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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嬌娘錢滿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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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4: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蒔蘿 - 嬌娘錢滿窩

都說姻緣天注定,對女人患有臉盲症的他,
獨獨認得有著各式生財妙計的她……

穿越到古代,有個宰相爹撐腰,喬歆什麼都不怕,
她重拾前世老本行,發行八卦雜誌,人人瘋狂搶購,
銀子滾滾來的同時,卻也引得八卦正主熠王上門算帳,
殊不知帳沒算成,她倒是因此撿到一座大靠山,
得知她會外文,為了請她翻譯自海外帶回的書籍,他率先送上甜頭,
聯合國師好友出手逮著在家中扎小人詛咒她的表姊妹,送入大牢;
眼見她製作雕版印刷,他奉上所需的人才與材料,並提供別院充當印刷廠,
原想著兩人只是合作夥伴,沒想到他竟向她告白,甚至還吻了她,
誰知她尚未梳理好自己的心情,麻煩就先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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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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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穿越重拾老本行

  「號外,號外,京中最深得皇帝疼愛的某位英俊權貴夜訪程家大小姐香閨!想知道事情真相,趕緊購買這一期的風月雜志,里頭有最新的消息,最熱騰騰的獨家真相,要買要快!一本十文,手腳慢的就搶不到了!」

  「這一期還有某大商團少主與官倌館當紅小倌如玉公子曖昧關系的追蹤報導,喜歡沐少主的人們手腳要快。」

  「皇帝的小妃子被打入冷宮最新消息,以及各式各樣的恩怨情仇,千萬不要錯過,大家快來唷!」

  幾個小販各自推著板車在京城各大街頭大聲吆喝著,板車上頭放著百本最新一期的風月雜志。

  不一會兒,小販被人潮包圍,人手一本風月雜志,想搶先得知最熱門的八卦消息。

  坐落在京城最繁華地段上的福悅酒樓,二樓一間臨街雅間中,喬歆一邊悠閑地飲著香茗,一邊垂眸遙望著街口叫賣的小販跟搶購的人潮。

  站在她身旁穿著翠綠色衣衫,清秀圓臉上有一對酒窩的丫鬟桂圓,也興奮的睜著大眼看著,「小姐,果然如您所料,這一期風月雜志一推出即造成風潮,您瞧瞧那人潮,真是嚇人啊!」

  「那是自然的,熠王連著三年蟬聯全京城未婚女子最想嫁的人的寶座,雖然我們沒有指名道姓,但只要是關注他們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報導他們,有關他們的消息一出,自然是瘋狂搶購。」喬歆斜勾著嘴角一臉得意。

  前世她是個極富有正義感的周報記者,專跑社會新聞,寫過幾則當時轟動一時的新聞,不畏強權揭發各式丑聞,卻也因此得罪一名與高官勾結、黑白兩道通吃的大亨,對方揚言要讓她好看。

  當時她正在追一個海上毒品交易的消息,車子剛駛進港口,一輛大卡車突然從倉庫沖出,朝她高速重擊,將她連人帶車撞進海底。

  落海當下她便沒了意識跟知覺,醒來時發現自己穿越到同名同姓的原主喬歆身上。

  經過幾天的沉澱與休養,心情恢復平靜,分析好各種可能對自己不利的事物後,她決定重操舊業繼續這份事業。

  八卦人人愛聽愛看,于是她創立了風月雜志社。

  生命誠可貴,老天爺不可能次次替她開外掛,讓她有再一次重生的機會,因此這一世她絕對不要再像前世那般,專門挖掘大人物的秘辛,為自己惹來殺機,改專攻茶余飯後閑聊的娛樂八卦。

  從外祖家回京的途中,她開始訓練女乃娘福娘跟桂圓當一個敏銳的狗仔,回到京城後廣為培訓小狗仔,只要是有利的新聞,一經采用便發給豐厚的獎金。

  這不,這一期風月雜志的內容就是靠外頭那些小狗仔們挖出獨家內幕。

  「說到這……小姐您下一期標題是、是老爺吧,這……老爺若是看到自己成了您雜志的主角,恐怕會火冒三丈啊……」說到這里桂圓忍不住微蹙眉頭,擔憂地看著正吃著茶點的喬歆。

  喬歆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呵,我爹敢跟我發火,我就帶著瀟兒回外祖家。」

  桂圓仍是一臉擔憂,「小姐,少爺跟外家老爺子是您的免死金牌,您可以不怕老爺,可您難道不擔心姑女乃女乃又借題發揮,慫恿老夫人罰您?」

  「哼,敢慫恿老夫人找我麻煩,屆時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喬歆勾著一邊嘴角,一臉狠戾地掃了桂圓一眼。

  桂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才道︰「奴婢相信小姐,姑女乃女乃母女肯定不是您的對手,可她們要是借著老夫人的手懲罰您,小姐您就躲不過。而且根據奴婢收到的消息,姑女乃女乃似乎又開始不安分了……」

  「她不安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只要不惹到我,我就當作沒看見,但敢來惹我,我就豁出去跟她們拼了,轟她們母女出門,看她們還敢不敢再鬧。」

  一個和離回到娘家的女人,帶著兩個女兒,也敢鳩佔鵲巢拿捏她,簡直是痴人說夢。

  看著她突然變得凶悍的表情,桂圓怔怔的點著頭,心里暗忖,是的,小姐,現在整個宰相府里您最大,沒有您不敢的,連一向作威作福的老夫人跟姑女乃女乃都要稍稍讓道。

  不過,奇怪的是,為何小姐落水醒來後會性情大變?她這個自小跟小姐一起長大的丫鬟都漸漸有些不認得她了……

  話說,小姐的改變是自那一天起——

  他們從平安縣搭乘客船前往京城,沿途風光明媚,小姐站在船沿欣賞著兩岸美景。

  擔心小姐會冷,她轉身替小姐拿披掛在椅子上的薄氅,這麼一瞬間的時間,小姐竟然就跌進湍急河中。

  慶幸的是小姐落水當下,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另一艘船上,有公子毫不遲疑地跳進水中救人。

  小姐被救回對方的船上,他們趕緊讓人將船駛過去,這才得知小姐被救起時已沒了呼吸心跳,此時正在急救。

  女乃娘急得顧不上其他,搶先進入船艙見小姐,只見那背對她的公子在對小姐做著什麼,還不等她跟少爺進去,小姐就恢復心跳跟呼吸。

  這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但從船艙出來,女乃娘臉色卻十分凝重且難看,同時要她不許再提此事,更不許提小姐急救的事情。

  也因此到現在她依舊不解,那位公子是用了什麼方法讓小姐恢復心跳跟呼吸。

  喬歆接收到桂圓那充滿疑惑的眸光,微挑秀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桂圓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小姐您變了,變得完全不一樣了,若是以前,您肯定是唯唯諾諾地討好老夫人跟姑女乃女乃的。」

  喬歆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後,冷冷哼笑了聲,美眸微眯,射出一記寒芒,「在地府走過一遭的人都會變的。」

  思緒回到她穿越那一天。

  陣陣涼風自半敞的窗子吹進屋子,將屋內厚重的藥味吹散了不少。

  睜開眼的一瞬間,她被眼前的陳設給嚇傻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驚恐地睜大眼,看著眼前那三個穿著打扮跟古裝劇演員似的人。

  她在心底嘀咕了聲,老天爺別跟她開玩笑,別是讓她穿越了吧?

  當穿越兩個字閃過腦海,一抹不屬于她的記憶不斷在眼前播放,還有一抹十分細微的女子聲音傳進她耳里。

  她心想肯定是腦震蕩出現幻聽幻覺,可隱隱發疼的腦子中,竄出一個跟她長得有七分像的古代女子。

  對方跟她講述了自身經歷,並要她代替自己好好照顧唯一的弟弟喬瀟,揚言她若是沒有照顧好弟弟,自己做鬼也不會饒過她,會從地府爬上來找她算帳。

  當下她感到數十道滾滾天雷轟得她頭暈眼花,她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穿越的一天,可不斷在耳邊出現的聲音實實在在告訴她,她沒有瘋,她確確實實穿越了。

  充滿古風造型的屋子是強力的佐證,實實在在提醒著她,不是在作夢,不是布景,這是真實的場景。

  她不想相信自己穿越了都很難!

  面對眼前的三人,當下她只能用失憶這個千篇一律的借口來搪塞,並道︰「要是我一直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做出一些出格或是讓你們震驚的事情,那……」

  福娘心疼地撫模著她的臉頰,「小姐,想不起來也無所謂,重新開始便是,不管您變得如何,都是福娘的小姐。」

  喬歆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氣,只要過了這一關,日後她有什麼奇怪或是跟原主不同的舉止出現,就不用擔心她們懷疑了。

  其實她並非全無記憶,方才原主已將過去的一切都告訴她了。

  原主今年十五歲,父親是當朝宰相喬輝,母親白無瑕在她七歲時難產過世。

  當時喬輝正好要外調,帶著剛出生嬰兒不方便上路,老丈人也是他的恩師白儒仕,以男人前程為重為由,要他將所有心思放在前途上,他的官階愈高日後對兩個孩子助益愈大,且初生嬰兒他一個大男人不會照看,若是遇到黑心下人使壞,小嬰兒很容易無聲無息地去了,便提議由他將兩個外孫帶回白家扶養。

  恩師的提醒不無道理,加上母親對亡妻以及所生下的兩個孩子並不喜愛,他幾番思量後同意將兩個孩子帶回外祖家,由岳家代為照顧撫養,而他則每兩年請假一個月前往岳家探視兒女,享受短暫的天倫之樂。

  喬輝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外派那幾年做出不少好政績,很快就被調回京城,推行的政策加上理念與皇帝一致,很受皇帝信任,官位一路高升,終于在前年當上了宰相,成為東麟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宰相。

  他一當上宰相便急著派人去將兒女接回,原主姊弟倆才搭船一路北上回京。

  遠在京城等著寶貝兒女回京的喬輝,接到原主落水的消息,即刻向皇帝請假離京,連夜搭船南下親自去接他們姊弟回京,見到許久未見的兒女還抱著他們痛哭一番。

  從他擔心的態度還有真情流露的眼淚來看,喬歆感受得到喬輝對他們姊弟的疼愛與關心,不然是不會拋下繁忙國事,親自前來接他們姊弟的。

  不過,她也真是小瞧了瞧宰相家後宅作妖的程度。

  喬輝帶著他們姊弟剛回到京城,皇宮來人說皇帝有急事召見,只好讓他們姊弟先自行回宰相府,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看門的門房竟然不讓他們進入。

  她跟喬瀟可是宰相府嫡出的公子千金,一個門房膽敢阻攔不讓他們進門,這一看就是有人指使,要給他們姊弟下馬威。

  當下喬歆帶著喬瀟住進京城最大的客棧,讓人給喬輝傳信,除非他親自來接他們姊弟,否則他們是不會回喬家的。

  喬輝進宮後不久又連忙出城,替皇帝處理一件隱密棘手的事情,三天後回到家,這才發現兒女並沒有回來。

  接到女兒讓人送來的信,得知他們姊弟被無理刁難對待,府里的下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喬輝震怒,馬上親自前往客棧將他們姊弟帶回,回到府里即刻嚴懲大膽的下人。

  喬歆指出若是沒有上面示意,下人又怎麼敢狐假虎威,這事很輕易地就查到和離歸家的姑女乃女乃喬嬌嬌身上。

  喬嬌嬌將罪名推到喬老夫人柯氏身上,指柯氏與她欲前去佛寺參加法會,因下人們沒見過他們姊弟,擔心她們不在府里會有人假冒上門,因此柯氏出門前才指示門房,若不是與喬輝一起回來,皆不許讓任何人進門。

  這理由很牽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喬輝豈會看不出這是母親跟妹妹故意為之,正想教訓喬嬌嬌,柯氏卻擋在前面為喬嬌嬌出頭,責備喬輝不孝,要上大殿告御狀。

  面對無理取鬧又偏心的母親,喬輝根本無法訓斥妹妹,只能嚴懲門房後發賣,委屈自己的一雙兒女。

  喬家就這麼幾個人,沒有作妖的小妾,後宅熱鬧程度卻堪比現代熱播的八點檔戲碼,喬歆只覺得實在可笑。

  她這便宜爹對治國替皇帝解憂很有一套,卻搞不定自己的老娘,想來是一個孝字壓死他。

  喬輝現在位居高位,言行舉止只要稍有偏差就可能被舉報,柯氏指責他不孝、忤逆,倘若因此被彈劾,那些言官光口水都能噴死他,否則以喬輝這個兒女控的性子,豈會讓一對兒女如此委屈。

  多年來因原主跟喬瀟一直住在外祖家,因此宰相府的中饋原是由柯氏把持,直到喬嬌嬌和離回到娘家後,柯氏便將中饋交到她手中。

  如今喬嬌嬌不僅遲遲不肯交出中饋,還帶著兩個女兒不時在柯氏耳邊給喬歆小鞋穿,柯氏便時常將她叫到松柏院訓話,一次甚至以她不尊敬長輩為由動用家法,要好好教她什麼叫家規。

  正巧喬輝剛好回府,得知這事是喬嬌嬌跟她兩個女兒煽風點火,當下便要將她們掃地出門,在柯氏極力阻攔甚至以死威脅下,他才松口,條件是以後喬歆只需要每個月初一、十五過去松柏院請安即可。

  這事看起來告一段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但就像平靜的水面下是波濤洶涌的亂流一樣,喬歆相信宰相府後宅很快就不會平靜。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嘆了口長氣。

  桂圓見狀連忙關心詢問,「小姐您怎麼突然嘆氣,是有什麼煩惱嗎?」

  她搖頭,「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我們回京這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各種感嘆。」

  「還好小姐您的性子不再像之前在姥爺家那般柔弱,不然肯定被姑女乃女乃跟表小姐欺負死。」桂圓想起他們剛回京發生的一件事情,一臉忿忿的說著,「若是以前,姑女乃女乃提出要將少爺帶到身邊扶養,您肯定會答應的。」

  老夫人跟姑女乃女乃被老爺訓斥後沒幾天,姑女乃女乃竟然向老夫人討要少爺,說要親自扶養。

  要不是小姐機警,說外家老爺已經幫少爺報名了曾經任教過的白麓書院,說日後少爺除了休沐以外都必須要住在書院里,姑女乃女乃肯定會透過老夫人的手,強勢的將少爺接過去扶養。

  喬歆嘲諷似的輕笑了聲,「我爹正當壯年,還沒死呢,一個和離的姑女乃女乃竟然敢提出要扶養大哥的嫡子!」簡直笑掉所有人大牙!

  「小姐,雖然我們都心知肚明,但是奴婢還是很想說一句,真不知是誰給她的膽子!」

  「自然是喬老夫人!」喬歆勾著嘴角跟桂圓一搭一唱。

  「對了,小姐,根據我們的眼線……老夫人跟姑女乃女乃這幾天不時提到少爺,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作妖了?小姐好不容易將少爺送進白麓書院,她們可別又想把少爺弄出書院!」桂圓擔心的說著。

  當初小姐表示已經替少爺報名了白麓書院的幼學班,沒有想到喬老夫人跟姑女乃女乃竟然說少爺年紀還小,不用急著進書院,晚個一年再讀書也一樣。

  她們母女心里打著什麼主意,小姐跟她都很清楚,不就是要讓少爺跟小姐離心。

  小姐馬上抬出外家老爺跟大舅老爺,說若是她們執意耽誤少爺的課業,要把少爺養在身邊不讓他受教育,相信外家老爺會派大舅老爺親自上京,跟她們說說道理。

  一聽到大舅老爺四個字,老夫人即刻打了個寒顫,馬上打消念頭,同意讓少爺上白麓書院學習。

  她無意間聽福娘提起過,這大舅老爺可是老夫人的噩夢,他年輕時的脾氣不太好,當年夫人過世,外家老爺跟他前來奔喪,他曾經將老爺痛揍一番,導致老爺幾乎一個月下不了床。

  性子火爆的大舅老爺更將老夫人的屋子都給砸了,把老夫人嚇得尿失禁——咳咳,這傳言也是福娘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未經證實——反正之後老夫人只要聽到大舅老爺這四個字,都會忍不住抖上一抖。

  好不容易她們的心思歇了,怎麼又掀起了動少爺的歪念頭?是受了什麼刺激或是慫恿?

  「她們又打起瀟兒的主意?這事你怎麼沒跟我說!」

  「小姐,不是奴婢不跟您說,是女乃娘說您為了創辦雜志社心力交瘁,這種小事就不用告知小姐了,她會處理……」

  喬歆冷下臉,「桂圓,你要記住,只要事關瀟兒,不管多小的事對我來說都是大事。」

  這瀟兒是原主的命,前些天她又夢到原主,讓她一定要照顧好瀟兒,她能不上心嗎!

