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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自願擔任小探子
涼風徐徐,院里花香隨著清風吹散到每個角落,天邊逐漸染上淡淡的橙紅。
「姊姊,姊姊,我回來了!」
喬歆放下手中的炭筆,起身要去迎接從書院回來的喬瀟,就見一個穿著藍色袍子的圓嘟嘟身影如小炮彈一般朝她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她。
「姊姊,我回來了,瀟兒想死你了。」喬瀟圓圓的腦袋直往喬歆的懷中鑽,「姊姊想不想我?」
「姊姊當然也想你。」喬歆一看到喬瀟這模樣,整個心都軟了。
「我就知道姊姊一定也想瀟兒。」喬瀟心滿意足的享受著姊姊的疼愛。
「少爺,您回來了。」福娘得知喬瀟到了,趕緊放下手中的工作,自廚房匆匆趕來,進門就見到喬瀟抱著喬歆撒嬌,連忙制止,「少爺,您已經八歲了,不能再讓小姐抱了。」
「哼,誰說的,我在姊姊眼中就是個寶寶。」喬瀟不依的板起肉嘟嘟圓圓的小臉蛋。
「可是,少爺……」
擁有現代靈魂的喬歆可不吃古代老祖宗那一套,什麼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她只知道親情跟愛情一樣都是需要培養的。
她制止福娘,說道︰「女乃娘,瀟兒還小,在外祖家時他就常這樣黏著我,現在回到京城了卻不準,他會難過的。要改掉一個習慣得循序漸進,急不得,等他大一些,想將他拘在身邊他怕是都不願了呢。」
「我就知道姊姊不會不準瀟兒抱。」喬瀟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夫子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是他才不管,他就是喜歡跟姊姊在一起黏著姊姊,他自小就是姊姊帶大的,不親姊姊要親誰。
穿越到這,最讓喬歆上心的人就是喬瀟這個弟弟。在現代她也有一個跟她年紀相差不少,感情卻很好、很喜歡跟她撒嬌的弟弟喬瀕齊。
喬瀟一點都不像是古代官宦人家的孩子那般拘謹,生性活潑,鬼靈精怪,跟瀕齊的性子很相像,也難怪她會將對瀕齊的關愛全轉到喬瀟身上。
福娘見喬歆這麼維護也就不再多說,不過還是提醒道︰「小姐,少爺,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就算了,但在外頭千萬不能讓少爺抱著您,若是被人看見,可是會惹來許多不好的傳言。」
「女乃娘,瀟兒可是你一手帶大的,他的性子你還不清楚?也就沒有外人時才會跟我撒嬌,在外他可是個一板一眼的小老頭。」
「就是,福娘,你不用擔心我,我小歸小,不代表我不懂事。」
「那老奴就放心了。」
「瀟兒,餓了吧?」喬歆模了模喬瀟的頭。
喬瀟松開圈著喬歆的手,點頭,「有點。」
「姊姊知道你今天回來,特地到甜馨齋買了你喜歡吃的糕點,有玫瑰糕跟桂花糕。」
「小姐,再過不久就要用膳了,可別讓少爺吃太多。」一旁的福娘連忙道。
「女乃娘,我有分寸。」
「好的,那老奴就先到後頭廚房忙了。」
喬歆微點下顎後,搭著喬瀟的肩走到桌邊,打開桌上那幾個食盒的盒蓋,「你先吃一兩塊稍微止饑就好,女乃娘知道你天會回來,一早就在廚房忙了,你若是吃太多,一會兒吃不下晚膳,女乃娘會傷心的。」
「姊,福娘煮了什麼好吃的?有我喜歡吃的栗子雞嗎?」喬瀟接過她遞來的桂花糕,咬了一口才問道。
「當然有,還有糖醋魚、咕磋肉、蔥爆大蝦,都是你這個小嘴饑愛吃的。」她寵溺地擰了擰他的俏鼻。
「我哪有嘴讒!」
「還說沒有,瞧瞧你這圓滾滾的身材,不是嘴饑,怎麼會吃成這般呢?」
「姊,我這是嬰兒肥,你忘了嘛,這是你說的,還說等我長高了就瘦了,會是俊美的小鮮肉一枚,是個潛力股!」喬瀟滿嘴糕點,囫圇的說著。
「是是是,你是潛力股,小小小鮮肉,小帥哥。」她輕捏了下他粉女敕的臉蛋,調侃著。嘩,瀟兒的腮幫子真是好模,粉女敕女敕的,若不是怕被人冠上殘害國家幼苗的名頭,她真想咬上一口啊。
「姊,不要吃瀟兒的女敕豆腐。」他眯細了小眼楮。
喬歆眼尾抽了抽,「方才是誰還抱著我說他還是寶寶的?」
「那不一樣!」喬瀟將剩下那一口糕點吞下,端過方才喬歆倒給他的茶水喝著,眼楮忽然瞄到喬歆寫到一半的手稿,「姊,你又有新的題材了?」說著說著便將那張稿子拿過來仔細瞧著,「你這次寫誰?」
「你看啊。」
忽地,喬瀟眼楮瞪大,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姊,你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敢寫爹的是非,雖然你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當朝官員隨便一猜也知道你說的是爹,你不怕爹發火,把你送回江南?」
「哼哼,你覺得我會怕?」
「當然不覺得,我覺得爹反而怕你。」
一想到他們姊弟剛跟久違的父親相見時,姊姊哭得梨花帶雨,讓爹對他們姊弟愧疚得要死,姊又用她那讓人酥酥麻麻的嬌柔聲音從爹那里坑到好多東西,同時還讓爹割……割……對,姊說過那叫割地賠款!
