解他。」石滕風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抱起鄭深愛。「她睡熟了,我抱她進房間。」

  石雪琴跟在身後,等石滕風自鄭深愛房裡出來。

  「滕風……」

  「我不想談了。」石滕風阻斷石雪琴的發言,他用一種非常、非常認真的眼神看著石雪琴說:「當我打算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時,我會將她的生命看得比我自己更重要,這才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與責任。如果沒有把握做到這一點,就不要隨隨便便給女人承諾,因為那不是愛,只是自私的佔有。」

  石雪琴用炯亮的眼色看他。

  「真可惜,你是我侄子,否則我就要愛上你了。」她聳肩一笑,「深愛很幸福,能有你這樣愛她,但是你這種愛有什麼用?她能懂嗎?女人是神經感官非常敏銳的動物,大部分的女人都需要甜言蜜語來滋潤愛情。」

  石滕風不說話。

  石雪琴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還有,別拿你的標準去看待你老爸,他只不過比你更正常一點而已,或許……該說比你更平凡吧!」

  她走向自己的房間,入房時,還喟歎著:「我可從來不期望男人會愛我更勝他的生命,其實這種愛法,聽來也夠令人覺得恐怖的。」

  「姑姑!」

  「幹嘛?」她回頭。

  「……」他又把話吞了進去。「沒事,我回去了。」

  石雪琴站在房門口,瞪著他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歎息。

  「說穿了,還不是像你爸,悶葫蘆一個,愛上你們這種男人的女人都很可憐。」又回頭看了一眼鄭深愛的房間。

  「唉……我可憐的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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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1 02:07: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周書偉第二次光臨的時候,石雪琴很快地撥了一通電話給石滕風,說店裡發生了事情,要他馬上過來。

  「歡迎光臨。」石雪琴打招呼。「周先生來找深愛啊?深愛在裡面,我去叫她。」

  「沒……沒關係,我坐在那邊等就好。」他指著靠門邊的位置。

  「好,那你坐會,深愛待會就出來了。」

  石雪琴叫人去通知鄭深愛,有朋友來找,於是她很快地跑了出來。

  「咦?是你!我還以為是……」她看向姑姑,以為是雅喬她們來了。

  「深愛,同學來了,還不快招呼人家。」石雪琴笑著對周書偉點頭,「我進去裡面,讓你們年輕人好說話。」

  鄭深愛愣了一下,忙抓住石雪琴的手臂。

  「姑姑,用不著這樣的!」這回換她緊張了,姑姑的反應好奇怪,她和周書偉又不是那麼熟。

  石雪琴朝她眨眨眼。「沒關係,我進去,你們儘管聊。」

  「姑姑……」

  鄭深愛皺著眉頭,不解石雪琴為何故意迴避。

  周書偉站起來,看著石雪琴確實進屋了,才說:「看來是我誤會了,她人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啊?」鄭深愛回頭。「你說什麼?」

  周書偉緊張地又抓抓頭。「我說,我以前都誤會了,以為石滕風的姑姑不是一個好人。」

  「姑姑當然是一個好人,這我早就說過了!」鄭深愛聽了有點生氣。

  「對啦,你以前說過……」周書偉忙著道歉。「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在這裡工作,那天我嚇了一跳。」

  鄭深愛聽不懂他的意思,所以沒有馬上回話。

  「本來我以為你和石滕風還在一塊,但是回去想了想後,又覺得不太可能。你……應該還沒有結婚吧?」

  「啊?」

  「我是問,你還沒有結婚,對吧?」

  鄭深愛點點頭。

  「那就好。」

  鄭深愛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他。她覺得怪怪的,今天怎麼都聽不懂他在講什麼啊?

  「那麼你和石滕風那傢伙還有在聯絡嗎?」

  那傢伙?

  「你問這個幹嘛?」鄭深愛的表情不只不高興,甚至還板起臉來。

  今天這個人怎麼有點討厭?