  「是,小姐,是奴婢不對,請小姐責罰。」桂圓馬上認錯。

  「記住,瀟兒是我的命,任何事情都沒有他重要。」喬歆語氣嚴厲的再次提醒。

    

  「小姐,奴婢下次不敢了,您別生氣。」

  「算了,不要再犯就好。瀟兒今日就放假回來,這只小螞蟻特愛吃甜食,到甜馨齋買些他喜歡吃的點心回去。」喬歆起身準備離去。

  她踏出雅間時回頭與桂圓交代事情,一時沒留神,與一名剛好從雅間門前經過的男子撞在一起,身子失去平衡,整個人撞進那男子懷中。

  當下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撲進鼻間,她感覺似乎在哪里聞過……

  「小心!」

  低沉的嗓音自頭頂上飄下的同時,她整個人已經被扶正站好,那襲香氣也隨之消失。

  她一時間未能回神,呆怔的看著千鈞一發之際扶住她的男子。

  他身著一襲玉白織錦長袍,眉目英挺,相貌清俊出眾,那雙熠熠生輝的漂亮鳳眼,將他的風華襯托得更為絕倫。

  「姑娘,你還好吧?」

  她一個機靈猛一回神,搖頭說道︰「沒事,謝謝公子,若不是公子適時扶了小女子一把,小女子這會兒恐怕已經鬧了個大笑話。」

  「下回小心些。」男子點了點頭,確定她沒事後便轉身離去。

  喬歆微側著頭愣愣地看著男子離去的挺拔背影。

  桂圓來到她身邊,拉了下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她,「小姐,回神啊,可別被美男迷了眼。別忘了來京城前大舅老爺耳提面命交代您的話,京城長得好看的男子,尤其是貴公子,各個都花心,方才那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喬歆眯起眼瞪了桂圓一眼,「胡扯什麼!」生活在現代的她看過各式各樣的美男,會被方才那位帥哥給迷惑,簡直是笑話。

  不過那人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啊!

  「奴婢可沒胡扯,難道小姐沒被那公子給迷住?要不怎麼痴痴的看著人家的背影,就連他進了雅間,您也沒回神。」

  「當我花痴不成,我是覺得那位公子身上的香氣有些熟悉。」

  桂圓拉長音「喔——」了一聲,微眯的小眼神里寫滿了「我不信」。

  「瞧你這什麼眼神,我說的話你不相信?」

  「奴婢不敢!」桂圓連忙搖手否認,又道︰「可是,小姐,除了回京路上,其余時間您又沒有接觸過外男,怎麼會覺得方才那位公子身上的香氣熟悉?」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會不會是跟老爺衣裳上的燻香一樣,所以您覺得熟悉?」

  喬歆搖頭,「不是,我爹衣裳上的燻香氣味較沉,不似方才那位公子那般清雅……」

  忽地,一些畫面飛快閃過腦海,快得讓她抓都抓不住,眉頭不由得皺起。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頭又痛了?」桂圓見她眉頭深鎖,連忙緊張問道,就擔心她因落水而落下的頭痛毛病又犯了。

  「沒有,方才腦中有些畫面閃過,好像跟那香氣有關系,可是我回想不起來。」喬歆有些泄氣的垂下雙肩。

  「小姐,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免得頭又痛了。以前的事情想不起來,您問奴婢就是了,千萬別再想了。」

  喬歆吁了口氣,聳聳肩,「想來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算了,不想了,我們回去吧。瀟兒應該快到家了,我們趕緊去甜馨齋一趟。」話閉同時大步向樓梯的方向走去。

  「是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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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雙方談判

  方才與喬歆撞上的那位公子,正坐在一間雅間的窗邊,手執茶盞不疾不徐地吹拂著茶湯上裊裊上升的白煙。

  忽地「啪」一聲,一本名為風月雜志的冊子被丟到了他面前。

  「允蓮,看看!」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將書丟到他面前,對著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翻閱那本書冊。

  男子名為沐風,穿著一襲水藍色錦袍,發髻上簪著一根金瓖玉簪子,五官俊挺,身上帶著一抹痞痞的氣息。

  段允蓮眉尾微挑,鳳眸斜挑,無聲瞅著沐風,又瞥了那本書冊一眼。

  沐風語氣里帶著一抹幸災樂禍,「上一期的風月雜志報導你風花雪月的韻事,這期更過分,直接暗指你熠王夜訪程家大小姐香閨,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京城一半以上的人開始趕著上賭坊下注,猜你何時向皇帝請旨賜婚。你又成了這一期雜志的專題人物,更成為全城的八卦對象、賭坊的熱門賭盤,感覺如何?」

  段允蓮語帶嘲諷,「怎麼本王不知道自己認識這位程大小姐,還夜探香閨,莫非本王得了失憶癥?賭盤的盤如何?」

  「允蓮,現在不是關心賭盤的時候。」看到他重點在賭盤上,沐風語氣激動地強調,「重點是風月雜志利用你我提高知名度,造成百姓們瘋狂搶購。利用我們賺銀子,不能就這樣放過那東家!」

  「據我所知,他們並沒有指名道姓。」段允蓮挑眉。

  「是,沒錯,里頭並未指名道姓,而是寫某少主、某王爺,但它卻將這些被報導的主角們的身家背景寫得一清二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指誰,這才是讓人最氣的。」

  段允蓮拿過茶盞呷了口,冷凝的眼眸睞著沐風,「本王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到底什麼才是你的目的?說吧。」

  心機被拆穿,沐風垂下雙肩為自己辯解,「允蓮啊,我哪里有什麼目的,我只是氣憤,想找風月雜志幕後的東家算帳。」他再度拿起雜志,指著其中一頁,「我氣她不是報導我們的豐功偉業,而是我們的八卦情史,還描繪得有聲有色,好像當時她就在現場親眼見證。你瞧瞧,她竟然說我包小倌,天知道那天我是去視察自己的產業!」

  段允蓮拿過沐風手中的雜志,隨手翻了下,頓時感到眼前似出現一片迷霧,眉頭一皺將雜志丟到桌上。

  「雖未指名道姓,但這影射確實讓人馬上便能聯想到你。你不是嫌棄自己知名度比不上你族兄,現在拜風月雜志社之賜,相信你的知名度比你族兄沐凜高了,你應該開心,還想找人算帳?」

  「我寧願不要這個名聲,你不知道,上一期雜志已爆出某少主逛官倌館,我家老爺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指我,大怒差點對我動家法,若不是我據理力爭,打死不認雜志上報導的人是我,要不是老爺子沒有辦法證明真是我,我就要被打死了。而他也借此給我下通牒跟警告,要我必須在半年內完成他派的任務,不然我這少主身分就得換人!」沐風氣呼呼地說著,「這一期又報導我跟如玉那家伙關系曖昧,被老爺子知道了,回去我肯定又免不了要吃上一陣排頭,兩條腿恐怕要被打斷。允蓮,你那王府先借我避風頭住上一陣子,等風頭過了我再回家。」

  一想到這事,沐風又要氣得頭頂冒煙了,那個官倌館是他私下偷開的,家族並不知道,結果竟然說他是去包小倌,偏偏又不能跟老爺子老實說,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和煦陽光穿過天邊迤邐的雲朵,穿透虛掩的窗子縫隙,長長短短灑落在桌上、地上與灰白的牆上。

  「實力不如人,少主這身分被換掉,腿被打斷剛好而已。」段允蓮放下茶盞,推開身旁虛掩的窗子,讓整片陽光灑進雅間內。

  他側頭朝下頭的街頭望去,發現方才不小心撞上他的姑娘正要上馬車離開客棧,金色光芒灑在她帶笑的俏麗臉蛋上。

  不知怎麼的,看著她甜美的笑容,他的嘴角竟然不自覺跟著上揚,心情也跟著飛揚,一掃連日來陰郁的心情。

  只是,他怎麼感覺那姑娘……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

  「允蓮,你實在是不夠意思,好歹我們可是……我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下面是有什麼東西吸引你嗎?」沐風見他專注力都在街道上,連忙探出頭去看看到底下面有什麼東西,不一會兒皺著一張臉抗議,「虧我還當你是兄弟,你竟然寧願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也不肯聽我訴苦!」

  段允蓮收回深幽視線,「方才上馬車的那位姑娘,我覺得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一眼。」

  沐風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驚詫的瞪大眼楮,「允蓮,你竟然會對女人有印象?天啊,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快告訴我,你怎麼會對那位姑娘有印象?」

  段允蓮橫了沐風一眼,「你的表情很浮誇。」

  「哪有浮誇,從小到大,你除了記得住太後娘娘的臉外,其他女人你一個也記不得,現在見你終于對女人稍微有點印象,我能不開心?」

  段允蓮是先皇最小的兒子,自出生就備受榮寵,先皇過世後,繼任的新皇依舊將他當成自己兒子般寵愛信任,不似對待其他王爺般有隔閡與戒心,對他是真心實意的好。

  段允蓮至今依舊不失富貴榮寵是有原因的,他有兩項隱疾,知道的人很少,除了皇帝跟幾個心月復老臣外,就只有沐風清楚。

  段允蓮的隱疾便是對女人臉盲,不管任何女人,在他眼前都像是長同一個樣子,他分不出誰是誰,不時張冠李戴。

  這毛病說嚴重也不嚴重,反正女人嘛,燈吹了都一樣,沒什麼妨礙。

  另一項嚴重的隱疾便是段允蓮無法閱讀書信,看到一堆字便開始頭痛,眼前一片迷茫,嚴重時還會嘔吐。

  當然他並不是不認識字,而是必須一個一個字分開看,不能組合在一起,因此他過目的信件或是書籍,都得由專人念給他聽。

  若是一般人來看,一個王爺身患這等隱疾,勢必會感到同情,但這隱疾對他來說是福不是禍,替他擋掉了不少猜忌跟危險,最起碼當今皇帝猜忌所有兄弟,就是不會猜忌他,反而特別疼愛信任他。

  當然皇帝會如此疼愛信任段允蓮還有一個原因,當年先皇意外駕崩,只有跟著一起前往圍場狩獵的段允蓮在身旁,當所有皇子為由誰繼承皇位吵翻天時,年幼的他突然說出一句「父皇交代由三哥繼位」,這句話讓當時的三皇子坐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因此對于皇帝來說,當年能夠順利登基,段允蓮可是幫了很大的忙。

  隨著年紀增長,段允蓮也到了必須進入朝堂為皇帝分憂解勞的年紀。

  皇帝知道他的隱疾,若是進入朝廷處理政務,久了他的隱疾定會被朝臣們知道。

  他不想讓有著自己驕傲的皇弟遭到臣子們嘲笑,當段允蓮告知他想當個能更自由地走南闖北的閑散王爺,他毫不猶豫同意這要求。

  「女人在我眼前都一個樣子,也許是衣著關系才有種熟悉感覺,不用多想。南方邊城采購的那批貨已經到京,沒事跟我一起到倉庫驗貨,已有一堆商家拿著提貨單等著領貨了。」

  「對了,你這次出門采購之前特地先前往邊關調查的那事查得如何?」沐風拿過一旁小泥爐上冒著滾滾白煙的陶壺,給自己重新沖了盞茶。

  「邊關幾個縣城以及關外出現了大量假銅幣,已嚴重影響到當地,我命幾個手下留在那繼續暗中調查。」段允蓮神色一凜。

  「此事非同小可,得趕緊抓出制造假幣者,不然損失會愈來愈嚴重,到時恐怕影響全國經濟。」他可是商人,哪里有辦法接受自己辛苦所賺的銀子全變成假幣。

  「我已將消息連同搜集到的事證交給皇上,皇上命石磊為欽差前往邊關暗中調查,相信很快就能破案。」

  沐風忽然發現一事,「允蓮,先皇送給你的玉佩你一向不離身,怎麼今天沒看到?」

  「丟了。」

  「噗!」沐風剛喝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吞下,旋即噴了出來,瞪大眼一臉驚駭的看著他,「丟了?那塊玉佩可是先皇給你婚事自主權力的保命牌,怎麼會丟了?」

  「不知。」段允蓮神情瞬間變得陰郁,「可能是下水時掉在了河中。」

  「你落水了?」

  「跳水救人,可能是那時掉的。」

  玉佩弄丟了,段允蓮的心情雖然失落好些日子,可好歹救了一個人,人命比任何物品貴重,這麼一想他心情便平衡些。

  說到那個被他救起的姑娘,也不知如何了?

  被段允蓮拋諸腦後的記憶一幕幕出現在腦海里,最後的畫面是他唇貼著唇渡氣給那位姑娘,心下浮現一抹疑惑,姑娘的唇都那般柔軟嗎?

  「沒派人下水去找?」沐風拿出帕子擦著嘴邊茶漬。

  「你認為找得到?」段允蓮收回有些飄遠的思緒,給他一記大白眼。

  「說的也是。」沐風撓了撓頭,「不過就這樣認了?」

  「有本事你下水替我找回來。」

  「這怎麼可能!」沐風低呼了聲,轉了話題,「可惜了那玉佩……不說這個了,允蓮,明日陪我到風月雜志社找他們東家,給她一點警告。」

  「明日本王沒空,必須教課。」段允蓮直接拒絕。

  「教課?」

  「許將軍前些日子不慎從馬上跌下傷了腳,他領了皇令在白麓書院教學子們騎射,現在無法教課,皇兄便命我暫時頂替他教課。」

  「最近海上不平靜,海賊猖狂,邊疆也不安穩,皇上肯定是擔心你又一聲不吭的出海,或跑到邊疆跟著調查假幣一案,所以才給你找點事情做。」一說到這里,沐風雙肩垂下,「那風月雜志社的事情……」

  「你有先調查過那東家的身分了嗎?」

  「我早已調查得一清二楚,甚至派人跟蹤她。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找她,給她一點教訓,讓她不要再打著我們的旗號,靠破壞我們的名聲賺錢。」沐風是個行動派,立馬就起身要找人。

  「你確定?可別找錯人。」

  「不可能找錯,從雜志上一期開始刊登你我的事後,我就派人將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他得意地展開折扇扇啊扇的。

  「瞧你一副得意的樣子,說吧,風月雜志社是誰開的?」

  「宰相。」

  「宰相喬輝?」聽到這兩個字,段允蓮頗為詫異。

  沐風用力點頭,「沒錯,是喬宰相剛回到京城的女兒開的。」突地咧嘴笑得老賊的,「想不到吧!」

  段允蓮扭了下頸子,「的確是讓人感到意外。」

  「走,打鐵趁熱!」

  「身為多年好友,本王還會不清楚你的德性?說是給對方教訓,其實是要趁機讓對方把雜志社收了。」顯然沐風是要抬著他的名頭去嚇人。

  「你真是不夠意思,看破不說破是最高境界,你怎麼可以這樣拆我的台。」沐風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少在本王面前裝模作樣,還不走!」以往他是不會同意沐風打著他的名號辦事的,但這次他一點也不介意,畢竟像這種敗壞風俗,編造不實流言制造社會亂象的雜志社,還是關起來的好。

  喬歆跟桂圓提了好幾盒糕點,開心的自甜馨齋走出來。

    

  桂圓才要查看一下自家馬車停在哪里而已,一名穿著灰色短打、神情嚴肅的男子堵住了她們的去路,抱拳道︰「喬姑娘,我家主子有請,請你移駕到對面的雅韻茶樓。」

  喬歆秀眉皺起,「你家主子是誰我又不認識,請我我就得去?何況我怎麼知道你家主子是不是人口販子!」眼前這個撲克臉男子一看就是個練家子,應該是某個權貴的護衛吧。

  「就是!」桂圓趕緊上前擋在喬歆身前,大有一副「你想將人帶走,先踩過我的身體」的壯烈模樣。

  「熠王殿下便是在下主子,這是熠王府的腰牌,請喬姑娘過目。」灰衣男子自衣襟里取出一塊上頭刻著一朵蓮花的腰牌。

  這些日子喬歆已將京中權貴們的家徽圖騰給翻了一遍,一方面是免得出門看到不認識,一方面是有利于搜集消息。

  這蓮花徽章她自然是認得的,當初看到時她還吐槽了好一會兒。

  桂圓一聽到熠王府三個字,身體不自覺抖了抖,嘴角更是抽搐得厲害,「小姐,糟了,當事人找上門來了……」

  肯定是小姐連著兩期爆料惹惱了熠王,對方要殺人滅口了,該怎麼辦才好啊!

  喬歆將桂圓拉至身後,「熠王爺找我有什麼事?」

  「喬姑娘見著主子自然就知曉,還請喬姑娘移駕。」

  她故作鎮定地板起臉,「帶路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過熠王怎麼這麼快就找上門來?她都還沒靠他賺個缽滿盆滿的,可恨啊!

  灰衣男子領著她們進入雅韻茶樓,來到二樓的一間雅間。

  灰衣男子敲了門板兩聲後,推開門扇做出請的手勢,「喬姑娘請。」

  她領著桂圓忐忑的踏進雅間,雅間內燃著香,她聞到一股十分舒服的清淡香氣,緊繃的心情隨之放松。

  她抬眸看向坐在窗欞邊,姿態懶散卻帶著一抹渾然天成的優雅氣息的男子,整個人頓時愣住。

  竟然是稍早不小心撞上的那位美男!

  「小姐,他……」桂圓也認出他來,驚呼出聲。

  喬歆馬上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安靜不要多說話。

  從熠王淡漠的表情看來,他對自己並沒有印象。也是,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不小心撞到的陌生人有印象的。

  「小女子喬歆見過熠王殿下,不知殿下派人將小女子找來,有何要事?」她領著桂圓見禮。

  段允蓮冷睞她一眼,赫然發現來的竟然是稍早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位姑娘,原來讓沐風氣得牙癢癢的風月雜志社是她創辦的!

