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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官敏兒 -【招財夫(壁花也有春天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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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敏兒 - 招財夫(壁花也有春天之二)

「孩子,妳有當大公司老闆的命耶!」
嗟,不準不準,沒唸大學的她能開間個人工作室就很偷笑了,
「我是說真的,妳還會遇到一個大集團少東,然後就……」
停停,依她說,易伯是不是跟梅姊借的愛情小說看太多,
她以前在學校的綽號就叫壁花,這樣不起眼的她會被少東看上?!
難怪易伯的相命攤都沒生意,老是得靠她接濟,
看,這會兒她真想去砸他的招牌,連她有衰運都算不出來,
被個「逃犯」莫名纏上,害她在街頭飆起機車,
幫他躲人,卻差點沒被警察伯伯逮到送張紅單,
好不容易甩掉那人,竟發現跟她約好面試小助理的人是他朋友,
也不知工作是不是真的這麼難找,居然「徵一送一」,
更沒想到她那間小廟來了他們兩尊大佛加持,有招財的功能,
Case多到她快發了,生意強強滾,而且還兼招桃花,
她喜歡上她助理的助理,問題是,他怎麼開始「嫌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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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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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歐買尬!」

交迭著雙腿坐在算命攤前的董曼妙翻了翻白眼,對於對方的誇張表現顯得意興闌珊。「易伯,這一次你又從我的手相裡看到了什麼?」

「孩子,妳有當大公司老闆的命耶!」

眼前這誇張驚喜的老臉幾乎讓她壓制不住亟欲發作的脾氣,她不斷提醒自己,對方只是個老人家,一個窮困潦倒到需要別人接濟的老人,所以掀翻他賴以為生的算命攤子是可恥的行為,她絕對要忍住。

「我是說真的,曼妙,這是妳的手相告訴我的,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易伯噙起一抹微笑,神秘地看她一眼,「或者是妳會遇到一個國際集團的少東,意外獲得他的幫助跟青睞,最後--」

「易伯,你知道當初我在學校的綽號叫什麼嗎?」

正說得興高采烈的易伯被打斷,直覺地搖搖頭。

「大家都叫我壁花,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就是當所有人都找到舞伴參加舞會,只有我還被晾在旁邊,看著他們開心的在我面前跳舞。」

難得看到她如此激動的易伯用力擠出幾個字,「那個……壁花也是花--」

「每一張跳著舞轉到我眼前的面孔都像在嘲笑我!」董曼妙吸了口氣,用力摒除腦海裡浮現的過往回憶。

或許是因為自卑的緣故,她自認為每個求學階段都沒有存在什麼美好的回憶,不,應該說是整個成長過程中除了七歲以前,她的父母還健在的那段時光是嬌寵愉悅的之外,接下來十多年寄人籬下的歲月裡,只在她的心目中留下青澀抑鬱的難堪記憶……

以及造就她如今亟欲靠賺錢來證明自己能力的個性。

或許,那些同儕之所以嘲笑她,就是因為她沒有足夠的錢可以參與他們的活動。

像是一起出錢認養小兔子,或是跟大家一起買國小時很風行的卡蹦娃娃,加入所謂的卡蹦家族,她也沒辦法和愛漂亮的女同學一樣,每個月花錢修剪時尚可愛的髮型,只能始終留著清湯掛面的中長髮,被人取笑比阿婆還老土。

錢,真的很重要!

即使是在童稚的國小階段,董曼妙更已深刻的感受到這個道理。

當大部分的同學在下課後聚集在校園的動物餵養區,愉快嘻笑地撫摸一隻隻可愛的兔子,她甚至是不被允許踏進去的--因為她沒有出錢認養小兔子,更沒有帶菜葉或水果餵牠們。

她只配站在外面看。

然而當董曼妙發現有些同學抱著兔子看她的神情是一種炫耀時,她就再也不許自己靠近那裡一步。

硬是甩開腦海中過往的晦暗記憶,她壓下心中騷動的煩鬱,瞟睨眼前的老人。「我知道自己的個性,易伯,我不是可愛的女孩,沒有男人會要我,我也不需要男人,因為錢比男人更好用。」

「妳別說得這麼武斷,也許過不久之後,妳真的會碰到一個企業少東--」

「我知道了,你又偷看梅姊的羅曼史小說了對不對?」

「我才沒有偷看,是她怕被老公發現借了太多本,所以寄放在我這裡……」

「別再看那些東西了,你應該看的是算命教學手冊。你看你,顧著這個攤子卻連自己都餵不飽。」

跟這個老人家當鄰居不過才一個月,他慘淡的生意讓她看不下去,同情之餘開始接濟老人每天中午的便當,反正她為了省錢幾乎三餐自理,多煮一人份也不過是多炒半把青菜、多放幾條肉絲。

「易伯,你吃完便當之後就把餐盒掛在我工作室的門把上,我現在要出去辦點事情。」

「是忙工作還是跟朋友見面?」

「要去面試一個助理,我發現自己光是忙一些雜務就沒有時間想企劃案了。」

「這麼說來,妳那間工作室的規模是越做越大嘍!」

「我聽出你的譏諷了,易伯。」

已經推開椅子站起身的董曼妙利落地摘下頭上的髮束重新扎綁馬尾,易伯這才發現平常穿著隨興的她今天穿起了正式裙裝,一雙穠纖合度的雪白長腿搭配素色高跟鞋更顯窈窕修長,著實引人注目。

她瞟了他一眼,「易伯,肚子餓了就快點吃飯,你都流口水了。」

「妳會錯意了,丫頭,妳的便當從來不會讓我流口水,我驚艷的是妳的腿。」

她惱怒的抓起桌上的薄外套就往老人的笑臉拍下去!

易伯不以為意,哈哈大笑的拿下蓋在頭上的外套。「妳當初一定沒有讓那些男孩子發現妳有一雙美腿對不對?否則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絕對不會讓這雙漂亮的長腿在舞池邊站一晚的。」

雖然明知這些話只是安慰,董曼妙在羞赧之餘仍不免感到高興,酡紅著俏臉和他再抬槓幾句之後就騎上摩托車離開。

坐在算命攤後的易伯望著她迅速飆離的身影,微笑搖頭,「這個傻丫頭,怎麼不相信老頭子的話呢?」

說不定,那個集團少東也已趕著朝她出發了呀!

看著陌生的街景,董曼妙越騎越覺得不對勁,最後忍不住把摩托車停在路旁,抓起小置物箱裡的地圖認真翻看。

真恨自己這種路癡的毛病,尤其是在趕時間的時候!

「民生東路跟敦化北路交叉口……到底在哪裡?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跟對方約在這裡了。」

她煩躁不已得簡直想搥死自己!真是自找麻煩,不過就是面試一個助理小妹嘛,直接跟對方約在她工作室就好了,何必硬要充面子的約在市區的咖啡廳裡,好像在那種地方才顯得自己也是個成功忙碌的商業人士……

事實上,她只不過是租下一幢中古公寓的二樓,三十坪的房子裡隔出一半的空間開設屬於自己的工作室,在網絡上販賣她的繪圖設計與創意。

另一半則是她安身立命的小窩,也是寄人籬下十多年的她搬離叔叔家之後第一個屬於她的棲身之所。在那裡雖然隨時置身在一個人的寂寞中,有時候甚至一天都不用說上幾句話,但是她不需要再小心翼翼的生活,更不必時時刻刻拘謹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能造成別人的困擾與負擔。

這讓她有一種……自由呼吸的感覺。

「糟糕,快要遲到了!」

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十分鐘不到,而她還迷路在某個交通繁忙的路口,越想越急的她差點把手中翻找的地圖給扯破。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雜沓的跑步聲。

她沒有心情抬頭探望,正打算放棄地圖直接開口問人的時候,一股沉重的重量忽然「砰」的一聲重墜在她的機車後座!

董曼妙嚇了一大跳,直覺地想回頭看,耳朵旁卻爆出一聲急促低吼--

「快走!」

她被喊得耳膜都疼了,忍不住吼回去,「你是誰啊?馬上給我下車--」

「拜託,救我一命!」

現在是在演哪一出呀,居然要她救命?她皺緊了柳眉回過頭定眼凝視對方,赫然對上一雙細長而炯亮的邃黑瞳眸。

目光順著高挺的鼻樑向下望,緊繃抿起的嘴唇在白皙膚色的襯托下更顯得嫣紅明亮……

沒來由的,她的心跳竟跳漏了一拍!

只是太驚訝了而已,她迅速斂下雙眸提醒自己,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純粹只是因為鮮少有機會直接跟帥哥近距離接觸的緣故。

「請問我的長相是否讓妳滿意到願意救我了?」

從頭頂飄落的低沉嗓音中透著些許的惱怒與咬牙切齒,瞬間激起董曼妙的抗拒與不悅。

「我管你長得像貓還是像狗!」

「貓……狗」

「剛才就跟你說了,馬上給我下車,我趕時間!」

可惡的臭女人!「載一程就好,有人在追我,拜託!」

「根本就沒有人追你,你是不是電影看太多--」

董曼妙不以為然的越過帥哥的身形往後看,下一秒,她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兩百公尺外的小巷子裡隱約衝出一群戴著墨鏡的男人,為首的那個在看見他們之後,立刻伸手直指這個方向!

她嚇得立刻縮回身子,緊握機車把手。

「虧我一直用盡力氣拚命跑,如果妳剛才直接騎走,他們也不會發現我了。」

這是在怪她的意思嘍?

帥哥沒有直接說出口的含意讓董曼妙惱怒起來,但是他蕭瑟口吻裡隱隱透露出來的無奈失望和認命,又激起她個性裡不服輸的因子。

「感謝妳拖延我不少時間。」

就在慍惱的帥哥打算跨離機車之際,就聽見她脆亮的斥喊--

「囉唆,給我坐穩了!」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巧的摩托車像射出的箭矢一般以驚人的速度急速飆離!

「不准走,停下來!」

跑在最前面的墨鏡男和他們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足以讓他抓住帥哥身上的黑色薄外套,一股強勁的拉扯力道硬是拖住了小機車的速度,嚇得董曼妙咬緊下唇,當場冒出一身冷汗。

「放手啦,我的外套要被你扯破了!」

帥哥氣極,索性伸出長腳往墨鏡男的右腿脛骨使勁一踢,對方立刻痛得鬆開手跌跪在地。

「美女,趁現在!」

董曼妙旋即握緊把手加足油門,急速往前飆。

「哈哈,妳看到沒有?那個人還跪下來恭送我們離開耶!」

「他是被你踢到痛得跪下來的吧」

董曼妙沒好氣地從後照鏡睨了他一眼,閉上嘴不再開口。

天啊,她的心……跳得好快!

一定是因為方纔的競逐害她有這種反應,肯定是的,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他剛剛那一句無心吼出的「美女」。

「終於甩掉他們了……喲呼!」

後座傳來帥哥興奮暢快的呼喊,前頭的她彷彿也感受到他快意的好心情,忍不住輕輕抿唇嘴角往上勾。

「那些人是誰?」

「他們是--」

「算了,我不想知道。」

一聲低沉嗤笑從她身後飄來,「膽小鬼!」

「你說什麼」

「我說,妳是膽小鬼。」他突然傾身向前,帶著笑意的在她耳畔低語呢喃。

她不禁臉頰酡紅起來,皺眉低喊,「熱死了!你別靠在我身上噴氣--」

「妳是擔心知道太多,可能跟我牽扯太深?還是單純的只是害怕自己又遇到剛才那種情況?」

這股獨特男性氣息和灼熱的體溫瞬間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她掌控機車龍頭的手甚至不穩地晃了一下……

不行,要穩住!如果被這傢伙發現,他肯定更加認定她是個膽小鬼!

「你說的這兩個都是原因。第一,我根本不想認識你,就更別提什麼牽扯的問題。第二,我也沒必要被人家著跑,因為本來就和我沒關係!我說過了我在趕時間,我讓你在這個路口下車。」

就在摩托車即將抵達她所說的路口時,前方原本綠色的號志燈突然轉為閃爍的黃燈。

「快,衝過去!」

被他這麼一喊,董曼妙直覺地催緊油門往前衝,機車瞬間就像子彈似的竄出停滯的車潮,咻然急飆!

身後的他又是一陣愉快的朗聲輕笑,董曼妙沒來由的有些惱怒。「你真的是--」

「妳真聽話!原來台灣女生被人大聲一喊就會乖乖照做啊?」

台灣的女生?「你不是台灣人嗎?」

她原想透過後照鏡看他,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騎著警用摩托車從斜後方竄出來企圖加速跟上的警察。

下一秒,就聽見警笛的聲音。

「咦?有警察在追我們耶!」

「還不是因為你叫我闖紅燈!」

「當時還是黃燈嘛!」

她真想翻白眼,正猶豫著是否要停下車之際,突然想起身後的人根本沒有戴安全帽!她的心一涼,好像看到自己左一張罰單、右一張罰單的悲慘模樣……

「妳還在猶豫什麼?快跑啊!」

「可是--」

「跑啊!」

「為什麼我今天要一直被人追?」

董曼妙一邊催油門一邊咬牙切齒的道:「警告你別再對我大吼大叫!還有,我真後悔讓你上我的車!」

他哈哈大笑,「女人,妳真是我見過最不識好歹的人了!」天曉得有多少人希望可以跟他攀上一點關係啊!

在陽光下奔馳,迎面拂來的初秋涼風讓樓鑒月感到一陣舒暢,雖然後頭有警察追,身前騎車的女人頭頂也正冒著煙,但馨暖的日光毫不吝嗇地自身上灑下,叫他幾乎有種想要慵懶舉臂伸腰的衝動。

已經有多久了?

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這種……自由享受陽光的感覺?

「你是我見過最會惹麻煩的災星!」

「妳這麼說真讓我難過。」他愉悅輕快的嗓音透露的卻是另外一回事,「騎快一點,老牛,我幫妳擋住車牌號碼!」

話說完,他便利落地脫下身上的薄外套一手各抓一角,長臂向後大剌剌地遮擋在車牌上。

「前面的機車,請立刻停車!」

後頭傳來警察先生的大聲呼斥,嚇得董曼妙一陣心慌,機車龍頭也跟著抖晃了一下。

「喔哦,我遮車牌的舉動好像更加惹惱他了耶。」

「你!」

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力甩一下車屁股把身後這只只會幫倒忙的超級災星狠狠拋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樓鑒月渾然不將她的怒火放在眼裡,緊追在後的警察對他而言彷彿也不構成任何威脅,對於週遭人車投射而來的詫異目光他更是視若無睹,他犀利而專注的目光逕自冷靜沉著地掃視附近街道……

突然,他拍了拍董曼妙纖細緊繃的肩胛。

「進去右前方那條巷子。」

「我怎麼能相信你的判斷,萬一那是一條死巷--」

「照我的話做!」

董曼妙一咬牙,壓下心底的不安,轉動車頭,靈巧地鑽進他所說的巷弄。

這個可惡的災星到底要帶她去哪裡啊?

幾分鐘後,狹小陰暗的空間裡響起刻意壓抑住的低喘聲。

心跳劇烈得難以平復的董曼妙和熄了火的小機車,被這個男人塞藏在一間老舊公寓的大門後方,虛掩的門扉適巧遮掩住兩人一車的行蹤。

「躲好!」

站在她身後的樓鑒月伸出厚實大掌悄悄壓低她的身形,他們一前一後地躲藏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後方,藉由門縫窺看外頭的情況。

董曼妙隱約感覺他蒲扇般的大掌在自己的肩膀上烙印下滾燙的觸感,還有他規律吹拂在她頸背上的灼熱氣息……總之,身後男人的鮮明存在感叫她繃緊了神經,感到極度的不自在。

終於,頸脖上久久豎起的雞皮疙瘩讓她忍不住發難,「喂,你--」

「噓!」

幽暗的樓梯間裡,只見她不安地動了動,似乎想擺脫他男性氣息的籠罩。「欸,你可不可以不要--」

樓鑒月迅速伸手覆壓上她的唇,「噓,別說話!」

該死!她咬著牙倏地閉上眼,極力按捺那股莫其名妙竄起的騷動與顫慄。

她內心不住狂吼,不是每個人都習慣陌生人過分的親近啊!

感覺他溫熱的掌心就覆抵在自己的嘴唇上,自鼻尖呼出的氣息更被他厚實的大掌隔擋住反撲到她臉上,她登時覺得自己的臉頰更燙了。

再也壓抑不住的她揮開他的手,「我說,你離我遠一點--」

「都叫妳閉嘴了。」

樓鑒月霍地伸出另一隻手向前橫扣在她胸前,強勢將她往後扣押在自己的胸膛上。

「妳看,警察來了。」

這句話迅速地讓董曼妙安靜下來,前後緊密貼擁的兩人安靜地看著剛才那名騎乘機車的警察以極慢的速度左右尋看,顯然是懷疑他們就躲藏小巷裡的某一處。

「想不到台灣的警察滿聰明的嘛!」

被摀著嘴的她很不服氣地翻了翻白眼,「憑什麼你能說話?」

「妳說什麼我聽不懂,不過妳的嘴唇在我手裡一開一闔搔得我好癢,這是新的挑逗招數嗎?」

色鬼!她索性不開口了。

樓鑒月噙著笑,斂眸低瞅著懷裡的小巧後腦勺。

這個女人現在滿肚子一定都是臭譙他的話語!

驀地,他的視線被她緊緊攢握在胸前的小手給吸引。「妳還好吧?」

她眨了眨眼,呼吸有那麼瞬間一窒。

妳還好吧?

這樣低沉而關切的一句話彷彿似曾相識,她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這四個字、這種關切的語氣好像穿過了董曼妙的身體、劃過她的記憶,在她心靈某一深處引起波動與共鳴……

這個男人是誰?

為什麼自己好像見過他,得到過他的關懷?

「妳的手在發抖耶!」

樓鑒月原本摀在她唇上的大掌改為向下握住她隱隱顫慄的小手,感覺懷裡的纖細身軀倏然一僵,他更加放輕口吻安撫地。

「別怕啊,我們躲在這裡很安全的。相信我,那個警察絕對找不到我們。」

她低頭看著自己被緊緊包握住的手,默然不語。

這個男人每一分溫熱的體溫都透過他的手、他的懷抱,甚至是說話的氣息傳遞給她……

她甩了甩頭,不喜歡這種莫名悸動的感覺,更想抗拒這種猝不及防的親近。

「放開我!」

「可是妳在發抖--」

「我現在沒事了,快放手!」

「好吧……反正警察也走了。」

樓鑒月鬆了手,頓時失去身後支撐的董曼妙湧現一股失落的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想表現出泰然自若的姿態,但卻硬是甩脫不掉那股緊繃拘謹。

「我想現在出去應該沒問題了。」

董曼妙沒有響應,連點頭都沒有,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佯裝不知,逕自牽著機車走出公寓大門。

剛才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定是錯覺吧!

自己怎麼可能見過這個人?

聽他說話的口吻,恐怕他根本沒在台灣生活過,而她則是壓根不曾離開過台灣,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怎麼可能會產生熟悉的感覺?

這是不可能的。

再度走入那一片燦爛秋陽下,一時不適應的樓鑒月忍不住仰起俊臉微瞇了眼,再低頭,竟發現她已一聲不吭的坐上摩托車。

他連忙伸手壓住煞車。

董曼妙美眸一瞟,蹙眉瞪他,「你幹嘛?」

「我才想問妳幹嘛呢?好歹剛才我們也算患難與共一場,妳連再見都不說一聲嗎?」

「再見。」

「嘖!」

「可以放手了吧?」

「妳可以稍微收斂一下妳迫不及待想拆伙的心情嗎?別忘了剛剛可是我靈機一動把妳連人帶車拖進鐵門裡,妳才能夠順利躲過警察的追趕--」

她不耐煩地打斷他,「你這個人還真會顛倒是非,才別忘了始作俑者就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剛才那些麻煩完全跟我沒關係。」

聞言,樓鑒月饒富興味地雙手環抱胸口挑了挑颯眉。

她轉開視線,說什麼也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他看起來帥氣俊美得不得了!