  「我是關心你,我想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你應該已經看清楚那傢伙的為人了,像你這麼單純又這麼善良的女生,應該不會誤入歧途才是。」

  「你到底在說什麼?!」

  鄭深愛突然凶了起來,引來店裡其他客人及服務生的側目。

  「拜託你不要一直那傢伙、那傢伙說個不停好不好?什麼誤人歧途?我真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石滕風到底哪點不好?他得罪過你嗎?你從以前就一直說他不好,我也跟你解釋過了,他不是壞人,他只是不擅於虛偽的人際關係,再加上行為表現有時候粗魯一些而已,其實他的心地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更善良,他是一個好人,而且是一個很感性的人,為什麼你們都不試著瞭解就隨便妄下判斷?比起石滕風,我才覺得像你這種人差勁透了!」

  石雪琴躲在裡面聽得差點吹口哨。好樣的,原來深愛這麼厲害啊!嘿嘿……咦?愣在門口的那個人是誰?

  呿!那不是那傢伙嗎?躲在那裡幹嘛?感動得動不了了啊!

  「石……石滕風?!」周書偉指著門口,嚇得差點尿褲子。

  石滕風很彆扭地走了進來,伸出手,用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推了推鄭深愛的頭。「講話那麼大聲,外面都聽見了。」

  鄭深愛愣地回神,羞得整張臉都紅了。

  啊!他聽見了……

  「你……你不要一直靠過來……」周書偉嚇得整張臉色發白、全身發抖。「我……我沒有對她怎麼樣,你……你不要誤會!」

  「你到底在怕什麼?」石滕風蹙起眉頭。「怎麼跟小時候一樣沒用,一點都沒有進步!大家都長這麼大了,我不會揍你啦!」

  「真……真的?」

  咳!

  「上回你說碰到的同鄉,就是這傢伙?」石滕風回頭問鄭深愛。

  啊!被抓包了!

  鄭深愛那張藏不住謊言的臉,馬上紅透了。

  石滕風看了也沒說什麼,反而叫鄭深愛去取幾瓶啤酒來,說難得遇見同鄉,當然要喝個幾杯,慶祝一下。

  結果,就在石滕風霸氣的邀請下,他們連喝了五手啤酒,不勝酒力的周書偉已經連吐了好幾回,到最後癱倒在桌上,再也爬不起來。

  「喂,你這一杯還沒喝。」石滕風不死心的搖搖倒在桌上的周書偉。「快點起來,你到底算不算個男人啊?」

  「他已經醉了!」鄭深愛看不下去了,小小聲地說。

  唉,雖然說是他活該,不過看了也挺可憐的,原來石滕風不揍人,也是挺恐怖的!

  石滕風定定的望住她,然後突然站起來。「知不知道這傢伙住在什麼地方?我送他回去。」

  「哦,他有留一張名片給我,我拿給你。」鄭深愛匆匆的跑進去裡面翻找名片,然後將名片交給石滕風。

  石滕風看了地址後,抬起周書偉,然後對鄭深愛說:「我馬上回來,你等我。」

  「哦,好。」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好快哦!剛剛他那個眼神……他那個眼神像要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似的,讓人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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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把車子停在這裡,會不會被警察抓走啊?」鄭深愛不放心地頻頻回頭。

  把機車騎上高速公路,又停在橋上看夜景,大概只有石滕風這個膽大包天的人敢這麼做吧!

  「從這裡看夜景最美。」他答非所問。

  確實,真的很美!

  鄭深愛歎息地俯看那一片燦爛,點點的燈火猶如耀眼的星星,可惜那是凡間的星星,而非天上的,再美也少了一份宇宙的神秘。

  她吸了一口氣說:「那些燈火看起來好像星星一樣漂亮。」可惜空氣裡聞不到新鮮的味道。

  「你還是喜歡鄉下,對吧?」他突然問了一句。

  「啊?」

  忽然,他轉過頭來,極其溫柔地望著她。

  看著她可愛的臉龐,紅紅的臉頰……他的眼神看得那樣地專注,害她心臟怦怦直跳……

  他抬起手,輕輕的拂開她臉頰紛飛的髮絲。她的臉更燙了,心臟就要跳出喉嚨……

  石滕風低頭,臉靠了過來,溫熱未散的酒氣拂在她臉上。

  她閉上眼睛,緊張到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她的手該擺在哪裡……

  一壘,他們就要踩上一壘壘包了……

  鄭深愛口乾舌燥,心跳如擂鼓般,她知道自己在發抖,但是沒有辦法,她甚至緊張得膝蓋都軟了。

  石滕風以指抬高她的下巴,拇指輕輕劃過她的唇,低頭就要吻上她,但,突來的警車鈴聲破壞了這一切,逼近的唇也瞬間移開。

  她驚地瞪大眼睛,猝地推開他。

  「是警察,快走!」

  他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很快地騎上車,鄭深愛立刻跨坐上去。

  「要坐好,這一次會騎得很快!」

  「知道了!」

  她猶豫了一下,雙手伸出去,心口打了個顫,他彷彿也隨即僵硬了起來。

  她吸口氣,鼓起勇氣緊緊環住他的腰,冰冷的臉頰輕輕的貼靠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僵得直挺挺的,她似乎還聽見了他怦怦的心跳聲……原來,他也和她一樣的緊張呢!