  他壓下心頭的詫異,將風月雜志丟到桌幾上,直接了當質問,「這是你出刊的?」

  不等段允蓮開口讓她起身,喬歆逕自直起身子,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是的。」

  當初雜志社辦理登記時,她借用便宜老爹的關系,甚至用了假名,沒想到還是被查到她是創辦人,想來這熠王也不是繡花枕頭,因此她也不否認。

  「你不知道污蔑皇親國戚、造謠生事是會被判刑的?」

  「請問熠王殿下,這本雜志里頭是否有提到您的名諱,或是指名道姓地直指您?」

  段允連看了眼一旁搖頭的沐風,「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指控小女子污蔑皇親國戚,造謠生事?」

  「你就算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你寫的是何人。」沐風搶話道。

  「若是當事人要對號入座,您認為小女子有辦法阻止?」她冷冷看向沐風反問著。

  沐風愣了下,而後語氣嚴厲地道︰「喬姑娘,今天找你來不是聽你辯解,重點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是無中生有、捏造事實?」

  「捏造事實?這位公子,小女子有憑有據,雜志里頭的內容全是經過調查確定無誤後才刊登,並未涉及污蔑造謠!」她板起臉來拒絕承認這罪名。

  開玩笑,她身為記者,最厭惡的就是假消息,怎麼可能發布不實內容。

  「什麼叫有憑有據,這雜志上寫的根本都是子虛烏有,說本公子包小倌,逛官倌館,你知不知道那是本公子的產業,本公子難道不能去視察自己的產業!」一旁的沐風忍不住了,抄過面前的雜志指著其中一篇憤怒的指控著。

  「官倌館,您是……」她眨了眨眼,有些困惑的看著磨著牙的沐風,「唷,想來公子您是沐風少主了。」

  「哼,算你有眼色,沒錯我就是沐風!」他甩下手中雜志,怒聲指責,「知不知道你這篇報導差點害死本公子!」

  「官倌館是你的產業?」她眯起眼楮用著一種略帶審視的眼神瞅他。

  「懷疑啊!」

  「想來這產業是你私下瞞著家族開的,既然如此,你進出小倌館為何不隱密些,變裝後再進入,這就不會被人認出來,反而高調進入官倌館,深怕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都不擔心家族的人知道了,怎麼還好意思反過來指責我們將你的事情報導出來!」她挺直了身子反駁,「而且我已經夠有道德與良心了,並未指名道姓寫出你的名諱。」

  沐風差點被她的說法給洗腦,以為真的是自己太高調,才讓人有機可趁。

  「你行啊,還挺能言善道的,分明就是你報導不實,卻把責任歸咎到苦主的身上。」

  她掃了眼沐風忿忿的臉龐,環視雅間,選了個距離兩人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的位子大方落坐,毫不客氣的拿過桌幾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呷著,這才道︰「兩位此番前來,莫非是因為風月雜志為兩位帶來困擾,沐公子要小女子跟兩位道歉?」放下手中茶杯,喬歆起身,雙手交疊置于左腰側,微微屈膝致歉,輕聲柔語恭敬的說著,「小女子在這邊向熠王爺及沐少主道歉。」

  「誰要你道歉,一句話就想揭過,門都沒有!」沐風絲毫不接受。

  「那……沐少主的意思是?」

  沐風看了下一旁未再出聲,只是撐著下頷看戲的段允蓮,見他眼瞼微斂,端起一旁的茶湯呷著,便知曉他心底所想。

  「意思就是要你將雜志社收起來。」

  她眨了眨眼,語調略略拔高,「你說什麼,收起來?」

  「沒錯,要我們原諒你,就將雜志社收掉。」

  她倏地板起臉,幽冷眸光怒瞪著沐風,「這是沐少主的意思抑或是熠王爺的意思?」

  「都是。」

  她轉頭看著雲淡風輕像個畫中仙一樣出塵的段允蓮,「王爺,這也是您的意思?」

  段允蓮端過茶盞輕嘗了口茶湯,語調淡然無波,「沐風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熠王也是要小女子將風月雜志社收掉?」她眯細美眸沉聲再問一次。

  段允蓮不假思索,「自然,姑娘家最好是在家相夫教子,彈琴刺繡,實在不適合拋頭露面做生意,更不宜寫那些不入流,沒有憑據禁不起追查的東西,制造社會亂源。」

  什麼叫做不入流?喬歆心頭那把火瞬間被點燃,悻悻反駁,「熠王殿下,小女子方才說了,所有事情都有經過調查,確定消息正確無誤後才刊登,絕對沒有任何一條符合您所說。百姓有知的權利,我這是在造福人群。」

  「你可真大言不慚啊!」沐風拍手,揶揄,「造福人群,喬姑娘,需要本少主幫你蓋間廟,讓人早晚三炷香供奉你嗎?」

  「謝了,我吃五谷雜糧,不吃香燭,若是你銀子多,請把你要替我蓋廟的銀子拿出來,在城外用我的名義搭棚施粥,我替那些窮苦人家感謝你,我也會表現我最大的誠意,替你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祈求上蒼保佑你長命百歲。」她喬歆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想損她,門都沒有。

  被反將了一軍,沐風頓時瞪圓了眼,不知如何反駁。走遍大江南北,他還真沒有見過這麼伶牙俐齒的女子,不僅沒被他嚇哭,竟然反過來要替他立什麼牌位!

  呸,他還沒死!

  喬歆得意的揚著一邊唇角看著沐風吃癟的表情。

  段允蓮眯起漂亮的桃花眸,看著喬歆,發覺她十分有趣,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化出這麼多表情。

  而最讓他感到吃驚的是,他竟然認得她,這是除了母後之外第一個他認得出來的女人!

  接收到他審視的眸光,她連忙收斂得意的表情,認真正經的看著段允蓮,「熠王殿下應該也覺得我說的有理吧。」

  「夠了,喬姑娘,同樣的話本王不回答第二次,本王認同你那句話,百姓有知的權利,但不代表本王認同你利用本王賺銀子。」

  她揚起一抹微笑,「那小女子也只跟熠王殿下和沐公子說一遍,要我收掉風月雜志社是不可能的。」

  「你!喬姑娘,現在本少主跟熠王爺對你可是好言相勸,若是你不將雜志社收掉,後果可不是你可以想像的。」沐風合起折扇,提醒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沐少主現在是在威脅我,打算用權勢壓我?」

  「如果必要的話。」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不相信還不能讓她服軟,同意收掉雜志社。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熠王爺跟沐少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聽到我是風月雜志社的東家,兩位的勢力我不懷疑,但我背後也是有人的,兩位以為單憑我一個姑娘家,如何撐得起一間雜志社,若是後面沒有人撐腰,我開得起來嗎?」拼爹誰不會,她爹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寵臣。

  她這話一出,兩人眉頭不由得微皺,立即想到了她背後之人——宰相!

  「你們一個拼的是背後有個皇帝兄長,一個拼的是首富背景,沒錯,的確是很嚇人,可我有一個宰相爹,背景不會比你們差到哪。」

  段允蓮本就是王爺,喬歆這威脅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沐風就不一樣了,他是商戶,只要喬輝稍稍暗示一番,沐家商團很多生意肯定會受到阻礙,這讓沐風不由得開始思索今日之舉是否恰當。

  喬歆在心中冷笑,哼,唬人誰不會,打蛇打七寸,她不相信他們不會有所顧忌。瞧那個叫沐風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顯然他還是有所忌諱的。

  她這話只能夠唬住沐風,段允蓮可不吃她這一套,他沉勾了下嘴角,「你說的沒錯,只要喬宰相登高一呼,彈劾本王的奏折就會如雪片一樣飛到皇上的龍案上,但相對的,當那些官員知道將他們後宅秘辛報導出來,害他們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後笑話的背後之人,是他們所尊敬的喬宰相的女兒,你以為你爹這個宰相還做得下去?相信喬宰相的對手會很開心有這可以輕而易舉讓臣子跟皇帝對他心寒的機會送上門。」

  喬歆嘴角抽了下,該死,她怎麼會疏忽這一點!

  熠王一提醒,她才想起來,當時只跟爹說自己想要做刊物,專門出版詩詞歌賦、小品短文的,便宜爹這才同意,甚至資助她,若是被爹知道她開的是雜志社,掛羊頭賣狗肉,不用等熠王逼她關門大吉,便宜爹肯定會要她收攤不許再出版。

  她冷下臉,腦子飛快的盤算了下,扁了扁嘴,「既然大家背後都有一方勢力,我想我們就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各發各的財,皆大歡喜,如何?」

  「不如何!」段允蓮擺明不買帳。

  「日後我盡量報導兩位積極正向的一面,若是真有風流韻事,也不會再用聳動的標題吸引人,而且盡量不讓明眼人一看就聯想到兩位,如何?」

  這兩位天之驕子並不好打發,她不能為了自己即將起步的事業而禍害到便宜爹,退讓是必要的。

  「例如?」段允蓮斜睨著,與她慧黠的眸光對上。

  「例如,沐少主與如玉公子以棋會友、王爺英雄救美,這標題夠正向了吧。」

  段允蓮微點下顎。

  沐風即使很不滿,但看他的好哥們都點頭了,也不能不答應,「記住你說的。」

  「放心吧,小女子雖然是女流之輩,也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語畢,喬歆拉著依舊僵硬的桂圓離開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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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自願擔任小探子

  涼風徐徐,院里花香隨著清風吹散到每個角落,天邊逐漸染上淡淡的橙紅。

  「姊姊,姊姊,我回來了!」

  喬歆放下手中的炭筆,起身要去迎接從書院回來的喬瀟,就見一個穿著藍色袍子的圓嘟嘟身影如小炮彈一般朝她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她。

  「姊姊,我回來了,瀟兒想死你了。」喬瀟圓圓的腦袋直往喬歆的懷中鑽,「姊姊想不想我?」

  「姊姊當然也想你。」喬歆一看到喬瀟這模樣,整個心都軟了。

  「我就知道姊姊一定也想瀟兒。」喬瀟心滿意足的享受著姊姊的疼愛。

  「少爺,您回來了。」福娘得知喬瀟到了,趕緊放下手中的工作,自廚房匆匆趕來,進門就見到喬瀟抱著喬歆撒嬌,連忙制止,「少爺,您已經八歲了,不能再讓小姐抱了。」

  「哼,誰說的,我在姊姊眼中就是個寶寶。」喬瀟不依的板起肉嘟嘟圓圓的小臉蛋。

  「可是,少爺……」

  擁有現代靈魂的喬歆可不吃古代老祖宗那一套,什麼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她只知道親情跟愛情一樣都是需要培養的。

  她制止福娘,說道︰「女乃娘,瀟兒還小,在外祖家時他就常這樣黏著我,現在回到京城了卻不準,他會難過的。要改掉一個習慣得循序漸進,急不得,等他大一些,想將他拘在身邊他怕是都不願了呢。」

  「我就知道姊姊不會不準瀟兒抱。」喬瀟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夫子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是他才不管,他就是喜歡跟姊姊在一起黏著姊姊,他自小就是姊姊帶大的,不親姊姊要親誰。

  穿越到這,最讓喬歆上心的人就是喬瀟這個弟弟。在現代她也有一個跟她年紀相差不少,感情卻很好、很喜歡跟她撒嬌的弟弟喬瀕齊。

  喬瀟一點都不像是古代官宦人家的孩子那般拘謹,生性活潑,鬼靈精怪,跟瀕齊的性子很相像,也難怪她會將對瀕齊的關愛全轉到喬瀟身上。

  福娘見喬歆這麼維護也就不再多說,不過還是提醒道︰「小姐,少爺,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就算了,但在外頭千萬不能讓少爺抱著您,若是被人看見,可是會惹來許多不好的傳言。」

  「女乃娘,瀟兒可是你一手帶大的,他的性子你還不清楚?也就沒有外人時才會跟我撒嬌,在外他可是個一板一眼的小老頭。」

  「就是,福娘,你不用擔心我,我小歸小,不代表我不懂事。」

  「那老奴就放心了。」

  「瀟兒,餓了吧?」喬歆模了模喬瀟的頭。

  喬瀟松開圈著喬歆的手,點頭,「有點。」

  「姊姊知道你今天回來,特地到甜馨齋買了你喜歡吃的糕點,有玫瑰糕跟桂花糕。」

  「小姐,再過不久就要用膳了,可別讓少爺吃太多。」一旁的福娘連忙道。

  「女乃娘,我有分寸。」

  「好的,那老奴就先到後頭廚房忙了。」

  喬歆微點下顎後,搭著喬瀟的肩走到桌邊,打開桌上那幾個食盒的盒蓋,「你先吃一兩塊稍微止饑就好,女乃娘知道你天會回來,一早就在廚房忙了,你若是吃太多,一會兒吃不下晚膳,女乃娘會傷心的。」

  「姊,福娘煮了什麼好吃的?有我喜歡吃的栗子雞嗎?」喬瀟接過她遞來的桂花糕,咬了一口才問道。

  「當然有,還有糖醋魚、咕磋肉、蔥爆大蝦,都是你這個小嘴饑愛吃的。」她寵溺地擰了擰他的俏鼻。

  「我哪有嘴讒!」

  「還說沒有,瞧瞧你這圓滾滾的身材,不是嘴饑,怎麼會吃成這般呢?」

  「姊,我這是嬰兒肥,你忘了嘛,這是你說的,還說等我長高了就瘦了,會是俊美的小鮮肉一枚,是個潛力股!」喬瀟滿嘴糕點,囫圇的說著。

  「是是是,你是潛力股,小小小鮮肉,小帥哥。」她輕捏了下他粉女敕的臉蛋,調侃著。嘩,瀟兒的腮幫子真是好模,粉女敕女敕的,若不是怕被人冠上殘害國家幼苗的名頭,她真想咬上一口啊。

  「姊,不要吃瀟兒的女敕豆腐。」他眯細了小眼楮。

  喬歆眼尾抽了抽,「方才是誰還抱著我說他還是寶寶的?」

  「那不一樣!」喬瀟將剩下那一口糕點吞下,端過方才喬歆倒給他的茶水喝著,眼楮忽然瞄到喬歆寫到一半的手稿,「姊,你又有新的題材了?」說著說著便將那張稿子拿過來仔細瞧著,「你這次寫誰?」

  「你看啊。」

  忽地,喬瀟眼楮瞪大,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姊,你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敢寫爹的是非,雖然你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當朝官員隨便一猜也知道你說的是爹,你不怕爹發火,把你送回江南?」

  「哼哼,你覺得我會怕?」

  「當然不覺得,我覺得爹反而怕你。」

  一想到他們姊弟剛跟久違的父親相見時,姊姊哭得梨花帶雨,讓爹對他們姊弟愧疚得要死,姊又用她那讓人酥酥麻麻的嬌柔聲音從爹那里坑到好多東西,同時還讓爹割……割……對,姊說過那叫割地賠款!

  反正姊這麼一哭一抱怨,不只讓爹同意送他進白麓書院,他們姊弟回到京城後也可以隨意出門,且不用稟告祖母,更從爹那里坑到了一大筆銀子。

  他活了八年,第一次發現姊姊這麼會演戲,說掉淚就掉淚,簡直比戲子還會演,這麼百變的姊姊簡直讓他崇拜死了。

  姊姊自從落水醒來,性子大變,不再像以前為了當大家閨秀裝模作樣,連笑都不敢咧嘴大笑,哭也只敢在沒有人的地方偷偷抹淚。現在的姊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就像書上教的愛恨分明。

  雖然不管是以前溫柔的姊姊還是現在活潑的姊姊,都一樣的疼愛他,但他還是比較喜歡這樣鮮活的姊姊,不僅會跟他一起使壞,還會教他怎麼使壞不被發現,他簡直是……愛死了。

  要不是他現在必須住在書院,他一定把那個妄想將他從姊姊身邊帶離的姑姑跟她的兩個女兒整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我長得這麼美麗動人,心地善良溫柔,人畜無害,爹怎麼會怕我。」喬歆裝可愛捧著臉浮誇的說著。

  「姊,你不心虛嗎?」

  心地善良、人畜無害?是啦,姊姊心地是很善良,才讓姑姑母女三人拉了三天肚子,還從爹手中坑了一筆創業基金。

  什麼叫創業基金他是不懂啦,反正就是銀子。

  喬歆用力點頭,「我說的都是事實,一點都不會心虛。」

  「好吧,不過,姊,你是不是太久沒有用你自制的磨砂膏去角質了?」姊姊落水醒來後簡直快變成萬能的了,連香胰子都會做,還特地為他專門做了幾塊屬于他的香胰子給他帶去書院使用,讓他每天香噴噴的不會有汗臭味,同窗們都羨慕得不得了。

  「好啊,你這混小子,竟敢拐著彎說你姊我厚臉皮!」她裝腔作勢的撩起衣袖,雙手圈著他的頸子,一副要好好教訓他的模樣。

  喬瀟是個很有眼力的小朋友,連忙認錯,「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拐著彎說,而是該直接明說——姊你臉皮真厚。」

  喬歆氣道︰「你還是我弟弟嗎?有弟弟這麼說姊姊的?」

  「絕對是親弟,姊,瀟兒從出生開始,一直到上書院之前,每天都跟姊姊在一起,所以絕對是親弟,福娘跟爹都可以作證!」喬瀟用力點頭,還舉手做發誓狀。

  喬瀟這活寶讓喬歆又好氣又好笑,她重重自鼻腔里哼了哼便松開他,食指用力戳了下他的腦門,「你嘖,上書院讀書,好的沒學到,倒是學得油腔滑調回來,現在敢消遣我了。」

  「姊,我分明是跟你學的。」

  「我有教你消遣我?」

  「姊,我這是舉一反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喬歆翻了翻白眼,決定不再跟喬瀟說話了,這小朋友實在太討厭了,「好了,你去那邊坐好,跟我說說你在書院的生活。」她拿過炭筆跟方才寫到一半的草稿,打算繼續完成。

