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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血紅] 神魔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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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3 03:2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迷途

    二十一日,下午,圖倫港警局二樓,一間陳設簡單的休息室。

    這裡是為值夜班的警員準備,讓他們輪流小憩的地方,寬敞的休息室內,一字兒排開了六張粗陋的單人鐵架床,上面有極其簡單的臥具。

    此刻休息室內,只有靠門的一張床上,喬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裡。

    休息室的窗子旁邊,坐著兩位威圖家的護衛,他們不時警惕的透過窗口,向外面張望兩眼。同樣的,休息室的門口,牙坐在一張椅子上打著盹兒,旁邊坐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

    喬驚天動地的呼嚕聲突然停了下來,他吧嗒了一下嘴,睜開眼,腰身猛地一用力,從簡陋的單人鐵架床上坐了起來。

    '嘎吱'一聲,鐵架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四條細細的床腿很明顯的彎曲了下去。

    “後勤處的佐夫處長被抓了麼?威爾斯家的老狗,就該塞進黑牢裡好好炮製……看看他採購的都是什麼破爛玩意。”

    喬坐在鐵架床上,用力的搖晃著腦袋,竭力擺脫濃濃的睡意。

    “我早就說過,這老狗肯定貪污了不少。質量這麼差的鐵架床,價格比老施密特家的價格還要貴了兩倍……這點微不足道的錢都不放過,真是貪婪的老狗。”

    搖晃著大腦袋,喬站起身來,步伐沉重的走到了隔壁盥洗室,放開水龍頭,打了一盆涼水,將腦袋整個浸了進去。

    在涼水中悶了足足三分鐘,喬這才抬起頭來,酣暢淋漓的打了個噴嚏,這一下,他總算是精神了。畢竟是年輕氣盛、血氣旺盛的青年人,連續熬了幾天夜,剛剛只休息了兩個多小時,此刻喬只覺活力充沛,無窮的精力又回到了身上。

    用毛巾擦了擦濕噠噠的腦袋,喬穿上了製服,同樣醒過來的牙遞了一張《圖倫港郵報》的特刊過來。這是上午的官方發布會後,《圖倫港郵報》用最快的速度趕出來的作品。

    很罕見的,一貫保守、穩重的《圖倫港郵報》,在特刊的頭條標題上,使用了刺眼的血色大字——《仲秋血案真相公佈,手段殘忍,駭人聽聞》!

    頭條的副標題,則同樣是一行血色的小字——《帝國不容挑釁,報復即將到來》!

    “哇哦,主編死了,這是換了一個負責的編輯?這風格……真是,和前兩年完全不同了。”喬想起了昨天夜裡被殺死的查希爾。

    查希爾做主編的時候,《圖倫港郵報》的風格恆定如一,甚至字體大小都極少變化。

    今日的特刊,居然使用了血色大字,而且字體極大,給人一種張牙舞爪、殺氣騰騰的感覺,這風格變得有點大。

    粗粗的掃了一眼特刊,喬皺起了眉頭。

    “公爵閣下這就對外發布了調查結果?唔,看起來大致是這麼回事,但是很多問題……”喬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喬:“父親有什麼話捎過來麼?”

    牙笑著點了點頭:“老闆託人帶話過來了,這差不多就是事情的真相。除了少爺您在努力,這幾天,施泰因局長和特別調查組的其他探長,可也都沒閒著……加上被抓獲的那些人的口供,仲秋血案的主要情況,差不多就是公爵閣下公開宣布的這些。”

    “老闆說,其中有一些細節,比如說查希爾究竟是誰的人,又是誰滅口殺了他……這些事情,留在後面慢慢追查。”

    “但是這次,我們的主要目標,已經達成,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牙瞇了瞇眼睛:“盡快的蓋棺定論,將我們應該到手的利益盡快落袋為安,這是公爵閣下和老闆一致的意見。”

    喬抬起頭來,認真的想了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沒錯,道理還真是這個道理。

    仲秋血案後面,還有很多細節沒有弄清,但是從現在查出來的、抓捕的人口中得來的口供,的確可以證明,以及推論出,仲秋血案的大體真相,就是羅斯公爵對外發布的那些。

    至於查希爾的死,他的背後主謀是誰,他牽連到了哪一位帝都的大人物;海妮薇和漢克斯的喪心病狂,又是為什麼;那些異端,究竟是誰收買他們來襲擊海妮薇和漢克斯的……

    反正重要的嫌犯都在他們手中,認真的追查下去,還怕查不出最後的真相麼?

    反而是盡快對外宣布結案,用最快的速度將圖倫港空出來的龐大利益一口吞下,這才是威圖家和羅斯公爵此刻最迫在眉睫的任務。

    原本的七人委員會家族,注定有三家灰飛煙滅,只有三家幸運兒,會作為安撫圖倫港和嘉西嘉島土著的工具保留下來。其他的數十家土著豪族,也會有一大半家族在這一次的大清洗中徹底消失。

    這其中牽扯到的利益……

    喬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他腦子裡一時間一片混亂,他無法計算出這裡面牽扯到多麼龐大的利益。

    單舉一例,胡椒!

    帝國龐大的疆域上,每個貴族、每個富商的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胡椒,如今的行情,一磅胡椒等同一磅黃金。

    帝國每年消耗多少磅胡椒?十萬磅?五十萬磅?還是一百萬磅?

    除開胡椒,還有其他香料,有些香料比如說藏紅花蕊,它的價格是胡椒的十倍以上。

    帝國九成的香料,是通過圖倫港貿易得來!

    “還是早一點落袋為安的好,這話,太有道理了……嘖!”喬用手拍了拍心口位置,喃喃道:“我的零花錢,怎麼也該漲上十倍… …不,一百倍了吧?”

    牙聳聳肩膀,用一種看自家智障兒子的詭異眼神,飛快的瞥了喬一眼。

    威圖家的大小姐蒂法小姐在,給你漲再多的零花錢,又有什麼意義呢?

    喬猶如打了雞血一眼,突然莫名的亢奮起來。

    他揮動著手中的特刊,大聲嚷嚷道:“那麼,我們要作出更大的貢獻才行,那兩個該死的賤人在哪裡?帶我過去……謔謔,我親自出手,一定要撬開他們的嘴。”

    晃了晃脖子,喬猛地咧嘴一笑:“兩位尊貴的帝都大貴族,重傷之後,被關在那種地方好幾個小時……她們,也該崩潰了吧?”

    大群家族護衛簇擁著志得意滿的喬,一群人匆匆的下了樓,穿過警局的大院子,順著石階走下了警局的黑牢。

    原本就嘈雜不堪的黑牢中,頓時響起了海嘯一般的謾罵和詛咒聲。

    隨後,警棍碰觸肉體的沉悶響聲不斷響起,黑牢中的喧嘩聲迅速的安靜了下去。

    和意氣風發的喬相比,圖倫港的小巷裡,渾身冰冷,身體不斷顫抖的梅辛格萊德,正猶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步三回頭的在小巷裡小步奔跑。

    從清晨到下午,他連續去了二十幾處威爾斯家的產業和據點。

    所有的產業,包括高檔旅館、俱樂部、餐廳,這些產業都被查封,前門和後門,都站著軍警。透過華麗的玻璃窗,梅辛格萊德看到那些產業的大廳裡,自家聘用的經理和侍者們,被限制了行動自由,一個個茫然的坐在那裡,接受一些黑衣人的盤問。

    這些正當的產業還好,這些僱員只是在配合調查,沒有受到人身傷害。

    而那些不怎麼正當的據點,比如說狐幫幫眾聚集的窩點,一些極度機密的,專門藏污納垢的巢穴,好些連威爾斯家的普通族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據點,都已經被人連根拔起。

    好些地方明顯有戰鬥過的痕跡,到處血跡斑斑,到處被打得稀爛。

    “該死,該死……還有哪裡,還有哪裡?”梅辛格萊德喘著粗氣,茫然的向前奔走著。

    家主莫德爾不知道在哪裡,自己的父親和其他族人都被投入了黑牢,家族的產業被查封,各處據點被拔起,自家的狗腿子們被當街擊斃……

    梅辛格萊德只覺天大地大,自己卻沒有容身之地。

    剛剛進入海軍實習,剛剛得到準尉軍銜的梅辛格萊德就好像一隻可憐的幼獸,一邊小步奔跑,他莫名的心頭一酸,兩行熱淚就滑了下來。

    在圖倫港幾乎是一手遮天,足以呼風喚雨的威爾斯家族,怎麼在短短幾天內,就淪落如斯?

    那位嘉西嘉島的女魔頭,她就怎麼敢?怎麼敢?

    威爾斯家族不僅僅代表了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土著,最近一些年,他們更是投靠了帝國的權勢人物,有了強硬的靠山。

    羅斯公爵,她怎麼就敢這麼做?

    “我要去哪裡?”歸根到底,梅辛格萊德也只是威爾斯家的一位紈絝少爺,家族劇變時,沒有了家族長輩的扶持,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可憐的孩子,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迷茫和絕望。”

    一個溫厚溫暖的聲音,突然在梅辛格萊德身後響起。

    梅辛格萊德嚇得驟然一哆嗦,猛地向前竄出了七八步,然後回頭大喝:“誰?”

    一身白袍,渾身都好似在放光的羅倫大主教站在小巷裡,臉上滿是慈和的笑容:“梅辛格萊德,不用害怕,我主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虔誠的信徒。”

    “當你發現你無路可走之時,你會驚喜的發現,我主又給你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梅辛格萊德,當你覺得全世界都已經拋棄你,對你充滿惡意時,你可願成為我主的侍者,為了將我主的光輝灑遍梅德蘭而付出一切呢?”

    羅倫大主教身上閃爍著淡淡的光芒,溫暖而威嚴,猶如'穆'真身降臨,讓整條小巷都變得神聖異常。

    “我願意成為我主的侍者。”梅辛格萊德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跪在了羅倫大主教面前。

    “很好,跟我來吧,如今的圖倫港,起碼聖希爾德大教堂,是安全的。”

    羅倫大主教從袖子裡取出一件絲綢材質,又輕又薄的白斗篷,輕輕遞給了梅辛格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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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殿下

    下午時分,圖倫港火車站,烈日下,環繞火車站的鐵灰色荊棘花精神越發燦爛。

    一號月台上,憲兵們的哨子聲此起彼伏,他們用力揮動著手中紅色的小旗。六百名海軍士兵衝上了月台,在軍官們嚴厲的呵斥聲中,用最快的速度排成了整齊的三排受閱隊列。

    一支五十人的軍樂團攜帶著各色樂器,'叮叮噹當'的亂了一小會兒,然後在受閱隊列的北面排成了小小的方陣。

    一刻鐘後,伴隨著高亢的汽笛聲,一列火車從北方噴吐著水汽濃煙呼嘯而來,在數里外開始減速,一路'哼哧哼哧',緩緩駛入了車站,停在了鐵道對面的二號月台上。

    這一列火車的每一節車廂上,都懸掛著帝國海軍的軍旗。伴隨著急促有力的命令聲,車廂門開啟,一隊隊頭戴雙飄帶軟皮圓帽,身穿海魂衫,下著短褲,腳踏軟皮靴的水兵走出了車廂,在月台上排成了一個個整齊的小方陣。

    尖銳的哨子聲響起,這一列火車的車頭開始噴吐白氣,火車緩緩向南方駛入了輔道。

    這一列火車裝載了兩個團編制的水兵,他們通過一號和二號月台上的天橋,迅速橫跨鐵道,來到了一號月台後方列隊。

    和圖倫港當地個子矮小,皮膚被烈日曬得漆黑的水兵相比,這些水兵個子魁梧高大,身高都在六尺一寸以上,而且皮膚膚質帶著風吹浪打的特有痕跡,但是他們皮膚卻顯得格外白皙一些。

    緊接著,遠處又是一列長長的運兵列車駛來。

    又是將近兩個團的水兵從列車中走出,在二號月台上整理隊伍。

    幾乎是緊跟著第二列運兵列車,一列裝甲列車噴吐著濃濃的水蒸氣,猶如惡獸一樣緩緩駛入車站。

    前後雙車頭,中間只有九節車廂,車頭和中間的車廂都披掛著厚厚鐵甲,有兩節車廂上方還架設了小口徑野戰炮的裝甲列車,慢吞吞的駛入車站,停靠在一號月台。

    軍樂團的指揮官右手用力一揮,一首慷慨激昂的《帝國海軍進行曲》頓時奏響。

    裝甲列車的車門開啟,中間幾節車廂中,先是二十多名身穿帝國傳統貴族服飾,腰間佩劍的青年緩步走出,他們每個人身邊,都跟著三五名著傳統騎士裝,面無表情的冷肅男子。

    又過了一小會,《帝國海軍進行曲》即將奏完時,正中一節車廂的車門開啟,兩名身穿黑色宮廷貴族大禮服,手持沉重的王室禮儀權杖,面色僵硬猶如馬口鐵的中年男子邁著一板一眼的四方步,緩緩從車廂裡走出。