什麼帥不帥的只是錯覺,任何人佇立在陽光下都會好像撒上一身燦爛的金粉,痞子看起來像英雄,豬頭抖起來也都有雄風。

「妳不覺得妳應該感謝我讓妳度過一段驚險刺激的時光嗎?很多女人都渴望能夠跟一個素昧平生的帥哥經歷這種逃亡般的冒險際遇--」

「你該去看醫生了。」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董曼妙伸手扣好安全帽。

「妳覺得哪個環節不夠刺激?是因為沒有發生槍戰還是……」

「別再拖了,快去精神科掛號!」她發動引擎。

「不順便載我一程嗎?」

她低斂的視線落在他按壓煞車的大手上,緩緩地揚起螓首對上他含笑試探的眉眼,她柳眉一挑,毫不猶豫地伸手揮開他,冷眸迎視他的瞳眸裡一閃而過的詫異--

「如果我再讓你這個災星上我的車,我才應該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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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董曼妙好不容易在擁擠的夾縫中找到停車格,停好摩托車之後又花了兩三分鐘的時間整理自己略顯凌亂的儀容。

望著後照鏡裡的自己,伸手爬梳頭髮,可莫名其妙的,她腦海裡又浮現那張俊美颯笑的容顏,一個悄悄的聲音自心底深處響起--

剛才完全不留聯絡方式就分開,是不是有點可惜?

驀然察覺這脫軌的想法,董曼妙急忙回神將注意力放在等一下的面試上。在網絡上和她約好應徵、那個名叫顏雪的女孩不曉得離開了沒有?自己遲到了半個小時,對方或許以為被她放鴿子了也說不定。

說到底,這一切都要怪那個超級災星啦!

揚起螓首仰望咖啡廳的二樓,董曼妙嘆了口氣,抓起背包趕緊上樓去,站在門口放眼看去,就見三三兩兩的客人各在沙發座上或是聊天或是看書,接著,右前方角落那個背對著她,一人獨坐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懷著不確定,她朝對方走去。

是那個跟自己約好面試的顏雪嗎?

難得她等了半個小時還沒離開,董曼妙當下為她加分不少。

只是隨著腳步的接近,她發現沙發上的身影根本就是慵懶地癱躺著而不是正經八百的端坐。

想必對方一定等累了,以為自己被放鴿子,索性待在這裡打發時間吧?

一股歉意迅速自董曼妙的心裡生起,「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聽見這句話,對方不疾不徐地直起身。

短薄利落的髮型、寬闊厚實的臂膀,這……這分明是個男人啊!董曼妙一怔,旋即尷尬道歉。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懊惱的迅速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

「妳確實遲到很久了,因為塞車嗎?還是碰上不夠刺激的遭遇?」

停住腳步,她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彷彿才跟這個聲音道別不久……

「老闆,妳打算一直背對我跟我面試嗎?」

老闆她的心揪了一下,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倏然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細長而炯亮的邃黑瞳眸。

他真的是他!

「不是叫妳載我一程了嗎?反正目的地都相同啊!」

樓鑒月反身靠著沙發,雙手扳握椅背,頻頻眨動著笑意淺淺的深邃黑眸瞅視她。

「你是顏雪?」

「妳希望我是嗎?」

他挑揚颯眉,觀察她每一個表情,「再見到我,妳覺得意外之餘是不是又有點驚喜?」

她登時像是被說中了心事似的臊紅了俏臉。「驚喜?你的毛病又犯了嗎,我不是叫你去看醫生了?」

樓鑒月細細審視她一眼,聳了聳肩道:「我都忘了口是心非是女人的通病,問了也是白問。」接著轉身坐好。

見他不再搭理自己,杵在原地的董曼妙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自己究竟應該像方纔那樣瀟灑的甩頭離開呢,還是把握這個重逢的機會走過去坐下來?

在理智找出答案之前,她的雙腳已經先替她作了主,一步一步的走到沙發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

樓鑒月沒有看她,逕自拿起一旁的水瓶替她倒了一杯白開水。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顏雪嗎?」

「不是,我叫樓鑒月,鑒賞明月的鑒月。」

「那麼你怎麼曉得要在這裡跟我碰面--」

低頭啜飲咖啡的他挑揚眼角睇了她一眼,悠閑恣意的俊美神情乍露迷人倜儻的邪魅風采。

她的心跳剎那間不爭氣地跳漏了一拍。

「因為是我用顏雪的名義在網絡上跟妳聯絡,所以我當然曉得談話的內容。」

「你!你吃飽太閑嗎?為什麼要捏造身份假裝要應徵?」

他斂眉低笑,「吃飽太閑?用這種說詞形容我,倒是很新鮮。」仔細想想,這應該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字眼砸在他頭上吧!

董曼妙的回應是狠瞪他一眼,抓起包包就想起身走人。

他眼捷手快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以堅定卻不會捏疼她的強勢力道留住她的腳步。

然後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凝視著那一張慍怒容顏。

她真的是個長相平凡的女郎,國際偵探交給他的調查報告很確實。

中規中矩的眉眼口鼻全部老老實實地安置在這張鵝蛋臉上,白皙的膚色是唯一令人稱讚的優點,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讓人過目難忘的特質,更別提什麼叫人驚艷的獨特魅力。

不過她發怒的時候雙眼會閃動著晶亮璀璨的異色光芒,為這平庸的容顏增添生動鮮活的靈氣,這是夾放在報告裡的照片所沒有的風情。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所以他在見到她之後,老是情不自禁地想逗弄她

「顏雪不是捏造的虛擬人物,事實上我已經通知他了,那傢伙馬上過來。」

董曼妙頓感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說,你假借朋友的名義在網絡上跟我約定應徵助理的事情,直到見面的時候才通知他本人過來?」

「嗯,基本上妳的說法沒錯。」

這傢伙還有臉跟她笑嘻嘻的

說曹操曹操到,一陣雜沓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陣騷動自咖啡廳一樓響起,甚至還夾雜著店內女客人的驚呼。

「那傢伙來了。」

董曼妙怔怔地瞪著樓鑒月,很想問,待在他身邊難道沒有一刻的安寧嗎?為什麼他像是隨時隨地都挾帶著無法掌控的混亂?

下一秒,只見一群人蜂擁的擠在樓梯上,陣仗之大著實懾人!

為首的男子一手抓著無線電通話機,另一手則緊握著行動電話,鶴立雞群地佇立在眾人面前,他看起來高大而溫文,梳整俐落的短髮顯得有些一絲不苟,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為那一張斯文秀氣的臉龐增添一股疏離而幹練的氣質。

在看見樓監月後,他明顯地鬆了口氣。

董曼妙震驚地認出那一群堵在樓梯上的墨鏡男,就是稍早前追逐樓監月的人啊!

誰知此時此刻,樓監月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受到威脅的模樣,反而還興高采烈的舉臂招呼,「嘿,顏雪,快過來談正事,你的老闆等你很久了。」

顏雪彷彿瞪了他一眼,淡淡地側首對身後的人馬交代一句「你們出去吧」,便昂首闊步地走過來。

「少主,你到底在幹什麼?」

「少主?」

「是哨子,他喊的是我的綽號。」

樓監月先凌厲地掃了顏雪一眼,再眨眼面對董曼妙,俊臉上堆起嘻笑友善的神情。

她質疑地瞅著他,接著轉頭望向也坐下來的男子。「你就是被他冒用名字的顏雪?」

「不,我叫雷庚年。」

董曼妙莫名其妙的瞪著眼前這兩人,覺得自己受夠了!「你們兩個自己玩吧,隨便你們要叫什麼都無所謂!」

樓監月拉住她的手,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說話的口吻卻是針對身旁的男人。

「跟她把話說清楚,現在。」

奇怪,她怎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一再纏住自己的男人……似乎不像她所想像的那麼輕佻浮躁?

或者應該說,他是個慣於發號司令的人?他甚至沒有抬高嗓音,平淡的語氣裡就飽含了不威而怒的威嚴,讓人不自覺地遵從。

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還有那些墨鏡人,她原以為那群人是在向樓監月討債之類的,如今看來反倒比較像在尋找他的下屬。

他是很重要的人物嗎?否則為何需要動用到這麼多人找他?

最詭異的是,這樣的男人為什麼要靠近她?

困惑不己的董曼妙顰起眉頭兀自思索著,渾然未覺自己已經被他拉回沙發坐下,他更得寸進尺的主動換了位子,改坐在她身邊。

在主子的眼神催促下,雷庚年不情不願地開口,「一直到高中畢業以前,我都叫顏雪,之後才改名雷庚年。」

「他母親改嫁了.這傢伙於是趁機徹底擺脫掉顏雪這個很娘的名字。」

樓監月微笑補充,又是那一副溫煦和樂的模樣,其態度轉變之快讓董曼妙不由得疑惑眨眼,還以為方纔的發現只是自己的錯覺?

這個男人實在太難懂了!

是他欺人的微笑太會迷惑她,或是自己根本就看不透他?

她下定決心不再將注意力擺在樓監月身上.否則自己只怕會像掉進迷宮似的被他耍得團團轉.

「我想我們別廢話了,雷先生我就直接問你,你有沒有興趣應徵我的助理?」

「當然沒--」

「他當然有!」

樓監月警告似的瞥了雷庚年一眼,「現在工作不好找,雷伯母還等著他賺錢回家付房貸呢,如果不配合老闆,可是很容易被炒魷魚的,這一點認知你應該懂得吧,庚年?」

「喂,你說的話怎麼比我還多?現在是你在面試助理還是我啊?」

「當然是你啊!」他嘻笑回嘴,繼而淡淡地睇了睇雷庚年,「我只是在提醒我朋友,在老闆面前說話要小心一點。」

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轉瞬間詭譎的眼神交流,董曼妙低著頭在包包裡翻找隨身的記事本。「規矩這麼多,聽起來你很習慣當員工?」

不,事實上他比較熟悉老闆的身份,樓監月不語,笑著伸手擋掉她拿東西的動作。「在面試之前,老闆應該先下樓點幾杯飲料請大家喝吧?」這是那種得親自到櫃檯點飲料的美式咖啡廳。

董曼妙睇了他一眼,他是為了把她支開才這麼說的吧?

對於她的目光審度,樓監月只是仰起俊臉淡笑回應,「給我們兩個冰拿鐵就可以了。」

她頓了幾秒,這才拿起皮夾起身下樓。

是錯覺嗎?

感覺上這個男人雖然看似無害的笑著,友善的眼神也極為誠懇,但她為什麼會一直覺得他好像深不見底的詭秘寒潭……

當董曼妙一離開視線,始終悶聲不吭的雷庚年立刻發難!

「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跑到她身邊了!」

樓監月神情淡然地轉換坐姿,「打從籌劃開始,我就沒有對你隱瞞我的計劃。」

「我知道,但是--」激動的雷庚年肩胛一垮,像是洩了氣的虛脫無力。「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就這麼從英國跑回來了,一定有誰暗中幫你,否則你不可能閃過層層防護--」

「我做任何事情還需要別人幫忙嗎?你認識我幾年了,就這麼不瞭解我?」

「繼承人的研修課程怎麼辦?你應該知道它的重要性,等這些課程一結束,太爺就會正式宣佈你是北皇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啊!」

「你要浪費時間跟我聊這些雞毛蒜皮的舊事嗎?她就快上來了。」

雞……雞毛蒜皮的舊事?雷庚年幾乎想抓頭髮。

身為北皇國際集團的首席秘書長,眾人總說他是個泰山崩於頂也不改其色的冷面書生,可誰又能想到,每當他面對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要他維持冷靜才是最困難的挑戰。

「你放棄即將到手的繼承權,避開耳目,風塵僕僕地溜到台灣,就只是為了一個不曾見過面的女人?」

「我見過她,十歲那一年在她父母的靈堂上見過一面,你明知道的。」

「少主……」

雷庚年手捂著臉,徹底無力,如果自己哭給樓監月看,他會心軟的改變主意跟他返回英國完成研修課程嗎?

肯定不會!樓監月的意志力有多堅定,這些年自己跟隨在他身邊早見識過無數次。

樓監月悠哉愜意地支手撐放在沙發椅背上,自在傲然的神態霸氣橫生,「你沒有其他選擇了,要不就離開,否則就助我一臂之力。」

「你要我怎麼做?」

「幫我,讓我留在她身邊,我想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我怎麼能確定你達成心願之後就會老實返回英國?」

樓監月聞言仰頭朗笑,乍顯颯氣。

「你在開玩笑嗎?董曼妙還沒有重要到讓我忘了自己的人生要務是什麼。」

雷庚年細瞅主子的神情,似乎想確認他這番話的真實性。

樓監月也不迴避,逕自噙著笑,大方迎視他的審視,隨即,他發現董曼妙端著托盤出現在樓梯口,馬上又換回中規中矩的坐姿。

「你們談了什麼?」雖然有預感樓監月一定不會老實回答,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們談正事吧,董小姐。」

她轉頭看向發話的雷庚年,發覺此刻神情堅定的他跟方才陰鬱沉悶的模樣似乎有一些不同……

「請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人才?」

「我需要有人幫我管理我的客戶資料跟相關作品。」

「請再說得詳細一點。」

這個雷庚年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積極?不過即使心中詫異不已,董曼妙也沒有表現出來。

「我有一間小型的工作室,在網路上架設網站接Case販賣我設計的東西,主要業務是一些網路賣家設計商標圖案或包裝、美工設計等等。」

樓監月邊替她攪拌奶精邊稱讚,「你真厲害,憑著創意就能走出自己的路。」

他真的這麼想嗎?

不管真心還假意,她被他讚得有些飄飄然的。

然而雷庚年立刻給她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聽起來公司規模不大。」想必一整年的營業額連他們集團分公司的一個課一個月的業績都不如吧!

她橫了他一眼,「但是工作室的業績確實是有成長的。」大樹也是要從小苗長起,所以別小看她。「總之,我需要一個助理幫我整理檔案。」

樓監月點頭贄賞,「完全正確的管理方針。」

董曼妙才笑瞇雙眼又讓雷庚年的一句話給打掉臉上的喜色--

「不費吹灰之力的工作內容。」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一個負責賞糖吃,另一個則專門潑冷水嗎?現在到底是誰在面試誰啊?

瞧見她俏臉微變,樓監月淡淡掃了雷庚年一眼--

雷庚年立刻誠懇催促,「董小姐,請您繼續說下去。」

這傢伙真的想聽嗎?「助理還必須連每個客戶當初提出來的需求跟喜好都要建檔管理。」

「確實掌握客戶的潛在需求,你的想法很周到。」

「你也這麼認為嗎?」她再也難掩雀躍喜色,「我之所以會有這種念頭是因為--」

「董小姐沒有更具高階的要求了嗎?」

「沒有了,不好意思哦,我能給的是低階的工作。」

她氣呼呼地瞪著雷庚年,這個人說話的口吻好像掃廁所都比她提出來的工作還具有挑戰性--

雷庚年並不看她,陰沉的目光逕自緊緊攫鎖住樓監月。

他是國際集團的首席秘書長,擁有英國倫敦商會考試局最高級的秘書專業證照,也有柏克萊的MBA,擁有十八般武藝的他竟然必須屈就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個人工作室?

「咖啡喝完了,我要走了。」

今天簡直是鬧劇一場,浪費她的時間與金錢,董曼妙悶悶地收好記事本,準備站起來。

樓監月再度伸手想要抓住她,「你等一下--」

「請務必讓我嘗試這份工作!」

雷庚年突然爆出的低吼著實嚇了董曼妙一跳,不自覺地抓握樓監月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掌。

「我從來沒做過這種王作……」程度太低級了,害他幾乎忍不住激動的噴淚!

「所以請你一定要給我嘗試的機會!」

「你的朋友傻了嗎?突然這麼激動。」董曼妙轉頭凝視樓監月,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握著人家的手不放。

她俏臉倏地臊紅,迅速縮手鬆開!

樓監月噙唇淡淡欣賞她臉龐上的緋紅,「我想他可能是太想保住工作了。」

保住工作?是「得到」工作吧?董曼妙撇撇小嘴,睇了雷庚年一眼,「我為什麼要讓他如願?」

他只好自我推銷起來,「我對資料管理非常擅長。」

「那又如何--」

「我還具備電腦程式設計的能力,可以依照你的各種需求設計一套你最順手且理想的程式軟體。」

董曼妙陷入猶豫了。

不可否認,雷庚年提出的「服務」讓她很心動,專為滿足她的需求的程式設計耶,光在這個當下,她就能夠想出至少十種以上的要求了,不過--

「你是不是信口胡扯的?」

「我有證照,你需要確認一下嗎?」

「不用了,不過以我的能力,不可能支付你太多薪水。」

「無所謂,我要的只是一個嘗試的經驗。」天曉得他要這種低智能的經驗做什麼!

「你確定?」她難掩欣喜,「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天來工作室--」

「我只有一個要求。」她臉龐上的喜悅退了退,「什麼?」

雷庚年手掌一伸,直指一旁始終微笑沉默的樓監月。「他跟我一起上班。」

「你說什麼?」

上班還帶一隻特大號拖油瓶?他以為是在玩母雞帶小鴨嗎?

或許是她震驚錯愕的神情太過鮮活,讓樓監月仰頭一笑,神采間流露的是連跟隨他多年的雷庚年都不曾見過的爽朗俊逸。

不將好友的訝異神情放在眼裡,樓監月伸手執起董曼妙的右手,放到唇邊輕輕啜吻了記。

她的手背觸感並不細嫩,在他的嘴唇摩挲下,他能感受到她剎那間的顫慄,不知道為什麼,卻在他的心裡播下一種叫做「眷戀」的種子……

董曼妙羞澀的想掙脫,「你幹嘛--」

他深邃的眼瞳筆直的望進她的眼裡,彷彿帶著一種催眠的魔力。「買一送一的交易絕對划算,接受吧,老闆?」

看著樓監月的眼睛,她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就傻里傻氣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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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惡夢,似乎總有它們獨特的氛圍。

雖然置身在看似真切的境遇裡,但是當一股強烈的詭譎感襲上心頭,朦朧間董曼妙曉得自己又在作夢了。

夢中.她回到七歲那一年,一夕間失去父母的那一刻。

「唔……」

她掙扎著想擺脫夢境,卻始終揮不掉籠罩在四周玻璃罩一般的硬殼。

原本在學校上課的她突然被哭泣顫抖的奶奶接走,她猶記得學校的老師憐憫地拍了拍她的頭,叫她要堅強.

坦白說,那時的她聽不懂「堅強」是什麼意思?

然後場景忽地一變,她被帶到一處靈堂,上面一左一右的掛著她父母的照片,白布的後頭擺放著他們兩人的棺木……

醒來,不要再讓這場夢繼續下去了!

她不要回憶這些!

董曼妙撕心裂肺地吶喊著,掄起拳頭激動咬牙用力地朝圍繞在週遭的無形薄罩狠狠敲下去!

「砰!」

只見原本伏趴在桌面上假寐的她霍然挺起身,突然伸直的雙腿撞到辦公桌的一角,當場疼得她齜牙咧嘴.

「你還好吧?」

循著低沉的嗓音望過去,一抹佇立在窗邊,任由窗外夕陽染亮璀璨人形的身影緩緩轉身面對她。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一抹沐浴在熠熠橙光中的高俊身形彷彿踩著滿地的流金燦爛,堅定而緩慢地朝她走來。

她眨了眨眼,心一沉,以為自己仍然沒有擺脫夢境。

「你沒事吧,撞到哪裡了?」

她再定眼一看,發現樓監月正略顯關切地皺著眉頭瞅望自己。

「原來不是夢!」她吐出梗在胸口的悶氣,疲倦地笑了笑,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涔涔冷汗。

「你作惡夢了?」

她沒有回答他,反倒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樓監月一怔,她……認出他了嗎?