  「姊,我都回來了,你還忙這些做什麼。」喬瀟湊過去看她所書寫的內容。

  「雜志大賣,我必須乘勝追擊,趕緊將下一期內容寫出來,讓那些學子抄寫後裝訂。」

  當她決定開雜志社後,便讓牙子找了一批字寫得工整、畫工也優良的清貧學子來替她抄寫雜志內文和繪制插畫,找粗工裝訂後便上市。

  「姊,你不是說要做一種印章用來印書,還沒做出來嗎?」

  「那叫活字印刷,最少也要做出七八百個字左右才能開始大量印刷,現在正在請雕刻師傅雕字,還沒那麼快,所以必須先靠手寫搶先機。」

  「對了,姊,我也有八卦要賣給你!」喬瀟拉過他的書包,從里頭拿出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姊,這個你瞧瞧,肯定會成為熱門主題的。」

  「你在書院能有什麼小道消息?」

  他仰起下巴一副得意模樣,「大家一定會喜歡的,主角可是令上一期雜志熱賣的熠王喑!」

  「熠王?那我可得仔細看看。」她接過那疊紙張仔細翻閱著,「不過你在書院怎麼會知道熠王的事?」

  「熠王是我們的騎射教席。」

  「什麼?他是你們的騎射教席!」

  喬瀟用力點頭,「聽師兄們說原本教騎射的是一位將軍,但是前些日子受傷了,因此請熠王暫代職務前來教我們,那我就有機會觀察他了。」

  「不錯啊,瀟兒,你這幾則消息確實夠八卦。」她稱贊道︰「你的觀察力這麼敏銳,分析也夠客觀,想不到我們瀟兒也能夠成為一名小記者啊。」

  這小子真不愧是當朝宰相的兒子,遺傳了他的文采,小小年紀文章就寫得有聲有色,繪聲繪影,引人遐想,簡直是妥妥的小狗仔一枚。

  看著喬瀟的字,瞧他小小年紀就寫了一手好字,可是她呢?一手狗爬字。

  沒辦法,誰讓她不會用毛筆,只能用炭筆寫,看來她不找點時間練字是不行的,日後肯定會被瀟兒笑。

  得到姊姊的誇獎,喬瀟眼楮亮晶晶的,小都翹起來了,興奮的問著,「姊,那我可以幫你寫你說的追蹤報導嗎?」

  「你要寫追蹤報導?誰?」

  「熠王跟我們爹一樣是全京城女人最想嫁的男人,只要有他的消息,肯定會造成人們瘋狂搶購雜志,我在書院里最容易觀察到他,所以我要寫他,可以嗎,姊?」

  「你不怕被發現後會被他抓起來抽一頓?」

  「要不姊你幫我跟書院請假,我在家觀察爹,寫爹的小道消息,京城那些寡婦還有未嫁的大齡女子不是很垂涎咱們爹嗎,我就追蹤爹,你那雜志肯定可以再熱賣一波。」

  「瀟兒,你這樣出賣自己的爹好嗎?」

  「又不是讓爹去賣身,不過是透露一點他的消息,讓那些愛慕者知道,滿足她們的渴望,同時又能夠讓你的荷包賺滿滿,何樂而不為?我們這是雙贏。」喬瀟說得頭頭是道。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別跟我說是你們書院。」

  「當然是小舅,以前在江南,小舅每天在我耳邊念叨、我都記下來了,這會兒正好用得上!」

  喬歆嘴角一抽,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江南外祖家的小舅自小不愛讀書,喜歡走南闖北的做生意,為人海派重情重義,但為了達到目的,有時也會扯一些歪理。

  「姊,你讓我幫忙好不好?你的雜志社草創,我也想盡一份心力,有著地緣之利,我肯定是你最好的小探子,姊!」

  喬歆思考了一下,點頭,「可以,不過你要跟蹤熠王,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他發現。當狗仔的第一要件不是如何搶得獨家,而是學會如何隱藏,不被當事人察覺自己被跟蹤。」

  「姊,放心啦,白麓書院里有不少熠王的崇拜者,他身邊常圍著不少人,我混在其中便是。」他拍胸脯保證,「反正若是出事被抓到,推爹出來就是。」

  這小子根本是妥妥的坑爹,既然他打定主意,那就答應他吧,正好自小訓練這小家伙的文筆跟對時事的敏銳度。

  「那好,有關熠王的追蹤報導就交給你,不過你凡事一定要小心謹慎為上,知道嗎?」

  「沒問題!」
  
朝陽剛從天邊升起,金黃色的光輝緩緩籠罩大地,還在熟睡的喬歆卻被福娘喊起。

  「小姐,小姐醒來了,時間不早了,今天可不能賴床,趕快起來。」

  「女乃娘,時間還早,你不要吵我,讓我再睡一會兒。」喬歆睡眼蒙朧地咕噥了聲,拉上被子翻身繼續睡。

  「我的好小姐,今天可不能睡,趕緊起來,去遲了老夫人又要借題發揮了。」瞧她這喚不醒的貪睡模樣,福娘急得直搖著她。

  一會兒,喬歆實在受不了福娘在她耳朵邊不斷叫著,還伸手搖晃著她,只得投降,不情願的睜開眼楮,「女乃娘,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非得跟我作對不讓我睡,我昨晚寫稿寫到午夜才睡,現在正咽。」

  「小祖宗,您先到松柏院跟老夫人請個安,回來後您要怎麼睡都依您。」

  她努力地睜開又快閉起的眼眸,「到松柏院跟老夫人請安?今天是什麼日子?」

  「小姐,今日是十五,您可千萬不能遲到。這會兒兩位表小姐恐怕都已經到松柏院了,咱們不能遲了。」

  兩位表小姐看起來人畜無害,可說起話來話中有話,棉里帶針,又特會哄誘老夫人,讓老夫人對小姐諸多嫌棄。

  小姐若是太晚去松柏院,也不知道那兩位表小姐又要如何給小姐上眼藥。

  「今天又十五了?」喬歆在心底哀號了一聲,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啊,半個月又到了。

  「是啊,小姐趕緊起來漱洗。」福娘扶她坐起身,端過一杯溫開水讓她醒醒神。「對了,香案已經擺設好了,從松柏院回來後再跟恩公上香,請求老天爺保佑恩公長命百歲,小姐可別在松柏院待太久。」

  「香案,恩公?」惺愴的眼楮倏地睜開,她一頭霧水的看著福娘。

  「小姐,您該不會把恩公給忘了吧!」福娘皺起眉頭,看著她一臉迷茫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小姐,恩公把您從水中救上來,做好事卻不留名,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老奴向小姐您提議,替恩公設一個長生牌位,每日為恩公上炷清香,請老天保佑恩公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在外出入平安,小姐您同意的。」

  「不,我的意思是……這個長生牌位做好了?」

  「是的,前幾日就做好了,昨日老奴特地請萬佛寺的住持星空大師替恩公寫長生牌位,還看好了日子,要擺設香案鮮花素果啟稟上蒼,今天午時正是好時辰,可不能錯過。」

  喬歆眉尾微挑,有些不耐地應道︰「好,我知道了。」

  福娘一看她微變的臉色,隨即知道她不悅的原因,壓低聲音小聲道︰「小姐,恩公是為了救您才會做出那孟浪的行為,知道這事的只有恩公跟您還有老奴。恩公不留名,顯然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一事,小姐的聲譽算是保住,即使您心里不舒服甚至感到羞恥,但不可否認是恩公救了小姐一命,因此這長生牌位是一定要設的。」

  「我沒有不高興。」更不會感到羞恥,就是個人工呼吸,有什麼好羞恥的。但是這話她是不會對女乃娘說的,否則女乃娘會嚇得昏倒的,以為她變成一個不知羞恥的姑娘了。

  「那小姐……」

  「設這長生牌位,被老夫人跟姑姑她們知道後,她們肯定又要借機生事,我只是煩這一點。」喬歆換了身衣服,下床套上鞋子。

  「她們不敢的,救命之恩可是天大的事情,小姐為恩人設長生牌位,這事說出去只會為小姐迎來美名。兩位表小姐已經到了說親年紀,有不少媒人上門,她們若是不想找門好親事,想背上忘恩負義之名,大可將這事往外說,去找小姐的麻煩。」

  「她們會忌諱就好。」

  「對了,小姐,星空大師交代過,恩公不慎留下的那塊玉佩,屆時要一起放到長生牌位旁。有沾染恩公氣息的隨身飾物放在一邊,神佛更能保佑恩公出入平安。」

  喬歆擺擺手,接過桂圓遞過來沾著鹽粒子的柳條刷牙,一邊刷一邊指著放置玉佩的箱籠,冏圃的說著,「我知道了,桂圓,去將那塊玉佩取來交給女乃娘。」

  「是的。」桂圓放下手中的毛巾,走向她所指的箱籠。這時外頭傳來一記十分有朝氣又開心的呼喊聲——

  「姊姊,姊姊,你醒了沒有?」

  喬歆才將漱口的水吐掉而已,喬瀟就已經沖進她的屋子。

  「早醒了,瀟兒,你今日怎麼這麼早起床?」她堅持小朋友一定要睡飽,所以只要在府里,她就不準任何人七早八早將喬瀟叫醒讀書。

  想讀書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他這年紀就是要睡飽,日後才能長得頭好壯壯的。

  「姊,書院卯時就得起床早修,不能賴床,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時間到就醒來了。」

  這時桂圓捧著一個瓖貝雕花木匣走了過來,「見過少爺,少爺用早膳了嗎?」

  「還沒,我要來跟姊姊一起用。」他搖頭,看向桂圓時,視線立馬被她手中那個木匣給吸引,「桂圓你手里拿的是什麼?」

  「少爺,這里頭裝的是小姐救命恩人的玉佩。」

    

  喬瀟拿過木匣,「我看看。」

  木匣蓋子一打開,一枚流淌著晶瑩流光的翠綠玉佩隨即出現,他將玉佩拿出來迎著陽光仔細端倪,驚呼,「這塊玉佩好漂亮,一看就是頂級的翡翠,瞧瞧這水頭!」

  淨完臉的喬歆輕笑了聲,「你小小年紀能知道什麼漂亮,什麼是頂級的?還水頭!」

  「我當然知道,書院有監定課,才剛教過如何初步監賞玉佩,我都還記得呢。」

  「不是吧,你們連這個都教?」白麓書院所教的也太全方位了,像極了現代的貴族私立學校,各種能提高身分學識的課都教。

  「教啊,還特定請了京城最有名的珍寶齋的掌櫃來教我們,從挑選石材開始到成品的監定,讓我們有初步的認知,才不會因為年紀小被無良的商人騙了。」他一邊說一邊仔細瞧著玉佩上的雕花。

  「那你瞧了半天,可有瞧出什麼?」

  「這雕工不簡單,十分精細,是匠人的手藝,你瞧這上面雕的龍……」話到嘴邊,他倏地停住,有些驚詫的側過頭看著喬歆,「姊,五爪龍不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用嗎?」

  「是啊。」她點頭。

  「這塊玉上頭雕的是龍,還有五個爪!」

  她眼楮亮了下,「五爪!」

  「是的,你看。」喬瀟指著上頭的龍爪。

  她睜大眼楮瞧了瞧,「真的有耶,瀟兒你真厲害,這塊玉佩我看了許久都沒發現呢!」

  「龍身上頭還刻著一朵蓮花呢,你瞧。」

  「想不到還有朵蓮花,不細看還以為是龍鱗片呢,這個雕刻師的工藝真是厲害,將蓮花完全融入龍鱗之中。」她佩服的低呼。

  「姊,你沒有想到嗎?」

  「想到什麼?」

  「你的救命恩人身分不簡單,龍是皇帝的象征,自古以來唯有皇帝能使用五爪,而這塊玉佩上刻的龍正是五爪的。」

  「可我那位救命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皇帝,爹不是說過皇帝如今三十九歲,我聽女乃娘說,那日救我的那位公子看背影大約二十出頭,可不像個大叔。」她拇指月復撫模著下巴,回憶當時福娘說的。

  「我想這玉佩是姊姊恩人家族的祖傳寶物。」喬滿用著他的小腦袋分析,「這麼貴重的飾物,一般來說不可能放在店鋪明目張膽的買賣,就是當鋪都不敢接手。」

  「你說的沒錯。」她欣喜的揉揉喬瀟的腦袋,「想不到你年紀小小分析事情還頗有一套,不錯不錯!」

  「那是自然,也不想想爹、外祖父跟大舅是誰,我怎麼可以丟他們的臉。」他得意的抹了下挺翹的鼻子。

  爹是當朝宰相,外祖父曾經是白麓書院的山長,大舅可是狀元郎呢。

  不過大舅天性豪邁,不拘小節,當官之後深深覺得官場不適合他,待任期一滿便辭官,而後到處雲游四海,這幾年才安定下來開了間小書院教書。

  「不管小姐的救命恩人是誰,我們都必須對他心存恭敬。」福娘示意丫鬟們將早膳擺上桌,笑著拿過喬瀟手上的玉佩。「小姐,少爺,這玉佩代表著小姐的救命恩人,必須放在長生牌位旁一同享受著香火,保佑恩人平安順遂。」

  喬歆一臉不在意,「放吧,放盒子里壓箱底跟放在長生牌位旁都一樣。」她看向喬瀟,「瀟兒,你先用膳,姊姊換件衣裳就過來陪你,然後我們再一同前往松柏院請安。」

  「好,姊,你不用急,慢慢來,今天兩位表姊不會過去松柏院的。」喬瀟夾了塊豆腐放到碗里配著清粥吃。

  「她們今天不會過去松柏院?這倒是稀奇!」

  「慧蘭表姊今天要去相看,慧珍表姊要陪著她一起去,兩人現在應該急著打扮。聽說今天相看的對象是工部侍郎黃大人的三公子黃紹麒,這黃紹麒據說一表人才,二十歲已經是個秀才,前途一片光明。」裔瀟一邊吃著粥,一邊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她。

  「瀟兒,你不簡單啊,才放假回來一晚就打聽到這些,你姊姊我養了不少小狗仔,這消息卻還沒傳到我這里來。」

  以喬嬌嬌那種仗著自己兄長是宰相,一向作威作福又眼高于頂的,怎麼可能挑工部侍郎當親家,不是一品官員或是皇親國戚,她是看不上眼的。

  想來是因為護國寺那件丑事,所以急急忙忙想將秋慧蘭嫁出去,否則不可能降低身分讓自己女兒跟一個三品官的兒子相看,這兒子還不是長子。

  「那是因為還沒到放飯時間啊,那些等著領糧食的狗仔們都還在院門外等著,是我先溜進來討要打賞了。」他笑著隱喻回應,「姊,那我有沒有打賞?」

  「有,瀟兒想要什麼?」喬歆換了套水色青天的曲裾,發髻上簪著根薔薇花簪子,打扮十分簡單素雅卻掩蓋不了她的柔美姿色。

  「一會兒姊姊陪我去逛街吧,來到京城後,我都還沒有好好逛過京城。」

  「成,等請完安就出門逛街。」

  「小姐,少爺,要先給恩人上三遍香後才能出門。」一旁的福娘馬上提醒他們。喬歆見喬瀟臉蛋垮下便說道︰「女乃娘,上一次香就可以了,你不要掃瀟兒的興了。」

  「小姐,這樣不夠誠心。」

  「心意有到就夠了。」她其實根本不相信這樣就能讓對方長命百歲,以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只會認為他們是詛咒他早死,不然沒事做什麼給他刻個牌位。但這里是古國,也只能順應了。

  見福娘還想說些什麼打消他們出門的念頭,她立馬道︰「女乃娘,瀟兒十天半個月才放假一次,明天又要回書院了。」

  福娘一想到十天後才能再見到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少爺,不忍心讓他失望,只好稍稍讓步,「這樣吧,一會兒小姐上了第一炷香後就帶少爺出去逛街,剩下兩炷香,老奴讓桂圓代替小姐上香便是,日後每天早晚三炷香跟一部經書,香火不斷,恩人才能得到庇佑。」

  「就是,就是。」福娘這麼說,喬瀟就開心了,連忙夾了顆蛋給喬歆,「姊,快吃,吃完我們趕緊去松柏院請安。」

  灰衣男子領著她們進入雅韻茶樓,來到二樓的一間雅間。

  灰衣男子敲了門板兩聲後,推開門扇做出請的手勢,「喬姑娘請。」

  她領著桂圓忐忑的踏進雅間,雅間內燃著香,她聞到一股十分舒服的清淡香氣,緊繃的心情隨之放松。

  她抬眸看向坐在窗欞邊,姿態懶散卻帶著一抹渾然天成的優雅氣息的男子,整個人頓時愣住。

  竟然是稍早不小心撞上的那位美男!

  「小姐,他……」桂圓也認出他來,驚呼出聲。

  喬歆馬上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安靜不要多說話。

  從熠王淡漠的表情看來,他對自己並沒有印象。也是,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不小心撞到的陌生人有印象的。

  「小女子喬歆見過熠王殿下,不知殿下派人將小女子找來,有何要事?」她領著桂圓見禮。

  段允蓮冷睞她一眼,赫然發現來的竟然是稍早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位姑娘,原來讓沐風氣得牙癢癢的風月雜志社是她創辦的!