反正姊這麼一哭一抱怨,不只讓爹同意送他進白麓書院,他們姊弟回到京城後也可以隨意出門,且不用稟告祖母,更從爹那里坑到了一大筆銀子。
他活了八年,第一次發現姊姊這麼會演戲,說掉淚就掉淚,簡直比戲子還會演,這麼百變的姊姊簡直讓他崇拜死了。
姊姊自從落水醒來,性子大變,不再像以前為了當大家閨秀裝模作樣,連笑都不敢咧嘴大笑,哭也只敢在沒有人的地方偷偷抹淚。現在的姊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就像書上教的愛恨分明。
雖然不管是以前溫柔的姊姊還是現在活潑的姊姊,都一樣的疼愛他,但他還是比較喜歡這樣鮮活的姊姊,不僅會跟他一起使壞,還會教他怎麼使壞不被發現,他簡直是……愛死了。
要不是他現在必須住在書院,他一定把那個妄想將他從姊姊身邊帶離的姑姑跟她的兩個女兒整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我長得這麼美麗動人,心地善良溫柔,人畜無害,爹怎麼會怕我。」喬歆裝可愛捧著臉浮誇的說著。
「姊,你不心虛嗎?」
心地善良、人畜無害?是啦,姊姊心地是很善良,才讓姑姑母女三人拉了三天肚子,還從爹手中坑了一筆創業基金。
什麼叫創業基金他是不懂啦,反正就是銀子。
喬歆用力點頭,「我說的都是事實,一點都不會心虛。」
「好吧,不過,姊,你是不是太久沒有用你自制的磨砂膏去角質了?」姊姊落水醒來後簡直快變成萬能的了,連香胰子都會做,還特地為他專門做了幾塊屬于他的香胰子給他帶去書院使用,讓他每天香噴噴的不會有汗臭味,同窗們都羨慕得不得了。
「好啊,你這混小子,竟敢拐著彎說你姊我厚臉皮!」她裝腔作勢的撩起衣袖,雙手圈著他的頸子,一副要好好教訓他的模樣。
喬瀟是個很有眼力的小朋友,連忙認錯,「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拐著彎說,而是該直接明說——姊你臉皮真厚。」
喬歆氣道︰「你還是我弟弟嗎?有弟弟這麼說姊姊的?」
「絕對是親弟,姊,瀟兒從出生開始,一直到上書院之前,每天都跟姊姊在一起,所以絕對是親弟,福娘跟爹都可以作證!」喬瀟用力點頭,還舉手做發誓狀。
喬瀟這活寶讓喬歆又好氣又好笑,她重重自鼻腔里哼了哼便松開他,食指用力戳了下他的腦門,「你嘖,上書院讀書,好的沒學到,倒是學得油腔滑調回來,現在敢消遣我了。」
「姊,我分明是跟你學的。」
「我有教你消遣我?」
「姊,我這是舉一反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喬歆翻了翻白眼,決定不再跟喬瀟說話了,這小朋友實在太討厭了,「好了,你去那邊坐好,跟我說說你在書院的生活。」她拿過炭筆跟方才寫到一半的草稿,打算繼續完成。
「姊,我都回來了,你還忙這些做什麼。」喬瀟湊過去看她所書寫的內容。
「雜志大賣,我必須乘勝追擊,趕緊將下一期內容寫出來,讓那些學子抄寫後裝訂。」
當她決定開雜志社後,便讓牙子找了一批字寫得工整、畫工也優良的清貧學子來替她抄寫雜志內文和繪制插畫,找粗工裝訂後便上市。
「姊,你不是說要做一種印章用來印書,還沒做出來嗎?」
「那叫活字印刷,最少也要做出七八百個字左右才能開始大量印刷,現在正在請雕刻師傅雕字,還沒那麼快,所以必須先靠手寫搶先機。」
「對了,姊,我也有八卦要賣給你!」喬瀟拉過他的書包,從里頭拿出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姊,這個你瞧瞧,肯定會成為熱門主題的。」
「你在書院能有什麼小道消息?」