「當我沒問,不好意思,我好像還沒睡醒。」

他眼眸裡的冀盼有如花火般一閃而逝,點點頭,他離開窗邊替她倒了一杯水。

「謝謝。」

他望著她,沉默了幾秒才又開口,「聽說把惡夢說出來,它就不會實現了。」

董曼妙失笑,抬頭仰睨他,「我有沒有聽錯?以你的個性,也會相信這些沒有根據的說法嗎?」

他聳聳肩,一臉的不置可否。

「其實……我夢到我爸媽了。」

樓監月表情微微一僵,遲疑了幾秒,不確定自己該如何回應。

低頭凝望玻璃杯的董曼妙並沒有察覺他的不自然,愁鬱的眉宇間說明她的情緒仍然深受夢境的影響。

「或者應該說,我又夢見小時候待在靈堂為他們守靈的事情。」

「這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難怪你會不斷夢囈然後驚醒。」

「是嗎,我說夢話了嗎?」

他搖頭,「你沒有說話,只是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她不好意思的伸手搔了搔頭,「很奇怪,我夢見我父母幾乎都是在靈堂的畫面,小時候明明有很多愉快的回憶,為什麼就是不會出現在夢裡呢?」

「伯父伯母很早就死了吧……」

他的語氣太過低沉輕淡,叫人分不清這句話究竟是一句陳述抑或是疑問?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幽然回想道:「嗯,在我七歲那一年,聽說他們是為了救一個被綁架的小男孩,意外被發狂的綁匪刺死的。」

沉默不語的樓監月瞟轉目光,黯然的視線落在窗外那一抹即將散盡璀璨餘暉的橙紅夕陽上……

「後來我在親戚家來回住了幾輪之後,終於被我叔叔收養,總算不再像皮球那樣被踢來踢去了,所以我很感謝我叔叔。」

他考慮了一會後,還是忍不住問:「你曉得那個小男孩是誰嗎?」

「你指的是我爸媽救的那個小孩嗎?不知道,我沒見過。」

「收留你的叔叔也沒有跟你提過?」

他的追問讓她有些莫名其妙,她換了換坐姿,顰眉瞅視他,「你為什麼這麼問?難道我叔叔應該知道對方是誰嗎?」

「不,我只是好奇的問一問而已。」

見她仍然不免狐疑,樓監月噙起嘴角,笑得更加自然。「這不是常理嗎?一對夫妻為了救人而意外喪生,對方以及對方的家人理當會到靈堂前致意答謝啊!」

「你這麼說也沒錯,可是我從來沒有聽我叔叔提過,或許……對方是個不懂得感激、無情無義的人吧!」

聞言,樓監月的俊臉微微一僵。「我想,他不是那樣的人……」

「你說什麼?」

「沒有,對了,今天要處理的工作只有這些嗎?」

他看著手中不及五份的單薄文件,非常能夠瞭解雷庚年先前的感嘆。

那小子最近就像收音機的廣告,頻頻重播他心裡的哀怨,還說或許他現今需要學習的課題,就是把二十分鐘就能解決的工作延長成一天,而且還要裝出時時有事做的模樣。

以雷庚年日理萬機、慣於忙碌的個性,眼前這種無所事事的工作內容對他而言果然難熬。

董曼妙俏臉微紅,「你也看到啦,這幾天並沒有Case上門啊,自然也沒有工作讓你做囉!」

「那我可以請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會有工作嗎?」

樓監月冷淡的口吻讓她很不服氣,卻又找不到話語反駁,只好換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嗎,我剛剛還誤以為你是我夢裡見過的那個人呢!」

樓監月倏地一驚,「你說……在夢裡?」

「嗯,好久以前我曾經作過一個夢,夢到自己在爸媽的靈堂守靈時不小心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個男生站在我面前,因為他背著光,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不過他跟我說話的時候好溫柔,好像很關心我的樣子。」

那畫面就像方才樓監月佇立在窗口邊那樣,才會一時間讓她分不清楚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

樓監月斂了斂目光,「那個男生跟你說了什麼?」

「啊,我忘記了啦!」

「你怎麼確定那是夢?」

「用膝蓋想也知道當然是夢啊!我那個時候雖然年紀還小,但也記得殯儀館的公共靈堂裡人來人往的,可是那個男孩子出現的時候週遭完全沒有人,好像特地為了他淨空似的,現實生活裡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情況,所以肯定是夢啊!」

樓監月忽然覺得哭笑不得。

一場充滿愧疚與歉意的短暫交會,某個人將那段時光牢記在心坎裡,另一個卻把它當成了一場夢?

「也許那個男孩子真的有尊貴的身份,讓人為他淨空環境來跟你見一面,所以你把他當成夢境其實是錯誤的。」

董曼妙仰頭望著他,皺起了眉頭。

這種羅曼蒂克卻不切實際的思考邏輯好耳熟,啊,就是算命師易伯的調調嘛,地常常對自己說她會遇見什麼國際集團的少東,意外獲得對方的幫助跟青睞之類的荒謬幻想。

她失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是羅曼史小說看太多了對不對?」

「嗄?」

這時,門口響起幾聲敲門聲,雷庚年信步走了進來。

樓監月挑眉瞅望他。

主子淡漠的眼神讓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他是不是打斷什麼重要的談話?

樓監月並不理會他的曖昧擠眼,「你剛剛去哪裡了?」

出去處理總公司的一些事情。不過他當然不能這麼說。「嗯,去喝了一杯咖啡提提神。」

董曼妙假裝整理桌面,不過眼角仍不受控偉,地直往樓監月那張颯氣俊美的臉上瞟……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視覺神經好像有毛病,老是跳脫大腦的控制,自動把眼球轉向他所在的位置。

還有剛才在心底激動盪漾的錯覺……她為什麼會誤把樓監月當成夢境裡的那個人呢?她還清楚的記得,當自己以為夢境成真的剎那,她的心跳是多麼地紊亂,情緒又是多麼的激動!

自己到底有什麼毛病?

冷不防迎上樓監月投射而來的關切目光,她突兀又不自然地撇開臉迴避他的視線,拘謹的神情啟人疑竇。

樓監月皺眉走向她,「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有啊!」

「你還在冒冷汗嗎?」

看著他邁開大步距離自己越走越近,她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趕緊繞過桌面走往反方向。

「我好得很!你不要一直走過來啦,很擠耶!」

不要靠她太近!

現在還不要,她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情,所有的思緒都很陌生又混亂,根本沒有準備好要面對他!

「你給我站好,我確定過了才算數。」

「你才給我站好!喂,這間工作室的老闆是我耶,你說的算數,那我說的算什麼?」

樓監月停住腳步,按捺脾氣似的閉了閉眼。「你剛才的表情怪怪的,我只是想確定你沒事。」

「我沒事!」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不能!」

一旁的雷庚年噙笑瞅睇這鬧劇般的一幕,雙手環抱著胸口悠哉地斜靠在角落處做壁上觀。

主子的神情越壓抑,他的心情就越樂。

現在看起來,這份助理工作也不是太難熬。

雖然這種資歷說出去著實有辱雷氏秘書世家的門風,祖上一門英烈可能會氣得自己撬開棺材爬出來「屍鞭」他!但是親眼看著少主咬牙體認「一山還有一山高」的精神折磨,他可是從樓監月週身瀰漫出來的無力感體會到無上的快慰,覺得自己的身心彷彿被徹底洗滌了……

「身體都已經不舒服了,你還要跑去哪裡?」

追趕到工作室門口的樓監月懊惱地抓著門框對著門外低喊,那種溢於言表的關切之情是認識他二十年的雷庚年不曾見識過的。

「反正這裡沒事,我去找易伯聊天。」

外頭傳來董曼妙的輕喊,人也很快消失不見,樓監月無力地嘆口氣,才轉身,就迎上雷庚年似笑非笑的睇視。

他頓時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你看什麼?」

看一個習慣呼風喚雨的男人卻因為某個貌不驚人的小女人感到挫折。

只不過他可沒有膽子當著主子的面說出這句話。

「我們已經如你所願的到這裡一段時間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雷庚年不再隱藏自己的好奇,正色直視著樓監月。「你來到董曼妙的身邊,究竟想要調查什麼事情?」

樓監月睇了好友一眼,卻是沉默地走到窗邊向下望。

看見董曼妙關上公寓大門跑向對街,卻差點與街角竄出來的腳踏車撞個正著,他緊張的張開嘴喊了句「小心」,在看見雙方都沒事之後,他才垮下肩膀吐出橫亙在胸前的那口氣。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越是相處,他越發現她的缺點。

個性冒失、說話沒大沒小,不懂得什麼叫做瞻前顧後,也不曉得謀定而後動的道理……她實在有太多缺陷可以拿出來講了。

然而他也發現,自己好像耗費越來越多的時間在凝視她。

不做什麼事,都只想看著她。

那一張平凡的,稱不上美麗的臉龐……似乎越來越順眼?

「少主?」

樓監月眨眼回神,淡淡交代,「別再叫我少主了,免得在曼妙面前穿幫,讓她看出什麼端倪。」

「知道了,你還沒說你丟下一切大老遠的從英國跑來,究竟想知道什麼事情?那個國際偵探拿走一大筆調查費.交給你厚厚一疊資料,我懷疑董曼妙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樓監月掀睫直視雷庚年,威凜的氣勢在眼神中展露無遺,「我想調查的對像是曼妙的叔叔,董圖秀。」

「那個好心收養董曼妙,並且把她養大的叔叔?」

「為什麼你會認為他是好心的?」

雷庚年微愕,「我記得和董曼妙聊天時,她曾說過她很感謝她叔叔的收養……」

「董圖秀跟她所有的親戚一樣,原本都拒絕照顧她,是在我對董家人提出每年資助董曼妙五百萬的教育生活費之後,董圖秀才率先跳出來喊著要收養的。」

「所以是為了錢?」雷庚年很快的抓住重點。

等一等,這表示這傢伙根本就是董曼妙生命裡的長腿叔叔?

樓監月收斂顯露於外的慍色,「隨著曼妙漸漸長大,董圖秀透過管道要求我增加資助的費用,我從善如流,對於這樣的關係,董圖秀卻從來沒有跟曼妙提起過我的事,你不覺得不太合理嗎?」

「那麼你現在出現在董曼妙的面前,是想要揭曉你長腿叔叔的身份嗎?」

「不是。」

雷庚年追問:「為何不?」

「因為我不認為我有需要跟曼妙接觸這麼深,這樣行了嗎?」

他突然激動提高的嗓音讓週遭陷入一片詭譎的沉默。

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迅速平息情緒轉過身望向窗外,迴避好友審視般的視線。

他再強調一次,「我當初不是為了參與曼妙的生活才飛來台灣的。」

「現在呢?」

樓監月沉默了。

凝視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雷庚年的心頭閃過一抹擔心。

他自問著,當監月想要調查的事情全部結束之後,他會老老實實的返回英國完成繼承人研習課程,對吧?

樓監月凝視著窗外的街景,腦海裡不期然地響起不久前董曼妙才說過的話--

我爸媽救的那個小孩?不知道,我沒見過,我叔叔應該知道對方是誰嗎?

或許……對方是個不懂得感激,無情無義的人吧!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深邃的眼眸裡湧上一股凌厲。

「國際偵探的調查報告裡有一些細節讓我開始對董圖秀產生懷疑,派人再去調查董圖秀一家人,這一次,我要把他的所有事情通通都挖出來!」

如果那個老傢伙敢虧待曼妙,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雷庚年有些奇怪,樓監月站在窗邊半晌都不轉過來是在看什麼,他乾脆也走過去一探究竟。

只是才靠近,雷庚年的視線反而先被樓下一抹一閃而過的人影給吸引。

「咦?」樓監月將下垂的視線轉向他.

「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看見太爺的貼身秘書。」

樓監月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你是說劉伯伯?」

「嗯……可能是我看錯了吧?」雷庚年的語氣透著遲疑,「太爺正在南非度假,所有公事都丟給劉伯伯處理,他現在一定在紐約忙得不可開交才對。」

樓監月調侃道:「你如果這麼想念他想到有幻視的地步,我可以允許你立刻馬上去美國。」

雷庚年的回應是橫了他一眼,轉身準備離開去辦正事.

「等等,還有一件事要你辦,立刻辦!」

他語氣裡的強調勾起了雷庚年的好奇。

「去台灣分公司那裡挖一些Case過來,這裡的慘淡業績簡直讓我刮目相看。」

雷庚年極力按捺笑意,「小的領命!」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樓監月早就該出手了,再這麼閑下去,他都想到街上隨便抱只野狗回來抓跳蚤打發時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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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1 00:17: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螢幕繪著圖,董曼妙咬著下唇,移動滑鼠,模樣看似專注,但其實她的注意力幾乎都在身旁的樓監月身上。

他在看她嗎?

好像是。

只是他為什麼要一直盯著她看?難道她臉上有污漬嗎?

一想到自己可能花著一張臉在樓監月的面前晃,她忽然覺得難以忍受。

她霍地站起身。

「你怎麼了?」

樓監月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也跟著推開椅子站起來。

「我去一下廁所。」

她低著頭,遮遮掩掩地繞過他的身邊衝到洗手台的鏡子前,審視自己的臉……

沒髒啊!那麼他到底在看什麼?

見她神態扭捏的走出來,正在衝泡花茶的樓監月淡淡低問:「肚子不舒服嗎?」

「沒有啊!我只是突然很想洗手。」

董曼妙下意識地閃避他的視線坐回原位,一會後撲鼻的茶香讓她驚喜地挑了挑柳眉,望了望自己空罄的茶杯,她伸出纖長手指敲了敲杯身,仰頭睇睨他。

不明所以的樓監月握著玻璃壺的把手回望她。

「我也要。」她又敲了敲杯子.

他暗自嘖了一聲!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像個倒茶小弟似的被對待。敲杯子?這丫頭怎麼不乾脆直接抓起茶杯在桌子上狠敲幾下?

「快啊!」

她還好意思蹙眉催促他呢!

樓監月又橫了她一眼,才執起茶壺為她倒了一杯。

不過見她手裡捧著花香四溢的清茶,唇畔流露一抹幸福淡笑,他像是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也微微噙起俊颯嘴角。

在她身邊,幸福好像很簡單。

一塊餅乾、一杯花茶或是空氣中一陣飄散的不知名香氣,就能得到她心滿意足的閉眼吸氣輕笑。

事實上,他正是透過觀察她,才察覺到這些日常裡的小點滴,原來自己長久以來,竟然忽略這麼多簡單的生活之美嗎?

「好香的花茶哦,可是我記得工作室裡沒有啊!」

「我讓庚年出去買回來的。」正確說來是請管家直接從英國空運過來,不過這種小事就不需要特地提起了。

放下手中茶壺,他停頓了幾秒才拿起一旁的果醬餅乾,體貼地鋪排在她手邊的小瓷盤裡。

這舉動馬上吸引了她全副的注意力。

「哇,下午茶耶!這個餅乾看起來好好吃哦!」

凝視她驚喜挑眉的側顏,再看著她迫不及待將餅乾放進口中品嚐的滿足笑臉,樓監月竟也覺得好開心。

也許,服侍人是會上癮的。

紆尊降貴的為她做一件事,得到她的喜悅回應,為了想再獲得笑顏,於是忍不住又為她做了另一件事……

感覺坐在身旁的樓監月再度望著自己,董曼妙羞澀地捧起茶杯遮掩在自己彎彎抿起的唇邊,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麼,她就是不敢轉頭迎望他的視線。

她不解的是,址從來就不是個膽怯的人啊!怎麼在樓監月面前,她就好像變了個人、換了個性?

或許,是因為害怕看見那張颯氣俊顏上的迷魅笑容吧?

他僅僅只是坐在她的身邊,就已經讓她的心跳怦然紊亂、手足無措,如果再撞見他臉上溫柔淺淡的笑容,她只怕就要忘了自個兒姓啥名誰了。

「那個,你不吃嗎?」

其實她想說的是,可以不要再盯著我看了嗎?

怎麼辦?她的手……她的手就快要忍不住顫抖了。

「你儘管吃吧,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我覺得好奇怪哦!」

再為她斟滿花茶的樓監月淡淡的問:「哪裡奇怪?」

「我發現我跟雷庚年在一起的時候,感覺比較自在耶。」

「你說什麼?」

她困惑的眨眨眼,「你幹嘛這麼大聲?」

「你的意思是說你比較喜歡跟他在一起?」

她靜默了幾秒,細細感受自己紛沓凌亂的心跳,雙頰緋紅的她悄悄往椅子裡縮了縮,捧著杯子小聲呢喃,「應該不是這樣。」

「不然到底是怎樣?」

樓監月也說不清楚為何自己會對這件事如此在意,介意到甚至不惜一再追問也要她仔仔細細、明明白白的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巧不巧的,話題中的人物正好從外頭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

「好消息,又有客戶上門了,而且還是舊客戶哦!」

雷庚年伸指彈了彈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委託書,忽地!他感覺到辦公室裡的緊繃氣氛,「你們兩個怎麼了?」

吵架了?

他狐疑地望向樓監月,得到的卻是主子一記冷凝犀利的注視,氣勢之凜洌幾乎瞬間把他凍結成冰。

冤枉啊,大人!關他什麼事呢?雷庚年臉色一垮,懷疑自己是不是挑錯時間走進門了?

「庚年,快過來,這裡有花茶。」

董曼妙難得熱烈地招呼起他,她冀望著雷庚年的加入可以化解空氣中的緊繃尷尬。

自己真的比想像中的還要在乎樓監月吧?

否則為什麼只要想到可能會跟他發生爭執鬧不愉快,她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個女人剛剛叫他什麼?庚年?樓監月危險地瞇起了眼,冷冷扯笑的睇睨下屬,「庚年,快過來,這裡有花茶。」

除了花茶,還有籐條跟皮鞭吧?雷庚年暗自悚了悚,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戰場半步。「不用了,我喝花茶會腹瀉。」

「那,這裡還有果醬餅乾,你不是說過你喜歡甜食嗎?」

「不必,我吃餅乾會嘔吐。」

樓監月倏地皺緊颯眉,這個傢伙,開口閉口不是拉就是吐!「夠了,你出去。」

「謝主隆恩!」趕快閃!

「庚年--」

張口欲喊的董曼妙垮下了肩,合上嘴。

站在她身旁的樓監月可沒錯失她臉龐上流露的失望,瞇起的凌厲雙眼剎那間更顯險峻。

「從幾時開始,你對他的喜好如此熟悉了?」

他的口氣好差,活似在質問她似的,「沒有啊!是昨天他跟我要零食吃,我不給,他才說他很喜歡甜食的嘛!」

「你是在告訴我,你們兩個感情很好?」

「你傻啦?我昨天連一片餅乾都不給他耶,這樣叫感情好嗎?」

「我倒覺得你們兩人互動的畫面一定很輕鬆又自然。」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幻想那場景,一股無法遏抑的煩躁在樓監月的心坎裡蠹蠢欲動。

「這倒是真的。」

仔細想一想,或許在自己的心目中根本不把雷庚年當男人看,所以和他相處起來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吧?

相較之下,她就異常敏銳地感受到樓監月的存在,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嚴重干擾她的心跳呼吸.

「啊,我沒時間跟你閑扯了,最近工作量大增,我要趕快設計圖樣。」

擺了擺手扔下這句話,她假意忙碌地坐回電腦前要專注工作。

樓監月睇了她一眼不再開口,只是緊蹙的眉頭也沒有鬆開過。

過了半小時後--

「啊,不行呀!」只見董曼妙扔開了滑鼠跟數位筆,沮喪地伏趴在桌面上,「畫不出來,怎麼看怎麼怪。」

樓監月淡淡睇睨向她,「又要休息了嗎?」

「我只是轉換一下思緒。」這個傢伙,口氣有必要這麼冷淡嗎?她瞠了他一眼,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只用下巴頂在桌面上滾來滾去。

她孩子氣的擺爛模樣讓他暗自好笑。

「啊,樓監月。」

「你不能叫我監月就好了嗎?」庚年這個噁心的名字倒聽她喊得挺順口的。

只喊他監月?她俏臉倏地一紅。她喊不出口啦!「喂,我覺得這陣子好奇怪哦!」

「又怎麼了?」

「生意超好,工作量遠增。」

他的嘴角性感的揚起,「這不是很好嗎?」

她轉頭看他,神情認真的思忖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命格帶財之類的福星啊?有你們在的地方就會招財。」

「你確定有我的份嗎?或許功勞通通都是雷庚年的,他才有招財的命格.」

這傢伙的午餐便當是不是餿啦?說話這麼酸!「我發現大部分的Case都是同一間公司的,奇怪的是以前根本就沒有配合過,現在怎麼突然把很多案子交給我了,你說這不是很奇怪嗎?」

樓監月斂眉沉默幾秒。

確實會啟人疑竇,也難怪她會懷疑,事先沒有想到這一層,是他疏忽了。

推開椅子站起來,他走到她身邊再替她倒滿一杯花茶。「也許對方想要啟用不同的創意構想,總之有生意上門就好不是嗎?難道那個公司有積欠你任何費用?」

「這倒沒有,他們每次都爽快彙款,是我碰過最好的客戶了。」

當然,這可是他交代下去的。「別偷懶了,快工作!」

董曼妙發出哀號,「好啦,我承認,我畫不出來啦!我現在腦子空空,根本沒有任何概念,畫來畫去都是差不多的感覺和筆觸。」

「你也發現自己的問題了?」

她遲疑了幾秒,緩緩挺身直視著他。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覺得你最近的作品的確就像你說的,呈現出來的都是類似的感覺跟筆觸,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接下的Case很多,很快的讓你的問題暴露出來。以一個專業的創意設計者來說,你讀的書以及受過的訓練都太少了。」

他這番話儘管客觀,卻像銳利的針頭狠狠扎刺董曼妙的自尊。

她直覺地防備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學歷太低了?」

「一個高職畢業的女孩子能夠闖蕩到這種程度,甚至擁有自己的工作室,你算很厲害了。」

「這跟是不是女孩子沒有關係!」她難忍激動的站起來,握拳瞪視他。

「你應該繼續進修,才能持續豐沛你的創作能量。即使是有天賦的人,也需要後天的堅持栽培。」

她曉得,他說的這些話她當然都曉得,只是、只是……

「繼續進修?你以為我不想嗎?持續豐沛我的創作能量,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不相干的人站在旁邊當然說得容易。」

不相干的人?