  他壓下心頭的詫異,將風月雜志丟到桌幾上,直接了當質問,「這是你出刊的?」

  不等段允蓮開口讓她起身,喬歆逕自直起身子,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是的。」

  當初雜志社辦理登記時,她借用便宜老爹的關系,甚至用了假名,沒想到還是被查到她是創辦人,想來這熠王也不是繡花枕頭,因此她也不否認。

  「你不知道污蔑皇親國戚、造謠生事是會被判刑的?」

  「請問熠王殿下,這本雜志里頭是否有提到您的名諱,或是指名道姓地直指您?」

  段允連看了眼一旁搖頭的沐風,「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指控小女子污蔑皇親國戚,造謠生事?」

  「你就算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你寫的是何人。」沐風搶話道。

  「若是當事人要對號入座,您認為小女子有辦法阻止?」她冷冷看向沐風反問著。

  沐風愣了下,而後語氣嚴厲地道︰「喬姑娘,今天找你來不是聽你辯解,重點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是無中生有、捏造事實?」

  「捏造事實?這位公子,小女子有憑有據,雜志里頭的內容全是經過調查確定無誤後才刊登,並未涉及污蔑造謠!」她板起臉來拒絕承認這罪名。

  開玩笑,她身為記者,最厭惡的就是假消息,怎麼可能發布不實內容。

  「什麼叫有憑有據,這雜志上寫的根本都是子虛烏有,說本公子包小倌,逛官倌館,你知不知道那是本公子的產業,本公子難道不能去視察自己的產業!」一旁的沐風忍不住了,抄過面前的雜志指著其中一篇憤怒的指控著。

  「官倌館,您是……」她眨了眨眼,有些困惑的看著磨著牙的沐風,「唷,想來公子您是沐風少主了。」

  「哼,算你有眼色,沒錯我就是沐風!」他甩下手中雜志,怒聲指責,「知不知道你這篇報導差點害死本公子!」

  「官倌館是你的產業?」她眯起眼楮用著一種略帶審視的眼神瞅他。

  「懷疑啊!」

  「想來這產業是你私下瞞著家族開的,既然如此,你進出小倌館為何不隱密些,變裝後再進入,這就不會被人認出來,反而高調進入官倌館,深怕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都不擔心家族的人知道了,怎麼還好意思反過來指責我們將你的事情報導出來!」她挺直了身子反駁,「而且我已經夠有道德與良心了,並未指名道姓寫出你的名諱。」

  沐風差點被她的說法給洗腦,以為真的是自己太高調,才讓人有機可趁。

  「你行啊,還挺能言善道的,分明就是你報導不實,卻把責任歸咎到苦主的身上。」

  她掃了眼沐風忿忿的臉龐,環視雅間,選了個距離兩人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的位子大方落坐,毫不客氣的拿過桌幾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呷著,這才道︰「兩位此番前來,莫非是因為風月雜志為兩位帶來困擾,沐公子要小女子跟兩位道歉?」放下手中茶杯,喬歆起身,雙手交疊置于左腰側,微微屈膝致歉,輕聲柔語恭敬的說著,「小女子在這邊向熠王爺及沐少主道歉。」

  「誰要你道歉,一句話就想揭過,門都沒有!」沐風絲毫不接受。

  「那……沐少主的意思是?」

  沐風看了下一旁未再出聲,只是撐著下頷看戲的段允蓮,見他眼瞼微斂,端起一旁的茶湯呷著,便知曉他心底所想。

  「意思就是要你將雜志社收起來。」

  她眨了眨眼,語調略略拔高,「你說什麼,收起來?」

  「沒錯,要我們原諒你,就將雜志社收掉。」

  她倏地板起臉,幽冷眸光怒瞪著沐風,「這是沐少主的意思抑或是熠王爺的意思?」

  「都是。」

  她轉頭看著雲淡風輕像個畫中仙一樣出塵的段允蓮,「王爺,這也是您的意思?」

  段允蓮端過茶盞輕嘗了口茶湯,語調淡然無波,「沐風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熠王也是要小女子將風月雜志社收掉?」她眯細美眸沉聲再問一次。

  段允蓮不假思索,「自然,姑娘家最好是在家相夫教子,彈琴刺繡,實在不適合拋頭露面做生意,更不宜寫那些不入流,沒有憑據禁不起追查的東西,制造社會亂源。」

  什麼叫做不入流?喬歆心頭那把火瞬間被點燃,悻悻反駁,「熠王殿下,小女子方才說了,所有事情都有經過調查,確定消息正確無誤後才刊登,絕對沒有任何一條符合您所說。百姓有知的權利,我這是在造福人群。」

  「你可真大言不慚啊!」沐風拍手,揶揄,「造福人群,喬姑娘,需要本少主幫你蓋間廟,讓人早晚三炷香供奉你嗎?」

  「謝了,我吃五谷雜糧,不吃香燭,若是你銀子多,請把你要替我蓋廟的銀子拿出來,在城外用我的名義搭棚施粥,我替那些窮苦人家感謝你,我也會表現我最大的誠意,替你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祈求上蒼保佑你長命百歲。」她喬歆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想損她,門都沒有。

  被反將了一軍,沐風頓時瞪圓了眼,不知如何反駁。走遍大江南北,他還真沒有見過這麼伶牙俐齒的女子,不僅沒被他嚇哭,竟然反過來要替他立什麼牌位!

  呸,他還沒死!

  喬歆得意的揚著一邊唇角看著沐風吃癟的表情。

  段允蓮眯起漂亮的桃花眸,看著喬歆,發覺她十分有趣,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化出這麼多表情。

  而最讓他感到吃驚的是,他竟然認得她,這是除了母後之外第一個他認得出來的女人!

  接收到他審視的眸光,她連忙收斂得意的表情,認真正經的看著段允蓮,「熠王殿下應該也覺得我說的有理吧。」

  「夠了,喬姑娘,同樣的話本王不回答第二次,本王認同你那句話,百姓有知的權利,但不代表本王認同你利用本王賺銀子。」

  她揚起一抹微笑,「那小女子也只跟熠王殿下和沐公子說一遍,要我收掉風月雜志社是不可能的。」

  「你!喬姑娘,現在本少主跟熠王爺對你可是好言相勸,若是你不將雜志社收掉,後果可不是你可以想像的。」沐風合起折扇,提醒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沐少主現在是在威脅我,打算用權勢壓我?」

  「如果必要的話。」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不相信還不能讓她服軟,同意收掉雜志社。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熠王爺跟沐少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聽到我是風月雜志社的東家,兩位的勢力我不懷疑,但我背後也是有人的,兩位以為單憑我一個姑娘家,如何撐得起一間雜志社,若是後面沒有人撐腰,我開得起來嗎?」拼爹誰不會,她爹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寵臣。

  她這話一出,兩人眉頭不由得微皺,立即想到了她背後之人——宰相!

  「你們一個拼的是背後有個皇帝兄長,一個拼的是首富背景,沒錯,的確是很嚇人,可我有一個宰相爹,背景不會比你們差到哪。」

  段允蓮本就是王爺,喬歆這威脅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沐風就不一樣了,他是商戶,只要喬輝稍稍暗示一番,沐家商團很多生意肯定會受到阻礙,這讓沐風不由得開始思索今日之舉是否恰當。

  喬歆在心中冷笑,哼,唬人誰不會,打蛇打七寸,她不相信他們不會有所顧忌。瞧那個叫沐風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顯然他還是有所忌諱的。

  她這話只能夠唬住沐風,段允蓮可不吃她這一套,他沉勾了下嘴角,「你說的沒錯,只要喬宰相登高一呼,彈劾本王的奏折就會如雪片一樣飛到皇上的龍案上,但相對的,當那些官員知道將他們後宅秘辛報導出來,害他們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後笑話的背後之人,是他們所尊敬的喬宰相的女兒,你以為你爹這個宰相還做得下去?相信喬宰相的對手會很開心有這可以輕而易舉讓臣子跟皇帝對他心寒的機會送上門。」

  喬歆嘴角抽了下,該死,她怎麼會疏忽這一點!

  熠王一提醒,她才想起來,當時只跟爹說自己想要做刊物,專門出版詩詞歌賦、小品短文的,便宜爹這才同意,甚至資助她,若是被爹知道她開的是雜志社,掛羊頭賣狗肉,不用等熠王逼她關門大吉,便宜爹肯定會要她收攤不許再出版。

  她冷下臉,腦子飛快的盤算了下,扁了扁嘴,「既然大家背後都有一方勢力,我想我們就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各發各的財,皆大歡喜,如何?」

  「不如何!」段允蓮擺明不買帳。

  「日後我盡量報導兩位積極正向的一面,若是真有風流韻事,也不會再用聳動的標題吸引人,而且盡量不讓明眼人一看就聯想到兩位,如何?」

  這兩位天之驕子並不好打發,她不能為了自己即將起步的事業而禍害到便宜爹,退讓是必要的。

  「例如?」段允蓮斜睨著,與她慧黠的眸光對上。

  「例如,沐少主與如玉公子以棋會友、王爺英雄救美,這標題夠正向了吧。」

  段允蓮微點下顎。

  沐風即使很不滿,但看他的好哥們都點頭了,也不能不答應,「記住你說的。」

  「放心吧,小女子雖然是女流之輩,也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語畢,喬歆拉著依舊僵硬的桂圓離開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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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6: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父親來撐腰

  喬瀟急著要出門逛街,待喬歆放下筷子便拉著她,急匆匆的前往松柏院。

  姊弟倆踏進布置得金碧輝煌,放眼望去珠光寶氣的松柏院,敏銳地感覺到里頭的氛圍有些不對勁。

  她牽著喬瀟警覺的走向前,彎向柯氏請安,「祖母,我帶著瀟兒來向您請安……」

  一旁傳來一道聲音,語氣帶著滿滿的嘲笑,「我說佷女啊,你不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嗎?瀟兒都八歲了,你這樣牽著他的手,是想讓他出去讓人嘲笑?也是,自小沒有娘教養,做派自然跟個小門小戶似的。」末了不忘順便再損他們娘親一番。

  喬歆杏眸微冷,勾起一抹美笑,軟綿綿的說著,「一會兒從祖母這里回去後,我會帶著瀟兒到我娘的牌位前上個香,讓她晚上去找姑姑你。」

  喬嬌嬌聞言有些心慌的喝道︰「找我做什麼!」

  「讓我娘去請教姑姑你,如何教出會趁著到護國寺上香,對寺里的師父投懷送抱的大家閨秀。」她不疾不徐的嘲諷,「調戲出家人,這可比我牽著瀟兒更會讓人恥笑。還好眾所皆知,姑姑跟兩位表姊只是寄住在我爹的宅子,兩位表姊姓的是秋不是姓喬,否則我爹一生的清譽豈不是被拖累了。」

  「你胡扯什麼,什麼對出家人投懷送抱!」喬嬌嬌惱羞地怒喝。

  「我胡扯?外面都傳著呢!」喬歆縴縴玉指指向外面,「尤其是護國寺外的那些小販們都知道,描述得繪聲繪影。」

  她一回到宰相府便讓桂圓跟女乃娘暗中撒餌,收買人心打探消息,還真讓她們打聽到幾件喬府里的秘辛。

  除了大長公主倒追她那便宜爹外,其余秘辛跟他沒有一點關系,全部都是關于喬嬌嬌母女三人。

  調戲和尚這事,就是她跟瀟兒回到京城那天發生的事情,雖然喬嬌嬌利用便宜爹的權勢將事情壓下,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丟臉的事還是傳了出去,否則任憑她怎麼使銀子也不可能知道。

  「外面的傳言不可盡信!」喬嬌嬌在心頭低咒了聲,該死的,這事當時在護國寺里她便已經暗中抹平了,怎麼還會有傳言流出?

  「是嗎?」

  「夠了,喬歆,未經證實的流言你竟然也拿出來說,對象還是你兩位表姊跟你姑姑,簡直是目無尊長!」柯氏見一向不喜的孫女竟然當著她的面嘲諷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隨即拍桌怒喝。

  「祖母,歆兒有說錯什麼嗎?」喬歆滿臉委屈,眼眶含淚,顫巍巍地咬著下唇,「爹爹將瀟兒交給歆兒照顧,歆兒自小便擔心瀟兒會走失或被惡人擄走,因此不管到哪里都會牽著瀟兒的手,這習慣已經養成,也不是一時半刻改得了的。」

  她用衣袖輕抹著眼角淚珠,模樣楚楚可憐,惹人心疼。「我們姊弟感情好,手牽手來向祖母您請安難道也錯了?竟要被姑姑這樣責備。我行為有失,罵我便是,為何要怪罪到我那早早過世的可憐娘親身上……」

  喬輝跟白無瑕是難得一見的俊男美女,尤其白無瑕更是個溫婉的古典美人,原主完全繼承了他們夫妻的優點,一張臉蛋生得嬌媚,即使還未完全長開,卻已經看得出未來絕對是明艷動人,能夠驚艷一方的大美人。

  因此當她眼眶里的淚水順腮滑下,那無助的神情特別楚楚動人,說多可憐便有多可憐。這我見猶憐的模樣讓柯氏嘴角用力一抽,「夠了,不過說你幾句就甩臉色哭給我這老太婆看,是想讀人說我虐待你這個嫡長孫女?」

  「孫女不敢!」喬歆咬著下唇小聲回應,「孫女只是不忍心過世多年的母親被人這般污峨糟蹋……」

  「夠了,閉嘴!」一提起白無瑕,柯氏就覺得有一股無名火直竄心窩。

  都死了這麼多年還陰魂不散,以前纏著她兒子,害她兒子當不成大長公主的駙馬爺,她更無法成為皇親國戚,現在連孫子也因這女人跟自己不親。

  當年喬輝考上狀元後,拒絕了皇帝替他與大長公主的賜婚,執意迎娶心愛的女人白無瑕,柯氏因此一直記恨至今。

  她愈想愈是惱火,「你是想咒我早死是吧,開口閉口都是你那個短命娘,我看你是恨不得那個短命鬼早點來把我帶走!」

  喬歆「砰」地跪下,重重地磕頭,「祖母,孫女絕對不敢,更沒有這個念頭,請祖母明察,莫冤枉孫女!」

  一旁的喬瀟見狀也連忙跟著一起跪下,用力磕頭,豆大的眼淚掉下,開始嚎哭,「祖母,都是瀟兒不好,不該執意牽著姊姊,求您不要責備我那死去的可憐娘親跟我姊姊,是瀟兒不好。」

  喬歆哭泣的模樣像幅畫,眼眶含淚,模樣美得我見猶憐,而喬瀟就是孩子的哭法,盡可能地想引起騷動。

  這驚天動地的嚎哭令松柏院外經過的下人們嚇了一大跳,聲音甚至傳到院外好幾尺的地方。

  這不,剛下朝回到宰相府,正要前往書房處理公務的喬輝,也被這宏亮的哭聲給驚了一下,隨之而來的便是心疼。

  確定了聲音方向,他急急忙忙地前往松柏院。

  愈靠近松柏院,哭聲就愈大,此外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另一道細細的哭聲。

  喬輝更心急了,可別跟他說這是女兒的哭聲。

  女兒自小就懂事,從不讓他擔心,明明委屈難受卻從來不說出口,尤其是妻子難產身亡,他整個人完全陷入悲傷之中,根本無法顧及女兒跟剛出生的兒子。

  她一個小姑娘卻隱忍著悲傷,堅強的打起精神,代替他這個父親照顧剛出生、跟只小貓仔一樣的兒子,抱著兒子跟著丈人、大舅兄前往江南。

  當他重新振作,前往江南探視,看到女兒牽著走路搖搖晃晃的兒子來到面前,眼眶含淚委屈地望著他時,他才赫然發現自己有多混蛋,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太愧對他們姊弟。往後幾年,他總是會抽空前往江南岳家探視兒女,他們總是用著歡喜的笑臉迎接他。

  現在他們卻哭成這樣……喬輝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了些,連身後的小廝都有些跟不上,未經下人通報便逕自進入松柏院。

  一踏進屋內,看到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兒跟嚎啕大哭的兒子,他顧不得請安,連忙上前拉起兩人,焦急心疼的詢問,「歆兒,瀟兒,你們怎麼哭了?快告訴爹出了什麼事情!」

  柯氏跟喬嬌嬌沒料到喬輝這個時候會回來,看到他突然出現,兩個人頓時愣住了。

  不等喬歆開口,喬瀟一看到爹,直接扯著嗓門哭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眼淚就像滾滾江水一樣奔涌而出,「哇,爹,我要回江南,我不要待在京城了……」

  「怎麼回事,是不是書院有人欺負你?」

  「不是,是、是……」喬瀟有些胖胖的手指一下指著柯氏,一下指著喬嬌嬌。

  喬輝這下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定是母親跟妹妹的關系。歆兒跟瀟兒是母親的孫子孫女,為何母親就這麼不待見他們姊弟?難道只因為不喜無瑕這個媳婦,就連帶看他們姊弟不順眼?

  喬輝神色微冷,「母親,我說過,歆兒跟瀟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跟我這個做父親的說。」

  一旁低頭默默抹淚的喬歆忍不住在心底對喬瀟這弟弟點贊,簡直是神助攻,不用她多說一句,只要大哭就讓便宜爹心疼得不得了,直接怒慰老夫人。

  不等喬輝說完,喬瀟又哇哇哭訴,「不是,爹,是……姑姑說我們姊弟有娘生沒娘教,不知羞恥,不懂禮數……姊姊回了姑姑兩句,姊姊說她行為有失罵她便是,為何要怪罪早早過世的可憐娘親,祖母就罵姊姊目無尊長……」

  「哇……我要回外祖家,我要回江南……在那里舅舅、舅母跟表哥、表姊都疼我跟姊姊……他們都很疼我們,根本不會罵我們沒有娘教,更不會罵我們娘……」

  妻子的死是喬輝心中最深的痛,尤其喬瀟更是白無瑕拼死生下來的,他心疼這兩個孩子早早沒了娘,又在外祖家長大,自小缺少父母的關心疼愛,好不容易回到他身邊了,他這做父親的疼他們寵他們都來不及。

  母親跟妹妹不疼,他沒話說,可她們竟然又利用請安的時間借機教訓他們,甚至還責備他最心愛的女人!