他仰起下巴一副得意模樣,「大家一定會喜歡的,主角可是令上一期雜志熱賣的熠王喑!」
「熠王?那我可得仔細看看。」她接過那疊紙張仔細翻閱著,「不過你在書院怎麼會知道熠王的事?」
「熠王是我們的騎射教席。」
「什麼?他是你們的騎射教席!」
喬瀟用力點頭,「聽師兄們說原本教騎射的是一位將軍,但是前些日子受傷了,因此請熠王暫代職務前來教我們,那我就有機會觀察他了。」
「不錯啊,瀟兒,你這幾則消息確實夠八卦。」她稱贊道︰「你的觀察力這麼敏銳,分析也夠客觀,想不到我們瀟兒也能夠成為一名小記者啊。」
這小子真不愧是當朝宰相的兒子,遺傳了他的文采,小小年紀文章就寫得有聲有色,繪聲繪影,引人遐想,簡直是妥妥的小狗仔一枚。
看著喬瀟的字,瞧他小小年紀就寫了一手好字,可是她呢?一手狗爬字。
沒辦法,誰讓她不會用毛筆,只能用炭筆寫,看來她不找點時間練字是不行的,日後肯定會被瀟兒笑。
得到姊姊的誇獎,喬瀟眼楮亮晶晶的,小都翹起來了,興奮的問著,「姊,那我可以幫你寫你說的追蹤報導嗎?」
「你要寫追蹤報導?誰?」
「熠王跟我們爹一樣是全京城女人最想嫁的男人,只要有他的消息,肯定會造成人們瘋狂搶購雜志,我在書院里最容易觀察到他,所以我要寫他,可以嗎,姊?」
「你不怕被發現後會被他抓起來抽一頓?」
「要不姊你幫我跟書院請假,我在家觀察爹,寫爹的小道消息,京城那些寡婦還有未嫁的大齡女子不是很垂涎咱們爹嗎,我就追蹤爹,你那雜志肯定可以再熱賣一波。」
「瀟兒,你這樣出賣自己的爹好嗎?」
「又不是讓爹去賣身,不過是透露一點他的消息,讓那些愛慕者知道,滿足她們的渴望,同時又能夠讓你的荷包賺滿滿,何樂而不為?我們這是雙贏。」喬瀟說得頭頭是道。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別跟我說是你們書院。」
「當然是小舅,以前在江南,小舅每天在我耳邊念叨、我都記下來了,這會兒正好用得上!」
喬歆嘴角一抽,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江南外祖家的小舅自小不愛讀書,喜歡走南闖北的做生意,為人海派重情重義,但為了達到目的,有時也會扯一些歪理。
「姊,你讓我幫忙好不好?你的雜志社草創,我也想盡一份心力,有著地緣之利,我肯定是你最好的小探子,姊!」
喬歆思考了一下,點頭,「可以,不過你要跟蹤熠王,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他發現。當狗仔的第一要件不是如何搶得獨家,而是學會如何隱藏,不被當事人察覺自己被跟蹤。」
「姊,放心啦,白麓書院里有不少熠王的崇拜者,他身邊常圍著不少人,我混在其中便是。」他拍胸脯保證,「反正若是出事被抓到,推爹出來就是。」
這小子根本是妥妥的坑爹,既然他打定主意,那就答應他吧,正好自小訓練這小家伙的文筆跟對時事的敏銳度。
「那好,有關熠王的追蹤報導就交給你,不過你凡事一定要小心謹慎為上,知道嗎?」
「沒問題!」
朝陽剛從天邊升起,金黃色的光輝緩緩籠罩大地,還在熟睡的喬歆卻被福娘喊起。
「小姐,小姐醒來了,時間不早了,今天可不能賴床,趕快起來。」
「女乃娘,時間還早,你不要吵我,讓我再睡一會兒。」喬歆睡眼蒙朧地咕噥了聲,拉上被子翻身繼續睡。
「我的好小姐,今天可不能睡,趕緊起來,去遲了老夫人又要借題發揮了。」瞧她這喚不醒的貪睡模樣,福娘急得直搖著她。
一會兒,喬歆實在受不了福娘在她耳朵邊不斷叫著,還伸手搖晃著她,只得投降,不情願的睜開眼楮,「女乃娘,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非得跟我作對不讓我睡,我昨晚寫稿寫到午夜才睡,現在正咽。」