樓監月皺緊了颯眉,握緊拳頭壓抑想伸手攫扣住她的衝動。

「你曉得我光是支付高職的學費就已經花了多少心血、打了幾份工嗎?我甚至連吃飯的錢都很拮據,這些你知道嗎?」

這下子,換樓監月震驚錯愕。

驀地,他激動緊握她的手腕,強勢地一把將她拉到眼前。

「好痛!你幹嘛--」

他犀利如劍的眼神太懾人,凝視著這樣陌生的他,董曼妙竟不由得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你讀高職的學費,是自己打工賺來的?」

那麼,他每年支付給她叔叔近千萬的生活費呢?

「他瞧不起我。」

交疊著雙手沮喪伏趴在窄小的算命攤上,董曼妙神情蕭瑟、語氣也蕭瑟。

「不會吧?」

坐在算命攤另一邊的易伯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專心的翻看手中的羅曼史小說。

「他覺得我只有高職畢業,讀的書太少,受過的訓練也太少。」

「天生的資質天賦也很重要啊!」

她難過的將臉埋在臂彎裡,嗓音鬱鬱。「可惡的樓監月,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對我說教?」

「是因為你比較特別吧!否則那孩子很少對人說教的。」

她頓了頓,抬起頭,「易伯,你怎麼說得好像你早就認識樓監月似的?」

「我有嗎?」老人家移開手中的小說,認真嚴肅地看著她,「喏,曼妙,現在羅曼史小說的口味都要這麼鹹這麼重嗎?不是男女主角在沙灘上跑來跑去,對著夕陽喊ILoveYou就可以了嗎?」

「那種小說賣得出去才奇怪,」她睇了易伯一眼,沒好氣的催促道:「你還是看點算命書惡補一下吧,聽梅姐說你已經好幾天沒開張了,上門的都是來找你聊天的。」

眼角瞟到易伯放在桌上,被他拿來當小說書籤的小巧玉牌,董曼妙習慣性的握在手中翻轉把玩,古樸的玉質透著幾絲雲白,只有四個角有一些簡單的刀工雕繪,她不懂玉,搞不清楚它到底有沒有價值,只知道老人家手中有好幾個都被他隨便塞放。

易伯睨了她一眼,「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喜歡就帶回去啊!」

「我帶回去幹嘛?」老人家好幾次都想送給她,肯定不會太貴重。

「帶回去塞住那只招財貓的嘴啊!如果招財貓再對你碎碎念,就把玉牌堵在他的嘴裡,你的耳根就清淨啦!」

「招財貓?」

「樓監月啊,」易伯停頓了一下,笑容暖昧。「或者說是『招財夫』比較恰當呢?」

她的臉龐倏地通紅。「什麼招財夫啊?易伯你不要亂說啦!」

「我有說錯嗎?自從他來了之後,幫你招進一筆又一筆的大生意,最明顯的就是你拿給我的便當盒連菜色都不一樣了,以前的菜肉就像挖金礦,要我在白飯裡努力翻找才找得到,現在卻像日本蓋飯,魚蝦肉末慷慷慨慨的鋪在米飯上,我那心情激動的啊!」

董曼妙忍不住被老人家逗笑了,瞠了他一眼。「有沒有你說的這麼誇張啊?」

「終於會笑啦?」

也跟著咧嘴笑開的易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呵護憐愛的情感在他和善老皺的臉龐上表露無遺。

不曉得為什麼,望著這樣的易伯,她竟脆弱得有點想哭。

「別跟那孩子嘔氣,他說的那些話絕對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想他很關心你,只可惜不善言詞。」或許是因為只習慣發號施令的緣故吧!

她哽了哽,用力眨眼想眨掉眼眶裡瀰漫的霧氣。

「回去吧,去看看他。」

哼!「我看他幹嘛?」

「你在我這兒磨蹭了一個早上,好歹有個聊天紆解的地方,可是他有地方可去嗎?你不在工作室,之前又聽你說那個雷庚年請假好幾天,這樣他不是連個說話的對像都沒有?想必他的心情不會比你好到哪裡去。」

她想了想,確實如此。

目光忍不住瞟向身後那幢舊公寓的二樓,樓監月一整個早上都待在那裡沒有離開,他現在在幹什麼?不曉得他吃過午餐沒有,也沒見他下樓買東西……

「要不要順便帶點東西上去給他吃?」易伯像是看穿了她的擔憂,挑了挑眉頭微笑低問。

「不需要吧!他又不是小孩子,肚子餓了就會自己找食物吃。」她倔強地嘴硬反駁,鼓著腮幫子收回視線,攏了攏頭髮。

「好啊,隨便你。」

老人家重新拿起小說,看似專注地搖頭晃腦。「故事情節進行到女主角認為男主角看她不順眼,所以故意跟男主角嘔氣,嘖嘖嘖,這些年輕人沒別的,就是精力特別旺盛,像我們老人家就不行啦!」

「是嗎,那麼小說裡有沒有寫到如果老人家話很多可是會被年輕人討厭的!」

「咦,沒寫耶!」

董曼妙嘖了一聲,這才起身走回工作室。

踩著緩慢的步伐踏上樓梯,她停在那一扇閉合的門扉遲疑了幾秒,才插進鑰匙開門入內。

原以為會看到樓監月高峻冷漠的身形,沒想到卻落空了。

她撇了撇嘴垮下肩膀,隨手將鑰匙串放在桌面上打算繼續工作,只是才走離門邊沒幾步,赫然發現原來他並沒有出去!

他躺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小巧的沙髮根本容納不下他高大頎長的身軀,一雙長腳有半截懸晃在外,緊閉的雙眼似乎太過用力,看來睡得並不安穩。

她咬著唇辦,走到他的身邊輕輕蹲下,原本打算搖醒他,最後卻變成她癡迷地貪看他的睡顏。

可以偷摸他的臉嗎?為什麼會有人鼻子這麼高挺呢?

忍不住誘惑的伸出手指,在樓監月英挺的俊臉上不到一公分的距離輕輕地依循著他的臉龐線隔空撫劃。

驀地,她聽見他似是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她嚇得縮回了手,以為他醒了!

「不,不要……」

「你說什麼?」

雙眼緊閉的他彷彿被禁錮在夢魘中無法清醒,只能激動地伸手揪緊胸前的衣裳,按捺似的咬牙低語。

「我後悔了……我錯了!」

董曼妙被他嚇傻了,緊張不已。

看著他用力抓緊衣裳,力道之大同時也在自己胸前抓出一道道的抓痕,她慌亂的想要阻止他。

「樓監月,你醒醒!你在作夢,只是作夢而已,快醒過來!」

他到底是夢見什麼了,為什麼這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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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1 00:1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不是故意要耍脾氣的!

實在是因為時時刻刻受到層層保護的生活太讓人窒息,而這種日子幾乎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沒停過,所以樓監月才會想要暫時掙脫束縛討回短暫的自由。

沒有人會注意一個十歲大的小男孩,一定不會有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他是這麼堅信的。

所以當他成功擺脫十五名貼身保鑣以及二十名的飯店維安人員,正準備從飯店的地下停車場溜出去時,他俊秀的臉龐上掛著的是志得意滿的笑容……

直到那兩名黑衣綁匪出現在他面前。

小男孩從小學習的防身術在面對兩個身手俐落、明顯受過訓練的綁匪時,有如以卵擊石,撐不了幾招便迅速被俘。

就在這個時候,那一對夫妻出現了。

他們的呼喊喝斥引起停車場管理員的注意,卻也同時激怒了一度成功得手的綁匪。

樓監月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勇敢的男人,他竟然會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小男孩拚死搏命的擋住綁匪的去路。

還有那男人的妻子,她明明聽到身後丈夫中槍的痛苦倒地聲.卻依舊咬著牙、流著淚的以她的身體護住他小小的身軀,死命地往保鑣迎來的方向跑!

自知逃不過的綁匪發狂的追了上來,面色猙獰的高舉手中的刀狠狠地朝那女人的背上砍下來--

樓監月被她踉蹌倒地的身軀拖倒在地,重重跌了一跤!

就在這時,保鑣以及維安人員蜂擁上前,一些入團團圍住他們,另一些人則衝上前制伏綁匪。

樓監月驚慘刷白的臉上都是血。

那個阿姨的血!

他嚇呆了,渾身發抖。

保鑣們開始想要把他拉起來帶走,他卻一直抗拒,沒有發現自己只是一個勁的搖著頭。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怎麼也沒想過,自己一時的叛逆竟會演變成這種目面!

「告訴我女兒……」

臥倒在地的女人努力想要抬起頭,她顫巍巍的纖白右手直朝樓監月伸了過來,用盡力氣扣住他的小手.

他駭極了,一度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掉了下來。

「孩子,告訴我女兒……我們愛她。」

她努力擠出這句話,笑了,然後在他面前斷氣。

「不要!」

樓監月緊握著胸前的那隻手,用力睜開眼!

「你還好吧?」

見他終於睜眼,董曼妙著實鬆了口氣。「你可不可以放手?我的手被你握得好痛……哇啊!」

猛然被樓監月抱住的她逸出一聲驚呼,剎那間狠狠撞進那一副厚實精壯的胸膛,她的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渾然忘了要掙扎。

「對不起、對不起!」

老天,他抱得還真緊,一雙手臂就像螃蟹的前蝥一左一右緊密夾扣,她只覺得肺裡僅存的最後一點空氣都要被他給擠出來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擁抱也會讓人快斷氣。

「不要死……我錯了、我錯了。」

「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死啊!樓監月,你到底清醒了沒有?清醒了就快點放、開、我!」

激昂的喊完這些話,董曼妙還忍不住咳了起來。

就在她的咳嗽聲中,那一雙鐵臂緩緩地鬆開……

咳咳!「你下次再抱我,當心我揍你!」

他怔怔地凝視聲音的來源,雙眼一時間竟找不到焦距。

總算順過氣的董曼妙瞠了他一眼,「說啊,到底是什麼夢把你嚇成這樣?」

那一張明顯透露著關心的容顏躍然出現在樓監月眼前,神奇地把他拖出夢魘拉回現實。

低聲急喘的他看著跪在沙發旁的她伸手抽起桌上的面紙,溫柔替他擦拭額頭上的冷汗,平凡卻順眼的臉龐近距離地在他面前梭巡,一個認知突然浮現腦海--

他曉得了,她長得像媽媽。

「你要不要去換件衣服?」

董曼妙感受到樓監月異常炯亮的目光不斷地在她臉龐上徘徊,那眼神似乎還透著一抹眷戀,讓她羞得幾乎不敢看他。

「衣服都濕了,可能會感冒哦。」

驀地,樓監月再度將她擁入懷中!

「你!你你……」

你知道你父母很愛你嗎?

「樓監月?」

他沒有回答,只是閉上雙眼收緊雙臂,加深了這個擁抱。

董曼妙有點手足無措的只好任他抱著,「我剛才說過,你再把我抱得那麼痛,我會揍你哦!」

「不會了,我醒著,不會再弄痛你了。」

「你現在……真的醒了嗎?」

「對。」

他將臉埋在她的髮絲與頸窩間,嘆息般的低語。

意思是,他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決定抱她的?也就是說,他是因為想抱她所以才抱的嗎?

悄悄地,她也輕輕伸手環抱住他的腰……

瞬間得到樓監月更深情的緊擁。

「你夢到什麼了,把你嚇成這樣?」

我夢見你爸媽是如何為了救我而死的。

到底該怎麼開口才好?那個整整囚困了他十六年,世界上最沉重的委託,董媽媽臨死前的交代--

告訴我女兒……我們愛她。

事實上他曾經轉達過。

在他十歲那一年,在她父母的靈堂上,

可是她卻忘了,忘了他曾出現過,忘記他說過什麼,只把那當成一場夢。

「曼妙。」

「嗯?」

樓監月張嘴囁嚅了半晌,卻怎麼也擠不出半個字,挫折的他用力地閉了閉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聽見他的嘆息,董曼妙困惑地緩緩退開他的懷抱,仰起蠔首凝視他。「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以後,有件事我想跟你說,到時候希望你能認真的聽。」

「什麼事啊?不能現在說嗎?」

原諒他吧!他現在沒有勇氣。

凝眸細細瞅視她坦誠直率的容顏,樓監月的手仍然沒有退離她的腰間,感受著指尖下她纖細竊窕的曲線和溫暖薰人的體溫,他發覺自己的手怎麼也不想從她的身上退離。

「你……」

董曼妙的每一根神經此刻變得格外敏銳,他們兩人相對互望的距離近得足以讓彼此呼出的氣息融合在一起,每一次的吐息彷彿都充滿了無聲的曖昧,叫生澀的她咬住了唇辦,神情荏弱的不知所措。

「別這樣,都被你咬紅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修長手指輕輕挲巡她的唇,他的拇指指尖摩挲在她嘴唇上的觸感粗糙而微疼。

可是她不介意。

如果她看見自己此刻的神情,就會發現映入樓監月眼簾的,是一張含羞帶怯、眼波流媚的容顏。

那一雙熠熠閃爍的剪水眼瞳彷彿透露著淡淡的邀請,讓他的心深受懾動!

只見他微微瞇起了雙眼緩緩俯低俊顏,一點一滴地縮短彼此的距離,直到自己的嘴唇跟董曼妙的相隔不到一公分……

「樓監月,你確定嗎?」

顫巍巍的聲線輕輕揚起,讓他及時頓住了動作。

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

為何要選在這個時候問?

她不是抗拒他的吻,事實上,她發現自己是期待的。

期待他的靠近,期待兩人關係的躍進。

可是……他是真的想吻她嗎?不會在他們分享親暱的氣息之後,他會僵著臉告訴她這一切只是意外吧?

凝滯的沉默降臨得如此猝不及防,週身的空氣更像是瞬間被抽離,她再也感受不到他傳來的暖意,一顆心彷彿如墜深淵。

「樓監月?」

他的手倏地退離她腰間,撇開俊臉低聲抑鬱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自己想吻她的原因,是基於對她的好感?或者只是單純的想從她的身上尋求慰借?讓董伯父和董媽媽的女兒來安慰自己,撫慰他心中沉壓已久的愧疚?

樓監月懵了!

董曼妙渾身僵硬,默默凝視他退開的動作……她咬了咬唇,忍住突如其來的落淚衝動。

「……真是的,還好我有開口叫你確定。」

避開了彼此的視線,她刻意揚高聲音佯裝輕快地站起身背離他.「你看,如果我們剛才糊里糊塗的吻了自己不愛的人,現在可要後悔死了。」

一直低頭不語的樓監月聞言頓了頓,抬頭看她,「不愛的人?」

「是啊,難道我們兩個之間有愛嗎?」

董曼妙抿著嘴角輕鬆嬌俏地回過身睇了他一眼,可轉過身後強扯的嘴角迅速垮下。

他自言自語般的低喃,「難道沒有嗎?」

她聽見了,卻假裝沒聽見。

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董曼妙拉開椅子坐在電腦前,不自然地大聲宣示,「該工作了,今天都還沒賺到半毛錢呢!我光是想到這一點,就沮喪得想哭了。」

「你就這麼愛錢?」國際偵探交給他的調查報告裡有強調這一點。

「當然愛啊,我的志願就是賺大錢,已經根深蒂固改不掉了。」

「那麼,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什麼?」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到她身邊。「照這種情況看來,你的設計功力是撐不久的。」

又來了!董曼妙深覺被冒犯,顰起了柳眉,防備心又起。「你又要討論我學歷不高的事情了嗎?」

「不,」樓監月淡淡一笑,倜儻俊美.「跟學歷無關,我想說的是,我決定下海當你的美術指導。」

「嗄?」她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就憑你?」

幸好那一天沒有被樓監月吻到,否則她現在一定很想死!

暴躁盛怒下的董曼妙心裡唯--再重複的就是這句話。

工作室裡,只見她緊繃著俏臉,看也不看斜對桌的樓監月一眼,逕自咬著唇、低著頭將桌面上看得到的檔案夾通通塞進大型的托特包裡。

而另一頭的他,坦白說臉色也沒有很好,那一張冷峻的俊美臉龐彷彿凜寒的嚴冬,叫人不敢直視。

空氣申明顯凝滯的氣氛讓同樣身處在工作室裡打電腦寫程式的雷庚年縮著肩膀越躲越低,敲打鍵盤的動作也宛如貓兒一般輕巧安靜。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超恨自己長得這麼大只。

過去自傲的頑長身形在這時彷彿成了一種罪惡,電腦螢幕為什麼擋不住他的身體呢?自己考了那麼多國際證照,怎麼就沒想過要去練個縮骨功呢?

董曼妙幾乎帶走桌面上所有東西的異常舉動,終於讓樓監月沉不住氣了,原本故做冷淡不看她的他忍不住皺緊颯眉。「庚年!」

「是?」突然被點名的雷庚年過於吃驚一時用力太猛,差點把鍵盤給戳凹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雖然沒練縮骨功,不過倒是有一陽指的天分。

「問你老闆,她收拾東西要去哪裡?」

「哦。老闆,請問你把桌上的東西都收光了,只差沒把膠帶座一起塞進去,你是準備去哪裡高就呢?」真是的,還以為一個堂堂跨國集團的未來繼承人吵起架來會多有格調呢,結果程度竟然跟幼稚園差不多。

「雷庚年,你去告訴你小弟,不需要他多管閑事!」

「呃,小弟……不對,大弟--」慘遭樓監月狠瞪一眼,雷庚年吞了吞口水。

「小的無能,老闆不肯說。」

樓監月俊臉更顯陰沉,「你問她,她到底還想不想學畫畫?」

「嗚嗚,我好慘好無辜!老闆請問你還想不想--」

「不要!你告訴他,我再也不要讓他教我了,他根本就是在欺負我,看不起我、挑剔我的每一個構圖。」

樓監月也忍不住怒極低咆,「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清楚。」董曼妙忍住極欲奪眶的淚水,將最後一幅畫放進大包包裡。

怎麼能在他面前示弱?

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學經歷有限,這些她當然都知道,可是她就是不要在他面前暴露這些缺點。

她不希望樓監月看不起她,不希望他覺得她又笨又沒用……誰都可以笑她甚至是輕蔑她,就是唯獨樓監月不行!

越想越委屈,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的讓眼眶裡的淚水滑了下來,她死咬著唇,迅速伸手抹去。

這模樣卻還是被樓監月看見了。

他深受震憾。

生平第一次,他彷彿感受到被人狠狠地在心坎上刺一刀般的劇烈疼痛……

董曼妙低垂著螓首,聲線僵冷,「我出去見個人,也許今天不進來了。」

「庚年,給我抓住她!」

「是。」

雷庚年迅速自椅子上站起,左手的食指與拇指在碰觸範圍最小的前提下捏扣董曼妙的肩胛,另一手甚至沒碰到她僅僅只是抓住她衣裳的一角。

當然不能大刺刺的扣住董曼妙的身體啦!雷庚年有預感,如果自己膽敢碰到她一根寒毛,不管有沒有傷到她,少主都不會放過他的!

董曼妙震驚極了,側頭眨著眼睛瞪視著雷庚年。

他只不過輕輕捏掐她的肩膀而已,自己甚至沒有絲毫感覺,結果她竟然不能動了?

「你到底是誰?」

這算是擒拿術的一種嗎?為什麼一個來應徵小助理的人會有這種本事?如果他心懷不軌的話,只怕自己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吧?

雷庚年只是淡淡噙唇微笑。「我嗎,只不過是他的小弟而已啊。」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著樓監月緩緩走了過來,順勢彎腰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沉重托特包。

「放開她,你嚇到她了。」

「遵命。」

重獲自由的董曼妙剎那間又覺得自己能動了,鬆了口氣的她邊揉捏著自己的肩胛,邊瞪著樓監月。

她又忍不住懷疑起眼前這男人的身份。

如果說精明能幹、十八股武藝樣樣精通的雷庚年都要聽命於他,那麼他……

「你到底是誰?」

樓監月淡淡掀唇,「這麼快就忘了嗎?我是你的美術老師。」

一提起這件事,她又忍不住火大!

他也不管她,逕自扣起她的手腕。「走吧,你不是要出門?你要去哪裡、想見什麼人,我都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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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1 00:18: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原來她要見的人是高職時朝的班導師?