  喬輝一向隨和的面容倏地冷下,「有娘生沒娘教……」

  柯氏跟喬嬌嬌聽到喬瀟的指控,她們都知白無瑕是喬輝的逆鱗,即使是身為母親的柯氏也不能說白無瑕的不是,兩人連忙回神,異口同聲地反駁,「沒有,我們沒那麼說。」

  「我們可沒這麼說,大哥,你別聽小孩子胡說。」喬嬌嬌不停地揮手否認。這個宰相大哥,別看他平日里總是低眉淺笑,溫文儒雅看起來很好說話,可惹火他就別想有好果子吃。

  說到他那兩個孩子還好,畢竟孩子是要教的,口頭訓誡兩聲他都還能接受,要是說他那個短命妻子的不是,那簡直是惹惱了閻王爺。

  「你哪里沒說!」喬瀟將淚水抹去,把喬嬌嬌說的話重復了一次,「……也是,自小沒有娘教養,做派自然跟個小門小戶似的。」

  他一邊說,一邊模仿喬嬌嬌說這話時眉尾微挑的不屑表情,還用食指不時隔空點著面前的人,將她的動作模仿得七八分像。

  裔瀟學得有模有樣,這讓始終低著頭抹淚、肩膀抽動假裝啜泣的喬歆,差點破功噗嗤笑出。

  她又在心底對著喬瀟比了一個大大的贊,真看不出來這小家伙演技這麼精湛,瞧他那收放自如的哭功,還有模仿得維妙維肖的表情,簡直是個小影帝。

  看完兒子的模仿,喬輝臉色頓時宛如寒冬臘月倒吊在屋檐下的冰凌,語氣森寒得讓人發顫,「小門小戶,有娘生沒娘教……」

  喬嬌嬌禁不住渾身顫抖,「不,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提醒喬歆,喬瀟年紀不小了,要男女有別……」

  「所以你就可以用有娘生沒娘教這句話來傷害她?」喬輝幽冷的質問聲,像是呼嘯而過的寒風,刮得人生疼。

  喬嬌嬌心尖直發顫,後背直挺挺的向後面的椅背靠去,白著臉有些發抖的為自己解釋——

  「大哥,我只是一時嘴快,並沒有要傷害喬歆的意思……」

  「一時嘴快可以說出如此傷人的話,這證明你平日里就是這麼想的!」他怒喝一聲。

  一向寵愛喬嬌嬌的柯氏哪里受得了疼愛的女兒被這般喝斥,拍桌怒喝,「夠了,我還沒死,你就當著我的面這般逼迫嬌嬌,若是日後我兩腳一蹬,你還不知道會怎麼對待你唯一的親妹妹!」

  「娘,今日這事是嬌嬌不對,兩個孩子小小年紀沒了娘親在身旁照顧,你們不心疼他們,竟然還拿他們過世的母親來奚落他們……」

    

  兒子的指責,向來不講理的柯氏哪里聽得進去,抹淚控訴,「老天爺啊,禰睜開眼楮瞧瞧這個不孝子,連我這個老母親都敢怒罵……我勞心勞力為他,好不容易讓他有今天這成就,可他卻如此忤逆我……早知他如此,我就留在老家,省得在這里三天兩頭受氣……」

  又來了,每每只要不如母親的意,她便來上這一招。喬輝隱忍的咬了咬牙,袖下的拳頭緊了緊,「若是母親覺得跟兒子住在一起委屈了,兒子隨時可以送母親回老家安養晚年,那邊有嬸子們每日陪母親聊天,相信母親會過得更開心。」

  柯氏瞬間傻住,萬萬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一旁正慶幸母親為她出頭的喬嬌嬌也駭住了,這麼多年,無論母親怎麼不講理,大哥都隱忍著,現在卻為了那兩個孩子如此。

  「大哥,你竟然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要送母親回老家!」喬嬌嬌故意驚呼。

  「喬嬌嬌,你記住了,你口中的那兩個孩子是我的兒子女兒,你鄙視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妻子,即使她已經過世多年,我也不允許任何人糟蹋污辱她跟兩個孩子!」喬輝厲聲道。

  喬嬌嬌連忙替自己還有母親說話,「哥,瞧你說這什麼話,喬歆跟喬瀟是娘的孫子孫女,也是我的佷子佷女,我們疼他們都來不及,怎麼會給他們臉色看。」

  「兩個孩子哭成這樣,喬嬌嬌你當我眼楮瞎了?」看到女兒那張酷似妻子的臉龐以及隱忍的委屈神情,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喬嬌嬌用力點頭,甚至還舉起手做發誓狀,「今天這事我真的是無心的,大哥你也知道我一向心直口快,沒有惡意……娘也是一時沖動,並不是真的想回老家,她還沒有……」

  喬輝根本不買帳,「沒有惡意,出口的話卻像剪子犀利傷人,讓我如何相信你對兩個孩子沒有惡意?」

  喬嬌嬌未出口的話瞬間噎在喉間,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面色難看。

  她訕訕的撇了撇嘴角,「哥,你怎麼這麼說,我都說我沒有惡意……」

  「夠了,喬嬌嬌,你也是有年紀的人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相信你很清楚,日後我不希望再有什麼不該出現的話傳到我或是兩個孩子耳中。他們做的不對,自有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輪不到你這個做姑姑的出手。」

  「哥,我沒有,是這兩個孩子目無尊長。」喬嬌嬌急著反駁,「若不是他們對娘……」

  「夠了,你別把鍋甩到娘身上。這幾年我忙于朝政,你我兄妹二人接觸時間不多,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什麼德性我還是很清楚。喬嬌嬌,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喬輝神情倏地冷下,「若是你再不收斂,想推娘出來拿捏他們姊弟,那你也別怪我這個做兄長的心狠,容不下你在我宰相府里作威作福!」

  「老大,你說這是什麼混話,你堂堂一個宰相,心胸如此狹隘,竟容不下嬌嬌母女……」柯氏聽到這話顧不得哭嚎了,當下就跳起來喝斥喬輝。

  「娘,兒子再跟您說一次,您若是認為老家您住得舒坦,兒子會讓人護送您回去與嬸婆們做伴,您若是想上府衙告兒子不孝就盡管去!」喬輝對柯氏下達最後通牒。

  喬嬌嬌跟柯氏瞪大眼,怎麼也沒有想到喬輝會如此警告她們。

  喬歆也瞪圓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向溫和,看起來很好說話、好欺負的爹,今天竟然態度強硬,會對柯氏說出這麼重的話。

  看來白無瑕跟他們兩姊弟,在他心里的分量可不是一般重啊!

  柯氏跟喬嬌嬌像是臉上被人拍了一坨牛屎一樣猙獰無比,滿肚子的怒火,卻又不敢發泄出來,只能把怒氣給吞下。

  「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喬輝黑眸微眯,直直盯著母女倆。

  一把年紀的柯氏從沒想過一向順著她的兒子會當著小輩的面落她面子,絲毫不留情面。

  但她深知兒子說一不二的性子,既然開口了,她們若是沒有按著他的意思行事,下場是很恐怖的。

  在京城這些年,頂著宰相娘親這個身分,哪一個人不是對她鞠躬哈腰、巴結奉承,要她回老家跟那些粗鄙村婦們一起生活,她光想就覺得恐怖,只能鐵青著一張臉微點下顎。

  至于喬嬌嬌,更是大氣不敢喘一聲,只能猛點頭。一旦她被轟出宰相府,誰還賣她面子,兩個女兒更別想有好歸宿。

  這些年在貴婦圈子里,她也算是能呼風喚雨的一號人物,大臣們的妻子哪一個不巴結著她,還不是因為她的大哥是宰相,是皇帝最信任的重臣。

  兩個女兒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上門的都是一二品大臣家的公子或是王公世子,都是看在大哥宰相的身分上,一旦離了大哥,她什麼都不是。

  基于這些原因,說什麼她也得忍下,不去拿捏那兩個小祖宗。

  她扯著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哥,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寶貝疙瘩,說什麼我也絕對不會對他們……你放心吧,不會的!」

  「還有,把你那兩個女兒管好,否則不要怪我這個做舅舅的不為她們著想!」言下之意很清楚了,手敢再亂伸,就不要怪他隨便找個人家把她們嫁了。

  「會的,會的,哥你放心,我會交代她們的。」那兩個小祖宗簡直就是她大哥的逆鱗,誰敢找他們不痛快,就等著喝一壺。

  只是要這麼放過他們,她心又不甘。

  「最好記住我說過的話!」喬輝掃了柯氏跟喬嬌嬌一眼後,溫和慈愛的看著一對兒女,「歆兒,瀟兒,跟爹出來。」甩袖帶著他們姊弟離開松柏院。

  他們才剛踏出屋子,都還沒走到院門口,便聽到屋內傳來乒乒乓乓瓷器等物品摔落地面的清脆聲音。

  喬歆跟喬瀟互看了一眼,兩人用眼神無聲地交流,喬瀟撓了撓下顎示意她上,她皺了下眉頭,搖一下頭。

  只見喬瀟張著嘴無聲說著——你是姊姊!

  姊弟倆眉來眼去的時候,三人已經出了松柏院。

  喬輝突然一轉身,他們的表情全入他眼中。

  喬輝吁了口氣,抬手溫和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歆兒,瀟兒,是爹不好,讓你們兩人受委屈了。」

  他們連忙搖頭,異口同聲,「爹,我們不委屈。」

  喬輝的眸光看向松柏院,有些語重心長的說著,「你們祖母年紀大了,加上這些年爹忙著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對你們祖母跟姑姑多有疏忽,隨著爹的官位愈大,巴結她們的人愈多,才養成了她們這性子,日後爹會約束她們,你們也別太跟她們計較,畢竟怎麼說都還是一家人,可好?」

  喬歆點頭,「爹,只要祖母跟姑姑不找我跟弟弟的麻煩,我們不會跟她們計較的。」這個便宜爹每日忙著朝堂上的事情,現在還要分心來處理後宅,可真是心力交瘁啊。

  「短期間內應該不敢,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過些日子恐怕又會故態復萌。」喬輝有些無奈,「不過你們別擔心,爹有的是法子可以治她們。」

  「爹,您可真了解她們。」她忍不住揶揄。

  「好歹你爹我跟她們一起生活了數十年,又不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她們是什麼性子我還會不清楚?」他領著姊弟倆繞過彎彎曲曲的小徑,往花木扶疏的庭院走去。

  喬歆點點頭,而後笑道︰「爹,我想帶瀟兒到京城逛逛,瀟兒回京城也有一段時間了,都還未正式出門逛過街呢。」

  喬輝自衣袖里取出一個荷包交給喬歆,「帶弟弟上街,看到什麼想要的,別省,若是銀子不夠,讓店家到府收款。出門時多帶兩個會武功的隨從,注意安全。」

  喬歆掂了下手里的荷包,眼楮頓時一亮,心下一陣竊喜,這荷包可不輕啊,連連點頭,「爹,您放心,女兒曉得,會把弟弟顧好的。」

  喬輝慈愛的看著他們後點了點下顎,「嗯,玩得開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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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7: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熠王的請求

  熱鬧的街道上充斥著人潮,小攤販挑著貨物沿街叫賣,馬車穿梭不斷,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喬瀟一邊咬著一只剛出爐、烤得香噴噴的烤小鳥,一邊看著街道兩旁賣著各式各樣商品的攤販,「我每次都是搭馬車經過,還沒有下來逛過,一逛才知道有這麼多好玩好吃的。」說著晃了晃手中已經被啃掉一大半的烤小鳥。

  「京城是東麟國國都,又是幾百年的古城,充滿人文氣息,文化底蘊豐富又具特色。」

  「嗯嗯,姊,你說的對。」他撕扯下烤小鳥的一只腿用力咬著。「姊,這咸咸甜甜的又帶點微辣,皮烤得焦香,真是好吃,你不吃一口看看?」

  她搖頭,「你吃吧,我不愛,不過這東西嘗嘗味道就好,不能吃太多,易上火。」

  「少爺,奴婢喜愛。」在兩人身後的桂圓連忙指著自己。

  「我知道,姊。」喬瀟說完將手中另外一只烤小鳥遞給桂圓。

  「謝謝少爺。」桂圓眉開眼笑的接過烤小鳥,不顧形象當下就大口啃起來,她早被烤小鳥的香氣給纏得口水猛吞。

  喬瀟看著周遭的景象,忽然一個圖案映入眼簾,他眯起眼楮仔細看了下,想起一事,連忙喊住她,「姊,等等,你看看對面那個商鋪燈寵上畫的圖案,是不是跟你救命恩人的玉佩上的圖騰很像,有龍有蓮花。」

  喬歆定楮一看,「還真的滿像的耶!」

  「小姐,根本是一模一樣的。」桂圓從兩人身後探出頭直盯著燈籠。

  「姊,我們過去看看。」喬瀟拉著喬歆往對面那間店鋪跑去。

  幾人來到店鋪前,是一間名為「不染閣」的書齋,專賣文房四寶以及學子所需的各類書籍,有不少書生正在里頭挑選用具或是采購紙張。

  「不染閣……原來是間書齋啊。」喬瀟有些失望,「我以為會是什麼珠光寶氣的商鋪。」

  喬歆敲了下他的頭,「瀟兒,別忘了,你未來可是要考功名的,怎麼可以看到書齋露出這種表情,小心掌櫃日後不賣你任何物品。」

  「不是啦,姊,我只是有些小失望,我遠遠看到這門面如此的……」他揮了揮胖胖的手指頭,努力想著姊姊說過的一句很深得他心的話,「……高大上,對,高大上,所以我以為這里應該是賣珠寶的商鋪,沒想到是書齋。」

  喬歆瞄了眼書齋內的裝潢,確實如此。

  不染閣入口處的門梁上吊了三盞璀璨的水晶燈,入口兩旁各有一座透明展示櫃,里頭擺著硯台、毛筆、紙卷等等,的確遠遠看會誤以為是珠寶展示櫃。

  當她看清楚展示櫃的材質時,不免驚訝,這展示櫃是用幾大片水晶組合而成。

  水晶不是該做成珠寶、飾物或是擺件嗎,怎麼會做成展示櫃?

  看來這書齋的東家是個巨富,擁有滔天富貴才能如此任性的將透明水晶做成櫥窗玻璃。

  她壓下心頭的震撼,「的確,這書齋的裝潢跟我們既定印象中的不太一樣,反差太大,也難怪你會誤會。」

  喬瀟用力點著頭,實在太認同她說的了。「姊,那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自然要,不進去看看太可惜了,我想里面除了一般的文房四寶以及書籍,肯定有新奇的物品等著我們去挖寶。」說著她率先抬腳走進不染閣。

  一踏進里頭,她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果然如她所猜測的,里頭除了學子所需的文房四寶與各類書籍外,還有許多海外物件,最搶眼的就是一進入書齋便看到的那一大面擺放外文書籍的書牆,兩旁櫃架上則放著異國地圖、望遠鏡、放大鏡、萬花筒等等各種不屬于東麟國內的物品,十分吸引人。

  她走到書牆前興奮的從書架上拿起一本裝訂得十分精美的手寫英文書,雖然文法與用字跟現代英文有些不同,但基本上沒有差很多,她還是看得懂。

  大學時她曾經到英國游學,跟一對退休的大學教授夫妻租了房子,他們是教授中古英文的,期間她跟他們學了不少中古英文,所以閱讀上沒有太多的障礙。

  一旁的喬瀟也跟著裝模作樣地拿起一本書翻閱,聽到她朗誦著書本內容時,敬佩的睜大眼楮,指著上頭的字驚呼,「姊,你怎麼看得懂這上面的蝌蚪!」

  「學過。」

  「學過?」喬瀟滿眼不信。

  「那時你還小,所以沒有印象,有一年我陪生病的表姊到別院靜養,無意間認識一位外國傳教士,就是相當于外國的和尚。他遇上船難,被漁民救起,一時間又沒有船只要前往他的國家,便留下來繼續傳道,輾轉到了別院所在的村子,在那邊落腳。我正好遇到他,因為對外國的事務很有興趣,問了他很多問題,那位傳教士看我聰明,對外文有極高興致,每天便抽空教我外文。」

  原主留下的記憶中,有一段與外國人短暫接觸的經歷,她便拿出來借用,反正喬瀟也不可能去查證。

  「啃,姊,你手中這一本上面寫的是什麼內容?」他指著她手中的那本書。

  「這是一本游記,作者將他所到之處的所見所聞寫成書,像這一頁上面就寫著他到過一個叫亞比的國家……那里很熱,熱到他只想泡在水里,那里的人們都袒胸露背,女人也不穿衣裳,只在腰間圍著樹皮或是樹葉做的裙子。還有他們不沐浴。在身上涂著紅土……」