「小祖宗,您先到松柏院跟老夫人請個安,回來後您要怎麼睡都依您。」
她努力地睜開又快閉起的眼眸,「到松柏院跟老夫人請安?今天是什麼日子?」
「小姐,今日是十五,您可千萬不能遲到。這會兒兩位表小姐恐怕都已經到松柏院了,咱們不能遲了。」
兩位表小姐看起來人畜無害,可說起話來話中有話,棉里帶針,又特會哄誘老夫人,讓老夫人對小姐諸多嫌棄。
小姐若是太晚去松柏院,也不知道那兩位表小姐又要如何給小姐上眼藥。
「今天又十五了?」喬歆在心底哀號了一聲,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啊,半個月又到了。
「是啊,小姐趕緊起來漱洗。」福娘扶她坐起身,端過一杯溫開水讓她醒醒神。「對了,香案已經擺設好了,從松柏院回來後再跟恩公上香,請求老天爺保佑恩公長命百歲,小姐可別在松柏院待太久。」
「香案,恩公?」惺愴的眼楮倏地睜開,她一頭霧水的看著福娘。
「小姐,您該不會把恩公給忘了吧!」福娘皺起眉頭,看著她一臉迷茫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小姐,恩公把您從水中救上來,做好事卻不留名,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老奴向小姐您提議,替恩公設一個長生牌位,每日為恩公上炷清香,請老天保佑恩公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在外出入平安,小姐您同意的。」
「不,我的意思是……這個長生牌位做好了?」
「是的,前幾日就做好了,昨日老奴特地請萬佛寺的住持星空大師替恩公寫長生牌位,還看好了日子,要擺設香案鮮花素果啟稟上蒼,今天午時正是好時辰,可不能錯過。」
喬歆眉尾微挑,有些不耐地應道︰「好,我知道了。」
福娘一看她微變的臉色,隨即知道她不悅的原因,壓低聲音小聲道︰「小姐,恩公是為了救您才會做出那孟浪的行為,知道這事的只有恩公跟您還有老奴。恩公不留名,顯然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一事,小姐的聲譽算是保住,即使您心里不舒服甚至感到羞恥,但不可否認是恩公救了小姐一命,因此這長生牌位是一定要設的。」
「我沒有不高興。」更不會感到羞恥,就是個人工呼吸,有什麼好羞恥的。但是這話她是不會對女乃娘說的,否則女乃娘會嚇得昏倒的,以為她變成一個不知羞恥的姑娘了。
「那小姐……」
「設這長生牌位,被老夫人跟姑姑她們知道後,她們肯定又要借機生事,我只是煩這一點。」喬歆換了身衣服,下床套上鞋子。
「她們不敢的,救命之恩可是天大的事情,小姐為恩人設長生牌位,這事說出去只會為小姐迎來美名。兩位表小姐已經到了說親年紀,有不少媒人上門,她們若是不想找門好親事,想背上忘恩負義之名,大可將這事往外說,去找小姐的麻煩。」
「她們會忌諱就好。」
「對了,小姐,星空大師交代過,恩公不慎留下的那塊玉佩,屆時要一起放到長生牌位旁。有沾染恩公氣息的隨身飾物放在一邊,神佛更能保佑恩公出入平安。」
喬歆擺擺手,接過桂圓遞過來沾著鹽粒子的柳條刷牙,一邊刷一邊指著放置玉佩的箱籠,冏圃的說著,「我知道了,桂圓,去將那塊玉佩取來交給女乃娘。」
「是的。」桂圓放下手中的毛巾,走向她所指的箱籠。這時外頭傳來一記十分有朝氣又開心的呼喊聲——
「姊姊,姊姊,你醒了沒有?」
喬歆才將漱口的水吐掉而已,喬瀟就已經沖進她的屋子。
「早醒了,瀟兒,你今日怎麼這麼早起床?」她堅持小朋友一定要睡飽,所以只要在府里,她就不準任何人七早八早將喬瀟叫醒讀書。