  摩托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後面的警鈴聲窮追不捨,夜風在耳畔呼嘯,而鄭深愛卻什麼都不怕,就只緊緊的、緊緊的貼著他寬厚的背,只要這麼貼著,她就感覺好安全、好安心了……

  如果能就這樣一直騎下去,永遠不要停下來,也是很棒的一件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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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又是什麼進展都沒有?」

  李雅喬懶懶地關上電視,回過頭來,看見鄭深愛一張紅通通的臉龐。

  「就這樣,你也能高興成這副德性?」

  鄭深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你呀……」她站起來敲了鄭深愛一記。「真是沒出息!要是我,就直接到他房裡把衣服脫了!」

  「啊?」

  「拜託,不要老是擺一張傻不隆咚的表情好不好?」她走向廚房,打開冰箱。「要可樂還是紅茶?」

  「紅茶好了。」

  一瓶立頓紅茶丟了過來,鄭深愛伸手去接。

  「這種事情最好請教曼翎,她經驗豐富,叫她教你幾招不就擺平了,老是這麼拖著,看得人都急死了!」李雅喬自己取了一瓶可樂喝,走回來坐在鄭深愛的對面。

  鄭深愛低著頭,想了想。

  「其實我覺得你們都誤會曼翎了,她……她只是故意裝得很花心而已……」

  李雅喬的可樂罐子就停在嘴邊。「故意裝得很花心?你說誰?曼翎嗎?呵……」繼續灌飲她的可樂。

  「你別這樣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其實她……」

  「其實她不用你這麼擔心。」李雅喬突然正色的說:「深愛,你聽好,咱們雖然是好姊妹,但再好也不能去干涉任何人所選擇的生活方式,我們四個人個性本來就不同,所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像你,你的世界就只有一個石滕風,有了石滕風,你就像擁有了全世界般的快樂,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

  嵐音的幸福是賺得滿滿的荷包;我的幸福則是和男人平起平坐,坐在大會議桌上參與重要會議;而曼翎卻需要很多男人的愛慕來滿足自己,男人能襯托她的美艷、男人能讓她發光發亮,所以她需要不斷的戀愛,並享受戀愛,這都沒有什麼不對,你不能只用你的觀點,去評斷一件事情。」

  李雅喬的表情很認真,害得鄭深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瞭解雅喬的意思,也不是說大家瞧不起曼翎,事實上,曼翎有許多讓人羨慕得不得了的優渥條件,她不但家境好,人長得漂亮,功課又頂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鄭深愛總覺得她才是最寂寞的人,她的那一堆戀愛史給人一種不實在的虛幻戚,像泡泡一吹就不見……

  「算了,算了,我們幹嘛把氣氛搞得那麼嚴肅?」李雅喬受不了地揮揮手,突然想到一個人。

  「對了,最近我遇到一個和石滕風個性完全是對比的男人,媽呀!真是受不了!」

  「啊?」

  李雅喬又灌了一口可樂,抹抹嘴,笑說:「有了比較以後,我深深的發現,石滕風真是難以尋覓的優質男!唉……要不是你和他是風雨吹不垮、地震打雷都不怕的青梅竹馬,我還真想把他搶過來,占為已有算了!」

  「你……你說什麼?」鄭深愛嚇了一跳。

  李雅喬睨她一眼,噗哧一聲,差點被嘴巴裡的可樂嗆到。

  「哎呀,我的媽,你別用那副哀怨的表情看我好不好?隨便開個玩笑,你當真啊?拜託!」她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鄭深愛不好意思的臉紅通通的,她也覺得自己好笨,這麼容易大驚小怪,真是有夠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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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雅喬決定走一趟石滕風的住處。

  這兩個慢郎中實在教人心急,也搞不懂石滕風那傢伙腦袋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明明就已經把鄭深愛當成自己人了,不論是壽險還是產物險,受益人那欄填的都是「鄭深愛」三個字,願意把數億的身家財產交付給一個女人,卻又不見他對鄭深愛有再進一步的行動,這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