  喬瀟眼楮睜得大大的,驚奇看著她,「姊,這世上真有這種不知道羞恥的國家?」不穿衣服赤果果的,真是令他難以想像,光那畫面就叫人害羞。

  她曲起手指敲了一下他的額頭,「瀟兒,世界上無奇不有,這上面描述的都是那個國家特有的風俗民情,我們不可以用異樣的眼光去看他們。」

  「可是……」

  「按照上面所寫,可以想像這是一個十分炎熱的國家,所以人們穿不住衣服,可太陽那麼毒辣,皮膚肯定會曬傷,而且沒有衣物遮蔽的地方特別容易被蚊蟲叮咬,所以我猜想,他們涂上紅土,一方面是為了保護皮膚,一方面是防止蚊蟲叮咬。」她解釋給他聽。

  「姊,你分析得好有道理!」喬瀟簡直太佩服這個姊姊了,「那作者還有到其他地方嗎?」

  「有啊,這上面還寫著他到一個都是巨大動物的國度,這個國家叫……」

  喬歆同喬瀟解釋這一本游記上記錄的內容時,所說的話全部被在書架後方整理的掌櫃給聽了進去。

  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楮,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能看得懂那些外文書籍,而且還是個姑娘。

  不行,這事他一定要趕緊告知東家,終于有看得懂這些外文書籍的人出現了。

  三年前東家自海外帶回了一書櫃的外文書籍,還有好幾車各式各樣的稀奇小玩物,讓他放在書齋里販售。

  那些稀奇小玩物一上市便被搶購一空,但那一櫃外文書籍在這里已有三年,卻沒有賣出過一本,這三年來唯一的功用只有裝飾門面,有興趣的人頂多拿起來翻一翻,從來沒有人知道里面所寫的內容。

  當然,期間也有不少人想買回去妝點家中書房,卻都被東家拒絕,因為東家下了一個令人頭疼的命令——看不懂內容的人不準買這些書。

  滿大街不識字的人多了去,本國文字認識的人都不多了,哪認得那些洋字,所以那些外文書就繼續放著,等待有緣人。

  他曾經建議過東家要不要將外文書移到後方,不要佔了書齋里最顯眼的黃金櫃位,偏偏東家就是要擺那里,不許任何人隨意搬動。

  東家最大,他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聽令行事。

  如今三年過去,終于有符合東家要求的人出現,能叫他不激動嗎?這事一定要趕緊稟告讓東家知道。

  還好今日東家正好前來巡視,這會兒人就在上頭,他得趕緊請東家下來,免得那對姊弟走掉了。

  不染閣掌櫃交代伙計無論如何務必將那對姊弟留住,撩起衣袍三步並兩步的踩著階梯往樓上跑。

  不染閣二樓的一個房間內,有兩人正在談話。

  「皇兄得知我把父皇賜給我的那塊玉佩遺失後大怒,為了避免有人拿著玉佩做文章或是逼婚,下令要本王盡早成親。」

  聽段允蓮這麼說,沐風大概了解原因,也猜到他在打什麼主意了,一邊呷著茶湯一邊分析,「皇上的顧慮沒錯,你遺失的玉佩當年可是可以代表先皇的,也可以說是你的保命符,太後跟皇上至今未插手你的婚事,也完全是看在那一塊玉佩的分上。如今玉佩遺失,皇上便可以不用顧忌,用你的婚事拉攏朝臣,他卻讓你趕緊自行成親,不替你指婚,也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你若是不趕緊娶個順眼的女人,相信皇上明年就會親自替你指婚。」

    

  「順眼?除了太後,全天下的女人在本王面前長得都是一個樣,如何挑個順眼的,你教教本王!」

  「你該不會也是這麼對皇帝說吧?」沐風挑眉揣測,不,根本是直接確定。段允蓮瞥他一眼,算是默認。

  「皇上沒把你轟出御書房,或是賞你幾下棍子吃吃?」

  「怎麼可能沒把皇兄給惹毛,皇兄一怒之下禁我足,說未娶妻之前不許本王離京。」一向喜歡到處雲游做生意的段允蓮悻悻然的將手中茶盞丟到桌上,「我這陣子不表現得好一點,爭取提早解除禁足,年底就別想出海。」

  「你還想出海,這怎麼可能!」

  「本王將皇兄交代的差事辦妥了,龍心大悅,皇兄自然有可能放本王離京。」

  「你是指代課這件差事?皇上沒這麼好講話吧,況且其他王爺或是跟你年紀相仿的皇子們早已兒女成群,放眼整個皇家,只有你這位深得皇帝寵信的王爺未成親,別說子嗣,連王妃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些閑著沒什麼事情干的文官們最喜歡拿這事提醒皇帝,早把皇帝給煩的,正好你把機會送上門,不逼著你趕緊成親,要待何時!」沐風無視他頗為不爽的心情,繼續吐槽調侃。

  「你忘了,本王遺失玉佩這一趟是做什麼去的?」段允蓮勾勾嘴角提醒沐風。沐風頓時一陣恍然,拍了下額頭,「瞧我,竟把這事給忘了。假幣那一案,皇上還真的不讓你協助石磊辦案?這案子可是你察覺的,皇上不讓你參與,有點過河拆橋。何況如此一來,你要如何借此解禁?」

  段允蓮剝了顆花生丟進嘴里,給他一記白眼,「你的腦子退化很嚴重!」他嫌棄的瞪了沐風一眼,「假幣這事是本王舉報的,石磊前去調查定會遇到困難,本王留在那邊的人自然會從旁協助,屆時破案了,本王依然是協助辦案有功,皇兄龍心大悅,自然會解除本王的禁令。」

  「是啊,我這腦子怎麼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透。」沐風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用力敲了下腦袋,「肯定是最近常被我老子巴腦袋瓜子,被他給巴傻了!」

  「別把事情推到你爹身上,依本王看,你是被杏花閣的花魁給迷得暈頭轉向,連沐老爺叫什麼都忘了。」

  「我怎麼可能連我老爹的名字都忘了!」

  就在兩人唇槍舌戰的同時,傳來一陣清脆急促的敲門聲,不染閣掌櫃的聲音隨即傳

  「東家,好消息,好消息,有人看得懂那些外文書,甚至能夠朗讀!」

  屋內兩人倏地瞪大眼楮,段允蓮驚喜的對著門外的掌櫃道︰「福興,進來!」

  福興推門而入,「東家,您期盼的人終于出現了。」

  「福興,你說的都是真的?」三年了,他期待有人能看懂那些外文書已經三年了,終于。

  「是真的,東家,小的親眼看到那位姑娘朗讀,還向她的弟弟解釋其中一本書籍的內容。」福興一點也不敢隱瞞,趕緊將自己聽到的告知段允蓮。

  段允蓮迫不及待起身,「人呢?」

  「下頭,小的已經讓阿貴暗中盯好那對姊弟。」

  段允蓮衣袍一撩,大步流星往樓下前去,一旁的沐風也趕緊拋下手中茶盞跟上。

  來到一樓,段允蓮便聽到有人正在讀著書本內容,解釋所念句子的意思。

  充滿江南風情的軟糯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他腳下一頓,回憶著是在哪里聽過。

  沐風推了推他,以眼神無聲地問著——怎麼突然頓住了?

  他指著那面書牆,低聲問︰「你不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沐風挑眉,仔細聽了下,「好像有點耳熟,不過這跟你找這人有什麼關系?」

  段允蓮瞪他一眼,耳熟代表這位懂得外文的姑娘他見過,甚至有可能交談過,而他如今有事拜托對方,卻因為隱疾不認得對方,這是很尷尬的一件事!

  沐風馬上恍然,拍拍他的肩膀,「安啦,有我,這聲音我也有點熟悉,由我先開口便是。」

  也只能如此,段允蓮微點下顎同意他的提議。沐風向前,這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怔住了,怎麼是她!

  「怎麼?不認識?」段允蓮推開他打算看看是誰,即使他對女人一向沒印象,卻不妨礙他想知道是哪位姑娘如此博學多聞。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未施任何脂粉的素淨瓜子臉,眉宇間隱約帶著一抹書卷氣,一雙水靈杏眼,長相清麗。

  只望這一眼,他也愣住了。


  另一頭,喬歆見喬瀟對這些外文書籍非常感興趣,想著語言愈早學愈好,便道︰「瀟兒,拿著,姊姊看看有沒有外文字典。」她將手中的書交給他,開始搜尋整片書架。

  「字典?」

  「就是類似《說文解字》或是《經典釋文》的這一類書籍。」她解釋了下,「若是有字典,這樣能有助于你學習書里頭的字。」

  「會有嗎?」喬瀟眼楮一亮,也趕緊幫忙尋找,「姊,你跟我說說這字典大概長什麼樣子,我幫忙找。」

  「你認不出來,要認識這些外文字,必須先認識他們的字母。喏,這一本就很適合剛開始學習的你。」她從書架里抽出一本內容十分簡單的書籍,「拿著,回去我幫你翻譯出來,這樣你就可以學習這些外文。」

  「好,姊,我們說好了,回去你可得教我認識這些字。」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姊會的都教你。」忽地,一旁傳來一陣拍掌聲音。

  「好,好,好,想不到喬姑娘你如此的博學多文……」段允蓮一邊鼓掌一邊走向他們姊弟。

  一旁的沐風聽到他準確地喊出喬姑娘,眉毛忍不住挑起。

  除了太後,天下所有女人在允蓮眼前都長得一樣,他怎麼會認出喬姑娘?

  喬歆微頓,轉頭看向來人,睜大眼驚詫的看著自角落走出來的段允蓮,「熠王!」

  「熠王?」喬瀟沒料到會在書院以外的地方見到這位他來到京城後最佩服的人,簡直要興奮死了。

  「想不到喬姑娘竟然認得外文,真令本王佩服!」

  「見過熠王殿下。」喬歆拉著一旁的喬瀟屈膝見禮,嘴角暗暗抽了抽,在心底暗忖了一番,女乃娘不是說今天是好日子,萬事大吉,那怎麼她出門還踫到這兩個她恨不得蓋布袋狠揍一頓的家伙!

  「免禮。」

  「喬姑娘啊,想不到你不只會做生意,更懂得這些艱深難懂的外文,可真是讓在下感到震驚。」沐風一邊用折扇敲著手心,一邊朝他們姊弟走來。

  她眼尾微挑,睨了下話中有話的沐風,「兩位會出現在這,也真讓我感到驚訝啊。」

  言下之意是他們兩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最該出現的地方應該是酒樓或青樓。那兩個人精怎麼會聽不出她話中隱藏的揶揄,沐風「刷」地展開折扇,吊兒郎當地揭著,「想來喬姑娘對在下跟熠王有著諸多誤解。」

  「誤解?沐少主說呢?」對一個一見面就拿權勢壓她,要她將雜志社收掉的人,她還真不知道能給對方什麼好臉色。

  「肯定是喬姑娘誤會了在下跟熠王殿下,誤會!」這個喬姑娘可真是記仇啊,他們不都已經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再見面犯不著用這種有著深仇大恨的眼神瞪著他們。

  「是嗎?」

  「當然!」

  「所以是我誤會沐公子跟熠王殿下,你們兩位沒有要本姑娘將雜志社收掉?」

  「讓你收掉雜志社一直是沐風的意思,本王身為他的好友,自然是力挺,這點還請喬姑娘見諒。」段允蓮迅速甩鍋。

  沐風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甩鍋甩得毫無壓力跟愧疚之心的段允蓮,讓風月雜志社收掉一事,熠王當時也點頭同意的,怎麼現在全成了他一個人的錯?

  沐風還想要抗議反駁點什麼麼,才剛張嘴便接收到段允蓮警告意味濃厚的眼神,連忙識相閉嘴,默默地在心底為自己掬了把悲傷的眼淚。

  允蓮為了那些外文書,竟然這樣華麗麗的背叛他們十幾年來的友情,讓他一個人背下那個罪名!

  瞧他那模樣,這還是鐵桿兄弟嗎,簡直是重色輕友啊,不……是重書輕友!

  「誤交損友,小女子可以體會熠王的無奈,在這向熠王殿下道歉。」喬歆微微屈膝表示歉意。

  一旁的沐風瞪大眼楮,想反駁,可是又接到段允蓮投射而來的眸光,他只能啞巴吃黃連,將所有的委屈吞下。

  他才是誤交損友好咩,喬姑娘你眼楮有問題。

  「喬姑娘不用對本王感到愧疚,請起。」段允蓮連忙抬手,「本王方才在後面聽到你朗讀了其中一本外文書,請教喬姑娘可是對這些外文全都認得?」

  她點了點頭,「只要不太難,應該都認得。」

  段允蓮眼楮一亮,「真的!」

  他瞬間綻放的光芒太過明亮,讓喬歆心底不由得升起一抹警惕,「我跟熠王殿下沒有什麼利益關系,應該沒有必要在殿下面前裝懂,是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又不是你的王妃候選人之一,實在沒有必要討好你,故意裝懂。

  他唇角微勾,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喬姑娘說的沒錯,你與本王沒有利益關系,實在不必在本王面前賣弄才藝。」

  他那俊雅的微笑很迷人,可不知怎麼的,喬歆就是覺得那笑容很詭譎,像是充滿算計。

  她直覺踫到這兩人絕對沒好事,決定趕緊閃人以策安全。

  喬歆拉著喬瀟屈膝行禮準備告退,「熠王殿下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小女子跟弟弟告退。」說完轉身就要走人。

  「姊,你干什麼,不要拉我啊,我想跟熠王講話,你們講完就該我了……你不要拉我……」喬瀟一直沒有機會跟心目中的偶像說上話,他掙扎著扭動手臂,跟個木樁子一樣不肯移動。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爹該擔心了。」喬歆硬是將他拖走。

  「哪有,出門時爹還讓我們兩個玩得開心點呢,而且當時羅御史正好去找爹,他們這會兒肯定還沒談完事情,姊讓我跟熠王殿下講兩句話啊!」

  「不準。」

  可憐的喬瀟就這麼被喬歆硬生生拖走。

  看她拉著胞弟急匆匆離去的模樣,段允蓮眉頭不由得微蹙,他是洪水猛獸?不然喬姑娘怎麼急著走人,跟那些恨不得撲上來的名門貴女們完全不一樣。

  若是一,旁的沐風知道他心里所想的,大概會吐槽他,第一次見面就結下梁子,再見到面時能給好臉色看才怪,能心平氣和地打招呼,都算修養很好了。

  一想到自己多年來的心願,段允蓮連忙喊住她,「喬姑娘,請留步。」

  「姊,姊,熠王殿下喊你,你不想被治一個不敬之罪,害爹被皇帝喝斥教女無方吧!」喬瀟趕緊扯住她提醒道。

  喬歆只好停下腳步,握緊拳頭敲了喬瀟額頭一下,「真不知道你是誰的弟弟。」她回頭,「熠王殿下還有事?」

  「本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喬姑娘答應。」

  「要幫您什麼事情都沒講,就要小女子答應,這小女子可萬萬不敢,若是您要將小女子賣了,那小女子找誰哭去,您說是吧,熠王殿下。」

  「喬姑娘,放心,本王請你幫的忙,絕對不是為非作歹,違背善良風俗的不公不義之事。」

  「不管什麼事情,還是請熠王殿下明說,小女子斟酌過後自然會給出答案。」

  「本王想請喬姑娘翻譯這些外文書籍。」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指向一旁的書櫃。

  「翻譯這些外文書籍!」她心中狐疑,但他的表情確實不像是在說笑。即使是一瞬,他也精準無誤地抓到了她眼底那抹懷疑,語氣慎重而誠懇的說道︰「喬姑娘,本王是真心想請你幫忙翻譯這些書籍。」

  「姊,快答應熠王殿下。」喬瀟連忙扯著喬歆的袖子,小聲地催促。

  裔歆給了他一記凌厲眼神,他頓時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焉了。

  她並沒有因為段允蓮的請求而感到興奮,反而淡然的看向他,而後委婉地拒絕,「熠王殿下,我相信使館有很多使臣,他們的能力與文學修養肯定在小女子之上,殿下何不請這些使臣幫你翻譯。」

  「他們翻譯出來的內容沒有你翻譯的生動活潑,讓人有置身其中的感覺。」段允蓮一臉嫌棄。

  她眯起眼眸,不相信他說的。

  一旁的沐風見狀,連忙舉手做發誓狀,「我保證熠王說的都是真的,喬姑娘,你有所不知,那些使臣對這些書籍的內容也是一知半解,無法深入,因此熠王才會想請你翻譯。」

  「是的,姑娘,殿下找人翻譯這一櫃書已經找了三年,沒有一個人可以精準的翻譯原文,唯有您翻譯的很好。」一直站在後方的福興趕忙擠向前來。

  「若是喬姑娘你同意,這條件好說。」沐風掛著特大號笑容趕緊附和。

  喬歆瞄了下段允蓮,又睨了眼一臉討好模樣的沐風,眼珠子轉了一圈,不疾不徐地將原話奉還,「不好意思,小女子恐怕無法答應熠王殿下的請求,我一個姑娘家只適合在家相夫教子、彈琴刺繡,實在不方便拋頭露面接生意,還請熠王殿諒小女子的苦衷。」