想讀書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他這年紀就是要睡飽,日後才能長得頭好壯壯的。
「姊,書院卯時就得起床早修,不能賴床,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時間到就醒來了。」
這時桂圓捧著一個瓖貝雕花木匣走了過來,「見過少爺,少爺用早膳了嗎?」
「還沒,我要來跟姊姊一起用。」他搖頭,看向桂圓時,視線立馬被她手中那個木匣給吸引,「桂圓你手里拿的是什麼?」
「少爺,這里頭裝的是小姐救命恩人的玉佩。」
喬瀟拿過木匣,「我看看。」
木匣蓋子一打開,一枚流淌著晶瑩流光的翠綠玉佩隨即出現,他將玉佩拿出來迎著陽光仔細端倪,驚呼,「這塊玉佩好漂亮,一看就是頂級的翡翠,瞧瞧這水頭!」
淨完臉的喬歆輕笑了聲,「你小小年紀能知道什麼漂亮,什麼是頂級的?還水頭!」
「我當然知道,書院有監定課,才剛教過如何初步監賞玉佩,我都還記得呢。」
「不是吧,你們連這個都教?」白麓書院所教的也太全方位了,像極了現代的貴族私立學校,各種能提高身分學識的課都教。
「教啊,還特定請了京城最有名的珍寶齋的掌櫃來教我們,從挑選石材開始到成品的監定,讓我們有初步的認知,才不會因為年紀小被無良的商人騙了。」他一邊說一邊仔細瞧著玉佩上的雕花。
「那你瞧了半天,可有瞧出什麼?」
「這雕工不簡單,十分精細,是匠人的手藝,你瞧這上面雕的龍……」話到嘴邊,他倏地停住,有些驚詫的側過頭看著喬歆,「姊,五爪龍不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用嗎?」
「是啊。」她點頭。
「這塊玉上頭雕的是龍,還有五個爪!」
她眼楮亮了下,「五爪!」
「是的,你看。」喬瀟指著上頭的龍爪。
她睜大眼楮瞧了瞧,「真的有耶,瀟兒你真厲害,這塊玉佩我看了許久都沒發現呢!」
「龍身上頭還刻著一朵蓮花呢,你瞧。」
「想不到還有朵蓮花,不細看還以為是龍鱗片呢,這個雕刻師的工藝真是厲害,將蓮花完全融入龍鱗之中。」她佩服的低呼。
「姊,你沒有想到嗎?」
「想到什麼?」
「你的救命恩人身分不簡單,龍是皇帝的象征,自古以來唯有皇帝能使用五爪,而這塊玉佩上刻的龍正是五爪的。」
「可我那位救命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皇帝,爹不是說過皇帝如今三十九歲,我聽女乃娘說,那日救我的那位公子看背影大約二十出頭,可不像個大叔。」她拇指月復撫模著下巴,回憶當時福娘說的。
「我想這玉佩是姊姊恩人家族的祖傳寶物。」喬滿用著他的小腦袋分析,「這麼貴重的飾物,一般來說不可能放在店鋪明目張膽的買賣,就是當鋪都不敢接手。」
「你說的沒錯。」她欣喜的揉揉喬瀟的腦袋,「想不到你年紀小小分析事情還頗有一套,不錯不錯!」
「那是自然,也不想想爹、外祖父跟大舅是誰,我怎麼可以丟他們的臉。」他得意的抹了下挺翹的鼻子。
爹是當朝宰相,外祖父曾經是白麓書院的山長,大舅可是狀元郎呢。
不過大舅天性豪邁,不拘小節,當官之後深深覺得官場不適合他,待任期一滿便辭官,而後到處雲游四海,這幾年才安定下來開了間小書院教書。
「不管小姐的救命恩人是誰,我們都必須對他心存恭敬。」福娘示意丫鬟們將早膳擺上桌,笑著拿過喬瀟手上的玉佩。「小姐,少爺,這玉佩代表著小姐的救命恩人,必須放在長生牌位旁一同享受著香火,保佑恩人平安順遂。」
喬歆一臉不在意,「放吧,放盒子里壓箱底跟放在長生牌位旁都一樣。」她看向喬瀟,「瀟兒,你先用膳,姊姊換件衣裳就過來陪你,然後我們再一同前往松柏院請安。」