    他們走出車門,左右一分,站在了車門兩側。

    隨後一個比這兩名中年男子的表情更加僵硬,一舉一動猶如機器一樣精準、呆板的老人從車廂裡走出,他走出車門,一個向左轉,然後向後退了兩步。

    昂起頭,這位老人用極其高亢、極其威嚴的嗓調緩緩說道:“讚美女皇,德倫帝國……”

    就在此時,軍樂隊的樂手們猶如打了雞血一樣,鼓足了力氣,奏響了德倫帝國國歌。高亢的音樂瞬間將這老人的聲音壓了下去,月台上基本上沒人聽清這老人說了些什麼。

    帝國海軍圖倫艦隊司令,圖倫軍港總指揮官,帝國海軍少將帕帕西,以及一大群海軍軍官身穿軍禮服,早在第一首《帝國海軍進行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湊到了受閱隊伍的最北面,也就是靠近車廂門的位置。

    國歌響起,老人高亢的聲音剛剛開口,帕帕西少將以及一群下屬同時挺直了身體,'啪'的一下行了個軍禮。

    一名身穿深藍色海軍將官大禮服,肩章上沒有代表軍銜的金色星星,而是一左一右鑲嵌了兩枚戰列艦九頭蛇海軍盾紋徽章的青年,帶著十幾名同樣身穿海軍制服的青年男子,緩步從車廂裡走出。

    身穿大禮服的青年腰間佩劍,身上披著大披風,軍帽下一對兒深灰色的眸子深邃而冰冷,目光如刀,狠狠的掃過了帕帕西等一群噤若寒蟬的海軍軍官。

    “花俏,浮誇,你們在圖倫港,就學會了這些?”青年站在帕帕西面前,身高超過六尺八寸的他微微低頭俯瞰著帕帕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帕帕西的額頭上就滿是冷汗,雙腿不自覺的開始'噠噠噠'的劇烈哆嗦。

    “腓烈特……殿下……”帕帕西強行乾笑。

    “情況怎麼樣?”腓烈特的聲音低沉、沙啞,完全沒有二十多歲青年人應有的朝氣蓬勃和陽光燦爛,反而充滿了深深的疲倦以及讓人窒息的壓力。

    “很不好,殿下。”帕帕西壓低了聲音:“那份資料,海妮薇小姐沒有得手,而是落入了嘉西嘉公爵之手;海妮薇小姐一意孤行……”

    腓烈特打斷了帕帕西的話:“重新說,海妮薇怎麼樣?”

    帕帕西的腰桿驟然一彎,他急聲道:“海妮薇小姐當機立斷,想要趁機對威圖家族下手,執行'鴆佔鵲巢'計劃,卻因為威圖家的奸詐、狡猾,計劃失敗。現在海妮薇小姐和漢克斯閣下,已經被……非法拘禁。”

    腓烈特緩緩點頭:“我們的朋友呢?”

    帕帕西直起身體,語氣變得極其的沉重:“威爾斯家、圖靈家、多倫家、塞西爾家、海頓家、卡班家,還有追隨他們的數十個家族的直系族人,都被逮捕。他們的資產,都被查封。他們的一些下屬,被抓住了確鑿的罪證,在抓捕過程中被直接擊斃。”

    腓烈特深灰色的眸子驟然亮起,伴隨著細微的'哢哢'聲,一股可怕的凜冽凍氣從他體內散發出來,他腳下花崗岩鋪成的地板,迅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色冰片。

    “殿下!”帕帕西低呼了一聲。

    腓烈特眸子裡的寒光收斂,緩緩道:“海妮薇在哪裡,先去她那裡。”

    圖倫港警局地下黑牢。

    地下第六層。

    最潮濕,最陰暗,最幽深的一間牢房。

    這裡的空氣都帶著一股讓人窒息的粘稠勁兒,空氣中好似有無數冤魂在低聲的喘息,牢房門前掛了七八盞鯨油燈盞,拳頭大小的火光沒能讓這裡變得多亮堂,反而讓人更感到滯悶、燥熱。

    滿是鏽跡和其他污垢的厚重鐵門被開啟,生鏽的門軸發出'嘎嘎嘎'的巨響,就好像怪獸在咆哮。

    一股刺鼻的霉味衝了出來,幾個威圖家的護衛拎著煤油馬燈,搶先走進牢房裡,然後牢房內就傳來了海妮薇歇斯底里的咒罵。

    喬站在牢房門口向內張望。

    長寬十五六尺的牢房,低矮而潮濕,黑漆漆的牆壁上固定著一些生鏽的金屬環,海妮薇和漢克斯脖子上套著鐵環,拴著長長的鐵鍊,猶如奴隸一樣被固定在金屬環上。

    護衛們將馬燈掛在了牆壁上的燈架上,小小的牢房就變得亮堂堂的。

    牢房一角的通氣孔內有風吹了進來,馬燈的燈火微微搖晃,通氣孔內有老鼠的'吱吱'聲,空氣中的異味又變濃了一些。

    “喬·容·威圖!”海妮薇坐在臟兮兮的地上,朝著喬張牙舞爪的尖叫著。

    一如喬在休息室時判斷的那樣,海妮薇已經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一條小腿被重傷,劇痛如潮水一樣襲來。

    傷口雖然被包紮了一下,但是從小錦衣玉食的海妮薇,何曾到過這種黑暗、骯髒、潮濕、污穢……甚至有老鼠、蟑螂、蝸牛、蛞蝓出沒的黑牢!

    海妮薇,還有躺在她身邊的漢克斯,真是快要崩潰了。

    牙站在喬身邊,冷聲說道:“因為牽涉到夫人和小姐遇襲的事情,所以,沒有讓兄弟們動手。按照少爺您的吩咐,給她們包紮了傷口,服用了一些補充精力的藥劑。現在,她們應該有充沛的體力承受少爺您接下來的詢問。”

    喬滿意的點了點頭。

    事關莉雅和蒂法遇襲,海妮薇和漢克斯又都是貴族身份,還都是海軍部的情報官員。

    拷問她們的事情,不適合交給威圖家的護衛來做。

    “我剛剛用過一頓豐盛的午餐,然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喬走進了牢房,朝面色慘淡、渾身臟兮兮猶如瘋婆子的海妮薇咧嘴一笑:“所以,我現在精力充沛,非常的充沛。”

    “我已經很好的完成了羅斯公爵和父親的囑託,我做得不錯,該抓的人抓了,該查的事情,也查得差不多了……父親說,總要給其他人一點立功的機會。”

    喬走到海妮薇身前,蹲在她面前笑道:“所以,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精力……但是不怎麼足夠的耐心,和你探討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說吧,為什麼襲擊我的母親,我的姐姐。”

    喬伸手,抓住了海妮薇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著自己。

    “而且,你們的計劃是抓住我的母親,殺死我的姐姐。”喬皺著眉頭,很不解的看著海妮薇:“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能否告訴我?”

    牙輕咳了一聲,他招了招手,牢房裡的一眾護衛就走了出去,牙用力的拉上了牢門,讓護衛們站得遠遠的,只有他連同幾個家族老人站在了牢門口。

    海妮薇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口吐沫噴在了喬的臉上。

    喬舉起右手,乾淨利落的一耳光抽在了海妮薇臉上,伴隨著一聲慘嚎,海妮薇一頭栽倒在地,嘴角不斷流出鮮血。

    她張開嘴,吐出了兩顆白生生的大牙。

    “圖倫港有幾個牙科醫生不錯,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們。”喬微笑道:“或者,你更需要骨科醫生?”

    四輪馬車'骨碌碌'向前,大隊水兵排著整齊的隊伍,跟在馬車後方撒腿狂奔。

    腓烈特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加快車速,快一點!”

    “如果他們敢傷害海妮薇,我發誓……我發誓……”

    二十幾輛四輪馬車緩緩加速,迅速將大隊水兵丟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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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4 01:30: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計劃和槍斃

    濕噠噠,臟兮兮,氣味刺鼻的牢房。

    喬抓住了海妮薇那條完好無傷的小腿,他笑看著花容慘淡的海妮薇,雙手正準備用力將她的小腿扭成第二條麻花,一旁癱在地上動彈不得漢克斯突然尖叫了起來。

    “喬閣下,我告訴你為什麼!”

    “但是,請不要再傷害海妮薇小姐,請你仁慈,不要!”

    海妮薇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怒斥道:“漢克斯,閉嘴……”

    漢克斯嘶聲道:“不,海妮薇,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人傷害,我不能……”

    海妮薇的嗓音越發拔高了三個調門:“閉嘴,像一個真正的貴族,像一個真正的海軍……”

    漢克斯嘶聲尖叫:“不,不,不,我不能,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喬反手一耳光抽在了海妮薇臉上,他怒聲吼道:“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圖倫港新歌劇院麼?你們是在演歌劇麼?”

    喬大聲咆哮:“哈,哈,哈,無聊的歌劇,難看的歌劇,你們有這樣的表演慾望,我可以成全你們……就像那一本《羅歐和朱雅》一樣,我可以讓你們……同歸於盡……哦,不,讓你們殉情而死!”

    喬用的力氣稍微大了些,海妮薇的腦袋重重撞在了牆壁上,發出'乓'的一聲響,撞得她直翻白眼,差點昏厥了過去。

    她倒抽著涼氣,半天沒緩過勁來。

    喬鬆開了海妮薇的小腿,笑著湊到了漢克斯的面前:“漢克斯閣下,你真的願意為了她,說出你所知道的一切?謔謔,真讓我驚訝。”

    漢克斯艱難的轉過頭,深情脈脈的看了海妮薇一樣:“為了海妮薇,我什麼都願意做。”

    喬愕然瞪大了眼睛:“那麼,為什麼在粉色美人魚,你會丟下她第一個逃跑呢?”

    漢克斯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狼狽,他張大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旁伸手摀著腦袋,擺出一副嬌弱、嬌柔做派的海妮薇,她的身體微微一僵,眸子裡猛地閃過一抹羞怒交集的凶光。

    喬乾笑了幾聲,頗為尷尬的說道:“忽略這個問題,我們說正經事……哈,漢克斯閣下,你做得沒錯,海妮薇不是你的媽媽,也不是你的姐妹,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遇到危險搶先逃走,這完全沒錯啊!”

    漢克斯惱羞成怒的低聲嘶吼:“閉嘴!”

    喬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他拔出了腰間掛著的警棍,作勢要朝漢克斯那條完好的腿砸下。

    漢克斯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他下意識的想起了之前在馬車上,原本笑容滿面的喬,突然一棍將他的一條小腿整個砸斷的場景。

    這是一個'肆無忌憚、心狠手辣、無法無天的鄉巴佬'!

    漢克斯急聲道:“鴆佔鵲巢計劃,殺死蒂法,生擒莉雅,然後趁亂擊斃黑森和喬閣下您,同時製造意外,殺死在前線作戰的戈爾金,薇瑪小姐將成為威圖家族唯一合法繼承人。”

    “我的弟弟,這次和我們同行的海軍少校馬科斯,他將從匪徒手中救出莉雅夫人,博取莉雅夫人的歡心後,馬科斯將迎娶薇瑪小姐,順利接管威圖家族的一切,從勢力到財富。”

    海妮薇在一旁輕輕晃了晃腦袋,她放下手,目光陰沉的看著喬。

    喬深沉的看了漢克斯一樣,然後扭頭看向了海妮薇:“你是主使?”

    海妮薇瞇著眼,臟兮兮的臉上,肌肉不斷的抽搐。她此刻的表情,就和傳說中的女鬼一般無二,就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而陰森。

    “既然漢克斯這個廢物已經說出了一切,那麼我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了。”海妮薇冷聲說道:“我們這次來圖倫港,任務之一,是拿回那份勘測資料。任務之二,就是掌控威圖家族。”

    海妮薇低頭,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因為氣息不足,血水吐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她皺了皺眉頭,抬頭看著喬冷聲道:“因為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沒能完成,所以,我們迫切的需要完成第二個任務。”

    “尤其是,多好的機會,圖倫港一片混亂,我們正好趁機下手。”

    “哪怕威圖家族背後,是嘉西嘉島的那個瘋寡婦,可是威圖家,一個暴發戶,僅僅是一個暴發戶……在圖倫港,你們更只是一個外來戶,你們根基淺薄,你們人脈有限……吞掉威圖家族,對我們來說,很困難麼?”