樓監月站在導師辦公室外的長廊上,俊美頎長的身形斜倚在水泥牆,瀟灑悠然的神采流露出一股閑適自在。

偶爾,他會抬起頭望一望辦公室裡的董曼妙。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是雙手環抱著胸口,明顯抗拒任何人的搭訕,一個人享受人來人往的嘈雜中那種獨處的孤立感。

「曼妙你瞧,又有女學生過去找他說話了。」

一臉興味的薛寄晴推了推她的手,最後索性轉身靠坐在桌面上,光明正大的對著窗外的樓監月看。

「老師,你正經一點好不好?」

董曼妙忍不住皺眉,但是就是硬倔著不肯轉頭望向那個男人。

「你在說什麼,我很正經啊,我是老師耶!」薛寄晴才嚴正抗議完,馬上又難掩興奮的拐肘撞了撞自己的學生。「哇,這一次連校花也出動了耶!」

校花?

董曼妙再也按捺不住的回頭,果然看見一個肌膚賽雪、氣質幽柔飄逸的纖細女孩,含羞帶法地抱著課本站在他面前,仰起螓首嘗試著跟他說話。

望著這一幕,董曼妙臉色一沉,一股莫名而強烈的醋意立刻竄上心頭。

他對那個女孩子笑了嗎?有給對方任何類似鼓勵的回應嗎?

她緊盯著他俊臉上的每個反應,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已明顯地顯露出她對他的在意。

然而薛寄晴發現了,她悄悄隱藏嘴邊的一抹笑。

「曼妙,你帶來的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啊?我看他的氣質不同於一般人!」

「氣質?」

「別告訴我你小清楚他的來歷哦!」

「我、我當然知道啊,剛才已經告訴你了,他就是來向我應徵小助理的雷庚年的朋友嘛!」

「你不覺得奇怪嗎,有哪個人上班還附帶親友的?」

「樓監月說他在正式進入公司上班之前也需要一些實戰經驗,所以才拜託我幫忙啊!我想反正不需要支薪又能多一個幫手,才接受這種條件的嘛……」

薛寄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狐疑地轉頭再望向樓監月。

碰巧拒絕了校花邀約的他也回過頭來,雙方的視線交會的瞬間,他迅速地點頭禮貌致意。

看著那張英姿颯氣的俊臉以及他深邃眼眸裡的沉穩坦然,向來自詔閱歷頗豐的薛寄晴發覺自己實在沒有辦法對擁有這種坦蕩眼神的男人心存質疑……

「老師,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什麼?」

薛寄晴收回思緒轉頭望向董曼妙,看見她不斷地從包包裡拿出一張又一張的畫作,並將它們分成兩疊。

「咦,這個……」

她拿起其中--張用色大膽鮮明、構圖俐落流暢的設計圖細細瞅看,越看越是專注,最後甚至泣開椅子坐了下來,抓起老花眼鏡戴上後再詳加觀看。

「真是出色啊!」

「老師,那麼這個呢?」

董曼妙悶悶地凝視導師的反應,遞上另一張畫風類似的作品。

薛寄晴飛快地看了一眼,「畫得不錯,頗有職業級的水準,但是相較之下還是我手上這一張更讓人驚艷,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光是這幾筆線條,這兩個人的功力就立見高下。」

默不作聲的董曼妙咬了咬唇,難掩臉上的頹喪。

「丫頭,你知道這是誰畫的嗎?該不會是哪個新銳畫家吧?」

「他畫得真的有這麼好嗎?」

「畫得太棒了,甚至比學校裡的任何老師都還要好呢!曼妙,快點找時間幫我介紹一下,說不定這個畫家願意親自來學校給我的學生上幾堂課呢!如果能夠被這麼棒的老師指導,絕對是學生們的福氣。」

相較於薛寄晴喜形於色的喜愛與激賞,董曼妙明顯顯得抑鬱。

「被他教到真的這麼有福氣嗎?」

她回想起自己當時排斥抗拒的態度,她的針鋒相對以及瀰漫在彼此間令人沮喪的沉重低氣壓,自己是不是太傲慢了呢?驕傲得不能聽見任何批評的聲音。

「肯定是福氣啦!不管學習什麼都一樣,有的時候只要一個關鍵的指導或指點一下訣竅,往往就能幫助你突破自己的框框更上一層樓呢!曼妙你幫忙聯絡一下吧,看能不能把這個畫家請過來。」

看著自己尊敬又重視的老師對於這些畫作如此的推祟與盛讚,直到這一刻,董曼妙終於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他已經來了。」

「……」

她黯然地朝辦公室外努了努嘴,「他從剛才就一直待在外面了。」

薛寄晴訝異地瞪大了眼,「畫出這些作品的就是他?」

「嗯。」

「他是專業畫家嗎?」

「應該不是。」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她不曾見他畫過任何東西,就連隨手的塗鴉也沒有,所以當他開口說要主動教她畫畫時,她才會那麼吃驚。

「可是他畫了這麼多畫--」

「是樓監月為了指導我繪畫的技巧才畫的.他讓雷庚年調出所有我幫客戶設計過的案子,畫出風格相似的東西,說是要借由這種對照的方式讓我清楚明白我的不足之處。」

薛寄晴望了望眼前的兩疊作品,若有所思的說道:「想不到他對你會這麼用心。」

「這叫對我用心嗎?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譏諷我才故意這麼做的。」她頹喪的癟著小嘴也坐下。

看見她這副模樣,薛寄晴淡淡抿笑。「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跟你們上課的時候說過的話?」

「您是指只要看見一幅畫,就能夠從每個筆觸感受畫者有沒有用心的事?」

她點了點頭,「真難得,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因為您是唯…一個上第一堂課卻不跟我們提繪畫技巧,反而花了很多時間和我們聊」用心「的老師。」也因為如此,董曼妙認定她是一個好老師,一直保持聯繫。

「既然如此,曼妙,你為什麼看不出這每一張設計圖都充滿了用心呢?」

董曼妙被問得呼吸一窒。

啞然無語的她只能眨動著眼眸,一逕瞪著她手中的畫紙,腦海裡彷彿又聽見樓監月的聲音--

曼妙你瞧,如果這個地方這樣處理的話,是不是更加出色,也更貼切廠商想要的特點?

有時候大膽的田色反而可以製造出視覺上的強烈反差……

我拜託你認真一點行不行?你看.假如你稍微改變一下這裡的線條,整個畫面的設計感就出來了。

這裡的每一張設計圖都充滿了用心嗎?

可是她以為……「樓監月畫這些,不是為了要證明我學歷太低、技巧不足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只要用三五張畫作就能向你證明這一點了,何必花費心思畫了這麼厚厚一疊呢?」

這下,董曼妙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薛寄晴微笑凝視她怔忡的側臉,憐愛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真高興有個人對她的學生這麼用心,她轉頭望了望辦公室外,自己也想去跟這小子聊一聊。

「這裡是以前曼妙下課的時候最喜歡的地方。」

聽見這句話,原本站在楓樹前仰頭端望的樓監月回身,迎上薛寄晴和藹的笑臉。

「我大概猜得到,」他淡淡一笑。「她的作品裡,有不少都是以整排的楓樹當做背景,剛才我走到這裡時,就有這種感覺了。」

「你對那孩子的喜好倒是挺觀察入微的。」

薛寄睛踅到一旁的長條座椅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孩子,過來坐一下吧?我們聊聊。」

樓監月感受到她的友善親切,依言走上前落坐。

「看得出來你很用心在指導曼妙沒計的技巧,我代替她謝謝你。」

樓監月苦笑,「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教別人,沒想到居然這麼困難,這樣一想,就覺得老師您真了不起。」

其實他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在意和董曼妙的緊繃與不愉快?

吵架又如何,冷戰又如何?關係緊繃、話不投機,那又如何?為何自己竟然會如此深受影響?

從小到大,他不是沒有跟父母、太爺爭執過,可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心情產生如此強烈的焦躁、動搖……與不安。

她是不是從此之後都會抗拒他了?

他們兩人會不會因為這些爭執而斷絕了所有的互動?不會再有讓人愉快期待的交往,也不會再發生令人煩躁沮喪的劇烈爭吵?

如果真是如此,心裡頭那股落寞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曼妙的個性比較倔強,你別放在心上,她已經在反省了。」

薛寄晴這句話立刻吸引樓監月的注意力。

她在反省?

「等曼妙瞭解你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她好,她會自己來跟你道歉的。」

道歉?他可不敢想,只希望這丫頭能夠不要再給他臉色看就萬幸了。

察覺到自己的念頭,他不禁搖頭低笑。

他是怎麼了?自己的身份讓他從小到大所受的都是尊貴的禮遇,怎麼到了董曼妙面前就卑微得不像他了?

「她認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諷刺她學歷不高。」

年輕人語氣裡的委屈蕭瑟惹笑了薛寄晴,她努力隱忍著,就怕傷了他的感情。

「她會有這種想法其實並不是針對你,事實上可能跟她當初在求學時所碰到的人際關係問題有關。」

見他流露好奇,她繼續說下去,「據我瞭解,曼妙從小就過著拮據的生活,雖然跟她叔叔一家人住在一起,不過她幾乎都是靠自己打工支付生活費,我想應該是這個原因,養成她自尊心比別人都強的個性,另外,你不覺得曼妙比較習慣獨來獨往,處理人際關係的時候也比較笨拙嗎?」

「我以為也是個性的關係?」

「她在學校沒有什麼朋友,是有幾個比較談得來的,不過都沒有深交,因為她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拿去打工賺錢了。」

樓監月情不自禁地想像著纖細稚嫩的董曼妙每天在課業與現實生活中奔忙,恐怕對於眼前這一片她熱愛的楓林也無暇駐足細看……是不是因為這樣的遺憾,所以她才常常讓楓紅入畫,在自己的腦海裡幻想那一片美麗愜意?

「我還記得當時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不理解,認為她拚命打工賺錢卻從來不將錢用在自己身上好好地打扮一下,常常嘲笑她。」甚至故意給她取了個「壁花」的綽號,讓那丫頭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子。

薛寄晴抬起頭,表情異常地嚴肅。「其實曼妙並不醜,她只是沒有打扮自己的習慣,或者說她不懂得怎麼疼愛自己。」

樓監月困惑皺眉,「她確實不醜啊,事實上我認為她現在就很好了。」

他的回答讓薛寄晴頗為滿意,因為她不斷地點頭贊同。

靜默了幾秒,只見他交握著雙手望向楓林,彷彿隨口閑聊般的問:「老師,對於曼妙的叔叔……您有什麼看法?」

「坦白說我不喜歡他以及他們一家人,我認為他們對曼妙太苛刻了。」

「哦?」

談到那一家人,她的神情難掩憤怒,「我曾經不只一次跟曼妙的叔叔聯絡過,因為我不懂為什麼一個小女生必須完全負擔自己的學費跟生活費,天知道曼妙為此吃了多少苦。」

樓監月聞言瞬間眼神危險地瞇起,嘴角挑起一抹譏誚的笑容,「她叔叔怎麼說?」

「他說他一個小公務員的薪水實在無法再負擔曼妙的費用,可是你知道嗎?」

薛寄晴越說越氣憤,「後來我聽說,董圖秀他們一家人在洛杉磯置產買豪宅,全家移民。」

「您放心。」

「咦?」

樓監月緩緩朝她瞇眼笑了笑,清晰而冷靜地說:「董圖秀讓曼妙吃了這麼多苦,很快,他就會有報應的。」

「是……是嗎?」

「是的。」

薛寄晴怔怔瞅望著眼前這一張看似溫文和氣的俊臉,不知道為什麼,她竟覺得他的笑容裡隱含著威凜懾人的氣勢。

他的出身應該不簡單吧?

她正想問,卻聽見上課鐘聲,她只好暫且打住,「這一節我有課,不能再聊了。」

「老師再見,我會再跟曼妙來見您的。」

薛寄晴抿著笑點點頭。「一定要再來看我哦!」

樓監月微笑的目送她離開,當楓林小道上只剩他一人,他褪去了笑容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庚年,我改變主意了,把董圖秀給我揪出來,我要他連本帶利的將吞下的錢吐出來!」

結束通話,他依舊坐在長椅上,緊握著手機平復怒氣。

突然,有道清脆的嗓音自他身後困惑的響起--

「你剛剛說吐什麼?你是不是有提到我叔叔的名字?」

樓監月側轉身,看見董曼妙纖細的身影佇立在楓林的一隅。

她走了過來,「我好像聽到我叔叔的名字?你認識他嗎?」

樓監月遲疑了,要告訴她嗎?

趁這個機會,將一切全盤托出,包括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他和她父母的喪生又有何關係……

但她會有什麼反應呢?

當她曉得一切之後,是否會恨他、哭著責備他7

無論她的反應為何,能夠確定的是,只怕她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凝視他了吧?

突然,他竟沒有勇氣直視眼前這雙坦率的眼眸。「比起這個問題,我比較好奇的是你願意跟我說話了?」

他是在說她之前透過雷庚年才願意和他說話的事吧?咬了咬唇,她臉頰酡紅的說:「對不起。」

「什麼?」

詫異不已的樓監月不是故意要她再重複一次的,而是自己真的太驚訝了,實在不敢相信他聽到的。

她瞠了他一眼+緩緩走近。「我說對不起!一直扭曲你的用意,還拿惡劣的態度回報你,我很抱歉。」

長椅上的他仰著俊臉,不發一語地凝視她羞赧的臉龐。

她被瞧得更不好意思了,皺著眉頭朝他靠近幾步。「還要我再多況幾次抱歉,你才會消氣嗎?我說對不起啦,我不應該--」

他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擁住她。

董曼妙驚訝地微張著小嘴,卻像是忽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似的怎麼樣也說不出話。

「別說了,我才是那個該說對不起的人。」

「為什麼?明明是我對你態度不好……」

但她被他抱得更緊的動作給阻斷了所有話語。

她索性不再說話,柔順地任由他將自己箝困在他的臂彎裡,甚至還悄悄踮起了腳尖,才能勉強迎合他的高度。

感覺到她的體溫熨貼在胸前,懷裡這副纖細的身軀與他是如此地緊密契合,還有她馨香淡繞的髮絲以及悄悄環抱在他腰際的小手……

樓監月深吸口氣,他完全完全不想放手了。

雖然自己早就曉得董圖秀私吞他給曼妙的學費與生活費,可是親耳聽到旁人批評董圖秀的所作所為,想到懷裡的女孩因此而吃了多少苦,他就感到怒不可遏!

「……樓監月,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可怕的事了?」

他一怔,「什麼?」

被他抱得太緊了,頭在他懷裡的董曼妙傳來的聲音有點悶悶的。「還記得嗎?你上次抱我,就是因為你作惡夢啊!但是既然你現在醒著,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了?」

「沒有。」

「可是--」

他稍稍加重擁抱的力道,「我只是想抱你。」

「哦,這樣啊。」

要她怎麼回答呢?敬請多加利用?

他把她抱得好緊,她幾乎動彈不得,但她不以為意,因他的懷抱好寬好溫暖,他沉穩的心跳聲就在她的耳膜邊怦然跳動,低沉而規律的帶有一種靜人心神的魔力。

董曼妙情不自禁地閉上眼,靜靜感受他的體溫透過衣裳摩挲在自己臉頰上的搔癢觸感。

突然,頭項上好像輕輕飄下一個輕淺的重量,她睜開眼睛緩緩仰頭--

她欣喜低叫道:「樓監月,是楓葉耶!」

他微微放開她,兩人就依偎著,昂首凝望幾葉飄落的楓紅。

上課時間,一整排的楓林裡就只有他們倆,秋風輕輕吹拂引來陣陣沙沙的葉動聲,微涼的秋意在他們腳邊輕巧旋舞。

「哈,被我接到了!」她伸手輕握住一片楓葉,開心的捻在手中輕轉。

感覺到他深情款款的寵溺眼神始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她羞澀之餘也暗自竊喜著.

他是喜歡她的吧?

甚至……可能比喜歡的程度還要更多一點?

像是再也承受不了樓監月的纏翻眸光,她嬌羞地將楓葉舉到他眼前。「你看,楓葉紅得很漂亮吧?」

「你的臉頰紅得比它迷人。」

董曼妙怔了怔,突然輕笑出聲。

她確定他是喜歡她的,因為從來沒有人用「迷人」這個形容詞來稱讚過她。

「你笑什麼?」

她笑如果他知道他剛才稱讚的人,其實被同學們封了個綽號叫「壁花」,那麼他做何感想?

無預警地,她把楓葉放在他頭頂上,呵呵低笑,「你這個樣子像不像日本童話裡的狸貓?」

「你才是狸貓!」

樓監月取下那片楓葉改放在她的頭上,難得展露大男人的孩子氣。他微笑凝視她嬌笑的容顏,低沉開口--

「曼妙,我不是狸貓,我是真的太子。」

可他瘩咽語氣裡的深意,她不以為意,依舊笑得開心。

「你說的是狸貓換太子吧?真是牛頭不對馬嘴,我才不是在跟你說這個呢!」

她瞠了他一眼,眸光流媚。

他懷疑自己還能承受更多的誘惑嗎?

備受撩撥的他驀地扣擁她的腰肢,俯首封吻那含笑嫣唇。

董曼妙驚住了,瞪大眼瞳。

感覺他柔軟卻堅毅的嘴唇覆壓在自己的唇上綿密啜吻,輕柔的觸感比羽蝶拂掠更加懾動人心。

還有他獨特的男性魅力氣息,強勢卻不忘記對她的溫柔地緩緩閉上眼,踮起腳尖迎合。

在她最愛的校園楓林裡和愛上的超俊美男人甜蜜接吻,而且,在他的眼中她是個迷人的姑娘……

她的唇畔情不自禁地揚起一彎甜甜的弧線。

多希望能讓那些譏笑她是壁花的同學們看到這一幕,讓那些入知道,壁花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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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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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1 00:1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改變心態坦然接受樓監月的指導跟幫助之後,董曼妙驚喜地發現自己真的從他身上得到很多。

誠如薛老師所說,有個功力高深的專業設計師隨時用心教導,在關鍵的地方指點一下,往往就能幫助自己突破局限,更上一層樓。

現在她就有這種感覺,說得更神奇一點,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每個線條彷彿都有脫胎換骨的氣勢。

「這個地方,你看,如果這麼做的話就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現代感。」

「對耶,你真的好厲害哦!」

董曼妙昂揚贊嘆的聲線與無限崇拜的眼神著實滿足了樓監月的男性虛榮心,他彎起性感嘴角,也發自內心的感到開心。

「那麼,如果我做了這樣的變化呢?」

靈感湧現的她迅速完成一幅簡單的草圖.再挑剔地打量了幾眼,用鉛筆補上幾畫,覺得差不多於是仰著笑臉望向他。

她清秀臉龐上的挑戰笑容與眉眼間的鮮活靈動著實勾動他的心,盈盈瞟動的眼瞳彷彿在催促他盡快將視線移向畫紙上。

他笑了笑,下一秒因為這幅草圖驚喜地挑了挑颯眉。

「我懂得舉一反三,讓你很驚訝嗎?」

「你甚至畫得比我還好!」

樓監月語氣裡的訝異逗樂了她,她支手撐托下顎斂眸細細凝望這隨手畫的草圖,自己也覺得驕傲地道:「說它是我目前畫過最好的作品,應該不為過吧?」

他朗聲低笑,「確實是.我沒想到你進步得這麼快。」

「因為我有個傾囊相授的出色老師啊!」

董曼妙崇拜的晶燦眸光太過誘人,備受撩撥的他情不自禁地緩緩俯首欺近她嫣紅的雙唇。

察覺了他的意圖,她羞澀地閉上雙眼,微仰螓首悄悄等待--

突然地,一道冷涼的嗓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做得好就有獎賞,啊?」

兩人倏地睜開雙眼,董曼妙更在意會到辦公室裡還有第三個人之後,明顯地退離樓監月身邊。

看著她嬌羞退縮的側影,難掩失望的樓監月按捺住脾氣,轉頭瞪視仍在大放厥詞的雷庚年。

「什麼時候工作室有了這種福利,我卻不知道?既然如此我因應老闆的需求寫了那麼多電腦程式,怎麼就沒見到什麼獎勵啊?」

董曼妙聞言害羞酡紅著俏臉,還想著要如何回嘴時,樓監月已經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頭上。

「雷先生,你這是在討獎賞嗎?」

雷庚年嘿嘿低笑,「如果能夠比照辦理,那是最好不過囉,既有的權利當然不能輕易放棄嘛!」

樓監月冷淡挑眉,「意思是說你也想要我吻你是嗎?」

董曼妙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雷庚年難掩一臉惡寒的模樣,「獎品不是應該由老闆來頒發嗎?」

樓監月登時殺氣湧現,「你的意思是希望曼妙吻你嗎?」

「什麼?雷庚年,你這個心懷不軌的噁心男!」董曼妙馬上抗議。

「行、行,反正我說什麼都贏不過你們!」

他連忙擺手投降,到位子上坐下,主子那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神,實在叫他忌憚,只是在他的心裡,也不免開始擔心起來。

能夠看到主子一天比一天更「人性化」,或者要說情緒化也可以,他其實是替樓監月高興的。

比起以前那個北皇集團的冷硬繼承人,每一次的回應、每個意圖都像是精準規劃不曾失誤,現在的樓監月偶爾會有不理性的反應,容易激動、容易誇張,每一種情緒高興的、沮喪的、失望的、挫折的……不再深深壓抑。

不得不承認,這是董曼妙的功勞.