「好,姊,你不用急,慢慢來,今天兩位表姊不會過去松柏院的。」喬瀟夾了塊豆腐放到碗里配著清粥吃。
「她們今天不會過去松柏院?這倒是稀奇!」
「慧蘭表姊今天要去相看,慧珍表姊要陪著她一起去,兩人現在應該急著打扮。聽說今天相看的對象是工部侍郎黃大人的三公子黃紹麒,這黃紹麒據說一表人才,二十歲已經是個秀才,前途一片光明。」裔瀟一邊吃著粥,一邊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她。
「瀟兒,你不簡單啊,才放假回來一晚就打聽到這些,你姊姊我養了不少小狗仔,這消息卻還沒傳到我這里來。」
以喬嬌嬌那種仗著自己兄長是宰相,一向作威作福又眼高于頂的,怎麼可能挑工部侍郎當親家,不是一品官員或是皇親國戚,她是看不上眼的。
想來是因為護國寺那件丑事,所以急急忙忙想將秋慧蘭嫁出去,否則不可能降低身分讓自己女兒跟一個三品官的兒子相看,這兒子還不是長子。
「那是因為還沒到放飯時間啊,那些等著領糧食的狗仔們都還在院門外等著,是我先溜進來討要打賞了。」他笑著隱喻回應,「姊,那我有沒有打賞?」
「有,瀟兒想要什麼?」喬歆換了套水色青天的曲裾,發髻上簪著根薔薇花簪子,打扮十分簡單素雅卻掩蓋不了她的柔美姿色。
「一會兒姊姊陪我去逛街吧,來到京城後,我都還沒有好好逛過京城。」
「成,等請完安就出門逛街。」
「小姐,少爺,要先給恩人上三遍香後才能出門。」一旁的福娘馬上提醒他們。喬歆見喬瀟臉蛋垮下便說道︰「女乃娘,上一次香就可以了,你不要掃瀟兒的興了。」
「小姐,這樣不夠誠心。」
「心意有到就夠了。」她其實根本不相信這樣就能讓對方長命百歲,以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只會認為他們是詛咒他早死,不然沒事做什麼給他刻個牌位。但這里是古國,也只能順應了。
見福娘還想說些什麼打消他們出門的念頭,她立馬道︰「女乃娘,瀟兒十天半個月才放假一次,明天又要回書院了。」
福娘一想到十天後才能再見到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少爺,不忍心讓他失望,只好稍稍讓步,「這樣吧,一會兒小姐上了第一炷香後就帶少爺出去逛街,剩下兩炷香,老奴讓桂圓代替小姐上香便是,日後每天早晚三炷香跟一部經書,香火不斷,恩人才能得到庇佑。」
「就是,就是。」福娘這麼說,喬瀟就開心了,連忙夾了顆蛋給喬歆,「姊,快吃,吃完我們趕緊去松柏院請安。」
灰衣男子領著她們進入雅韻茶樓,來到二樓的一間雅間。
灰衣男子敲了門板兩聲後,推開門扇做出請的手勢,「喬姑娘請。」
她領著桂圓忐忑的踏進雅間,雅間內燃著香,她聞到一股十分舒服的清淡香氣,緊繃的心情隨之放松。
她抬眸看向坐在窗欞邊,姿態懶散卻帶著一抹渾然天成的優雅氣息的男子,整個人頓時愣住。
竟然是稍早不小心撞上的那位美男!
「小姐,他……」桂圓也認出他來,驚呼出聲。
喬歆馬上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安靜不要多說話。
從熠王淡漠的表情看來,他對自己並沒有印象。也是,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不小心撞到的陌生人有印象的。
「小女子喬歆見過熠王殿下,不知殿下派人將小女子找來,有何要事?」她領著桂圓見禮。
段允蓮冷睞她一眼,赫然發現來的竟然是稍早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位姑娘,原來讓沐風氣得牙癢癢的風月雜志社是她創辦的!