    海妮薇帶著一絲帝都頂級大貴族特有的倨傲,冷冷的盯著喬。

    “只是,你們很幸運,我們的行動失敗了……我們的運氣不好,我們落在了你們手上。”海妮薇冷笑:“可是,愚蠢的螻蟻,我已經看到了你們悲慘的結局。 ”

    “你們非法拘禁帝國海軍軍官,你們惡意傷害了帝國貴族……最重要的是,你們只是出身圖倫港的鄉巴佬貴族,而我們身後,站著傳承千年的帝國大家族。”

    喬伸出手,笑呵呵的捏住了海妮薇的俏麗的小下巴,然後他五指微微用力。

    海妮薇發出淒厲的慘叫,漢克斯猛地瞪大眼睛,嘶聲尖叫起來: “喬閣下,喬閣下,請不要傷害她,請您手下留情……”

    “是誰?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喬的瞳孔泛出了緋紅色的幽光,他心頭怒火直衝腦門:“什麼時候,帝國海軍,所謂的帝都大貴族,居然兼職做滅門的強盜了?”

    海妮薇下巴劇痛,但是她依舊用盡力氣,極其努力的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你絕對冒犯不起的人。”

    漢克斯則是側過頭,看著嘴角不斷有血水滴落的海妮薇,他猶豫了一會兒,聲音驟然變得極低、極低:“艾瑟蘭公爵,帝國皇位第七順位繼承人,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

    “他還是帝國海軍部規劃司第一副司長,海軍部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第一分局局長……以及,正在籌建的帝國海軍陸戰隊的……籌備總監。”

    喬鬆開了捏著海妮薇下巴的手。

    他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陰沉著臉看著漢克斯。

    牢房內鴉雀無聲,漸漸地,海妮薇笑了起來,很快,漢克斯也笑了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的笑容還很矜持,帶著那種大貴族特有的虛偽感覺。

    但是很快,兩人好似受到了莫名的刺激,或者是身體的劇痛,或者是牢房內骯髒潮濕的環境,以及這些天連續受挫帶給他們的刺激,兩人逐漸變得歇斯底里,她們的笑聲變得張狂而肆意,甚至海妮薇都笑出了眼淚。

    “艾瑟蘭島位於帝國極北,深處北方冰海,土地貧瘠,物產不豐,島嶼面積相當於普通帝國行省大小,但是居民總數不到五百萬,以漁業和馴鹿養殖為生,每年上繳給殿下的賦稅收入不到兩百萬金馬克。”

    “扣除雜七雜八的領地開銷,這筆賦稅收入,最終能落入殿下手中的,不到三十萬。”

    漢克斯一邊笑,一邊抽著涼氣,同時結結巴巴的向喬說道:“三十萬金馬克,對普通人來說,是他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天文數字。但是對於一位皇室成員,一位尊貴的殿下……三十萬金馬克,甚至不夠支付他公爵衛隊一年的軍餉。”

    “所以……作為圖倫港唯一站在海軍對立面的異類,殿下想要吞下威圖家,讓威圖家成為他的私人財源,難道不是非常合乎情理的做法麼?”

    漢克斯大笑著,一本正經的問喬:“這不是很合乎情理的做法麼?”

    喬雙手叉腰,低頭俯瞰著漢克斯。

    “你說,這種做法合乎情理?”喬緩緩說道:“你們,想要謀殺我的家人,謀奪我的家族財產……你們說,這種做法合乎情理?”

    “帝國哪一條法律規定,你們的做法合乎情理?”喬咧嘴,沒有半點兒笑意的,咧嘴笑看著漢克斯。

    “我們覺得,這樣做合乎情理。”海妮薇倨傲的挑起下巴,挑釁的向喬眨巴著眼睛:“我們的出身,我們的身份,決定了我們這樣做,完全沒錯。帝國法律?在帝都,我們當然循規蹈矩的遵守帝國法律,但是在圖倫港……這塊被帝國踏平、被帝國征服的土地……”

    海妮薇微笑道:“我覺得,在這裡,我們就代表了帝國法律。”

    “你當然不服氣,但是,你又能怎麼樣呢?”海妮薇'咯咯'輕笑著:“你對我們,完全無能為力。這就是小貴族、鄉巴佬的悲哀啊,哪怕你的家族財勢雄厚……”

    漢克斯在一旁補刀:“沒錯,海妮薇,他們對我們又能怎麼樣呢?哪怕他仗著一時的血氣上湧,對我們加以傷害,但是他的結局,我能預知他和他的家族的結局……謔謔,謔謔,謔謔……”

    '嘭、嘭、嘭、嘭'!

    喬從腰間的皮帶上,摘下了兩支填裝妥當的雙筒燧發火銃,衝著近在咫尺的漢克斯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四發大口徑鉛彈命中了漢克斯的胸膛,四道血柱噴起來老高。

    漢克斯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鮮血不斷從他嘴裡噴出來,他愕然看著喬,嘴裡艱難的掙扎出了幾個字:“德靈頓……家族……帝國……伯爵… …”

    牢門被暴力推開,牙和幾個家族老人衝了進來。

    喬丟下手中兩隻燧發火銃,從一名家族老人腰間拔下了兩隻火銃,衝著漢克斯抽搐的身體又是四槍。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喬一槍接一槍打在漢克斯身上,海妮薇在一旁瘋狂的蜷縮成一團,猶如瘋子一樣嘶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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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4 01:31: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憋屈的腓烈特

    時近黃昏,西邊天空,好大一片火燒雲,殷紅殷紅的,好似一大片血水在蕩漾。

    二十幾架四輪馬車在試圖拐進茶葉大街時受阻,街壘中的士兵舉起了步槍,揭開了罩在野戰炮上的油布,露出了黑黝黝的砲口。

    一名帝國軍少尉站在拒馬樁後面,威嚴的舉起了右手,掌心朝著車隊。

    “警局周邊絲綢大街、茶葉大街、香料大街、瓷器大街全部封鎖,大隊人馬請繞路而行。”

    第一架馬車中,兩位手持王室禮儀權杖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出,他們手中沉重的合金權杖重重的往地面一杵,發出'嘭嘭'兩聲沉悶的巨響。

    “讚美女皇,在帝國的疆域上,皇室成員不應受到任何阻礙。”

    '嘩嘩'兩聲,掛在禮儀權杖杖頭上,兩根兩尺寬的細細金屬筒一抖,兩面血色的旗幟從金屬筒中滑出。

    兩尺寬、六尺長的血色旗幟上,代表了帝國皇室的劍斧交錯、城堡剪影、九頭蛇纏繞、四周裝飾以荊棘花環的盾形紋章分外鮮明。

    街壘中的帝國官兵同時放下武器,'啪'的一下立正行禮,隨後搬開了封路的拒馬樁、沙袋等物,任憑車隊'骨碌碌'駛入大街。

    兩位中年男子也不上車,他們就行走在車隊的最前方,兩面血色旗幟在風中輕輕抖動,沿途所過之處,軍警們紛紛行禮,而三三兩兩走在大街上的普通市民,則是遠遠的向這兩面血色旗幟鞠躬致敬。

    龐大的帝國,強大的帝國,來自北方大沼澤的強勢意志。

    九頭蛇猩紅色目光凝視下,就算是嘉西嘉島山地中最傳統、最保守、最桀驁不馴的老頑固,他們也不得不俯首。

    '俯首、致敬,或者砍掉你們頑固昂起的腦袋'——這句話,已經在圖倫港和嘉西嘉島的土地上,迴盪了整整四十年。

    順著茶葉大街行走了半里地,就是圖倫港警局的南門,也是唯一進出的正門。

    正門口,多隆少將等多位陸軍將領,帶著大批軍官,已經在門口整齊的列隊。

    “尊貴的海德拉堡家族成員,帝國皇位第七順位繼承人,冰海之土艾瑟蘭島的擁有者,女皇陛下欽封之艾瑟蘭公爵,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駕到。”

    兩名中年男子肅然站在警局正門外,手中禮儀權杖重重的敲擊地面,嘹亮的聲音傳遍了警局偌大的院子。

    多隆少將等帝國官兵同時立正,行禮,面皮繃得緊緊的。

    之前,死了一個從帝都來的落魄貴族查希爾,他借助《圖倫港郵報》主編的身份,在圖倫港興風作浪。

    這還沒查清查希爾究竟是誰的人,又是誰滅口殺了他,這裡就冒出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帝國皇室成員。

    真讓人頭痛。

    馬車車門紛紛開啟,一個又一個身穿傳統貴族服飾,又或者傳統騎士裝的青年從馬車中走出。

    多隆少將等人的臉色越發難看。

    一個帝國皇室成員,加上一大堆年青不靠譜的貴族子弟……看他們堂而皇之掛在胸口的家族紋章,這些青年當中,地位最高的幾個,出身伯爵家族,其他子爵、男爵一大把。

    頭痛,頭痛得厲害。

    多隆少將他們,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地方,最頭痛的就是這些出身中下貴族家庭的年青人。

    家族底蘊不夠,教育資源欠缺,眼光閱歷有限,又自詡貴族出身,行事未免猖狂,下手毫無規矩可言,在帝國各地,每年鬧出亂子最多的,就是這些小家小戶出身的小年青。

    反而是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真正傳承久遠的大家族出身的青年,他們從小耳濡目染、見多識廣,更有學識深厚的學者自幼教授,還有家族長輩耳提面命傳授為人處世之道。

    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的貴族子弟,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反而不會主動招惹麻煩。

    多隆少將等人,不由得在心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正中一架四輪馬車的車門開啟,一名一舉一動一絲不苟的老人緩緩走出馬車,然後他站在馬車門側,微微欠身。

    穿著海軍大禮服,披著大披風,手持一根手杖的腓烈特·馮·海德拉堡繃著臉,面無表情的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他大步走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多隆少將面前,低頭俯瞰著多隆少將,沉聲問道:“帝國海軍軍官海妮薇·容·哈靈頓堡,帝國海軍軍官漢克斯·馮·德靈頓,他們在哪裡?”

    多隆少將沉聲道:“他們涉嫌……”

    腓烈特打斷了多隆少將的話:“他們在哪裡,帶我去看看。我代表帝國海軍,向你們提出最嚴厲的警告——如果他們受到了任何人身傷害,你們所有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多隆少將,還有站在他身邊的同僚們後心同時滲出了冷汗。

    腓烈特帶來的壓力過於巨大,他們實在是承受不起一位帝國皇家公爵,如此面對面的嚴厲訓斥。

    '謔謔謔'!

    羅斯公爵極有個人特色的尖笑聲遠遠傳來,大隊士兵簇擁著幾架四輪馬車快速駛來。

    黑色長裙,黑色手套,頭戴黑色窄檐帽,上面插了幾朵顏色髮烏的紫羅蘭,通體上下一片黑,唯有一張臉唇紅齒白,越發襯托得自己嬌豔如花的羅斯公爵不緊不慢的走出了馬車,搖晃著檀木小折扇,慢悠悠的走到了腓烈特面前。

    “腓烈特殿下……謔謔謔,您小時候,我還抱過您呢……不過,您肯定不記得了,那時候是在鏡宮,您剛出生三天,大主教為您做聖浴,您尿了大主教一身……可惜了那套嶄新的神袍,那可是兩萬金馬克一套的高檔貨!”

    腓烈特好容易營造出來的,對多隆少將等人碾壓性的氣場瞬間崩潰。

    他深灰色的眸子閃了閃,肅然向羅斯公爵欠身行了一禮:“羅斯閣下,我本來說,明天再去正式登門拜訪……唔,我離開帝都的時候,拜倫少爺託我向您問好。”

    “拜倫?”羅斯公爵眉頭一挑,然後用小折扇摀住了半張面孔,'謔謔謔'的大聲笑了起來:“調皮的小傢伙,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兒子了……唔,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如果要向我問好,為什麼不寫信呢?而是要委託……'外人'……來帶口信!”