是這個貌不驚人的壁花丫頭讓他向來冷靜沉穩的主子親手打破自己完美的形像,變成眼前這連吃醋都毫不遮掩地表達出來的坦率男子。

只是……此時此刻的主子恐怕也已忘了當初自己說過的話吧?

我怎麼能確定你達成心願之後,就會老實返回英國完成繼承人課程?

你在開玩笑嗎?董曼妙還沒有重要到讓我忘了自己的人生要務是什麼!

將目光調向樓監月,雷庚年悄悄捏緊手中的滑鼠,欲言又止。

董圖秀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那個貪婪刻薄的老傢伙在少主的強勢運作下,利用其在洛杉磯投資失利的機會,迫使董圖秀把所有私吞的財產通通繳了出來。

這樣的結果,也意味著少主「達成心願」了吧?

但是雷庚年仍然不免暗自懷疑,現在的主子還會瀟灑乾脆地離開台灣,返回英國嗎?

樓監月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頭迎視,「你有話要跟我說?」

「不,沒有。」

一時間,雷庚年竟沒有勇氣探詢這個答案,下一秒,他的腦海裡驀然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太爺!

對了,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趕快聯絡太爺啊!少主向來最服膺太爺的決定,只要太爺打一通電話叫主子盡快返回英國繼續繼承人的課程,相信少主應該不會抗拒才對。

一思及此,他立刻推開椅子站起來,找了個借口離開。

董曼妙眨了眨眼,看著他飛也似的跑出門口的背影。「他怎麼了?第一次看他這麼急著出去,你又使喚他去做什麼事了嗎?」

「我才沒有。」

樓監月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瞅了眼仍然望著門口的她,他俊美的臉色有些陰沉。

「你就這麼在意庚年要去哪裡?」

她眨了眨眼,頓了頓……緩緩回頭凝視身旁的他,看見他颯氣眉宇間明顯的嫉妒與不悅。

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傢伙是在吃醋嗎?

一絲蜂蜜般沁甜的暖意緩緩從心裡湧起,絲潤地滑過喉間滾淡瀰漫在味蕾上,毫無預警地,她伸手扣住樓監月的衣領,強勢地一把將他拉了過來--

「啵」的一聲,印下一記響亮親吻。

「你--」

「甜嗎?」

「咦?」

她嫣笑的瞅睨他,熠熠閃爍的瞳眸裡有著晶燦的美麗星芒,「有沒有嘗到甜甜的味道?是你吃醋的味道哦!」

「有甜嗎?」

樓監月煞有其事地咂著舌頭嘗了嘗,「好像沒感覺啊,再試一次看看好了。」

說完,換他揪抱住她的腰肢,想將她拖進自己的懷裡。

她驚叫嬌笑著想抵抗,卻怎麼也阻止不了他的力道。

這一記親吻很強勢,但是當唇舌交纏的瞬間,他得到了她臣服的甜蜜回應,而她則得到了他深情的擁抱和綿密繾綣的濃濃眷寵。

當董曼妙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橫坐在他腿上,雙手緊緊攀繞著他的頸脖,親密的枕靠在他的肩頭上。

閉上眼,感覺他綿密啜吻自己的額頭,用他柔軟而甜蜜的嘴唇在她的心坎裡印下一串串輕吻。

「對了,有件事忘了跟你提呢!」

「什麼事?」

董曼妙枕在他的懷裡,愜意假寐。「薛老師希望你可以到學校替她的學生上幾堂課,充分發揮一下你的設計天才。」

「也不是不可以。」

她眨開一隻眼覷他,「怎麼,不方便?」

「不是,而是我發現那裡的女學生對於外來的男人似乎太過友善了,那一天我只是站在老師辦公室外面等你,就碰到很多女學生搭訕說要帶我去逛校園……我想我似乎挺受女學生青睞的。」他故意流露出一臉無奈的樣子。

聞言,她立刻睜開雙眼在他懷裡挺直身。

對哦,她怎麼給忘了呢?

那一天樓監月光是站在走廊上,就算一句話都沒有說,英姿颯氣的俊美外表已把校花勾引過來,明顯表現出對他感興趣,如果再讓這傢伙去上課,在眾女狼面前展現他的設計才華……

那還得了?恐怕就連出動消防車都澆不熄女狼們的滾滾熱情。

「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好了。」決定了,不准他去,就算要把他鎖在保險箱裡也不許他去!

「但是薛老師都開口了--」

董曼妙顰起眉頭瞪他,「你就這麼想去嗎?」

「我考慮到的是薛老師的心情,她不是你最敬愛的老師嗎?如果我拒絕了,你對她會不會不好交代?」

「不會,那是我的問題。」

見他還想開口,她更惱了。「你就這麼想去嗎?好啊,那你去啊!乾脆明天就去吧,那些搭訕的女學生很合你的胃口吧?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讓她們見識一下你的才華?這個時期的女生最崇拜所謂的才子了,再加上你長得這麼帥,我看要同時來幾段師生戀都沒問題,你去啊,我如果再擋你豈不是誤了你?」

她說得氣憤激昂、醋味橫生,讓他忍不住噗哧一聲,朗聲大笑起來。

「樓監月!」

他突然熊抱住她,「我是才子?」

董曼妙仍然板著俏臉,「哼!我剛才說了那麼多話,你就只聽見這一句?」

「還有你說我長得帥,這個我也聽見了。」

她努力的想要繼續瞪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你是故意的?」

「不,如果你真的堅持希望我幫薛老師的忙,我會去的。」

一絲甜甜的蜜意融化了她臉龐上最後一點冰霜,被他緊緊擁在懷裡,讓她妥協的放鬆了緊繃的身形。

「曼妙。」

「嗯?」

「你在學生時代曾經崇拜過哪個才子嗎?你那口氣聽起來像過來人似的,你跟對方談過戀愛了嗎?」

察覺到樓監月語氣裡隱藏的介意,她忽然覺得好好笑。

「說話啊,你為什麼不回答?只是隨便聊一聊,我不會介意的。」不過最後一句保證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他不會介意才怪呢!「我不是曾經跟你提過我在學生時代的綽號嗎?」

「那又如何?」

「樓先生,我叫壁花啊,就是人群中始終不起眼的那一個,你認為哪個才子會有我的份?」

「我是你的份。」

她一怔,任由他報緊了雙臂,將自己抱得更緊。

「壁花小姐,我就是你的那個才子,好好抓緊我!」

她激動得幾乎紅了眼眶,主動投入他的懷裡,揚起螓首攫吻他性感抿起的雙唇……

「曉得我說的是哪一個了嗎?」

董曼妙注視著眼前的樓監月,他正似笑非笑地瞪著拎在手上的便當盒。

真不敢相信!這個丫頭竟然把堂堂的北皇集團繼承人當成送飯小弟來使喚?

「再跟你說最後一次哦,是對街樓下擺算命攤的易伯,你幫我把這個飯盒交給他,如果易伯問起我,你就告訴他我忙著收拾廚房所以才拜託你幫忙,知道了嗎?」

他聽到倒背如流了啦,她拿著鍋鏟時說了一遍、脫圍裙再說一遍,已經重複三百遍啦!

「快下去吧,送好便當之後就趕快上來,馬上可以吃飯囉!」

樓監月瞅著她輕笑嫣然的容顏,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搖著尾巴報以微笑,開心的答聲「好」?

在她輕快的催促聲中,他提著便當下樓,來到算命攤前。

「你是在曼妙的工作室打工的帥哥吧?」

一道女聲吸引了樓監月的注意,他抬起頭循聲望過去,一個衝著自己笑嘻嘻的年輕少婦正歪著頭打量他。

「曼妙都叫我梅姐,我是她的鄰居,你是來給易伯送飯的吧?他剛剛出去了,說是有事要辦應該等一下就會回來,要不,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吧?別客氣了,坐啊!」

樓監月低頭看了看她手指的矮板凳,順從地微笑坐下,然後看著她站在算命攤的另一邊像是在自家似的到處翻找桌面、抽屜裡的東西。

他定眼看了看,發現她懷裡抱著的是一堆又一堆的……羅曼史小說?

「這些都是我借給易伯看的,書期就要到了,我準備拿去還給租書店。」

經她這麼一解釋,他才發現這個算命攤上擺著的都是跟算命無關的東西。「我聽曼妙說,易伯是個很有趣的人。」

「是啊,易伯真的很好相處呢!很隨興又很親切,是個不會跟別人計較的老好人,唯一的缺點就是算命都算不準。」

他輕輕淡笑,看著梅姐收拾桌上的小說,驀地,一個綠沉的小東西從小說裡滾了出來掉在桌上。

他的笑臉倏地退去,伸手一把抓起那個極其眼熟的物品。

這個是……

「你喜歡這個玉牌嗎?它是易伯的,看起來很古樸吧!」

樓監月不敢置信地將它緊緊捏握在手中,抬頭詢問梅姐,「你說這個……是易伯的?」

「對啊!」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這個東西怎麼可能在這裡?難道是有人從太爺那裡偷走了--」他困惑的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麼啊?它本來就是易伯的東西。」梅姐微微蹙起了眉頭,覺得樓監月的反應有些奇怪.「我看易伯都把它拿來充當看小說的書籤,聽說好像不只一個呢!」

「它們是一套的,總共有八隻。」

「一套?可能吧,反正我不只看過一個就是了。」忙著整理小說的梅姐沒有認真聽,「我猜想這些玉牌大概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樓監月睜著眼睛瞪她!

想當初太爺在蘇富比拍賣會上標下這一套商朝古玉牌,當日的成交價格至今仍是拍賣會排名前十名的天價,除了本身老玉的玉質溫潤飽滿實屬珍貴之外,據說這套玉牌是商湯為了紀念牧野之戰大勝而命人打造的,它們所代表的歷史價值遠超過玉牌本身。

結果這個女人竟然說它們不值錢?

梅姐閑聊似的又道:「我不只一次聽見易伯要把它們送給曼妙,如果真的值錢的話,易伯那個老窮蛋才送不出手呢!」

送人?

不可能吧!這個……

樓監月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句話--

孫子,你也別肖想我這一套玉牌啦,我是絕對不可能送給你的……我早就決定好了,我要把這八個孩子送給我未來的孫媳婦,等我百年之後如果你想看它們,就去找你老婆借啊!

握著手中的潤玉,他忍不住再確定一次。「你說……易伯要把這些玉牌送給曼妙?」

「是啊,應該是要感謝那丫頭每天包辦他的午餐吧!喏,我趕著去租書店還書,你在這兒再坐一會兒吧!要不然把便當盒放下來離開也行,反正這個算命攤沒個值錢的東西,沒有人要偷的。」

目送梅姐離開,樓監月到現在還難以置信。

太爺向來不離身的玉牌在這裡出現,這就表示……可是不對啊!他老人家現在不是應該在南非度假嗎?

突然,原本離去的梅姐又轉了回來,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那個人又來了啦!」

什麼人來了?他皺起颯眉,困惑不解。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對著他擠眉弄眼。「跟在我後頭的那個人啊!聽說是易伯的朋友,他來找過易伯好幾次了,可是易伯好像不太喜歡他,常常借口躲開。」

樓監月狐疑的微微側過頭,往她身後望去--

果然。

他的猜測沒錯。

他吐了口氣,主動起身走上前迎向來人。

對方看到他似毫不意外,立刻恭敬地朝他鞠恭敬禮,「少主,好久不見。」

「別這麼叫我,也別對我行禮。」

樓監月忌憚地瞥了瞥身後,簡單用眼神示意。「既然劉秘書在這兒出現,表示太爺真的在這裡了?」難怪當日雷庚年曾經說他好像看見太爺的貼身秘書,原來並不是一時眼花。

「是。」

「太爺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早在少主放棄繼承人課程從英國逃跑的前一個月,太爺就已經來到這裡,並且跟董小姐成為好朋友了。」

嘖,該說老傢伙的動作真迅速嗎?

「我聽說你來找太爺好幾次了?」

「是,少主,大事不好了!」

「哦?」樓監月不由得蹙起了眉頭,要讓見多識廣的劉秘書喊出「大事不好」這四個字,表示情況真的不妙。

「英國總公司的高層千部出現內賊,陸陸續續有一些機密文件都被竊走賣給我們的敵對集團。」

「高層裡有內賊?」他聞言後不見慌張,逕自噙唇冷笑。

有意思!一隻狐狸披著人皮潛藏在他的集團裡?而獵捕,向來是最能激人血脈賁張的活動了。

「請原諒屬下無能,我原本想在情況惡化之前揪出內賊,但對方可能感覺到了,所以最近有了更大的動作,直接把最關鍵的開發資料轉賣出去。」

樓監月一點也不惱,反倒笑了。「太爺怎麼說?」

「太爺堅持他仍然在放假中,明白的說公事別找他。」

這個老傢伙!

「另外太爺還說……」

「說什麼?」嘖,老人家不管事,不過廢話倒是挺多的。

「稍早之前太爺在電話裡跟我說,如果你能夠把這件事情搞定,那麼原本還有半年的繼承人課程他就當做你完成了,一個危機處理的實務經驗換您半年的自由,請您盡快考慮。」

聞言,樓監月迅速在腦海裡盤算起來。

明知道怎麼樣的取捨是最有利的,但是要他離開台灣、飛離她身邊?這……

下意識地,他仰頭望了望對街公寓的二樓。

一個危機處理的實務經驗換得半年的自由……

一咬牙,他驀地收回視線,冷著俊臉拿出手機撥打--

才接通,就聽到雷庚年的呼喊聲,「少主,大事不好了,英國總公司……」

樓監月微微拿開手機,避開他爆裂般的吼叫聲,「我已經知道了。」

「那您--」

「你去安排一下,我要立刻回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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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1 0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董曼妙真搞不懂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只不過是拜託他下樓送個便當,結果他一回來居然跟她說他要回英國?

其實她隱約猜到樓監月並不住在台灣,但是……英國?

一個問題緊接著另一個問題而來,他從國外千里迢迢的跑來台灣,就為了跟雷庚年一起窩在她的小小工作室當助理?

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不過也沒有讓她搞清楚的時間,因為這兩個人來去如風地拎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到達目的地了。

但是樓監月在離去前,仍沒忘記給她一記深長綿密的熱吻。

想起他還是當著雷庚年的面這麼做,把她吻得忘了今夕是何夕,董曼妙就覺得又羞又窘。

就在她咬著唇陷入思緒之際,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你在想我對不對?」

樓監月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宛如具有神奇的魔力,透過話筒傳遞到她耳裡,在她的心坎撩起陣陣的悸動。

「我才沒空想你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工作室最近接了很多大Case!忙得我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電話那一頭突然沉寂了下來。

坐在椅子上的她覺得不對勁,不安的挺直身。「你怎麼了?」

「對不起。」

「嗯?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在你這麼忙的時候,我卻離開你身邊。」

一絲沁甜的蜜意緩緩滑進心裡,叫她忍不住連嗓音都柔了。

輕輕握著聽筒,她嬌羞地伸指捲動電話線。「你幹嘛這麼想?要真的說起來,我才欠了你很多感謝呢!追根究底,是你的才華幫我招來一筆又一筆的大生意。現在想一想,易伯說的還真是沒錯。」

「那個老傢伙又說了什麼?」

「嘎?」

樓監月趕緊改口,「不是,我是說他老人家又說些什麼?」

「易伯說你是我的招財……」

「招財什麼?」

招財夫。

董曼妙羞紅了臉。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嘛!「招財貓啦!你是工作室的招財貓,會幫我招大財、賺大錢的,所以--」她吸了吸氣,鼓起勇氣。「所以你要趕快回來哦!」

他閉了閉眼,感受她話語裡悄悄流露的依戀衝刷著自己的四肢百骸,洗去他一身的疲憊。

「樓監月……」

「怎麼了?」

靠躺在柔軟牛皮椅上的他放鬆心情,聆聽著董曼妙輕柔嬌脆的嗓音,享受她溫柔聲線滑過心靈深處的舒服與平靜。

「你還沒告訴我,你跟雷庚年匆匆忙忙的趕回英國是為了什麼?」

他小心控制語氣裡的戾氣。「對哦,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件事。其實是這樣的,我們家跑進了一隻狐狸……」

「狐狸?你家在英國開牧場嗎?」

「呃,類似,我們家經營很多產業,一時間很難跟你講清楚,總之有一隻狐狸跑進來到處搗蛋,闖了很多禍,我跟庚年趕回來就是為了獵捕那只狡猾的東西。」

「那麼你的獵捕行動進行得怎麼樣?」

「還不錯,那個狡猾的傢伙以為自己躲得很好,其實繩子已經勒在他的脖子上了他仍然沒發現。」

董曼妙靜靜聆聽著,他的語氣太過陰沉,竟讓她不由自主地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他依然可以敏銳地感覺到她的不安與顫慄,連忙自牛皮椅上坐起身,他刻意揚起愉快聲線,「嚇到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我--」

「樓監月。」

「嗯?」

「……你不要殺了那只搗蛋的狐狸哦,放它一條生路,把它趕去別的地方就可以了,知道嗎?」

捏握著手機,他有些啞然。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有……知道了,我會放他一條活路的。」這個傻丫頭不會知道她隨口的一句話,竟然無意地救了一個機詐狡獪的商業間諜!

樓監月也是直到這一刻才曉得--

原來只要她說一句話,為了能取悅她,他會去做的!

「曼妙,乖乖的等我,我一完成工作就會馬上飛回你身邊,聽見了嗎?」

她嬌羞地咬了吐唇,幾乎掩飾不了唇畔的那抹笑。「你才要趕快乖乖的回來幫我賺大錢呢!」

他聞言朗笑出聲。

世界上大概只有這個女人,敢用這麼大的口氣命令他吧?

而他,居然還巴不得立刻領命遵行呢!

人永遠不能預期打開大門的那一瞬間,出現在眼前的會是誰。

握著門把當場僵住的董曼妙此刻就有這種感覺。

「對你來說,我完全沒有養育之恩嗎?你這丫頭就這麼狠心的對待自己的親叔叔嗎?」

怒氣騰騰的董圖秀惡狠狠地瞪著侄女,不由分說的推開董曼妙大跨步走進工作室裡。

「叔叔,你回來辦事情嗎?」

「你故意嘲諷我是不是?我還能辦什麼事,破產聲明嗎?」

頭髮凌亂.渾身狼狽的他全身散發著混亂不穩的氣息,讓她不由得有些害怕,扯著僵硬的笑容假裝不經意的拉開彼此的距離。

「看樣子你混得不錯啊!」

「工作室的規模還很小,仍然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是嗎,那麼你要不要聽一聽我的近況啊?」

董曼妙看著久未見面的叔叔竟然流露出近似狂亂的模樣,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叔叔,我們出去喝杯咖啡吧?我來請客--」

「砰」的一聲,董圖秀驀地掄起拳頭狠槌辦公桌,發出一記好大的聲響!

她當場嚇得瞪大了眼!