他壓下心頭的詫異,將風月雜志丟到桌幾上,直接了當質問,「這是你出刊的?」
不等段允蓮開口讓她起身,喬歆逕自直起身子,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是的。」
當初雜志社辦理登記時,她借用便宜老爹的關系,甚至用了假名,沒想到還是被查到她是創辦人,想來這熠王也不是繡花枕頭,因此她也不否認。
「你不知道污蔑皇親國戚、造謠生事是會被判刑的?」
「請問熠王殿下,這本雜志里頭是否有提到您的名諱,或是指名道姓地直指您?」
段允連看了眼一旁搖頭的沐風,「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指控小女子污蔑皇親國戚,造謠生事?」
「你就算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你寫的是何人。」沐風搶話道。
「若是當事人要對號入座,您認為小女子有辦法阻止?」她冷冷看向沐風反問著。
沐風愣了下,而後語氣嚴厲地道︰「喬姑娘,今天找你來不是聽你辯解,重點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是無中生有、捏造事實?」
「捏造事實?這位公子,小女子有憑有據,雜志里頭的內容全是經過調查確定無誤後才刊登,並未涉及污蔑造謠!」她板起臉來拒絕承認這罪名。
開玩笑,她身為記者,最厭惡的就是假消息,怎麼可能發布不實內容。
「什麼叫有憑有據,這雜志上寫的根本都是子虛烏有,說本公子包小倌,逛官倌館,你知不知道那是本公子的產業,本公子難道不能去視察自己的產業!」一旁的沐風忍不住了,抄過面前的雜志指著其中一篇憤怒的指控著。
「官倌館,您是……」她眨了眨眼,有些困惑的看著磨著牙的沐風,「唷,想來公子您是沐風少主了。」
「哼,算你有眼色,沒錯我就是沐風!」他甩下手中雜志,怒聲指責,「知不知道你這篇報導差點害死本公子!」
「官倌館是你的產業?」她眯起眼楮用著一種略帶審視的眼神瞅他。
「懷疑啊!」
「想來這產業是你私下瞞著家族開的,既然如此,你進出小倌館為何不隱密些,變裝後再進入,這就不會被人認出來,反而高調進入官倌館,深怕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都不擔心家族的人知道了,怎麼還好意思反過來指責我們將你的事情報導出來!」她挺直了身子反駁,「而且我已經夠有道德與良心了,並未指名道姓寫出你的名諱。」
沐風差點被她的說法給洗腦,以為真的是自己太高調,才讓人有機可趁。
「你行啊,還挺能言善道的,分明就是你報導不實,卻把責任歸咎到苦主的身上。」
她掃了眼沐風忿忿的臉龐,環視雅間,選了個距離兩人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的位子大方落坐,毫不客氣的拿過桌幾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呷著,這才道︰「兩位此番前來,莫非是因為風月雜志為兩位帶來困擾,沐公子要小女子跟兩位道歉?」放下手中茶杯,喬歆起身,雙手交疊置于左腰側,微微屈膝致歉,輕聲柔語恭敬的說著,「小女子在這邊向熠王爺及沐少主道歉。」
「誰要你道歉,一句話就想揭過,門都沒有!」沐風絲毫不接受。
「那……沐少主的意思是?」
沐風看了下一旁未再出聲,只是撐著下頷看戲的段允蓮,見他眼瞼微斂,端起一旁的茶湯呷著,便知曉他心底所想。
「意思就是要你將雜志社收起來。」
她眨了眨眼,語調略略拔高,「你說什麼,收起來?」
「沒錯,要我們原諒你,就將雜志社收掉。」
她倏地板起臉,幽冷眸光怒瞪著沐風,「這是沐少主的意思抑或是熠王爺的意思?」
「都是。」
她轉頭看著雲淡風輕像個畫中仙一樣出塵的段允蓮,「王爺,這也是您的意思?」
段允蓮端過茶盞輕嘗了口茶湯,語調淡然無波,「沐風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熠王也是要小女子將風月雜志社收掉?」她眯細美眸沉聲再問一次。
段允蓮不假思索,「自然,姑娘家最好是在家相夫教子,彈琴刺繡,實在不適合拋頭露面做生意,更不宜寫那些不入流,沒有憑據禁不起追查的東西,制造社會亂源。」
什麼叫做不入流?喬歆心頭那把火瞬間被點燃,悻悻反駁,「熠王殿下,小女子方才說了,所有事情都有經過調查,確定消息正確無誤後才刊登,絕對沒有任何一條符合您所說。百姓有知的權利,我這是在造福人群。」
「你可真大言不慚啊!」沐風拍手,揶揄,「造福人群,喬姑娘,需要本少主幫你蓋間廟,讓人早晚三炷香供奉你嗎?」
「謝了,我吃五谷雜糧,不吃香燭,若是你銀子多,請把你要替我蓋廟的銀子拿出來,在城外用我的名義搭棚施粥,我替那些窮苦人家感謝你,我也會表現我最大的誠意,替你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祈求上蒼保佑你長命百歲。」她喬歆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想損她,門都沒有。
被反將了一軍,沐風頓時瞪圓了眼,不知如何反駁。走遍大江南北,他還真沒有見過這麼伶牙俐齒的女子,不僅沒被他嚇哭,竟然反過來要替他立什麼牌位!