    '外人'一詞,羅斯公爵吐字清晰、特意加重了語氣。

    腓烈特的臉色就有點難看了,他寬闊的額頭上,一根青筋挑了挑,隨後微笑道:“拜倫少爺在帝都,平時和我關係不錯。”

    “你可千萬不要教壞了他!”'啪'的一聲,羅斯公爵收起了小折扇,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用扇子狠狠的敲了敲腓烈特的胸口:“作為一個可憐的鄉下寡婦,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學壞了,謔謔謔!”

    站在馬車邊,那位動作一絲不苟猶如機器的老人厲聲訓斥:“嘉西嘉公爵,注意您的言行!”

    “閉上你的嘴,卑賤的奴婢!”羅斯公爵猛地轉過身,朝著那老人厲聲呵斥:“我在女皇陛下面前也是這樣言行,難道你想要說,你比女皇陛下還要尊貴麼?不知道死活的老東西!”

    '啪'的一聲,羅斯公爵手中的小折扇重重的按在了腓烈特白淨的面皮上。

    “離拜倫遠一點,親愛的腓烈特。有關你借拜倫的名義,威脅我這個可憐的鄉下寡婦的事情,我會向女皇陛下寫信的。”

    羅斯公爵看著一臉狼狽的腓烈特,再次'謔謔謔'的尖笑了起來:“抱歉,抱歉,但是,真的太可笑了……您用帝都那群虛偽的傢伙的手段,來對付我這個鄉下寡婦……實在是,有趣。”

    腓烈特的嘴角劇烈的蠕動了幾下,他面孔僵硬的看了羅斯公爵一陣子,然後燦然一笑,向羅斯公爵微微欠身行禮:“是我冒犯了,非常抱歉,羅斯閣下。 ”

    “年青人,做事要學著穩當一些。”羅斯公爵冷然道:“不然,小心你和你的父親一樣,第一次上戰場就屁股上挨了一槍。”

    “雖然帝國軍內都說,傷疤是男人功勳的'軍功章',但是無論是大腿、胳膊、胸膛、肚皮,甚至是臉上的'軍功章',都可以隨時掏出來向人炫耀。”

    “但是……屁股上的'軍功章'……他好意思拿出來炫耀,我還不好意思認真欣賞呢。”羅斯公爵的再次用小折扇摀住了半邊臉,不斷的尖笑著。

    腓烈特的臉越發白了幾分,他雙手藏在披風下面,用力的握緊了拳頭。

    這個該死的鄉巴佬老寡婦……活該她全家男人死光光……

    但是,這個老寡婦受到女皇陛下的信重,她手握重權,在南方這一塊影響力巨大,堪稱權勢滔天。

    而自己,只是一個入不敷出的皇室公爵!

    腓烈特強擠出燦爛的笑容,低聲說道:“父親肯定不願意聽到您剛才的那些話。”

    “那讓他親自來找我的麻煩!”羅斯公爵傲然看著腓烈特:“你的份量不夠!”

    冷然一笑,羅斯公爵悠悠問道:“你來這裡,想要做什麼?”

    “海妮薇,漢克斯!”腓烈特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名字。

    羅斯公爵沉默了一陣子,'啪、啪、啪'的將小折扇收起又打開、打開又收起,如此好幾次,她才冷然道:“那麼,跟我來吧……他們這次做的事情,可真夠骯髒的。”

    腓烈特緊緊的抿著嘴,沒有接羅斯公爵的這句話。

    警局大門開啟,大隊人馬湧入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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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4 01:31: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公爵的敵人

    通往地下黑牢的石階陡峭、濕滑,每一階石階都黑漆漆的,莫名讓人感覺這是淤血凝固後形成的階梯,穿著靴子走在上面,都給人一種極大的不適感。

    空氣中充斥著說不出的怪味道。

    滯悶,燥熱,潮濕,到處都有老鼠的'吱吱'聲。

    黑牢的結構複雜,想要通往下一層,必須橫穿整個上一層牢區,到四四方方的,比地面上的警局大院還要大了好幾圈的牢區的對角,才能抵達通往下一層的石階。

    幽深的甬道中,一盞盞燈火昏沉沉的。

    長條狀的牢房中塞滿了人,一個個衣冠楚楚的紳士夫人們,此刻猶如乞丐一樣蜷縮在牢房裡,不斷有哭泣聲、叫喊聲傳來。

    牢房內的人太多,牢區的空氣就越發的渾濁、悶熱。

    到處都能聽到淒厲的喊聲,有人在呼救,有人在求饒,有人在歇斯底里的謾罵詛咒,甚至有人被這裡惡劣的環境弄得瘋癲了,正指天畫地的罵出了對'穆'和'穆忒絲忒'大不敬的褻瀆之語。

    羅斯公爵鎮定自若的行走在臟兮兮的潮濕甬道中,手中的小折扇歡快的扇動著。

    她目露精光,借助昏暗的燈火,飛快的掃過一間間牢房,從中她見到了很多老熟人的面孔。好些人狼狽的蜷縮在地上,有些人已經因為惡劣的環境昏厥了過去。

    當她見到幾個曾經在社交酒宴上,依仗家族財勢,傲慢而無禮的向她炫耀過身上名貴珠寶的貴婦人時,她忍不住'謔謔謔'的笑了起來。

    “女皇陛下說得沒錯,一切財富都是虛妄,唯有步槍和火砲才是唯一的真實。”羅斯公爵得意的說出了德倫帝國當今女皇陛下,在某次國宴上大聲咆哮出的名言。

    看看這些曾經在圖倫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們,看看那些曾經對羅斯公爵都有膽量挑釁的貴婦人們,看看那些平日里裝模作樣的公子、小姐們……

    羅斯公爵撇了撇嘴:“都是沒用的小白臉……哦豁,我還是更喜歡喬這種強壯、有活力的幸運小子!”

    說到'沒用的小白臉'這個詞的時候,羅斯公爵有意無意的朝著腓烈特望了一眼。

    腓烈特的臉色慘白,完全符合'小白臉'這個定義。

    陰森森的黑牢,潮濕、骯髒的環境,惡劣刺鼻的空氣,哭泣聲,慘嗥聲,哀求聲,詛咒聲……這一切元素混在一起,就好像梅德蘭神話傳說中,專門用來炮製罪人的煉獄。

    出身尊貴的腓烈特,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哪怕是在他童年時的噩夢中,他都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場景。

    他面皮發白,身體僵硬,渾身冷汗潺潺,只是強自鎮定,依仗著自己強大的個人實力,維持著最基本的行動能力,猶如膽小的孩子第一次上街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羅斯公爵身邊。

    他已經忘記了警局大門口發生的事情,忘記了羅斯公爵對他和他父親的冷嘲熱諷。

    他只知道緊跟在羅斯公爵身邊,這樣他才能勉強找到一丁點兒安全感!

    “圖倫港警局,四十年前,還是圖倫港治安委的駐地,帝國接管圖倫港之後,這裡才改造成了警局駐地。”

    “在帝國進駐之前,圖倫港,還有周邊地區很不太平。盜匪,流寇,海盜,還有各種非法人員無數,所以這裡建造了深達六層的地下監獄,用來懲罰這些可恥的傢伙。”

    “當然,有一段時間,這些黑牢也充當奴隸寄存倉庫。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圖倫港並沒有專門的倉庫區,很多奴隸都被臨時關押在這裡。”

    “所以,六層黑牢,每一層黑牢如果充分利用起來,可以關押四千以上囚犯。六層黑牢,就是兩萬四千人。”羅斯公爵悠然道:“不過,畢竟這麼多年了,通風管道不是很暢通,所以這裡的空氣難免差了些。”

    頓了頓,羅斯公爵笑道:“越往下,空氣越糟糕。”

    “海妮薇和漢克斯在哪裡?”腓烈特終於問出了進入黑牢後的第一句話。

    “她們?哦,她們身份敏感,而且,牽涉一些很嚴重的罪行,所以她們當然關押在第六層!”羅斯公爵微笑看著一臉僵硬、慘白的腓烈特。

    她知道莉雅和蒂法遇襲,是海妮薇和漢克斯的手筆。

    她更知道喬迫不及待的對漢克斯和海妮薇下了重手,兩個倒霉蛋還沒'入住'黑牢,就在半路上被喬分別廢掉了一條腿。

    腓烈特對海妮薇和漢克斯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關心,這讓羅斯公爵感受到了一定的壓力。

    所以在圖倫港警局門口,她才刻意的當眾敲打腓烈特,甚至不惜將他的父親,那位身份尊貴的帝國親王也牽扯進來。

    她有意'告知'腓烈特——弄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面對的人究竟是誰;切記切記,不要依仗自己的身份,在這裡作出太出格的事情。

    羅斯公爵暫時能做的,也只能這樣了。

    腓烈特的身份,讓她無法做更多,除了在語言上'戲弄'、'敲打'一下,她還能怎樣呢?

    第一層黑牢,第二層黑牢,第三層黑牢……

    越往下,空氣越潮濕,四周環境更惡劣。

    潮濕,悶熱,骯髒,刺鼻的氣味,地面上厚厚的一層黏糊糊的不知名的污物。行走在這樣的黑牢中,腓烈特和他的隨員們一個個踮著腳尖,就好像舞台上的芭蕾舞女,步伐輕盈到了極點。

    一行人來到了黑牢第五層通往第六層的入口處,幾個生得容貌卑鄙,比起街頭的無賴混混更像是壞蛋的獄警點頭哈腰的,忙不迭的拉開了通往第六層黑牢的鐵門。

    隨後,'嘭、嘭、嘭、嘭'……密集的槍聲傳了過來。

    羅斯公爵手中飛快扇動的小折扇驟然停了下來,腓烈特瞪大了眼睛,他莫名的察覺到了事情不妙。

    “怎麼會有槍聲?是誰在開槍?發生了什麼?”

    腓烈特猛地一手抓住了羅斯公爵的胳膊,急促的連聲發問。

    “殿下,你失禮了!”羅斯公爵皺了皺眉頭,小折扇'啪'的一下重重打下,就聽一聲悶響,腓烈特的手背被抽出了一條深深的印痕,他下意識的鬆開手,然後那條印痕快速恢復,沒有在他手背上留下任何痕跡。

    “抱歉,羅斯閣下,我只是……關心我的直屬下屬的安全。”腓烈特深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羅斯公爵:“她們是帝國最優秀的軍人,她們為帝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如果她們在圖倫港發生任何意外……”

    “她們為什麼會在圖倫港發生意外?”羅斯公爵反問腓烈特。

    “這正是我詫異的地方。”腓烈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他毫不示弱的盯著羅斯公爵深邃的眸子:“這正是我詫異的地方……在帝國的領土上,帝國的海軍軍官如果發生任何意外,這毫無疑問是對帝國、對帝國海軍的挑釁。”

    “謔謔謔謔!”羅斯公爵不置可否的尖笑了起來,然後她小折扇輕輕一揮:“讓我們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昏暗的燈火,骯髒的地面,漢克斯的屍體匍匐在臟兮兮的甬道中段,頭朝著第六層黑牢出口的方向,就這麼靜靜的趴在那裡。

    喬在擦手,他微笑著,用白手絹認真的擦拭手掌。

    燧發步槍比起火繩槍優秀了不少,但是激發的時候,依舊會有火藥灰燼殘留在手上。喬將指甲縫都認真的擦拭了一遍,雙手放在面前,認真的嗅了嗅。

    牢房內,海妮薇歇斯底里的尖叫著:“謀殺,這是謀殺……無恥,無恥……”

    “不,不是謀殺,而是激情殺人!”喬回頭,俏皮的回了海妮薇一句: “我只是一時興起,僅此而已,誰讓他說話這麼難聽呢?”

    甬道盡頭的拐角處,腓烈特高亢的聲音傳來:“海妮薇!漢克斯!”

    牢房中,精神幾乎崩潰的海妮薇好似打了雞血一樣,渾身一振,然後扯著嗓子尖叫起來:“腓烈特,親愛的,救救我,救救我……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這些該死的鄉巴佬,他們殺了漢克斯,他們殺了漢克斯……”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腓烈特帶著大群隨員急匆匆的拐過拐角,出現在喬的面前。

    漢克斯匍匐在甬道中,一條刺目的血跡從牢房門口,一路延伸到他的身體下方。

    腓烈特的身體驟然僵硬,他沉默了一會兒,向前揮了揮手。

    兩名身穿傳統騎士裝的青年快步跑了上來,輕手輕腳的將漢克斯的身體翻了過來,露出了他被打得稀爛的上半身,以及那張完好無損的死白面龐。

    “殿下,是漢克斯閣下……”一名騎士輕輕的說道:“他,他……他死了!”