「你也知道我現在落魄了,身上沒錢所以才說要請客是不是?」

「沒有啊,我只是……」她只是對於和他獨處感到極度的不安,才想要到人多的地方。

「也對,我今天會變成這樣,你也有份!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著實被激怒的董圖秀手臂一揮,桌上所有東西通通被掃得七零八落。「別跟我裝傻!你老實告訴我,你是怎麼跟那位大少爺扯上關係的?這麼多年來我小心翼翼的不讓你知道他的存在,你曉得我們一家人防你防得多辛苦嗎?沒想到還是讓你跟他搭上線了!」

看著自己辛苦一個早上的作品被掃落在地,掀倒的彩色墨水眨眼間毀了左半邊圖紙,董曼妙的脾氣也被挑起了。

「叔叔,你究竟在做什麼啊?」

董圖秀一步一步的靠近她,「我在搞清楚自己是怎麼破產的!」

她惱怒的回道:「你破產了關我什麼事?」

「別裝做你不知道的樣子,那個律師都告訴我了!哼,美國人就是這樣,什麼事都講求人權,認為我在最後應該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也因此我才曉得原來你們利用我投資失利的機會,誘使我走上破產這條路!」

他的眼神越來越狂亂,董曼妙勉強壓抑心裡的恐懼,繞著辦公桌想要和他維持一定的距離。

「叔叔你冷靜一點,你現在講的每一個字我都聽不懂--」

「那些都是小事,我現在最想搞清楚的就是你到底是如何跟那個大少爺和太爺湊在一起,又是如何說服他對自己的親叔叔採取行動的?」他剛要上樓來時不意瞥到北皇集團太爺的身影,這麼全球知名的人物他絕不會認錯,太爺出現在這丫頭的住處附近,料想肯定是相識。

吼出最後這句話,董圖秀突然一個大步跨前伸手一抓,瞬間攫扣住她的手腕,惡狠狠地將她抓到眼前。

她驚恐地瞪著眼,屏住呼吸。

「快點告訴我啊!」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太爺、大少爺的!」

「到現在還想撇清關係?」

「啪」的一聲,盛怒的他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剎那間,董曼妙只覺得眼前好像炸開了一片刺眼的光亮,炸得她頭昏眼花、耳嗚劇痛。

「證據就在這裡,你還想騙我?」

董圖秀眼神狂亂的抓起掉在他腳邊的相框,一把揪起侄女的頭髮,再度將她拉扯到面前。「摟著你的這個人就是那位大少爺!原來如此啊,原來你跟他是這種關係,所以你是在床上求他對我出手的嗎?」

痛得幾乎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的董曼妙緊皺著眉頭、咬著唇,努力想看清楚在自己面前不斷晃蕩的照片……

「你搞錯了,他不是什麼大少爺,他是樓監月,我男朋友--」

「我說的就是他!樓監月,北皇集團的少主,國際大企業的唯一繼承人。」

董曼妙倏地呼吸一窒了。

但是她卻搞不清楚讓自己沒辦法呼吸的原因,究竟是突然冒出來對她暴力相向的叔叔,還是剛才在她耳邊炸開的那句話?

一時間太過慌亂震撼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只能下意識地頻頻搖頭,低語呢喃--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樓監月才不是什麼少主--」驀地,她住了嘴,想起似乎曾經聽雷庚年這麼喊過樓監月。

她的頭搖得更劇烈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那種大集團的繼承人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到我身邊,為什麼要花時間跟我相處?」

董圖秀看著她驚慌凌亂的模樣,瞇著眼想了想,旋即噙起一抹邪惡笑容。

「原來他還沒告訴你最重要的那件事?」

她又驚恐又戒備地瞪著他,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絕對不要相信這個人說的任何話。

他一定是騙人的!不管他說什麼.肯定不懷好意。

「我哥哥嫂嫂要是知道了,不曉得會有多傷心。」

她一怔,不解為何會突然扯到自己的父母?

董圖秀做作地看著手中的照片搖頭咋舌,再緩緩瞟眸望向她,惡狠的眼神裡閃爍著殘忍的快意。

「樓監月沒勇氣告訴你吧?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你爸媽就是為了救他才被綁匪殺死的。」

她眨了眨眼,彷彿看見面前的吐界急速旋轉,然後一角一角地開始崩毀。

叔叔殘酷中帶著濃濃笑意的聲音,還在耳邊惡意響著--

「樓監月就是當年害死你爸媽,讓你變成孤兒的小男孩!」

董圖秀手腕施力,再度一把揪起她的頭髮,將她拉向自己,而這一回,她渾身虛軟得沒有任何反抗……

「你居然跟害死你爸媽的始作俑者在一起?你還真是孝順啊!」

完全被箝制住的她緩緩瞟動眼眸仰頭凝視董圖秀,一顆顆的晶瑩眼淚宛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你的臉怎麼了……誰打你的?」

縮著肩膀坐在算命攤前的董曼妙聽見易伯氣憤的問話,眼淚沒來由的撲簌簌落下。

雖然刻意整理過儀容,也撲上厚厚的粉餅,但是她臉上的瘀青和微腫的嘴角仍然顯而易見。

「易伯……」

「乖,告訴我,誰膽敢動手打你?把對方的名字給我,剩下的我來處理。」

老人家安慰輕撫她頭頂的手掌是那麼地溫柔,淚眼汪汪的她默默凝視眼前這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長輩,說真的,她到現在還是實在難以置信。

「我應該繼續喊你易伯,還是該改口叫你太爺?」

他溫柔撫摸的手掌倏地頓了頓,憐愛的眼神迎視她探詢的瞳眸……驀地,老人家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麼的和藹寵溺。

「原來你知道啦!」『

他笑容坦蕩地承認,不曉得為什麼,反而叫董曼妙不自覺地掉下更多淚水。

她忍不住暗自思忖,自己是否在等待著什麼呢?

等老人家否認,然後自己就可以大聲而義正辭嚴的指責他說謊欺騙,指控他們祖孫倆都一樣不誠實?

可是易伯卻老實坦承,大方自在的神態彷彿真實身份這件事原本就沒什麼,於他而言只是一個點頭或搖頭的動作而已。

「你跟樓監月,你們和我爸媽的關係,我都知道了。」

「讓我猜一猜,是你叔叔告訴你的吧?」

她驚訝地看向他。

「從他離開洛杉磯搭上回台的班機,我就接到消息了。」易伯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而且他剛剛在和梅姐說話時,梅姐說有瞥到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瞄著他,他不以為意,以為是劉秘書派來保護他的人,現在想來八成是董圖秀,是他輕忽了,給了他可趁之機。「那麼,你要不要告訴我,董圖秀是怎麼跟你形容我和我孫子的?」

他說你們祖孫是自私冷酷的大壞人!

董曼妙微仰著嶸首凝視老人家溫柔微笑的臉,她慢慢垂下視線,搖了搖頭。

「我不相信他說的話。」

因為她沒忘記易伯對自己的支持與疼愛,還有樓監月為了提升她的設計功力傾囊相授、他對她的包容、寵溺與……愛,這些她都記憶猶新。

相處是最真實的,感覺是最深刻的。

不管是對易伯或是樓監月,她都沒辦法因為叔叔的幾句話就瞬間改變了想法。

事實上,相較起來,她甚至認為這段時間他們祖孫倆給予她的愛與關心,還遠遠超過了十多年來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叔叔一家人。

「傻孩子,為什麼不相信董圖秀的話?」

「因為我不信任他。」

那一隻溫暖的大掌又落在她的頭頂上輕柔撫摸,每一個撫觸都帶著某種讓她泫然欲泣的感動。

似乎是出於對她的疼愛,彷彿她是值得的!

「你不信任董圖秀是對的,孩子,他現在的每個報應都是他應得的,他對你太苛刻了!坦白說今天是監月出面處理他,如果是由我出手,我不會讓他有餘力跑到你面前打你還跟你扯這些謊。唉,可見得那孩子還是太嫩了。」

不過這下董圖秀也別想有太平日子過就是了。

董曼妙難掩詫異地瞅著他,「易伯,現在的你真的是你嗎?你說話的口氣好暴力哦!」

「現在的我也是我啊,」他哈哈大笑,「不過那個算命老是算不準的糟老頭也是我啦!」

她怔了怔,噗哧笑開。

「會笑了啊,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聽見這句話,她的心裡覺得暖暖的……她突然想起眼前這個老人家總是在她沮喪鬱悶的時候關心她、逗她笑。

易伯重重挲了挲她的頭,「你放心,孩子,你臉上的傷我會替你向董圖秀加倍討回來!」

顫吸著氣仰望老人家和藹堅定的臉,剎那間她曉得為什麼在她的心目中,易伯和樓監月比起那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叔叔還要親近了。

因為他們是護著她,甚至會出面為她討公道……給她像是家人的感覺。

就在她陷入思緒之際,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

螢幕顯示的號碼是樓監月。

他們兩人迅速對望一眼,只見董曼妙咬了咬唇,遲遲不肯接聽。

易伯暗自嘆了口氣,默不作聲。

手機就一直這麼響著,然後突然地,她伸手按下拒聽鍵。

算命攤前陷入一陣靜默。

下一秒,電話再度震響!

又是樓監月。

明顯心煩意亂的董曼妙又想按掉它,但易伯開口了--

「這麼多年來,那孩子一直沒有忘記你的存在。」

她聞言,動作倏地停頓。

「但是我聽說你已經忘了他--」

「忘?我根本不認識他好不好,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易伯哈哈大笑的打斷她,「你有,在你七歲那一年,你父母的靈堂上,那孩子特地遣開所有人,鼓起勇氣到你面前親自跟你道歉,可是我聽說你後來把那一天發生的事情當成一場夢了?」

董曼妙恍然大悟。

原來……原來那不是夢?她沒有認錯,樓監月真的就是「夢」裡的那個人?

手機鈴聲堅持了一陣子之後終於停止,她望著不再發亮的螢幕,說不清心裡究竟是失望難過,抑或是鬆了口氣?

「雖然監月沒有在你身邊,可是他每一年都會為你做一件事。」

「易伯,你不需要為了替自己的孫子說好話就編故事給我聽。」

對於她直嗆的口吻,老人家笑了笑,不以為意。「傻丫頭,你以為監月為什麼會對你叔叔採取行動?因為董圖秀一家人私吞了十多年來,每年監月為你準備的高額生活費。」

第一次聽見這種事的她驚訝得頻頻眨眼,難以置信。

「董圖秀每年從監月那裡收下一大筆錢,那些錢都是那孩子對你的心意,他希望你能夠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做你想做的事、學你想學的東西,我想某種程度上,他希望自己可以代替你失去的父母。」

不曉得為什麼,她聽著聽著……竟有一點想哭。

可是她硬是忍耐著,語氣倔強、毫不領情。

「樓監月是大集團的少主,他什麼沒有就錢最多,給我錢,很希罕嗎?」

「那些錢是他自己賺來的。」

她不解地瞅視著易伯。

他點點頭笑得和藹,「我告訴監月,他想彙給你的學費與生活費,他必須自己賺,所以每一年他都要完成一項我交代給他的任務,老實說那些工作並不輕鬆,大部分都足為了訓練他成為繼承人的課程,可是監月依舊一年一年的老實完成,因為他要為你賺到那些錢。」

為她……賺那些錢?

董曼妙有些懵了,眼眶再也無法克制的濕紅起來。

「關於這一點,我還要謝謝你呢!你知道那孩子的個性可不是那麼容易使喚的,但是拜你所賜,每一年我都有一次對他子取予求的機會。我是個生意人,老頭子我可從來沒有讓那小子輕鬆賺走那些錢。」

想起這麼多年來,樓監月所受到的刁難與考驗,撲簌掉淚的董曼妙忍不住瞠了易伯一眼。

就在這時手機再度響起,又是樓監月。

她飛快望了望易伯,老人家聳聳肩,擺明不涉入的模樣,她瞅睇著手機,遲疑了幾秒……伸手接聽。

「幹嘛一直打來?」

電話另一頭的樓監月聞聲,停頓了一下。「你的聲音怪怪的,在哭嗎?」

被他這麼一問,她的淚掉得更凶了。「沒有啦!」

「你有!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

樓監月聲音中咀顯的緊張與焦急溫暖了她的心,她故做鎮定地揩去淚水.「我發生什麼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是什麼人,我為何要告訴你?」

「曼妙!」

「樓監月,你再這麼大聲跟我說話,我就再也不接你的電話了!」

握著手機,她似乎聽見他按捺脾氣的嘆氣聲。

現在身在英國的他是不是正拿著話筒,閉著眼睛揉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淚光閃閃的眼眸黯了黯,只有這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她卻彷彿可以感受到別人眼中顯赫集團的少主對她付出多少包容與耐心……

她的心頭不知從哪兒湧起了一股衝動,只見她微微張開了嘴,可想說話卻又在吞尖打住,就像水裡的金魚囁嚅了半天,卻發不出一個字。

「曼妙,跟我說話。」

「……要我說什麼?」

「什麼都好,看你是要閑扯聊天,甚至是念一段報紙給我聽,只要給我一點蛛絲馬跡讓我可以感受你的心情。」

「你……」她哽了哽,倔著脾氣咽去心頭洶湧的感動。「你別說得好像很在乎我的心情似的。」

「我是在乎。」

「你才不!」

樓監月停頓了幾秒,嗓音低沉的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是這麼發現的。」

「你發現什麼了?」

她不回答這句話,反而給了他另一個問句,「你仔細想一想,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

「……關於哪方面?」

一股強烈的委屈與怒氣陡然而生,讓她緊握著手機失控大吼,「關於我爸媽那一方面!」

再也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她倏地按掉結束通話鍵,將手機扔在桌面上。

她撇開臉,倔強地用手背揩淚,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甚至不想看見易伯而眼神迴避的低下,她知道自己這種態度是遷怒。

這是不成熟的,她曉得,但是……

「監月那孩子已經為你付出很多了,現在甚至連心都給了你。」

「易伯,拜託!不要再說了。」

「你父母當年的勇氣與行為,我們都覺得很感激,也為這樣一對見義勇為的夫妻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感到遺憾和愧疚。」

像是被說中了心底最深的痛處,董曼妙倏地逸出一聲輕淺的啜泣,淚水瞬間飆出眼眶,再也承受不了的她霍地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你不應該這樣苛責一個十歲的小男孩。」

淚痕斑斑的她頓時定住了身形。

下一秒,只見她緩緩轉身,面對神情嚴肅的老人家,聽完他的話。

「事情發生的那一天,監月只有十歲,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渴望得到短暫自由的天真孩子,他沒有想過自己一時的任性會有什麼後果,沒料到你父母會救他,更沒想到這些憾事會毀了什麼,曼妙,當時他只有十歲。」

凝視著目光豎鑠的易伯,董曼妙心裡的某個角落好像有什麼被打中了……

「再說,一對勇敢救人的夫妻死在自己面前,你以為一個十歲的小男孩不會受到任何衝擊嗎?」

她的腦海中不期然地想起之前曾經目睹樓監月作惡夢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彷彿被禁錮在夢魘中無法脫身,激動地伸手揪緊胸前的衣裳,力道之大竟在自己的胸前抓出一道道鮮紅的抓痕,還有他那一聲聲按捺似的咬牙低語,不斷地重複說著他錯了……

兩行淚水靜靜地滑落她的臉龐。

鹹濕的眼淚裡包裹著她對他的心疼與不捨,還有一種欣慰

至少她很肯定,在樓監月的心目中從來沒有忘記過她那一對見義勇為的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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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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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1 00:19: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雷庚年!」

「砰」的一聲巨響,門扉驀地被踢開,狠狠撞到牆壁再用力反彈回來的聲響伴隨著樓監月驚急的低吼聲在辦公室門口響起。

雖然說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因為事出突然,仍然把北皇集團的首席秘書長給嚇了好大一跳,手中重要的合約書更是「刷」的一聲當場被他撕成兩半。

「我的天啊!」雷庚年幾乎想抱頭哀號。

但是他沒有那種時間,因為一尊行色匆匆、急如星火的剽悍戰神已經矗立在他面前。

「立刻準備專機,我要回台灣!」

「回」台灣?雷庚年真想問主子是不是用錯詞了,英國這裡才是他從小生活至今的地方吧?「少主你冷靜點,發生什麼事了?」

「曼妙不接我電話。」

也許是因為她便秘困在馬桶上,所以不克接聽?

「我至少已經有二十分鐘聯絡不上她了。」

「噢。」

雷庚年轉了轉眼珠,希望自己這一聲下意識的輕蔑低哼不會被主子發現。

遺慼的是樓監月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只見他驀地伸手揪扯下屬的衣領,隔著辦公桌將他一把扯到自己面前。

雷庚年這會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連忙用雙手撐住了桌面,極力避免身體有大幅度的移動,免得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吻上了主子的嘴唇……

拜託,他是簽了約來北皇集團賣心力的,可不是來這兒賣身的!

「曼妙知道所有事了,包括我跟她爸媽的關係.」

「是是,這真是太糟糕了,真讓人不敢置信,曼妙小姐到底是怎麼發現的呢?」

「聽說董圖秀回台灣了。」

噢哦!

「你馬上去安排,我現在就要走!」

見樓監月來去如風的轉身又要離開,雷庚年趕緊繞過桌子拉住他。「不行啊,少主,獵捕狐狸的行動現在到了收網的最後階段,你可是最重要的關鍵人,如果你不在,他一定會察覺不對勁的。」

「我沒空管這些事了。」

「你沒空也得挪出空!」神情嚴肅的雷庚年突然緊抓他的手肘,難得的展現他首席秘書長的堅決與強勢。「戲都演到這裡了,無論你有什麼重要的私人事務,你都得負責謝幕。」

迎上他誓不退讓的眼神,樓監月深知他說的是對的,但是兩人的目光就這麼僵持了半晌,然後只見樓監月懊惱而屈服地嘆了口氣,陰沉地撇開俊臉,甩開雷庚年的手.

百般焦急卻又無可奈何的他忍不住拿出手機第N次的按下重撥鍵,這一次董曼妙的手機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是被他打到沒電了嗎?還是她不耐煩的索性關機了?

她是不是打算從此之後再也不要接聽他的電話?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樓監月就急得快抓狂。

辦公室裡,他就像是一頭一籌莫展的困獸不斷地在囚困他的牢籠裡來回走動,時而焦躁地伸手爬刷頭髮,時而低頭看著手中的手機皺眉低咒。

雷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少主。

他記憶中的樓監月,從來不曾如此慌亂無措。

如果,一個高傲自持的上司要向下屬證明他真的愛上一個女人了……那麼雷庚年認為,此刻的樓監月已經充分的讓他瞭解到這一點。

「你不能夠在這個時候離開。」

「我知道,不需要你再強調一遍--」

「但是我可以。」

焦躁爬著頭髮的樓監月頓了頓,緩緩轉頭瞪著他。

雷庚年神情淡定地回應主子的凝視,「狐狸現在對於你的動態一定非常關注而且敏感,但是對我就不會。我只要理由夠完整,應該不至於讓他起疑。」

「你的意思是說……」

「我代替你去台灣吧!少主放心,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曼妙小姐--」

雷庚年停頓了一下,他原本想保證自己一定會把董曼妙送到主子面前,但是一想起那個壁花小姐也不是什麼溫馴的角色……

他嚥了嚥口水,瞬間改口,「小的一定會讓曼妙小姐接聽您的電話。」

原本滿懷期待的樓監月倏地垮下臉,懊惱地橫了下屬一眼。

雷庚年聳肩,回以一抹歉意微笑,沒辦法,您也該知道您自個兒挑上的女人並不什麼好料理的人物!

樓監月無奈,只得擺手點頭。「搭專機去台灣,現在!」

「是。」

正當雷庚年準備拿起話筒聯絡的時候,電話鈴聲率先響了起來,他旋即接聽。

「對,我是……你說什麼?」

難掩訝異的他直覺地望了樓監月一眼,然而他驚詫的聲音早在瞬間吸引了主子的全副注意力,就見樓監月顰起颯眉緩緩走向辦公桌。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確實傳達的。」

掛斷了電話,一臉嚴肅地迎上少主關切的俊顏。

「劉秘書來電告知,太爺即將結束度假行程,返回總公司。」

樓監月聞言,一時間難以反應。

太爺要離開台灣,不再待在曼妙身邊了?

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那丫頭也因為董圖秀的事情跟太爺鬧翻了嗎?

「太爺同時命令所有高層三日內不得離開,必須留守總公司隨時待命。」身為首席秘書長的他當然也在留守之列,如此一來自己確定是暫時無法前往台灣了。

思緒飛快轉動的樓監月怎麼也推敲不出其中的因由,颯眉不由得益發皺緊。

「太爺有沒有說他下達這個命令的理由是什麼?」

「據說三天后,他將在高層面前正式宣佈您就是唯一繼承人。」

面對雷庚年雀躍欣喜的神情,樓監月俊美無瑕的臉龐上卻看不見半點喜悅,反倒是滿滿的錯愕與不敢置信。

那個老頭子瘋了嗎?

現在是做這些鳥事的時候嗎?該死的,他至今還聯絡不到曼妙啊!