  猛按著門鈴,等了半天,石滕風才來開門。

  「嗨,第一次造訪。」

  「李雅喬?你跑來這裡幹嘛?」石滕風瞪著她看。

  李雅喬也不客氣地瞪他一眼,然後用力推開他。

  「沒有禮貌,看見客人難得光臨,至少也該面帶笑容的端一杯水出來才對,哪有人就擋在門口問人家跑來這裡幹嘛!」

  石滕風蹙蹙眉頭,跟著後面進屋。

  李雅喬打量了一下他屋內的擺設。「沒什麼看頭嘛!我還以為黑社會老大的住處,應該站滿了穿黑西裝的保鑣,真是讓人失望!」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

  李雅喬大刺刺地往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一坐,然後指指對面的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你也坐下來,長得這麼高,壓迫感很大耶,叫我怎麼敢說話?」

  「倒是看不出來你的膽子那麼小。」石滕風哼道。

  「我也是女人好不好,別以為只有你家深愛才是需要呵護的女人。」李雅喬打從鼻子哼了一聲,然後馬上切入正題。「不囉嗦,我來是想問你到底想怎樣啦?和深愛都拖了這麼久了,還不打算結束啊?」

  驀然,石滕風甩過一記白眼,狠狠一瞪。

  「嘿嘿……幹嘛?我說的結束不是指分手啦!我是說結束拖拖拉拉的長跑,趕快讓我們看到結果,請我們吃喜糖啦!」

  石滕風的臉色到這時才緩了下來。

  「你真是一個怪人耶!明明心裡就愛得要死,卻遲遲沒有行動,喂!你到底在想什麼?」

  等了半天,石滕風都沒有說話,就在李雅喬又要開口說話時,他突然說:

  「我在等。」

  「等?」李雅喬愣住了。「等什麼?」

  石滕風看了她一眼,卻不回答。

  「好啦、好啦!我是不知道你在等什麼啦!但是你別忘了,女人的青春有限,尤其你們拖拖拉拉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你要是再不表示一點什麼,當心深愛被別的男人拐走了。」

  石滕風凜容。

  「真不知道深愛是怎麼跟你相處的,一張臉冷得半死,話又喜歡憋在肚子裡,真是難溝通,白來了!」李雅喬自個碎碎念,然後站起來。「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怎麼樣你自己看著辦,我要回去了!」

  這時,鄭深愛剛巧提了晚餐過來。

  今天她帶了石滕風最喜歡吃的握壽司,這會正在電梯裡幸福地微笑著。

  電梯門打開,鄭深愛踏出電梯,剛巧碰見李雅喬走出來,她嚇了一跳,急急地跑到樓梯口躲起來。

  石滕風跟著李雅喬身後出來,看樣子是送客。

  奇怪?!雅喬怎麼會來這裡?她來這裡做什麼啊?鄭深愛百思不解,非常疑惑。

  李雅喬準備走了,想想又回頭。

  「我喜歡你,這句話說起來是有點肉麻啦!不過憋在心裡更難受。」她又盯著石滕風看了一眼,歎了口氣,走進電梯。

  石滕風在電梯口站了一會才回到屋內,大門再度關上。

  鄭深愛自樓梯口走出來,整個人都呆住了。

  雅喬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鄭深愛又想到上回雅喬說石滕風真是難以尋覓的優質男,要不是她和他是風雨吹不垮、地震打雷都不怕的青梅竹馬,她還真想把他搶過來佔為已有!

  一種挫敗感迎面而來,壓得她不禁跌坐在地板上,困難地喘息、哽咽。

  雅喬她喜歡石滕風?原來……原來雅喬喜歡石滕風……

  鄭深愛合上眼,將臉深深埋入膝蓋,試圖逃避乍現的失落感,這跟難過不太一樣,她說不出原因,只覺被重重地當頭棒喝,那疼,直教人想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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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滕風在李雅喬拜訪過後,一個人坐在客廳抽著煙。

  膝風,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我還是你的爸爸,我的事業還是得由你來繼承,不要以為你在台灣搞個什麼網路公司,我就對你沒轍了,整垮你,我有的是辦法!