    腓烈特呆呆的看了一陣子漢克斯,然後他猛地抬頭,深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喬。

    喬毫不示弱,死死的盯著腓烈特。

    “不管你是誰,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敵人了。”腓烈特額頭上青筋跳動,他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喬宣戰:“我會不惜代價,徹底消滅你的肉體和靈魂!”

    喬吹了一聲口哨。

    威脅他?

    喬咧嘴笑著,正要回應腓烈特的威脅,羅斯公爵已經走到了腓烈特身邊,聲色俱厲的大聲呵斥:“殿下,注意您的言行,請記住您的身份……作為帝國皇室成員,您開口威脅一名盡職盡責、對帝國忠心耿耿的警務人員……我會向女皇陛下寫信報告這裡發生的一切!”

    喬挑起了眉毛,牙和一眾家族護衛不動聲色的上前兩步,將喬護在了身後。

    牢房裡,傳來海妮薇癲狂的哭喊聲。

    “腓烈特,親愛的,他們殺了漢克斯,這是無恥的謀殺……為他報仇!為我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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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4 01:31:4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羅斯的庇護

    漢克斯靜靜的躺在地上。

    幾個青年騎士蹲在他身邊,認真的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甬道的牆壁上,煤油馬燈掛在滿是鏽跡的燈架上,青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幽深的甬道。

    關押海妮薇的牢房門口,幾名羅斯公爵的女護衛一字兒排開,擺出了一副禁止任何人進入的架勢。原本在牢房內大吼大叫的海妮薇,此刻她嘴裡也堵上了一條白手絹,任憑她如何掙扎,她也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腓烈特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關押海妮薇的牢房。喬雙手分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牙和一眾家族護衛,也一步一步的迎向了腓烈特。

    兩人恰恰在甬道中段撞上,恰恰隔著漢克斯的屍體,喬和腓烈特相隔十尺對峙。

    腓烈特摘下了海軍大檐帽,打理得油光水滑的鐵灰色半長發緊貼著頭皮,露出了寬闊、高聳的額頭。在燈光的照耀下,他的額頭散發出象牙一般的白光。深深的眼眶裡,深灰色的眸子冷冽,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挺拔的鼻樑讓腓烈特的面孔有著強烈的立體感,鼻子下薄薄的嘴唇略帶一絲灰色,嘴唇有力的抿成了一條線,猶如刀鋒,充滿了侵略感。

    身上出自帝都頂級裁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海軍大禮服,襯托得腓烈特格外高大,健壯,加上他俊朗的長相,德倫帝國皇室的優良血脈,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腓烈特給人的感覺,相比他身邊的其他人,就好比從遙遠的東陸,通過遠洋商船運來的青花瓷大花瓶,第一眼就讓你覺得,這細瓷大花瓶比黑大陸那群土著出品的,燒得歪歪扭扭的陶土罐子值錢的多!

    站在腓烈特面前的喬,在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

    他比腓烈特更高了好幾寸,他的身形更加龐大、魁梧。深邃的甬道,昏暗的燈火,骯髒的環境,躺在地上的屍體,這一切因素疊加在一起,莫名的讓喬全身充斥著一種無形,但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的冷肅壓力。

    作為一個圖倫港的鄉下小貴族子弟,喬莫名的,對腓烈特這個皇室成員沒有絲毫敬畏之心。相反的,無論是在身高上,還是在心理上,他都在'居高臨下'的'俯瞰'腓烈特。

    他大咧咧的雙手抱在胸前,微微歪著腦袋,毫不畏懼的咧嘴笑著,直勾勾的盯著腓烈特。

    事情,已經做了;人,已經殺了;屍體,就在這裡;海妮薇在牢房裡,但是喬絕對不會釋放她。

    你想怎樣,喬少爺全接下來了。

    不是因為你是帝國皇室成員,你就可以讓你的狗腿子肆無忌憚的綁架、謀殺喬的家人,陰謀侮辱喬幼小的妹妹薇瑪,窺覷威圖家的財富。

    就算你是尊貴的帝國皇室成員,你和你的狗腿子做錯了事情,就一定要受到懲罰。

    沒有這個道理說,在你的主使下,你的狗腿子做出這些無恥的勾當後,你還能以這樣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嘴臉,若無其事的站在苦主面前。

    喬的瞳孔微微泛紅。

    瞳孔深處,三圓六芒星魔法陣急速的旋轉著。

    喬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腓烈特深灰色的眸子。喬的眼睛裡,有火焰如海一樣沸騰;而腓烈特的眸子,則是刻薄、冷漠一如冰山。

    羅斯公爵站在兩人中間,手中小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扇動著。

    她看看腓烈特,再看看喬。

    她看看喬,再看看腓烈特。

    她莫名的,有點期待腓烈特和喬各自接下來的表現。

    她已經通過自己的女護衛,擺明了自己的態度——海妮薇就在牢房裡,除非得到她的同意,否則海妮薇哪裡都不能去。

    “為什麼殺死漢克斯?”腓烈特和喬對峙了一陣子,他終於忍受不住喬挑釁的小眼神,咬著牙嘶聲質問。

    “他妄圖……逃獄。”喬輕飄飄的笑道:“他犯下了極其嚴重的罪行,人證物證確鑿,罪行不容辯駁。但是他不老老實實的蹲在牢房裡配合審查,反而妄圖逃獄……所以,就被亂槍打死嘍!”

    聳聳肩膀,喬輕鬆的說道:“作為警察,帝國法律賦予了我臨機決斷,擊斃逃獄犯人的權力。”

    檢查漢克斯屍體的一名青年騎士抬起頭來,咬著牙朝著喬怒吼:“所有的傷口……所有的傷口……漢克斯全都是正面中槍!”

    “如果他逃獄,子彈不應該是從他後背打進去麼?”青年騎士的吼聲震得甬道'嗡嗡'直響。

    “這樣啊……”喬摸了摸鼻子。

    對於這個問題,喬可以有好幾種合情合理、合乎律法的解釋。

    但是看到腓烈特那張過於英俊、過於立體感、擁有太多太多優越感的面孔,喬很俏皮的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他逃跑的時候,是面朝著我們倒退著跑……好奇怪,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奇怪的逃跑方式?”

    '面朝著我們倒退著跑'?

    '啪'的一聲,羅斯公爵打開小折扇,不自禁的摀住了自己整張臉。

    偉大的穆在上,哪個一心逃脫的犯人,會倒退著逃跑呢?

    那場景,簡直是無法想像,太尷尬了。

    腓烈特面皮發白,死死的咬著牙,咬得'嘎嘎'直響,他繃緊著臉,緩緩的指了指漢克斯的那條斷腿——在前來警局的路上,在馬車中,被喬一警棍砸斷的那條腿。

    剛剛在警局門口,被羅斯公爵厲聲呵斥的老人上前了一步,目光嚴厲的盯著喬:“作為帝國警務人員,你的每一句話,都要承擔應有的法律責任……請如實的告訴我,為什麼一個斷了腿的人……”

    喬打斷了這個老人的話,他攤開雙手,一臉毫不掩飾的、極度誇張的驚駭狀,瞪大眼直勾勾的盯著腓烈特。

    “是啊,是啊,偉大的穆啊,太神奇了……我完全無法想像,我完全無法想像……請大家想像一下,一個缺了一條小腿的嫌疑犯,一蹦一蹦一蹦一蹦的,面朝著我們,倒退著向後蹦跳著逃跑!”

    喬的語氣極度誇張:“而且,他蹦躂得飛快,快得我們根本追不上,所以……我們只能亂槍將他打死!”

    羅斯公爵閉上了眼睛,好容易才忍住了笑聲。

    對喬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她很想開口罵人。

    但是喬形容的那個場景……可憐的漢克斯,缺了一條小腿的漢克斯,猶如一隻靈巧的小兔子,面朝著喬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家族護衛,向後一蹦一蹦的蹦跳著逃跑!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氣得七竅生煙的腓烈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伸出手,一把抓向了喬的脖子。

    然後人影一晃,羅斯公爵擋在了喬的面前,比喬矮了一個多頭的羅斯公爵猶如女幽靈一樣,雙腳離地懸浮在喬的面前,將自己潔白、纖長的脖子送到了腓烈特的手掌前。

    腓烈特身邊的老人一把抱住了腓烈特的手臂,腓烈特的五指幾乎碰觸到了羅斯公爵的脖子,這才好懸停了下來。

    “羅斯閣下,我一直很尊敬您。”腓烈特怒視羅斯公爵。

    “但是你來到圖倫港後的言行,讓我無法感知到這份尊敬。”羅斯公爵收起小折扇,就這麼神乎其神的懸浮在空中,深邃的眸子死死的凝視著腓烈特。

    “出於對帝國皇室的尊敬,我親自陪同您,進入這骯髒、污穢的黑牢。”羅斯公爵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理解您對下屬的關心,我親自陪同您進入黑牢探視她們。”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能容忍,您粗暴的干涉帝國律法,粗暴的干擾司法公正。”羅斯公爵皺著眉頭,毫不掩飾她心中的厭惡之意:“如果我沒記錯,您已經成親了,而牢房中的海軍中校海妮薇,她叫你……親愛的?”

    厭惡的向地上躺著的漢克斯的屍體指了指,羅斯公爵冷聲道:“我知道的,遠比你們所認為的要多得多……海妮薇和這位漢克斯死鬼閣下,有婚約吧?他們是一對兒未婚夫妻……而海妮薇,叫你親愛的?”

    “帝國的皇室成員,已經墮落如斯?”羅斯公爵微微側著頭,聲色俱厲的呵斥道:“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謹記您的身份……注意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帝國皇室的威嚴!”

    “她們,不管她們是來自帝都的大貴族,又或者,她們是海軍部直屬於殿下您的屬下,再或者,她們和殿下您有某些見不得人的、骯髒污穢的交易。”

    “她們在圖倫港犯了錯,她們必須接受懲罰。”

    “而您,作為有機會繼承帝國皇位的皇室成員,讓您來這裡探視她們,已經是法外之情……您如果依仗您的身份,您的權力,干涉帝國一級警尉喬·容·威圖正常履行帝國法律賦予他的職責……”

    “破壞規則者,將不受規則的庇護……這,同樣是尊敬的女皇陛下親口所言。”

    腓烈特沉默許久。

    然後他'嫣然一笑',向羅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禮。

    “您的話,非常正確。我這次來,並非為了這兩個犯下大錯的蠢貨……海妮薇剛才對我的稱呼,只是一種譫妄狀態下的胡言亂語,完全沒有可信度。”

    “我來圖倫港,有軍務在身,希望得到圖倫港的支持和配合。”

    喬在一旁微笑開口:“祝您順利,尊敬的殿下。”

    腓烈特看了喬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腓烈特的大群隨員紛紛深深的盯了喬一眼,然後大步跟上了腓烈特。

    羅斯公爵緩緩落地,她急速揮動著小折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喬,我親愛的孩子,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

    “帝都的這群小混蛋,我知道他們的品性……他們下手最肆無忌憚。”

    “一定要小心,我可不願意見到莉雅傷心的模樣。”

    喬沉默,然後向羅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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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呂西安之謀

    聖希爾德山,山頂區,海軍少將帕帕西的官邸。

    大隊水兵接管了官邸四周的防衛,十人一隊的巡邏隊伍繞著官邸往來巡弋。

    距離這些水兵不遠處,就是陸軍士兵布下的街壘和哨卡。

    山頂區,靠近帕帕西官邸的這一小片區域,氣氛有點緊張,有點怪異,無論是水兵還是陸軍士兵的巡邏隊,他們行走的時候,都用力的,傾盡全力的在地上踩出了響亮的腳步聲。

    帕帕西的官邸內,腓烈特換上了一身軍常服,外套的釦子鬆開,露出了裡面的白襯衣。

    習習微風從海的方向吹來,寬敞的頂樓露台上,腓烈特陰沉著臉躺在靠椅上,右手端著酒杯輕輕搖晃,深琥珀色的酒液就在酒杯裡輕輕的旋轉著。

    一名身材高挑,姿容極其俏麗的少女身穿海軍制服,站在腓烈特靠椅後面,雙手輕輕的揉捏著他的頭部。

    在腓烈特身邊,另外一張躺椅上,一名高大俊朗,金發藍眼的青年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裡,手上抱著一個鮮嫩青翠的椰子,嘴裡叼著一根麥秸做成的吸管,'吱吱'有聲的吸著清香甜美的椰子汁。