北皇集團的內部高層發表會就定在總公司的頂樓花園舉行。

露天的空中花園佔地三百多坪,其中還有一座氣派豪華的花景迷宮,巴洛克風的亭台香榭雕刻精細,盡顯匠心獨運的講究與巧思,鑲嵌在地面上的柔光燈在每個角落投射出光與影的微妙錯落,這一座空中樓閣更在奼紫嫣紅的花叢與蜿蜒籐蔓環抱攀繞下,於富麗堂皇間牽引出一抹神秘浪漫的風情。

宴會上,觥籌交錯、氣氛熱絡,唯獨今晚的男主角面色凝重,渾身散發出的陰沉氣息讓人難以親近。

「那個老頭子呢?」

劉秘書微微欠身,恭敬回答,「太爺正在著裝,等一下就會蒞臨會場。」

下意識地再瞥了瞥執握在手中的手機,樓監月按捺焦躁的情緒,視而不見地望著來來往往對他舉杯敬賀的高級幹部們。

「要你準備的事情呢?」

「回少主,已經準備妥當了,司機已在停車場待命,等宴會一結束就會馬上載您去機場搭乘專機飛往台灣。」

「不必等宴會結束,太爺宣佈我是繼承人之後你就到我身邊幫我掩護,讓我可以順利離開會場。」

總算交代妥當,確認每個細節都會依照他的計劃而行,樓監月強迫自己鬆開眉頭擠出笑容環視四周。

曾經,他是多麼期待這個即將舉行的發表會。

從小到大歷經了多少繼承人課程,指定任務的太爺可從來沒有對他手軟,也因為如此,很早就激起他不服輸的挑戰心態,而當眾宣佈他的繼承人身份就代表了太爺對他能力的認可。

過去,他曾經不只一次幻想著自己會多麼享受這 - 刻的成就。

可是現在他卻巴不得宴會趕緊結束,讓他得以抽身離開。

花園入口在此時出現一陣騷動,他直覺地望過去,看見大部分幹部都圍了過去。

劉秘書在一旁輕聲提醒,「太爺到了。」

他頷首,開始往發佈會台走去。

被眾人熱切圍繞的太爺眼角不忘瞥瞄孫子的行動,他一副就是準備站在台上接受掌聲之後打算閃人的態度,這讓他忍不住故意在人群中閑話家常,多停留了好一會兒,享受著孫子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握拳瞪視。

站在台上角落的樓監月一身西裝筆挺,捨棄了傳統的領帶,他改以不那麼正式卻也同樣得體的深藍色領巾取代,天鵝絨般的高級質感熨貼在他性感的喉結下,與雪白的襯衫相得益彰。

就見他雙手交握昂然佇立在聚光燈光源不足的角落,微暗的光線將他高俊頑長的身形拉曳出長長的光影,也讓他俊美無瑕的臉龐益發神秘與難以親近……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他。

神情冷硬的、氣質疏離的北皇集團少主樓監月,宛如一尊孤高冷傲的神祇。

樓監月倏地皺起颯眉。

有人……在觀察他?

他敏銳地察覺到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顰起眉頭開始環顧四周,說不清心裡迫切想找出對方的預感究竟所為何來?

宴會上人來人往,此起彼落的笑語聲和酒杯清脆的敲擊聲時不時的轉移他的注意力,似乎總是有人會躍入他的視線裡穿梭不停,他開始感到疲憊而意興闌珊……

一抹纖細嬌小的身影瞬間映入他的眼簾。

他太震撼了,幾乎忘了呼吸!

曼妙?

樓監月只覺得登時空氣彷彿全數從他身體抽離,然後又以強烈的氣勢全部灌進他的胸肺,他的胸膛激動的起伏著,目光筆直落在遠處那一抹嬌然佇立在桔梗花叢間的董曼妙。

她在對他笑嗎?還是憤怒地瞪著他呢?

不論是哪一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來了,她就在這裡!

然而,就在他伸手推開擋在面前的司儀準備下台時,擴音器開始發出聲音,宣佈北皇集團的主事者太爺上台主持儀式。

可惡,這個老頭子一定是故意的!

硬是被留在台上的樓監月懊惱地瞪了爺爺一眼,老人家的眨眼噙笑更證實了他的猜測,再顧不得跟太爺鬥氣,他的目光趕緊再落在遠處董曼妙的身上,緊緊跟隨著她的身形而移動,就怕自己一個眨眼閃神就錯失了摯愛的蹤影。

他曉得自己的心不在焉會要糟蹋了這驗證驕傲的一刻。

可是他不在乎,因為更重要的人就在他面前!

司儀說了什麼,太爺又宣佈了什麼,他都無心聆聽。

「孩子,麻煩看我一眼笑一下,要拍照了。」

太爺語氣裡的笑意太明顯,著實惹惱了他,他惱火老人家的故意隱瞞,又氣憤他的刻意拖延,新仇舊恨之餘他洩憤似的用力捏握太爺伸出的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留下這一張孫子惡瞪爺爺,似是企圖逼宮退位的經典照片。

不過樓監且已經顧不了這些了,他只知道當底下響起熱烈掌聲,就是自己終於可以下台的時刻……

而他也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了。

走向董曼妙的路程彷彿是無止境的漫長,他揮舞雙臂排開--上前祝賀的幹部,炯亮矍鑠的目光沒有一刻從她的臉上移開,灼熱如火的眼神讓董曼妙沒來由地渾身竄起一陣興奮顫慄。

互相凝視的兩人彷彿都期待著相會的這一刻。

然後,劉秘書冒了出來,擋在他面前.「少主,您是不是要--」

「走開!」

推開了劉秘書,另一個高大的股東世怕挽著和他一樣壯碩的妻子矗立在他面前,「哈哈哈,監月,你的表情怎麼這麼恐怖?來,為了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咱們來喝一杯!」

這一對體型同樣驚人的熱情夫妻就這麼一左一右的架著他,走向擺滿各式精緻餐點的長桌。

「不要!我……」曼妙!曼妙?

目光一度失去她的蹤影的樓監月又驚又急,頻頻轉頭在人來人往間焦急梭巡她的身影。

或許,他的在乎與急切感動了她,原本消失在人群中的董曼妙再度出現在樓監月的視線中,手中拿著一隻雞尾酒杯,站在他眼前與他保持著兩三個人的距離。

他的心又踏實落地。

整晚宴會上,他都心不在焉地扯著嘴角和週遭的幹部們閑聊,依戀繾綣的眸光始終落鎖在不遠處那一抹窈窕的身形上。

她身上這一襲嬌美柔嫩的天藍色高腰禮服端莊而纖細,垂墜在胸前的金穗長帶讓她看起來宛如希臘雅典的女郎一般,長髮看似隨興地綰起以一朵嬌媚粉嫩的花兒裝飾。

他的壁花小姐也可以這麼美!

他忍不住在心裡頻頻贊嘆。

再也壓抑不了想親近她的渴望,他終於擺脫掉圍繞在自己身旁的聊天人群,故做不經意地隨手拿起長桌上的一杯雞尾酒,難掩激昂情緒的緩緩走向她……

劉秘書又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少主,您要不要現在--」

「晚一點再說!」真是的,這個老傢伙是怎麼回事?一整晚只要有機會就竄到他面前,擋路擋最凶的就數他了。

「……小姐,有榮幸和你聊聊天嗎?」

頭頂飄落的低沉嗓音是如此的性感美妙,董曼妙緊握著酒杯掩飾自己渾身的輕顫,她羞澀地咬了咬唇,慢慢側揚螓首,睨視身旁高大的他。

終於……

他們兩人終於可以不受干擾地面對彼此了。

當這個念頭躍入彼此的腦海,他們倆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我不跟你聊天。」

「哦?」

董曼妙眨動著晶燦瞳眸迎視他挑眉興味的眼,「我是來聽你的解釋的。」

她熠熠閃爍的眼眸告訴他,她對過去的事情已經不再糾結執拗,只是仍然需要他的一句親口解釋。

而這,讓他如釋重負,也心存感激.

「等一下好嗎?」

「等什麼?」

等我吻完你之後,樓監月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取走她手裡的酒杯,徐緩地俯低俊臉欺近她……

她柔順地閉上雙眼。

就在即將吻上她的那一刻,突然,一隻手掌「啪」的一聲,重重打在樓監月的肩胛上。

他不覺得痛,只感到熱切的想望被硬生生打斷的憤怒,尤其當他看見董曼妙因為這打擾而疏離退避的動作,他更是覺得自己今晚受夠了!

「監月啊,來來來,恭喜你如願取得繼承人的資格,剛剛我在跟你太爺討論,你有了事業也別忘了家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還記得世伯我曾經跟你提過的那幾位富家千金嗎?從明天開始,我幫你安排和她們見面相親的事情吧?」

聞言,樓監月第一個反應是轉頭望向身旁的董曼妙。

她皺緊了柳眉,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憤怒地咬著唇,一掃方纔的含羞帶媚慢慢往後退。

不是的,冤枉啊,我不要這些的,曼妙,不要!

這個時候,劉秘書又冒了出來,以不容推拒的氣勢堅決杵在樓監月面前。「少主,專機不能再等了,請您馬上離開前往機場。」

「我--」

對哦,劉秘書不認得曼妙啊!樓監月很無力,這才想起劉秘書整晚之所以老是煩他,正是自己稍早之前的交代與安排。

「孩子,聽說你趕著去搭飛機啊?」

呵呵朗笑,心情極好的太爺走了過來,狀似熱絡地搭著孫子的肩,「老劉都跟我報備過了,專機在機場跑道等你了是吧?看來你已經找到你的溫柔鄉了,那麼快去吧,看你要飛去哪兒都行啊!」

溫柔鄉?董曼妙越聽越生氣,眼看就要拂袖而去。

又急又氣的樓監月簡直想跳樓!突然地,他感覺到太爺似乎頃勢塞了什麼東西到他手裡……他低頭一看,驀地把它捏緊。

「爺爺,你再這麼興風作浪,信不信哪一天我把你關到養老院……曼妙,不要走,你聽我說!」

太爺看著他們倆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哈哈大笑。

把他關到養老院?傻瓜,這幾次交手下來,誰關誰還不知道呢!

「曼妙,你聽我說!」

樓監月在溫室花園裡追上董曼妙,身手矯健的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拉扯,便將她旋了個身,帶進懷裡。

她防備不及,只能懊惱地揚起螓首想瞪他,卻發現自己差點迷醉在他那一雙深邃如幽幽寒潭的瞳眸裡。

他眼神裡的濃情縫蜷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溫柔撫摸她身體的每一寸,神奇地引起她陣陣的莫名顫慄……

一時間,她只覺得口乾舌燥,幾乎沒有勇氣直視他。「你跟過來做什麼?不是要去趕飛機?」

「不飛了。」

「不去可以嗎?你好意思讓你的『溫柔鄉』癡癡的等?」

她語氣裡的濃濃酸意深深滿足樓監月的心,只見他緩緩收攏雙臂,將她牢牢擁在懷裡。「那班專機是要飛往台灣的,但是既然我的溫柔鄉就在我懷裡,那麼我還去趕啥飛機?」

意思是說他本來打算宴會結束後就回台灣找她?

幾乎掩飾不了唇邊的笑意,董曼妙這才柔順的依偎在樓監月的胸前,白色襯衫的柔軟觸感和清新的古龍水香味似有若無地摩摯著她的臉頰,熾熱的體溫熨貼著她的肌膚,也溫暖了她的心。

「這裡好漂亮。」

她轉了轉眼珠,發現自己恍如置身在一座溫室打造的花園宮殿裡。

小橋鞦韆、躺椅軟榻一應俱全.夜空中的合月逐漸被片片烏雲所籠罩,空氣中隱隱浮動的沁甜幽香讓人心曠神怡。

她不曾見識過這樣的美景,好奇地輕輕推開樓監月,轉身走上那一座輕巧拱橋,在腳底下的潺潺水聲中訝異地看見有三三兩兩的魚兒悠哉游動。

她驚喜地抬頭看他!

她那鮮活靈動的神情深深牽動樓監月的心,讓他情不自禁地噙起嘴角溫柔回應,「是太爺特地命人打造的,這裡可以說是他的秘密花園。」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馬上出去--」

「待一會兒無所謂,我想那個老頭子不會介意的。」

此刻的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被那一抹佇立在小橋上的可人兒所吸引,幽然月光下,董曼妙身上這一襲粉藍長袍將纖細的她襯托得益發弱不禁風,彷彿嬌柔脆弱的禁不起任何摧折。

但樓監月深知,這個小妮子可不是那麼容易安撫的。

「曼妙,別相信董圖秀對你說的話。」

她微微一僵,故做不在意,「難道我就該相信你?」

「當然!」

「我沒辦法。」

「曼妙!」

她微露慍色的霍然轉身面對他,「你一開始就隱瞞身份接近我,從最初的立基點就是錯的,你要我怎麼信任你?說不定連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坐上我的摩托車都是你算計過的。」

「不是。」樓監月深吸了口氣按捺焦急的情緒.踩上小橋走向她。「你忘了嗎?當時你是因為迷路才到那裡的,就算我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算到你會停在那個路口。」

「我當時確實正往你的方向去,應該說我努力擺脫了雷庚年他們,正要往和你約定好的咖啡廳跑去,沒想到這麼湊巧,你就停在那裡。」

仰頭凝視昂然佇立眼前的樓監月,她細細梭巡他的眼神,想從他的瞳眸裡尋找一絲絲說謊的蛛絲馬跡。

他並不迴避她的審視,眸光依舊是那麼的深情款款。

「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你在太陽下低著頭翻找地圖的無助模樣,我在人潮中一眼就看見,當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已經坐上你的車開口跟你說話。」

董曼妙的眼瞳裡隱隱閃動著熠熠淚光,卻說不清讓自己泫然落淚的究竟是他話語裡的命定深情,抑或是他眼神裡的坦蕩無欺?

「你為什麼想要接近我?」

「我想親自看看你,不想再只是透過國際偵探把你的一舉一動寫成的文字報告瞭解你。」

樓監月似是疲憊地伸手爬了爬頭髮,聲線暗咽,「曼妙.我想我只是厭倦了一再的閱讀你,我希望可以親身體會你。」

她的回應是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裡!

這個傻瓜也在哭嗎?

他的吻嘗在她的舌尖有一種淡淡的鹹味。

她於是踮起腳尖,用力攀抱他的脖頸,熱情的將他拉向自己。

久別重逢的親吻是那麼熱烈而灼人,樓監月箍緊了雙臂幾乎想將心愛的女人揉進自己的體內,她的唇嘗起來總是帶著一股懾人心魂的甜,他發現自己就像陷入貪婪瘋狂似的不斷地索求……索求……

嫵媚的嚶嚀從她甜蜜的嘴唇逸出,他的慾望不可遏抑的被撩起,驀地,他一把抱起她,走過小橋越過茉莉小徑,沉穩的踏進一座圓拱屋頂的小涼亭。

他緩緩屈膝蹲跪,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將她放躺在蓬鬆柔軟的臥榻上。

董曼妙難掩羞澀,伸手輕輕把玩他衣領間的海藍色絲巾。

「你這樣好像英國的皇家貴族。」

樓監月低笑,輕撫她的發,「不,我是你工作室裡的小助理。」

他的謙卑換來她讚賞的親吻,一吻纏綿,他情不自禁地躺到她身旁,愛撫她纖細的嬌軀。

他的熱吻像太陽,讓她的身體暖烘烘的,而他厚實的手掌順著她的曲線溫柔地來回梭巡,每一記撫觸都是那麼地迷人,叫她忍不住悄悄傾身更加貼近他。

「今晚,我的壁花小姐真美。」

棲枕在她頸畔性感低語的樓監月低聲贊嘆,火熱的氣息吹吐在她敏感的脖頸肌膚上,引起她陣陣癢意而嬌笑。

「是易伯幫我挑的禮服,他說你喜歡雅典風。」

樓監月將俊臉埋在她胸前幸福低嘆,蒲扇大手鑽進了長袍禮服底下,愛憐地撫摸她的大腿曲線。

「看不出來那個老頭子還挺瞭解我的品味!」

漸漸地,董曼妙的低笑轉為按捺似的嬌喘與低吟。

他的手彷彿具有神奇的魔力,總是知道怎麼樣的撩弄能夠牽引出潛藏在她體內最深層的渴望。

依偎在他懷裡的纖細胴體變得敏感而脆弱,他的每個撫弄撩撥她最嫵媚的回應。

濕熱的親吻灼燒著彼此最後一點僅存的意識,生澀而無助的董曼妙緊緊攀著他的脖頸,承受著他修長的指尖在自己的私秘挑撩出甜美的溫暖悸動。

纖細的嬌軀虛軟顫慄,她想蜷躲在他的懷裡捱過每一次的情慾狂潮,可被他撩起的顫悸一次比一次強烈,迅速堆築的快感在她體內喧器肆虐,她只能在他懷裡無助吟哦,緊繃的身體和用力握起的青蔥指尖在在宣示著情潮的劇烈與洶湧。

她難耐的開始推他,「不要了,樓監月,我不要。」

「別怕,我在。」

他以一記強勢親吻封印她的抗議與退卻,備受撩撥的他咬牙按捺極欲得到解放的衝動,直到確定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他才猛然放縱一挺--

董曼妙以為自己就要在他懷裡窒息,另一波強烈的快意隨即而來展開,他好似在她的耳邊呢喃著性感迷醉的愛語,但是她並不確定。

直到後來,他在她的身體裡點燃耀眼的愛火,火花磅礡絢爛地炸開!

董曼妙臣服在愛人引爆的高潮快意裡,在他精壯的臂彎中疲憊地沉沉睡去。

浙瀝瀝的雨聲此起彼落地灑落在溫室的玻璃屋頂上,喚醒了睡夢中的董曼妙。

她緩緩睜開眼睛想翻身,卻發現自己被箍緊在一具溫暖精壯的偉岸身軀中。

意識在剎那間清醒,她赫然發現自己被「夾」在樓監月頎長的雙腿間,以他的手臂為枕,他的胸膛為床。

而此刻,未曾睡去的他正用修長的手指撩起她的一縷髮絲,繞在指尖把玩。

「什麼時候開始下雨的?」

她忽然有些害羞,蜷縮在愛人的懷裡不敢抬頭。

她嬌羞的模樣讓他難忍憐愛地俯首吻了吻她的發,「你睡著後沒久就開始下了。」

「對了,發表會!你的繼承人發表會--」

「早就結束了吧?別緊張,就算我這個主角消失,那些人仍然有辦法自得其樂的。」

董曼妙仰起螓首瞅視他,有些歉疚,「我是不是毀了你這一生最要的場合?」

「不,你用很珍貴的方式替我慶祝這一晚,謝謝你!」

突然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為他所獻出的,她更加羞澀了,窩回他臂彎裡,好掩飾這份尷尬。

他卻溫柔地拉開她,屈指抬起她的下顎,迎視她的眼。

「嫁給我好嗎?」

董曼妙瞅著他,驀地懵了。

「我不會要你現在立刻回答我,但是--」

感覺他放了一個東西到自己的手裡,她怔怔地低頭往下望--

是易伯的玉牌?

「後天會有一場正式而公開的盛大晚宴,太爺會對外宣佈我的繼人身份,曼妙,如果你願意嫁給我,那一天請你帶著它來找我。」

她捏握著手中沉沉的碧玉,微啟著嫣唇仰望他,一時無語。

兩天后--

一個來自台灣的壁花小姐身穿俏麗的短禮服,在北皇集團的現任主事者樓太爺的牽挽下,緩緩走進晚宴會場。

最醒目的,就是她白皙纖巧的脖子上所配戴的商湯古玉。

一身筆挺裝束的樓監月欣喜若狂地拋下眾人,大跨步走向她,他難掩驚喜的凝視董曼妙胸前的美麗玉脾。

「太爺找人幫我用金線編織一個小巧的網袋,把它做成一條項鏈,好看嗎?」

「美極了!」

不知為何,她竟羞澀得有些不敢抬頭看他.「謝謝,這個方法我想了好久--」

「我說的是你,美極了。」

他突然當眾屈膝跪在她面前,剎那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原本熱鬧的會場瞬間安靜無聲。

「樓監月?」

「我想,這表示你願意嫁我為妻?」

「你快起來,大家都在看!」

「快嫁給我,曼妙。」

她遲疑了幾秒,在眾人的注目下嬌羞頷首。

現場登時響起一陣熱烈掌聲,一旁的太爺更是滿意地點點頭呵呵朗笑,走到台上接過司儀手中的麥克風,宣佈今晚除了是北皇集團正式向各界宣告繼承人人選,同時也是這位接班人的定婚宴。

氣氛益發熱絡了,恭賀的掌聲與酒杯清脆的碰撞聲此起彼落。

不過,那些彷彿都跟這一對深情相視的戀人無關。

心滿意足的樓監月站起身將可愛的未婚妻擁入懷中,修長的指尖溫柔撫觸她纖巧的臂膀,還有一句最重要的話沒有跟她說--

「曼妙。」

「嗯?」

「事實上,你爸媽在臨終前有一句話要我轉達給你,現在,我連同你父母的份一起告訴你……我愛你!」

說完,他緩緩俯低俊臉,以繾綣愛語在他泫然欲泣的小未婚妻唇上甜蜜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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