  他惱怒地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摔出去,摔到牆壁後發出巨響,碎成一地。

  國中畢業前那件意外,對石滕風的影響力可能比鄭深愛更大,到現在,他還是無法忘記當時心中那巨大的恐懼,當時鄭深愛驚懼的眼神和母親的影像不斷重疊,他彷彿看見了父親加諸在母親身上的陰影。

  他痛苦地抱緊頭顱。

  母親因無法承受那種充滿驚心受怕的日子,最後竟然選擇懸樑自盡,為此,他憎惡父親那雙充滿血腥的手,以及他所擁有的勢力。

  他發誓,母親曾受過的苦,他不要再讓自己深愛的女人承受,為了鄭深愛,他決定不步入父親的後塵,不接管父親的事業。

  雖然這幾年,父親極力擺脫黑道,成功的塑造了偉大的企業家形象,但骨子裡的黑血是怎麼也清洗不乾淨的,耀騰電子所堆砌的城堡是用多少人的鮮血換來的,黑道頭子的形象就像一塊烙印,甩都甩不掉,就算做再多的善事也彌補不了石滕風心口那塊缺角,母親是在如何極度的恐懼之下含淚自盡,這一些他永遠忘不了。

  在一切尚未明朗化以前,他不想把鄭深愛捲進這個漩渦,卻也做不到真正的放手。

  驀地,大門被推開,鄭深愛帶著一臉惶悚不安,站在門口。

  「深愛?」

  石滕風猛地回神,驚地站起。

  鄭深愛突地飛奔過來,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她的手在顫抖,不,她全身都在顫抖。

  她哭了!

  一陣恐懼襲上,石滕風拉開她,緊緊握著她的手臂,震驚地瞪著她。

  「發生什麼事?」

  鄭深愛哭著搖頭。

  放棄,需要壯志斷腕的決心和勇氣,來克服椎心刺骨的傷痛,然而她沒有,她沒有那樣的決心跟勇氣啊……

  她訥訥地搖頭,一陣撕裂感強勁地掠過胸口,她的眼淚一個勁地掉,怎麼也停不下來。

  「別哭。」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她的哭聲震疼了他的心,很疼很疼!「不要哭,深愛……」

  猛然,唇瓣乍熱,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毫無預警的震撼了兩人,頓時,兩個人都靜止不動,石滕風在回神的那一剎那遲疑了一下,然後他的眸色黯了下去,手極輕、極輕地捧住她的臉,再度義無反顧地烙下霸氣的吻。

  她的胸口受到一股奇異的震盪,呼吸變得紊亂而急促。

  他的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他的舌飢渴地佔有她柔軟唇內的每一角落。

  這個吻很深很深,像火焰般快要將她燒融,而他的身體則火熱得似燒紅的烙鐵,箍緊她的身體,慾望在胸口撞擊。

  這一吻,他等了好久,也盼了好久,他一直都那麼地渴望著她,等待和渴望就要把他焚燒成乾涸的沙漠。

  他貪婪地盡情吸取她的香甜、探索她的甜蜜,似要吻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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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後,他終於離開她的唇,卻沒有鬆開懷抱。

  她的身體幾乎挨著他的,羞紅的雲朵沿著頸項爬了上來。

  從小到大,這次是她與石滕風最貼近的一次,靠著他的感覺又踏實又幸福,只是心臟跳得很快。

  她從來沒有像剛才那麼緊張過,當然一開始也有點害怕,但是她卻捨不得放開……還好,她進來了。

  她做對了是不是?

  他的手覆蓋上她的,她抬起頭。

  他望著她眼睛,這會兒他的目光很溫柔,和平常不太一樣,幽黑的瞳孔多了兩團火簇,不習慣被他盯著,她怯怯移開視線,但他不讓,霸氣地說道:

  「看著我,深愛。」

  嬌羞的小臉轉回來,她怯怯地抬起頭來。

  「剛才為什麼哭?」

  「啊?」

  「發生什麼事?」

  她凝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問。雅喬是她最好的朋友,石滕風則是她的最愛,掙扎了半天,她又把頭低了下去。