    一個椰子很快就被吸得乾乾淨淨,金發青年滿意的嘆了一口氣,隨手將椰子往地上一丟。

    '咕嚕嚕',椰子在露台上滾出了老遠。

    “注意你的體面,呂西安,我的朋友。”腓烈特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重重的哈出一口氣,隨手將酒杯往旁邊一遞。

    在腓烈特身邊,還站著好幾位身穿海軍制服的美貌少女。

    一名少女手捧著碩大的水晶酒瓶,動作輕柔、沒發出半點兒聲音的,給腓烈特倒了一杯酒。

    “這裡不是帝都,親愛的殿下,體面這種東西,是做給家裡的老傢伙們看的。”呂西安很放肆的笑著:“到了這裡,我們可以稍微的放肆一些,盡情的享受我們應得的享受。”

    腓烈特皺緊了眉頭:“享受?哈……先幫我想辦法,殺死那個叫做……叫做……”

    呂西安補充道:“喬。喬·容·威圖,還差九天才年滿十八歲,威圖家的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受寵的兒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智商在普通人之下的紈絝蠢貨。”

    “沒錯,這個該死的胖子。”腓烈特從靠椅上坐了起來,他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少女就無聲的退後了幾步。

    瞇著眼,深灰色的眸子裡盡是羞惱,腓烈特緩緩道:“一個該死的胖子,他殺死了漢克斯……幫我想個辦法,用最快的速度,幹掉他。 ”

    呂西安從身邊的小圓桌上抓起了一串葡萄,他'吧嗒吧嗒'的大口咀嚼,弄得嘴角汁水直流。

    聽了腓烈特的話,呂西安有點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在帝都,親愛的殿下,如果是在帝都,我有一百種辦法,在三個小時內送他去侍奉偉大的'穆'。”

    “但是在帝都之外,很難。”

    “尤其是在圖倫港,在那位嘉西嘉女公爵的地盤,更難。”呂西安嘆了一口氣,他三兩口將一大串葡萄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而且,作為朋友,我必須告誡你,現在您最迫切的任務,不是報復。”呂西安沉聲道:“海妮薇和漢克斯,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他們是一對兒徹頭徹尾的蠢貨。”

    “海妮薇,虛榮、跋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貨。”

    “漢克斯,無能、貪婪、只知道攀附權勢的蠢貨。”

    “對海妮薇,玩玩就可以,順便通過她,通過她的家族,弄一點好處,這就是她僅有的作用。而漢克斯,他唯一的用處就是幫您'回收'海妮薇這蠢女人。”

    “而您……對他們賦予重任。”呂西安絮絮叨叨的數落著。

    腓烈特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他惱火的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然後狠狠的朝著身邊的幾個少女哼了一聲。

    幾個少女離開了露台,關上了露台通往頂樓起居室的落地玻璃門。

    腓烈特這才悻悻然的放下了酒杯。

    “好吧,好吧,我承認,當初你說的話,有道理。但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真不能想辦法先乾掉那個死胖子麼?無論如何,漢克斯也是我們的人。”

    腓烈特惱火道:“哪怕是一條狗呢?哪怕是一條狗……那也是我的人!”

    呂西安抬起頭來,看著東邊剛剛露出半張臉的月亮:“那份勘測資料,必須拿回來,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必須拿回來。這件事情,必須您親自登門,向那鄉巴佬老寡婦開口。”

    “然後,海軍陸戰隊的籌備工作,必須盡快展開。”

    呂西安低沉的說道:“這件事情,是親王殿下花費巨大資源,好容易才通過的戰略計劃。您既然主動申請了這項任務,那就不容有失。”

    “親王殿下,還有所有的帝國高層,尤其是……那一位,所有人都在關注這件事情。”

    呂西安抓起一顆油桃,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

    他藍色的眸子迷離而散亂,整個人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很久很久,呂西安才喃喃道:“殿下,我們現在不僅不能對那個死胖子做什麼……或許,您還要主動和他和解才行。”

    “什麼?”腓烈特怒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和解?你開玩笑麼?我的老朋友,睿智、精明、將成為下一任帝國首相當做人生目標的呂西安閣下,你……在開玩笑,是不是?”

    “要不然呢?”呂西安抬起頭來,隨手將手中的半個油桃丟在了地上。

    “想想看,現在的圖倫港的局勢。投靠親王殿下的那些家族勢力被一網打盡,威圖家正在瘋狂攫取圖倫港的掌控權,羅斯閣下正在呼朋喚友,瓜分圖倫港的利益。”

    “毫無疑問,未來圖倫港,將成為羅斯閣下和威圖家族的自留地。他們,將掌握大半的話語權;他們,將決定圖倫港的秩序;他們,掌握這塊肥肉的分割權。”

    “按照親王殿下的計劃,海軍陸戰隊的籌建工作,三分之一的軍費來自海軍部的撥款,三分之一的軍費來自圖倫港的地方財政撥款,三分之一的軍費來自威爾斯家族等'朋友'的自願捐獻……以此為交換,我們的朋友們,他們的家族中,一部分年輕子弟將成為種子軍官,加入新建立的海軍陸戰隊。”

    “您不和那個死胖子和解……我們將有三分之二軍費的缺口!”

    呂西安苦惱的抓著腦袋,將滿頭金發抓得一團糟,過了好半晌,他才看著一臉僵硬的腓烈特,無奈的說道:“所以,和解,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

    “我們不可能說,這邊我們下手幹掉那個該死的死胖子,然後那邊,我們向威圖家開口說,你們拿出錢來,支持我們籌建海軍陸戰隊?”

    “哪怕我們有帝國簽發的正式公文,您覺得,可能麼?”

    腓烈特雙眼充血,死死的盯著呂西安,過了許久許久,他才抓起桌子上放著的水晶大酒瓶,直接對著瓶口,'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

    '嘭'!

    碩大的、價值昂貴的天然水晶大酒瓶被腓烈特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無數水晶碎片飛濺。

    十幾名海軍軍官迅速沖上了露台,看到露台上的場景,他們又迅速的退了回去。

    腓烈特喘著氣,沉聲道:“那麼,海妮薇呢?漢克斯呢?”

    呂西安肅然道:“漢克斯已經死了,死人是沒有價值的。他的弟弟馬科斯還在,漢克斯承擔的一切任務,馬科斯都可以繼續承擔起來,比如說,他接替漢克斯,在未來幫您'回收'海妮薇小姐……”

    “至於海妮薇小姐,好吧,她是您的情人,她是您的情人……但是她只是您的情人之一……尤其是,她是您眾多的情人中,身家最豐厚的……”

    呂西安緩緩說道:“之一!”

    “為了一個女人,區區一個在您擁有的女人之中,並不算最漂亮、最能幹、最有錢,反而經常給您招惹麻煩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好吧……”

    聳聳肩膀,呂西安慢悠悠的說道:“這樣的女人,好吧,我欽佩您的責任心,我欽佩您對她的那一點點'愛'。您可以開出條件來,讓那個死胖子放棄追究海妮薇的責任。”

    “醜惡的交易。”腓烈特低聲咕噥道:“醜惡的交易……那麼,如何讓發生劇變的圖倫港,心甘情願的承擔我們那三分之二軍費的缺口呢?”

    呂西安就笑了。

    他很暢快的笑著:“那麼,殿下,依舊是交易,依舊是醜惡的交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交易的。當初親王殿下給威爾斯等家族的許諾,直接送給威圖家族,我想他們不會拒絕。”

    “尤其您不覺得麼?相比族人數量眾多,在地方上潛勢力根深蒂固的威爾斯等家族……只有四個兒女,尤其是只有兩個男丁,在地方上根基淺薄的威圖家族,是更好的合作對象麼?”

    “哪怕我們送給他們十個作戰師的編制,就算威圖家擁有十個海軍陸戰師,他們管得過來麼?”

    呂西安興奮的說道:“他們最多獲得虛名,而實權,依舊是我們的。 ”

    “你不這樣覺得麼?實權,依舊是我們的。”

    “只要海軍陸戰隊成型,只要我們的海軍陸戰隊,屬於我們'自己的'海軍陸戰隊順利的在圖倫港紮下根基……那麼這裡,就必然有我們的聲音;那麼這裡,就必須有我們的利益!”

    腓烈特沉默了一陣子,然後他開心的笑了起來:“奸詐的呂西安,我喜歡你的意見……那麼,明天,就是明天吧……明天上午,我去正式拜訪羅斯閣下……明天中午,幫我約威圖家的家主……共進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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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敲定

    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二日,清晨。

    “讚美仁慈的穆忒絲忒。”

    鬼臉掌櫃的小藥舖門口,喬挺著肚子,背著手,笑呵呵的看著對面哭著笑著擁抱在一起的,幾戶人家的父親、母親和女兒。

    鬼臉掌櫃雙手揣在袖子裡,瞇著眼看著那些沉浸在驚喜和幸福中的人兒。

    “這樣很好,不是麼?”

    鬼臉掌櫃滿意的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藥爐街可是我的地盤,這些傢伙雖然收錢的時候心黑了一些,也算是我的同行。這些小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腐蝕之靈那些該死的傢伙……他們現在被關在聖希爾德大教堂?”鬼臉掌櫃仰面看天,低聲詛咒:“他們什麼時候被送上火刑架?我好去給大教堂捐兩斤煤油。”

    “我給他們捐一百斤。”喬看著那群哭成了一團的人兒。

    腐蝕之靈使用的藥劑和秘術已經過期,那些父親、母親已經記起了自己的女兒。

    這些小女孩兒,被集中在駐軍軍營中觀察了一天,經過銀桂教會的修女們的仔細檢查,確認她們身上沒有遺留任何的後患,沒有存在任何的異端手段後,這不,一大早她們就被送回了家。

    喬帶著一群熟悉地頭的警察,親自護送這些小丫頭回家,狠狠的在藥爐街周邊幾個街坊刷了一通美譽。

    這些幸福而脆弱的人兒啊。

    看到這些人,喬就覺得心中充滿了陽光。相比起來,蜷縮在地牢裡咒天罵地的海妮薇,真是一個噁心的蠢女人,喬很認真的盤算著,是不是要和漢克斯一樣,讓她也'逃獄'一次呢?

    “在想什麼呢?”鬼臉掌櫃伸手戳了戳喬的胳膊。

    “很遺憾,沒能見到羅倫大主教親自主持的淨化儀式。”喬撇了撇嘴,他可不好意思告訴鬼臉掌櫃,說他正盤算著槍斃一個漂亮、高貴、但是心地狠毒的小女人。

    雖然心地狠毒,但是畢竟是女人。

    傷害一個女人,可以做,但是說出來,未免就太不夠男人了。

    “沒什麼好遺憾的……和教會打交道,除非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否則最好離他們的任何宗教儀式遠一些。”鬼臉掌櫃悠然道:“我可不想天真、淳樸的喬少爺,哪天突然變成虔誠的教會走狗。”

    喬只覺後頸上的汗毛'唰'的一下豎了起來。

    “哈?”喬急忙追問道:“有這種事情?還有這種事情?”

    “永遠不要高估一群神棍的道德底線,尤其是有利可圖的時候。喬少爺,威圖家即將… …不,不,是已經成為了圖倫港的第一家族,你以後,要小心一些了。”

    “不僅僅要小心你的肉體,更要小心你的靈魂。”鬼臉掌櫃目光深沉的看著喬,伸手在他心口用力的戳了戳:“群雄爭霸,勝者為王……一群異端爭奪信仰,最後勝出的最大的異端,就是至高無上的'我主'!”

    “金橡教會的手段,可比那些異端殘酷多了。所有人都畏懼的火刑架?那隻是嚇唬普通老百姓的東西。”

    鬼臉掌櫃不斷搖頭嘆息,轉過身,走到了自己的櫃檯後面。

    他拉開抽屜,'咚、咚、咚',丟出了三個碩大的,五升裝的玻璃朗姆酒瓶。質量不是太好,帶著一些雜質,所以透明度不高,顯得灰濛蒙的酒瓶裡,裝滿了色澤如血的殷紅液體。

    “你上次帶來的那藥方,我這裡材料足夠,這兩天雖然事情多了些,倒也抽空配製了一些。”鬼臉掌櫃將三個酒瓶往喬面前一推:“拿回去,試用一下,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如果效果還可以,給黑森老爺說,我和威圖家合夥販賣這種藥劑,我拿三成純利就可以。”

    喬死死的盯著滿滿三瓶藥劑,幽幽說道:“我覺得,分成比例,我們可以再談談……親愛的鬼臉大叔,您看,我馬上就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一個成年的男人,他難道不應該有一點點可憐的、微薄的私房錢麼?”