呸,他還沒死!
喬歆得意的揚著一邊唇角看著沐風吃癟的表情。
段允蓮眯起漂亮的桃花眸,看著喬歆,發覺她十分有趣,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化出這麼多表情。
而最讓他感到吃驚的是,他竟然認得她,這是除了母後之外第一個他認得出來的女人!
接收到他審視的眸光,她連忙收斂得意的表情,認真正經的看著段允蓮,「熠王殿下應該也覺得我說的有理吧。」
「夠了,喬姑娘,同樣的話本王不回答第二次,本王認同你那句話,百姓有知的權利,但不代表本王認同你利用本王賺銀子。」
她揚起一抹微笑,「那小女子也只跟熠王殿下和沐公子說一遍,要我收掉風月雜志社是不可能的。」
「你!喬姑娘,現在本少主跟熠王爺對你可是好言相勸,若是你不將雜志社收掉,後果可不是你可以想像的。」沐風合起折扇,提醒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沐少主現在是在威脅我,打算用權勢壓我?」
「如果必要的話。」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不相信還不能讓她服軟,同意收掉雜志社。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熠王爺跟沐少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聽到我是風月雜志社的東家,兩位的勢力我不懷疑,但我背後也是有人的,兩位以為單憑我一個姑娘家,如何撐得起一間雜志社,若是後面沒有人撐腰,我開得起來嗎?」拼爹誰不會,她爹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寵臣。
她這話一出,兩人眉頭不由得微皺,立即想到了她背後之人——宰相!
「你們一個拼的是背後有個皇帝兄長,一個拼的是首富背景,沒錯,的確是很嚇人,可我有一個宰相爹,背景不會比你們差到哪。」
段允蓮本就是王爺,喬歆這威脅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沐風就不一樣了,他是商戶,只要喬輝稍稍暗示一番,沐家商團很多生意肯定會受到阻礙,這讓沐風不由得開始思索今日之舉是否恰當。
喬歆在心中冷笑,哼,唬人誰不會,打蛇打七寸,她不相信他們不會有所顧忌。瞧那個叫沐風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顯然他還是有所忌諱的。
她這話只能夠唬住沐風,段允蓮可不吃她這一套,他沉勾了下嘴角,「你說的沒錯,只要喬宰相登高一呼,彈劾本王的奏折就會如雪片一樣飛到皇上的龍案上,但相對的,當那些官員知道將他們後宅秘辛報導出來,害他們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後笑話的背後之人,是他們所尊敬的喬宰相的女兒,你以為你爹這個宰相還做得下去?相信喬宰相的對手會很開心有這可以輕而易舉讓臣子跟皇帝對他心寒的機會送上門。」
喬歆嘴角抽了下,該死,她怎麼會疏忽這一點!
熠王一提醒,她才想起來,當時只跟爹說自己想要做刊物,專門出版詩詞歌賦、小品短文的,便宜爹這才同意,甚至資助她,若是被爹知道她開的是雜志社,掛羊頭賣狗肉,不用等熠王逼她關門大吉,便宜爹肯定會要她收攤不許再出版。
她冷下臉,腦子飛快的盤算了下,扁了扁嘴,「既然大家背後都有一方勢力,我想我們就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各發各的財,皆大歡喜,如何?」
「不如何!」段允蓮擺明不買帳。
「日後我盡量報導兩位積極正向的一面,若是真有風流韻事,也不會再用聳動的標題吸引人,而且盡量不讓明眼人一看就聯想到兩位,如何?」
這兩位天之驕子並不好打發,她不能為了自己即將起步的事業而禍害到便宜爹,退讓是必要的。
「例如?」段允蓮斜睨著,與她慧黠的眸光對上。
「例如,沐少主與如玉公子以棋會友、王爺英雄救美,這標題夠正向了吧。」
段允蓮微點下顎。
沐風即使很不滿,但看他的好哥們都點頭了,也不能不答應,「記住你說的。」
「放心吧,小女子雖然是女流之輩,也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語畢,喬歆拉著依舊僵硬的桂圓離開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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