  「我已經忘了。」

  「鄭、深、愛!」

  「啊?」他一凶,她就嚇得亂了方寸,「我……我……」

  他沉著臉色看她。「說,什麼事?」

  「一定要說嗎?」她咬唇。

  「對。」

  「非說不可嗎?」她快要哭了……

  見她惶恐,石滕風心疼,卻又控制不住怒火。

  「鄭、深、愛!」

  「好啦、好啦!你先別生氣嘛……我……我剛剛不小心聽到了!」

  一想起三個人錯綜複雜的感情,驀地紅了眼眶。

  「聽到什麼?」他完全聽不懂。

  她頗為哀怨的看他一眼,再也忍不住地擦拭眼角氾濫的淚水。

  「剛才雅喬說她喜歡你,我全聽見了。我知道我不應該生氣,雅喬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她不是那麼的喜歡你,她絕對不會說的……我瞭解,我都瞭解,但是,因為瞭解所以才更難過,我覺得這都該怪你不好,如果你不是那麼吸引人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很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垂下濃密的睫毛,注視著她泛白的拳頭又開始顫抖起來。

  這一回不再是心疼而是好笑,真的,有一股很暢快的感覺,讓他得意的想揚聲大笑。

  「所以你吃醋了?」

  「我才不是吃醋!」她反駁,氣憤的瞪著他,鼻尖一酸,眼眶又紅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我覺得你好——可惡!」

  「笨蛋!」他戳了一下她的頭,「吃醋就吃醋,還有什麼好辯解的?我覺得這種感覺挺不錯的,原來你很在乎我啊?」

  「你……」她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真的好可惡哦!」用手蒙住臉,她索性揚聲大哭。

  哇……這個他就怕了!

  趕緊再把她摟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

  「笨蛋,哪有那種事情啦!」

  「我知道我就是笨……咦?你說什麼?」

  「我說根本就沒有這一回事。」他笑睨著她。

  鄭深愛瞪著他看,愈看愈傷心,如果他大方承認還好,但是他卻否認了,明明是她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他還否認!

  她清秀的眉心蹙緊,抿著唇,一滴一滴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他做事一向坦蕩,而現在卻刻意隱瞞,這算是善意的謊言嗎?還是他的心裡其實對雅喬也是有感覺的……

  「哎……你怎麼又哭了?」

  「我要回去了!」

  她急急地站起來,往外奔去,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你到底在想什麼?李雅喬跑來找我,當然是為了我們的事!」他急忙解釋。

  她愣住,轉回身來。

  「我們的事?」哪個「我們」?他和自己,或是他和雅喬?

  「笨蛋。」他輕輕罵了她一句,用手指推了她額頭一下。「想也知道李雅喬幹嘛來找我,除了你,難道我們還有別的話題?」

  「呃……但是我明明聽見……」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以致鄭深愛愈說愈小聲,說到最後連聲音都沒了。

  「真是笨蛋!」他又戳了她一記。

  真的是笨蛋!她怎麼可以誤會她的好姊妹呢?笨蛋、笨蛋、笨蛋……

  撫著額頭,她心口好甜呢……

  「那……雅喬跟你說些什麼?」她紅著臉問。

  接著,她馬上察覺到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因為石滕風突然僵著身體,回答不出來。她第一次知道他也有怔仲的時候,不復以往的衝動行事。

  他無法回答,只是靜靜地凝視她,時間彷彿短暫的不足一秒,又似乎已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冰雪聰明的鄭深愛其實不難猜出謎底,只是她也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有些事情說破了不一定美,但不說,卻又令人心急萬分。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怯怯地抬起頭凝視他。

  「不要緊,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其實你怎麼決定都好,如果你不喜歡我,那也沒有關係,你不用感到負擔,真的,我真的沒有什麼關係……」

  眼眶一濕,她匆匆低下頭,用手背按抹終於決了堤的淚水。

  他一把將她攬入懷裡,用力的緊摟著她。

  「傻瓜,真是一個傻瓜!」怎麼會不懂呢?他是這麼的愛她啊!就算不說,她也應該早知道了不是嗎?真是傻瓜!

  她自動獻上她的唇,這回換成了她主動。是啊!為什麼不呢?為什麼她就非被動等待不可?她是那麼的愛他啊!她渴望他的擁抱、渴望他全心的憐愛……她一直是渴望的。

  就算不用說的,真心還是可以傳遞出去。情感的交纏,並非只有言語一種途徑可以傳達而已。

  這一夜,他們終於獻出了彼此的心,讓身與心達成靈魂的交會……享受了生命中的極樂……那種充滿狂喜與感動的愛源。

  「我要娶你,我要娶你……你非嫁我不可!」

  在她倦極,含笑沉睡在他懷中時,就聽他一直重複這一句話……

  不嫁他,嫁誰呢?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經認定了他這溫暖火熱的胸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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