    鬼臉掌櫃愕然抬起頭來,他嘟嘴抽了口涼氣,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這話非常有道理……沒有私房錢的男人,毫無疑問,他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那麼,除了我的三成,你可以打著我的旗號去和黑森老爺談,至於你能拿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喬挺起了胸膛,轉身看向了圖倫港市政廳的方向。

    “希望一切順利……親愛的父親大人呵,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你了。”

    此刻,圖倫港市政廳頂樓大會場。

    陽光從大會場圓形的玻璃穹頂照了進來,照得會場一片通明。

    會場內,以黑森為首,幹乾瘦瘦的布切爾·容·西西爾老頭兒,高大魁梧的泰戈爾·容·雷頓老頭兒,還有氣質出眾的維多利亞·容·巴雷特老太太,四個人身穿盛裝禮服,一字兒排開站在會場正中。

    在他們的正前方,三尺高的主席台上,主席桌後面,羅斯公爵和一名中年男子並列而坐。

    在他們的後面,階梯分佈的坐席上,百多名同樣身穿盛裝的男子,一個個繃緊了身體,一臉嚴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主席桌後的羅斯公爵,尤其是那中年男子的身上。

    羅斯公爵換了一裘血色的長裙,帶著一頂寬簷女帽,帽子上插滿了血色的杜鵑花,正一臉是笑的,輕快的扇動著手中的小折扇。

    “維格拉爾閣下,您能'及時'的趕回圖倫港,這可真是太好了。”羅斯公爵用眼角余光,瞥了坐在身邊的中年男子一眼:“認真說起來,這些天這些亂糟糟的事務,起碼有七成應該由你負責。”

    “可是莫名其妙的,為什麼事情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這些殺人、放火、叛亂、造反,甚至和那些邪惡恐怖的異端都有牽連的事情,為什麼都要推到我的頭上?”

    “好吧,誰讓我是一個命苦的寡婦呢?事情都湧過來了,我也只能接手了。”

    羅斯公爵嘆了一口氣,'啪'的一下合起了小折扇:“反正,我個人能力有限……我又不是雄才偉略的女皇陛下,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沒讀過什麼書的鄉下寡婦,這幾天我可是累壞了,看看我的黑眼袋……真見鬼!”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眼下這局面,就是我能做到的極致了。 ”羅斯公爵用手中的小折扇,輕輕的敲擊著面前的會議桌:“您看看吧,如果您覺得沒問題……”

    維格拉爾·馮·辛頓堡。

    鐵灰色的半尺長發打理得油光水滑、一絲不苟,整整齊齊的披散在腦後,露出了寬闊的、高高隆起的象牙白色的額頭。

    深深的眼眶裡,深灰色的眸子冷靜而冷冽,猶如兩口深潭。

    筆挺的鼻樑讓他的面孔充滿了立體感,鼻子下方的嘴唇略微有點薄,他並沒有刻意的抿嘴,線條格外鋒利的嘴唇,就莫名給人一種利刀架在脖子上的強烈危險感。

    維格拉爾的長相,和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那鐵灰色的頭髮、深灰色眸子,代表了他們血脈之間的淵源。

    帝國侯爵維格拉爾,他的母親是當今帝國女皇的第四個女兒,他身上擁有一半的皇室血脈,屬於正兒八經的'皇室近臣',屬於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他,更是帝國南方特區監察廳的監察長。

    他的管轄範圍覆蓋了嘉西嘉島、圖倫港,以及圖倫港瀕臨的三個行省。

    按照六十年前,女皇陛下新設帝國監察部時授予的權柄,維格拉爾對他轄地中的軍、政、民、法等一切機構的一切'常態'及'非常態'事務,擁有獨立的監察權、調查權、審問權、處置權。

    一句話,在維格拉爾的轄地內,任何他看不順眼的事情,他都可以橫插一手。

    而任何維格拉爾插手的事情,一切相關機構、部門、官員、貴族,都必須無條件的配合。

    甚至,當'非常態'事件發生時,維格拉爾可就地處決侯爵及侯爵以下的貴族,可就地處死行省執政官、行省駐軍主官及以下的所有官員。

    之前幾天,維格拉爾在外巡視地方政務,今天凌晨時分,他才乘火車趕回圖倫港。

    羅斯公爵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念叨時,維格拉爾正面無表情的,翻閱著面前厚厚的一疊檔案公文。

    圖倫港市政廳及以下各個行政機構的官員任命書,圖倫港市議會新的議員任命書,以及圖倫港一應民間團體,如絲綢協會、茶葉協會、酒業聯合會之類的團體新的會長及理事們的審批公文等,這些關係著圖倫港未來權力架構的重要文件,盡在這厚厚的一疊檔案公文中。

    維格拉爾一言不發的,一頁一頁的翻閱著面前的文件。

    所有的檔案公文上,都蓋上了帝國南方特區的總督官印,以及羅斯公爵的私人印璽。

    羅斯公爵朝著黑森微微一笑。

    這些任命書,是黑森、羅斯公爵加班加點趕出來的作品,一旦這些官職落在實處,整個圖倫港的權力劃分、利益劃分也就初步完成,黑森和羅斯公爵將摘下最肥美的果實。

    但是如果維格拉爾橫插一刀……

    羅斯公爵也扛不住維格拉爾的壓力,畢竟,就算羅斯公爵自身,也在維格拉爾的監察權限之下。

    維格拉爾翻閱文件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後,他將厚厚的檔案公文輕輕的向面前一丟,冷然道:“之前,圖倫港由七人委員會治理,我覺得,七個人比較合適,平衡且穩定。這裡,只有四位?”

    黑森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

    羅斯公爵微笑道:“原本的七人委員會中,除了威圖家,還將有三個家族保持原位。”

    維格拉爾深沉的看了黑森一眼,然後緩緩點頭:“那麼,我同意這些任命。唐泰斯,加蓋上監察廳的公章……圖倫港,必須繼續穩定繁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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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4 01:32:4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調查結束

    二十二日,近午時分。

    圖倫港市政廳大樓前,寬大的石階上,面無表情的維格拉爾站在正中,黑森和羅斯公爵分別站在他兩側。

    在黑森和羅斯公爵身邊,是圖倫港七人委員會的三位新成員,是新任命的圖倫港市長,是新任命的圖倫港市議會議長、秘書長、書記官,是圖倫港地方法院的院長多格拉姆大-法官,是圖倫港警局的施泰因局長……

    順便提一句,施泰因局長,剛剛獲得了任命,他順利進入了圖倫港市議會,而且跳過普通議員這一階段,直接成為了市議會十三位主任議員之一。

    由此,施泰因局長的影響力順利突破了警局的局限,開始向圖倫港的各行各業、各個部門延伸。

    在黑森他們的身後,是圖倫港各個官方部門新任的主官,市議會的議員們,以及剛剛得到審批通過的,圖倫港各個民間協會的首腦人物。

    除了維格拉爾,所有人都笑容滿面,身穿盛裝大禮服。

    十幾名記者站在眾人前方二十幾尺的地方,架起了一排六架最新款的相機。一名滿臉是笑的小老頭,《圖倫港郵報》的代理主編倫克巴先生高高舉起右手,大聲笑道:“諸位尊貴的閣下,請看向我的手臂,然後,笑!”

    除了維格拉爾的臉皮紋絲不動,其他人越發笑得燦爛。

    '嘭嘭嘭嘭嘭嘭',六團濃濃的白煙從相機中噴出,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圖倫港新的權利層的全家福,就此銘刻在了底板上。

    “謔謔謔,這真是一件有趣的新鮮玩意兒……這是圖倫港歷史上的第一張政府官員合影,我想,這應該在地方誌上好好的記上一筆。”

    羅斯公爵滿臉是笑,美艷如花的臉蛋紅撲撲的,顯然心情極好。

    她踮起腳尖,向倫克巴先生招了招手:“主編先生,主編先生,照片洗出來後,用最大的版,給我擴大到最大,我要將它裝裱起來,掛在我的書房裡。”

    羅斯公爵急速的扇動著小折扇:“這是圖倫港……不,就我所知,這是整個帝國第一張政府官員的全體大合照。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材料,將它洗出來後,我還要送一張去帝都,呈現給我們尊敬的女皇陛下!”

    被眾人眾星拱月一般圍在正中的維格拉爾,就扭頭深深的看了羅斯公爵一眼。

    羅斯公爵聳聳肩膀,驕傲的昂起了頭:“維格拉爾閣下,雖然女皇陛下是您的外祖母,但是您這樣冷淡無趣的男人,根本不懂女人……女皇陛下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是她依舊喜好新奇的事務。”

    瞇了瞇眼,羅斯公爵'謔謔謔'的尖聲笑著:“相信我,只要我送過去的照片到了帝都,女皇陛下會逐個找上門,要求帝都的大貴族們和她合影的……”

    笑著,笑著,羅斯公爵收斂了笑容,用小折扇遮住了半張面孔。

    “冰海王國的相機……唔,相機,還有耗材……陛下一定會感興趣,那麼,如果我買斷圖倫港的所有相機……謔謔謔!”

    維格拉爾的臉劇烈的抽了抽。

    他看了看四周簇擁著的官員和議員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於是,四周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無比尊敬、無比恭謹的嘴臉,滿是笑容的看著被圍在正中的維格拉爾。

    “仲秋血案,讓我震驚。”

    維格拉爾緩緩說道:“讓我欣慰的是,在諸位的同心協力之下,我們大致弄清了仲秋血案的真相。這足以證明帝國的力量,這足以證明,諸位的才幹。”

    黑森'呵呵'笑著,他領先鼓掌。

    一時間四周掌聲雷動,就連在市政廳門前廣場上值班巡邏的警察們,也都忙不迭的鼓掌歡呼。

    維格拉爾抬起雙手,輕輕的向下按了按,於是掌聲、笑聲戛然而止。

    “但是,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比如說,原本的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家族,六個家族都全部是罪人麼?我看,不見得。”

    “加緊審判,加緊鑑別,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屈一個好人。黑森閣下,這件工作,你要抓起來,要抓緊,抓好,不要有任何疏漏。我重申我的觀點,不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不能冤屈一個好人。”

    “圖倫港七人委員會,應該還是七人委員會。當然,這僅僅是我的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黑森肅然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

    一旁的眾多官員紛紛賠笑——你的個人意見?僅供參考?謔謔,尊敬的監察長閣下,誰敢忽視您的意見?

    維格拉爾點了點頭,他向四周眾人望了一眼,冷然道:“按照我收到的匯報,仲秋血案的調查,可以暫停了……既然那些引發了血案的罪魁禍首已經被逮捕,那麼圖倫港就應該盡快的恢復應有的秩序。”

    “一個遍地街壘,到處都是野戰炮和燧發步槍,港區內海飄蕩著戰列艦的圖倫港,那不是真正的圖倫港。”

    “諸位尊貴的先生們,回去你們的崗位,履行你們的職責。我希望,圖倫港最遲在明天中午,回到它應有的軌道上。”

    維格拉爾很是嚴厲的向四周掃了一眼。

    一眾新上任的官員們同時挺直了身體,然後同時向維格拉爾鞠躬行了一禮,紛紛轉身離開。

    “黑森閣下,您暫留一下。還有,羅斯閣下。以及,三位新的委員閣下!”維格拉爾叫住了同樣準備離開的黑森,又朝站在一旁盤算著些什麼的羅斯公爵招了招手。

    黑森和三位新的七人委員會成員站在原地不動,羅斯公爵把玩著小折扇,往維格拉爾這邊走了兩步。

    “維格拉爾閣下,您還有什麼吩咐麼?”羅斯公爵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恢復圖倫港的秩序?我贊成您的意見,但是我必須要說,還有一些蛛絲馬跡,值得追索。”

    “我知道還有一些深層次的問題,必須要追查下去。”維格拉爾沉聲道:“比如說,外交部和海軍內部的問題,高地王國在圖倫港的間諜,對海妮薇和漢克斯的襲擊,查希爾被人滅口的案子……甚至,在這次的襲擊中,某些責任人的事後追責……”

    維格拉爾抿了抿嘴,嘴角輕輕一扯,極其僵硬、冰冷的笑了笑。

    “其中還包括,和聖希亞王國的交涉,和金橡教會的交涉,和冰海王國的交涉,和高地王國的交涉,和高盧共和國的交涉……有些事情,不是圖倫港,不是帝國南方特區有權限去承擔的。”

    “這些事情,由監察廳和專門的帝國強力機構接手,你們只要負責圖倫港能夠盡快的恢復秩序,這就足夠了。”維格拉爾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灰色的絲綢手套,右手抓著手套,輕輕的抽打著左手掌心。

    抓著手套足足抽打了自己的掌心十幾下,維格拉爾才看著黑森說道:“黑森閣下,在我的印像中,您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黑森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我一直遵紀守法、循規蹈矩,尊敬的監察長閣下,在圖倫港,我是守法良好市民的典範!”

    維格拉爾撇了撇嘴:“或許如此……我希望,你以後能繼續保持您'循規蹈矩'……哦,不,是'遵紀守法'這一優秀的美德。”

    “規則,德倫帝國最重規則,我也希望,我們大家都能遵循規則行事。”

    維格拉爾指了指羅斯公爵,又指了指黑森:“我知道,黑森閣下您愛子心切,但是拔苗助長並不是一件好事。喬·容·威圖,我願意相信,他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那些功勳。”

    “但是一個距離十八歲生日還差幾天的年青人……一級警尉,已經有點過分了。羅斯閣下,黑森閣下,有點過分了。”維格拉爾很仔細的戴上手套,然後用力的捏了捏拳頭:“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看在這次事情解決得還不錯的情分上,僅此一次。”

    維格拉爾慢悠悠的說道:“我極少法外開恩,所以,下次不要再犯。但是既然他的名下已經有了這麼多功勞,那麼這次,我們還是按照規矩辦。”

    黑森和羅斯公爵相互望了一眼,黑森深深的鞠躬行禮,而羅斯公爵則是'謔謔謔'的尖笑了起來。

    “那麼,事情就是這樣了,圖倫港的特別調查組,可以停下來了,帝國相關的強力部門,他們的人已經進入圖倫港,如果有需要,他們會尋求你們的配合;如果他們沒有找你們,你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另外,四位閣下可否給我一個薄面,和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殿下共進午餐?”

    維格拉爾瞇著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羅斯公爵:“羅斯閣下,是我佔用了您上午的時間,腓烈特本來是要登門拜訪您的。”

    “既然這樣,不如,中午大家一起吧。羅斯閣下,請帶上那份勘測資料。為了帝國的利益,有些爭端,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的談。”

    半個小時後,正蹲在鬼臉掌櫃小藥舖門口,'稀里嘩啦'吞嚥一碗香噴噴蔥油拌麵的喬,收到了正式的通知。

    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解散,一切調查工作停止。

    警局對喬另有任用,請喬用最快的速度,趕去警局聽從施泰因局長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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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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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出乎意料的獎章

    二十二日下午,圖倫港警局頂樓會場。

    這是一個長方形,將原本五個辦公室之間的隔斷打通後,重新裝修成的,可以容納三百多人一起開會的會場。

    警局老樓,條件有限,能有這麼一處空間,已經不容易了。

    此刻會場內坐滿了人,警局的警尉們坐在最前面,中間坐著警士們,最後面則是坐著老資歷的一級、二級警員。

    所有人都穿著整潔的製服,純銀、黃銅、馬口鐵三種不同質地的警盔,整整齊齊的掛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上下分明,井然有序。

    中午還在市政廳門口給官老爺們拍照的倫克巴老頭兒,此刻又屁顛屁顛的,無比殷勤的帶著幾個記者,將一架沉重的相機架在了會場的最前面。

    '嘭',不時一聲巨響,白煙升騰。

    身穿正裝,頭戴圓禮帽,打扮得猶如一名紳士的施泰因局長站在相機前,笑容滿面的伸出右手,挨個和仲秋血案特別調查組的各位成員握手合照。

    施泰因局長決定,這些照片洗出來後,他要在警局大樓的一樓,專門開闢個紀念室出來,將這些照片全都掛在上面,以供後來者瞻仰。

    平日里都做便裝打扮的調查組各位探長,此刻全都身穿全套制服,每個人都笑得齜牙咧嘴的。

    仲秋血案的調查已然大體結束,特別調查組已經就地解散,但是調查組的成員們,都有了不小的好處。

    當然,不是人人都像喬這樣,一口氣原地連升六級,這種戰績,基本上不可能複制。

    但是根據早上市政廳送來的任命書,出了喬之外,調查組內的各位探長,全都升了一級。無論在這次調查中,他們是否有立功的表現,反正他們都升了一級。

    有五名原本的一級警尉級的探長,如今肩膀上已經掛上了銀星,成為了三級警校。

    原本十二名二級警尉級的探長,此刻都已經成了一級警尉。

    還有十二名三級警尉級的探長,也都榮陞了一級,薪水、福利也都隨之長了不少。

    眾人逐個和施泰因局長握手,笑的和傻子一樣看著相機,伴隨著濃煙、巨響和閃光,在底片上留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幕。

    同時,他們也無不羨慕的偷瞥施泰因局長胸前的大徽章。

    足足有小碟子大小,用純金鑄成,正中用琺瑯工藝燒出了圖倫港市議會徽章紋樣的大徽章。這枚沉甸甸的徽章,配合上那一條系在第三顆扣眼中的,紅藍二色的綬帶,這足以昭先施泰因局長的新身份。

    圖倫港市議會主任議員。

    一躍踏入圖倫港最頂級的權貴圈子,人生春風得意,莫過於此。

    喬最後一個去和施泰因局長合影,他很開心的咧嘴笑著,張開的嘴裡足以塞進去一顆大蘋果,比之前笑得滿臉燦爛的探長們更像是一個傻子。

    會場內掌聲越發響亮,所有在場的警官、警員無不心情複雜的看著喬。

    這幸運的小傢伙,嘖!

    他加入警局才兩個月不到,就已經踏上了很多人努力一輩子都夠不到的位置。聽說他還差好幾天才正經年滿十八歲,這麼年輕,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忙碌了將近一個小時,三十張雙人合照拍好後,三十名特別調查組的成員又將施泰因局長簇擁在正中,大家拍了一張大合照。

    最後,喬和調查組的同伴們在會場的前排就坐,施泰因局長站在會場最前面的講台上,語氣高亢,近乎手舞足蹈的坐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仲秋血案的性質是如何惡劣。

    調查組的成員們是如何危險。

    警局在這次做出了多大貢獻。

    為了圖倫港的長治久安,為了圖倫港的繁榮發達,警局的警員們付出了多大犧牲。

    施泰因局長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將警局自誇自讚了一通,一旁的幾個文字記者運筆如飛,'唰唰唰'的記下了施泰因局長的演講。

    隨後,施泰因局長大手一揮,正式宣布——因為這次警局的優秀表現,圖倫港市政廳已經通過了一筆特殊預算,圖倫港的所有警員,從上到下,都能得到一筆相當於一年薪水的特殊津貼。

    掌聲雷動。

    施泰因局長面孔微微泛紅,他再次大手一揮——因為這次警局有大批警員犧牲和受傷,圖倫港市政廳額外通過了一筆特殊預算,同時圖倫港七人委員會家族中的威圖、西西爾、雷頓和巴雷特家族,也額外向警局捐獻了一筆經費。

    這一筆總額驚人的資金,絕大部分全部作為撫卹金,發放給在仲秋血案中陣亡和殘疾的警員作為撫卹。而剩下的一小部分資金,將發放給在仲秋血案,以及後續的調查工作中受傷的警員作為慰問。

    施泰因局長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說出了那一筆資金的總額。

    掌聲如雷暴響起。

    好些警員興奮得面孔通紅,站起身來大聲的鼓譟叫好,同時他們也將威圖家……嗯,去掉威圖家,這是圖倫港老資格的強大家族了,這點錢對他們來說,不算錢。

    在場的警員們,將西西爾、雷頓、巴雷特三家,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三個新晉的頂級家族?

    唔,慷慨的大手筆,足以讓犧牲、殘疾的伙計們,他們的家人和他們自身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大手筆……以後對他們家族的族人,一定要恭敬一些。

    緊接著,施泰因局長開始逐個誇獎特別調查組的成員。從艾倫·艾彼探長開始,施泰因局長絮絮叨叨的,誇讚了一眾人等在這次的特別調查中付出的努力,作出的貢獻。

    最後,施泰因局長面皮通紅、滿臉放光的開始誇獎喬。

    他立下的首功——找到了珍貴的、事關帝國重大利益的絕密資料。

    他立下的二功——他找到了圖倫港海關內部的間諜,抓住了直接發動仲秋血案襲擊的高地王國的入侵者。

    他立下的三功——他找到了圖倫港內勾結異端的圖謀不軌者,而且他直接找到了異端的巢穴,抓捕了異端,救回了那些差點就要被獻祭給邪魔的無辜少女。

    這是喬立下的最重要的三大功勞,除此之外,他在這次的調查行動中,還有其他幾件功勞也值得讚頌,但是因為牽涉到了帝國機密,故此不在這公開表彰。

    實話實說,喬將聖希亞王國的特使亞南打得半死,最終他居然挖出了聖希亞王國海軍在圖倫港的所有間諜和暗線的名單……毫無疑問,這是一份驚人的大功,但是能在這裡公開說麼?肯定不能!

    最後,施泰因局長亢奮的宣布,因為這次喬立下的功勳過於卓著,經施泰因局長奏請,經羅斯公爵批復同意,又在上午經過監察長維格拉爾閣下的二次審批,喬將獲得帝國一級荊棘功勳獎章。

    德倫帝國極重軍功,擁有規制龐大、嚴謹森嚴的軍功章體系。

    帝國一級荊棘功勳獎章,這是軍功章,一般而言,只有一線戰場的將士才有機會得到。這枚獎章專門用來獎勵在戰爭中,為帝國流血犧牲,挽救了重大損失,為帝國爭取了巨大利益,戰功卓著的勇士——備註,軍銜在少校以下的軍人,才有機會獲得。

    大概在一場雙方投入十萬以上兵力的戰役中,在己方位於下風不利狀態下,力挽狂瀾,為戰役的最終勝利作出卓越貢獻的軍人,才有機會獲取一枚一級荊棘功勳獎章。

    這枚獎章,代表了帝**人的血勇,擁有這枚獎章者,代表了他是真正的帝國勇士。

    一級荊棘功勳獎章數量稀少,很多帝國將軍在軍中廝混一輩子,他們得到了無數級別更高的軍功章,但是他們的獎章陳列櫃內,就是缺少這麼一枚'鐵灰色荊棘花'!

    很多帝國上將都曾發話,他們願意用一枚最高規格的一級金橡葉九頭蛇大勳章,交換一枚三級荊棘功勳獎章……只是奈何,他們無人美夢成真!

    喬渾身滾燙的站在了施泰因局長面前。

    他真正沒想到,他居然能拿到這枚讓無數帝**人夢寐以求的獎章。

    饒是他從小就膽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他也感到了莫名的惶恐——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哪怕他立下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功勞呢?

    戈爾金的家書中提到,他也不過拿到了一枚三級荊棘功勳獎章啊!

    是不是有點過分呢?

    他畢竟是警務人員,不是正兒八經的帝**士兵啊……他拿一枚警務系統的獎章,其實就心滿意足了。

    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純銀鑄成的九芒星狀獎章被施泰因局長小心的別在了喬的左胸口。

    獎章正中,是三圈琺瑯鑲嵌的鐵灰色荊棘花環,花環中間是劍、斧交叉盾形紋章。一條浮雕的九頭蛇,從盾形紋章後方探出頭來,九顆碩大的腦袋蜿蜒探出了荊棘花環,張開嘴咬向了九芒星獎章的九個角。

    獎章上的九頭蛇造型猙獰,殺氣騰騰,好似隨時能從獎章中衝出來,吞噬面前的敵人。

    遍數梅德蘭大陸諸大強國,唯有德倫帝國的軍功章如此的凶神惡煞。

    施泰因局長壓低了聲音,衝喬輕聲叮囑:“這枚獎章,是從駐軍後勤處借來的面子貨,先拍照留念嘛!專屬你的那枚獎章,要由帝**部後勤部專門製作,打上編號、銘刻你的姓名後,連同正式的獎章證書以及配套的禮服、綬帶、佩劍等頒發下來。”

    “大概,一個月後,你就能收到吧?等會去我辦公室,駐軍後勤部的人,要給你測量身體尺寸,然後上報軍部後勤部。”

    喬挺起胸膛,認真的向施泰因局長行了一禮。

    “還有,想不想知道,你的新崗位?”施泰因局長很是燦爛的朝著喬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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