  現世報就像龍卷風來得又急又快,充滿破壞力,沐風像是吃到了蒼蠅一樣,整張臉糾結又難看,卻又想不出話來反駁,只能用手中折扇指著她,睜大眼猛抽氣。

  「告辭。」出了一口怨氣,喬歆心下頓時爽得不得了,微微欠了欠身後轉身走人。

  「喬姑娘,本王是誠心的。」

  她腳下頓了頓,隨即又像是沒聽到似的,拉著喬瀟離開書齋。

  看著她絲毫未將段允蓮放在眼中的高傲模樣,沐風悻悻的磨了磨牙,折扇直指著已經沒有她身影的大門,「這個喬姑娘可真不討人喜歡,明知道你是熠王,竟然還拒絕你的請托,膽子特大,也不怕連累她父親!」頓了頓,他又傷腦筋的用扇柄撓了撓額頭,「這喬姑娘拒絕了,你說接下來該怎麼辦?你一直找不著能夠真正翻譯這些書籍的人,難道就這麼放棄?」

  段允蓮輕笑了聲,「誰說本王要放棄。」

  「不放棄?可她拒絕了。」

  「她不是還有個宰相爹,擔心什麼!」段允蓮給他一個胸有成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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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7: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演出好戲裝可憐

  連下了三天的大雨,大地一片泥淳,即使半個時辰前雨已停歇,但水滴依舊滴滴答答自屋檐滴落地面,回廊上一片濕漉漉。

  桂圓推開窗橋,用力吸著屋外帶著水氣的清新空氣,佩服的說著,「小姐,雨真的停了,這場雨下得可真久。國師可真是神啊,連何時下雨、何時停雨都算得精準無比。」

  喬歆手中的筆一頓,抬頭看著站在窗橋邊的桂圓,「國師跟這場雨有什麼關系?哪兒聽來的?」

  「奴婢到大廚房替您取點心時聽到廚娘跟姑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紅袖說的,國師在十天前就已經斷言這雨會連下三天,果然能當國師的都有兩把刷子,連老天都能斷得如此神準。」桂圓眉飛色舞地將聽到的事情告知她,那表情好像國師就站在她眼前一樣,既激動又興奮。

  喬歆將狼毫放進筆洗里,嘴角輕勾問道︰「桂圓,你見過國師?」

  「奴婢跟您一樣都是才剛到京城不久,怎麼可能見過國師。」

  「那你為何像被迷住一樣,我想連國師跟你說屁是香的,你也會說是香的。」她撐起一邊粉腮吐槽。

  「唉唷,小姐啊,您怎麼可以把屁掛在嘴邊,說這麼粗俗的話!」

  「那你跟我說,屁要怎麼文雅的說出口?」

  桂圓抓了抓頭,尷尬訥笑,「嘿嘿,奴婢不知道。」

  喬歆白她一眼。

  桂圓撲到她面前,趕緊將聽到的另外一件八卦告訴她,「對了,小姐,聽說國師生得像個仙人一樣,仙風道骨,出塵瀟灑,一襲白衣輕飄。」

  「能當上國師,當然要假仙一下,不然怎麼區隔凡人跟仙人,是吧。」

  「吼,小姐,奴婢要說的不是這個,重點是國師他要到咱們宰相府來!」

  喬歆秀眉倏地皺起,「國師要來?他來做什麼?」

  她算是借屍還魂,希望國師不是什麼有高深法力的修道之人才好,免得被他發現。

  「好像是國師夜觀星象,發現宰相府有一股黑氣縈繞,因老爺身居要職,他擔心會對老爺不利,因此向老爺建議請高僧來淨化宅子,老爺一聽便邀國師到府幫忙查看一番。」桂圓回憶著。

  喬歆聽完眼尾抽動得十分厲害,在心底將喬輝罵了百八十遍,這個便宜爹在做什麼啊!萬一讓國師發現她是借屍還魂的穿越者……老天爺,這後果她實在不敢想像!

  「對了,奴婢聽廚娘說,熠王殿下也會同國師一同前來,管事特別到膳房提醒廚娘,一定要用心準備點心,不可以出一點差錯。」

  「熠王也一起前來?」她怎麼覺得這兩個人一起前來十分詭異,目的很不單純。

  「對啊,小姐,您大概不知道,熠王殿下跟國師可是號稱京城雙美!」桂圓突然想到一事,激動的說著。

  「雙美!」喬歆眯起美眸,「怎麼以前的消息里面沒有這一條?」

  「很多京城百姓習以為常的事情,我們反而不一定會知道。」桂圓見放在小泥爐上的銅壺已經冒出滾滾白煙,提過銅壺沖了壺香茗。

  「也是,因為太平常,所以一般人不會特地提起。」喬歆認同的點頭,「只是,熠王殿下跟國師一同到我們府里做什麼?」

  「會不會是想讓國師做說客,勸小姐同意翻譯那些外文書?」桂圓將泡好的香茗放到她面前。

  「這也不無可能。」喬歆放下已空的茶盞,起身,「好了,連下了三天的雨,關在屋內都快發霉了,我們出去走走吧。」說完,她已經走到門邊。

  「小姐等等奴婢啊。」桂圓趕緊追了上去。

  雖然出了太陽,但地面上依舊一片濕漉漉,穿過庭院的那條小徑上有著大大小小的水窪。

  喬歆索性轉個方向從回廊穿過,欣賞雨後清新的美景。

  桂圓扶著她小心避開積水的地面,「小姐,小心些。」

  「雨後的空氣聞起來就是特別的清新。」

  「就是,小姐,庭院里的花草樹木都被雨水洗刷得特別干淨,您瞧這還沾著水珠的花苞,看起來特別好看。」桂圓認同的點頭。

  「即使花瓣被雨水打落一地,這整個庭院卻變得生機勃勃。」

  「啊,小姐您瞧,有彩虹耶!」桂圓興奮的指著天邊那一道燦爛耀眼的彩虹。

  喬歆停下腳步順著桂圓所指的方向望去。

  她有多久沒有看過彩虹了?自從離開校園就沒有再看過了,每天忙著跑新聞,過著不正常的作息,現在能夠再看到,著實讓她驚喜。

  「好美啊,想不到竟然能夠看到彩虹。」

  「小姐,趕快,趁著彩虹還沒消失趕緊許願!」

  「許願?」

  「小姐可能不清楚這個習俗,對著彩虹許願可以心想事成。」

  「不是該對著流星許願,願望才能實現嗎。」

  「流星?您是說掃把星嗎?那可不吉利。」桂圓一本正經地提醒她,「小姐趕快許願,要是一會兒彩虹消失就來不及了,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入境隨俗,喬歆雙手合十,只是就在她要許願時,回廊轉角處傳來輕蔑的嘲諷——

  「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會相信這種可笑的傳說,這在京城就算是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竟然有人深信不疑,簡直是笑死人了。」一身珠光寶氣的秋慧珍睨著喬歆。

  乍聽,桂圓就要反駁,「表小姐,您怎麼可以……」

  「桂圓,彩虹要消失了,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響,錯失這次機會,下次可沒這麼幸運。」喬歆拉住桂圓沉聲提醒她,逕自繼續向彩虹許願。

  桂圓氣不過,對著秋慧珍重重的哼了聲後,趕緊雙手合十許願。

  「一個賤婢敢給我臉色看,表妹你究竟會不會教下人,若是不會教,表姊我很樂意代勞,替你好好教訓她。」秋慧珍見喬歆一副不將她放在眼里的模樣,氣得向前揚手就要甩桂圓巴掌。

  喬歆眼底射出一記凌厲寒芒,伸手握住秋慧珍揮過來的手腕,「表姊,我的丫鬟我自己教,不勞你動手。」話落同時直接將她的手甩開。

  甩手力道之大,秋慧珍踉蹌了一下,惱怒的低叱,「表妹,我這是好心,你竟然對我動手!」

  「表姊可別忘了,我是宰相的嫡長女,宰相府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可不是寄住在宰相府里的表小姐。當著我的面就要教訓我的丫鬟,這不明擺著打我的臉,表姊讓我這個正經大小姐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喬歆毫不客氣地犀利反駁。

  秋慧珍多年來寄住在宰相府,即使柯氏對她們姊妹十分疼愛,但她依然不是名正言順的大小姐,這是她的心病,聽到這番話頓時惱羞成怒,「表妹這話太過分了,不管怎麼說,這里可是我外祖母家,也是我娘的家,我怎麼也算半個主子、教訓個不懂規矩的丫鬟,還得看你臉色?」

  「這宰相府可是皇帝賜給我爹的,祖母是我爹的娘,住在府里也算合情合理,我跟瀟兒更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除我們四人外,其他人都只能算是鳩佔鵲巢,認不清楚自己身分的客人,連半個主子都不是!」喬歆輕輕自鼻腔發出一聲輕哼,勾著嘴角冷聲提醒她,誰才是這宰相府的主人。

  這一番話打得秋慧珍的臉皮劈啪響,她想反駁卻無法,眼角余光瞥見有人往這兒來了,馬上裝出一副泓然欲泣的模樣,哽咽泣訴,「表妹,你怎麼可以這說……我娘跟我雖是寄住在舅舅家,但你也不可以這麼污辱糟蹋我……」

  喬歆看她說變臉就變臉,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果然看到了一名正往她們這方向疾步走來的家丁。

  她隨即拉著秋慧珍的手腕,整個人貼向對方,在她耳邊冷聲提醒,「秋慧珍你最好記住,只要我是我爹的女兒一天,就是這宰相府唯一的大小姐!」話落的同時,拉著秋慧珍的手往自己臉上甩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回廊,逐漸靠近的家丁嚇了一大跳。

  喬歆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在桂圓懷中,眼淚直接飆出,一手搗著臉頰,「表姊,我只是不讓你教訓我的丫鬟,你……你怎麼可以動手打我……」

  桂圓一看就知道有戲了,連忙大聲哭嚎,「啊,小姐,您要不要緊?」她怒瞪秋慧珍,咬牙切齒的憤恨模樣像是要將秋慧珍碎屍萬段,她大聲指責,「表小姐,我家小姐又沒有說錯,難道因為您住在府里久了,就認為自己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可以不將真正的大小姐放在眼中,甚至動手打她!」

  最後一句,桂圓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

  這下想不讓人聽見都難,倒在桂圓懷中的喬歆掩在袖下的手下意識比了個贊,心下忍不住為桂圓喝采。

  真不愧是她精心培養的得力小幫手,關鍵時刻絕對不會失手。

  喬歆柔弱的撐起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了的身子,眼眶含淚說著,「表姊,我回到京城以來從未找過你的麻煩,可你卻屢屢見我跟弟弟不順眼。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這宰相府的大小姐啊,你怎麼可以……」說到後面幾乎是泣不成聲。

  她那隱隱抽搐的背脊跟委屈的模樣,不管任何人一看都會忍不住心疼同情。

  想不到堂堂宰相府的大小姐,竟被鳩佔鵲巢的表小姐逼迫到這種地步,有委屈不敢說,只能默默掉淚,實在太讓人心疼了。

  不遠處的家丁見狀,二話不說轉身離開,瞧那腳步匆忙的模樣,似乎是要去搬救兵。

  「你!喬歆,你少污緞我,我何時動手打你!」秋慧珍氣急敗壞的吼著,心下大喊,遭了,著了這賤人的道!

  喬歆睞了已空無一人的地方一眼,抹去眼角的淚水。

  若她沒看錯,方才那個家丁是便宜爹院子里的二等下人,跟爹的貼身小廝墨竹交情很好,肯定會將這事告知墨竹,墨竹自然會稟告給爹。

  也不知道便宜爹得知女兒被外甥女打了,會有什麼反應。

  她為人愛恨分明,卻不是氣度狹隘容不下人的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但是秋家母女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他們姊弟身上。

  有事對著她來就算了,她絕對有能力反擊,但是動到喬瀟這可愛弟弟身上,那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她會立即反擊的原因是,今天早上秋慧蘭姊妹院子里的下人偷偷傳了消息給她,告知她最近她們每天子時都會對上頭寫著她跟喬瀟八字的小人扎針,已有將近十天之久。

  她來自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對這種法術是不屑一顧的,可前兩天白麓書院派人傳話,告知她喬瀟最近得了傷寒,看了幾次大夫也用了藥,卻不見好轉,請示父親是否要尋相熟的人夫去為喬瀟看診,這一聯想讓她不得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翻過一切記載奇聞軼事的書,其中一本書上寫到扎小人這種法術,若是連續半個月對小人扎針,半個月後被施以法術之人即使沒死,身體也會變得破敗,自此跟藥罐子為伍。施法期間只要中斷一次就前功盡棄,必須重來。

  不管那本書的記載是否為真,秋家姊妹陰狠毒辣、居心叵測是事實,她本還煩惱著該用什麼法子打斷這事,正好秋慧珍將這機會送到她手上。

  她要借此告狀,慢慢揭穿秋家姊妹使用扎小人的邪術危害他們姊弟性命一事,這事定會令便宜爹對她們感到失望透頂。

  便宜爹可以從默默無名的小官,短短幾年內便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其手段與城府不容小覷。

  現在她就要利用原主在喬輝心目中的地位,將喬嬌嬌母女趕出宰相府,不讓她們在柯氏的庇蔭下繼續作威作福。

  喬歆收斂腦子里的所有想法,輕笑,「表姊,怎麼,只準你做初一,不準我做十五?」

  「你!」秋慧珍憤怒的咬著牙。

  「怎麼,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撕了我?」喬歆輕蔑的勾起一邊唇角。

  「別以為你用那苦肉計,外祖母就會相信!」秋慧珍氣得手臂發顫。該死,她本想借此打臉喬歆,沒想到反而著了這賤人的道,這下娘親肯定會罵死她的!

  「我爹這個宰相大人相信就好。」喬歆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旋身看著桂圓,「走,咱們回屋子擦藥。」

  「是的,小姐,您慢些。」桂圓扶著她小心的避開地面的水坑,等離氣得快要抓狂的秋慧珍有些距離了,才有些幸災樂禍地小聲的說著,「小姐您真厲害,三言兩語加上一點小計謀就快把表小姐氣瘋,她卻無力反擊。您要是現在轉頭,肯定還能看見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您的模樣。」

  喬歆輕哼了兩聲,「我就是喜歡看她們看不慣我,卻又干不掉我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她像只戰勝的公雞得意洋洋地離去,與此同時,不遠處一座被茂密枝葉遮掩的涼亭里傳來隱隱的低笑聲。

  若不細看,任何人都不會發現那涼亭里正站著一名男子。

  他容顏俊逸,身著銀色的織錦長袍,腰間墜著一枚月白色的玉佩,狹長深邃的鳳眸含著笑意看著逐漸消失在眼前的倩影。

  真是令他意想不到,喬歆竟有這麼多變的表情跟性子,她眉眼飛揚,嘴角得意上翹,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小人得志表情,跟她那張精致柔美的臉蛋搭配在一起有些違和,卻出奇的……可愛。

  「熠王殿下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下官似乎很久未見您笑得如此開心了。」

  一身白衣豐神俊朗的國師在喬輝的陪同下走來,有趣的看著嘴角滿是笑痕的段允蓮。

  「剛剛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忍不住笑了。」段允蓮斂下所有笑意。

  國師微點下顎,「想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可否與下官分享?」

  「當場看到那畫面才會感到有趣,用形容的無法生動描繪。」

  「熠王殿下,抱歉讓您久等了。」喬輝抱拳作揖。

  「喬宰相客氣了,本王近來在京城閑得發慌,無事便陪國師到處看看風水,還望喬宰相別介意。」段允蓮將話題拉到今日前來宰相府的目的上,「國師,不知道你查看得如何,宰相府有何不妥?」

  「沒什麼大問題,唯有南方院子稍有怨氣,還有一些……不利于住在此方位的貴府女眷。」國師語帶保留。

  「什麼,南方院子有怨氣?那方位是小女的居所!」乍聽,喬輝可急了,慌忙詢問,「不知國師可有化解方式?」

  「只要擺個陣,更動一些格局,加上住在此方位的女眷多做善事,便可化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喬輝聽國師這麼說,心下松了口氣,隨即又想到國師那些未出口的話,「方才你說還有一些……這一些是……」

  國師告知他自己利用神通所觀到的,「有人使用邪術針對相府里的人,孩童及女眷容易受到邪術的攻擊。」

  「邪術!」喬輝大驚,「本國嚴明立法禁用邪術,竟然有人對本相家人使用,國師,這邪術該如何破解?你可得幫幫本相!」

  「這等邪術不過是雕蟲小技,在下未將它放在眼里,宰相勿急。」

  此時,墨竹領著一名家丁臉色慌張地匆忙尋來,卻突然裹足不前,一時間不知是否該向前稟告,擔心冒犯到兩位大人。

  喬輝深知墨竹性子一向沉穩,絕對不會在他招待貴客時貿然打擾,肯定是有大事。

    

  他向一旁的段允蓮跟國師作揖了下,才問道︰「墨竹,有急事?」

  墨竹看了看國師跟段允蓮,只能小聲說道︰「小姐——」

  才聽了兩個字,喬輝就焦急道︰「歆兒怎麼了?你快說!」

  「老爺,阿貴方才看到大小姐被二表小姐甩巴掌,力道之大,大小姐差點跌倒,若不是桂圓趕緊扶住,大小姐恐怕就要破相了。」

  「歆兒被慧珍打巴掌!」喬輝驚詫瞪大眼,心底瞬間對女兒感到心疼,「究竟是怎麼回事,如實說來。」

  阿貴不敢有任何一點隱瞞,趕緊告知自己所看到的,「是這樣的,老爺,小人經過回廊時,看到大小姐跟表小姐兩人之間似乎已有點沖突……後來就看到表小姐動手扇了大小姐一巴掌……」

  聽到阿貴的陳述,喬輝心底竄起一股怒火,急著想去探望受委屈的女兒,但礙于兩位貴人在一旁,不好當場發作,只能用力深呼吸緩和自己的情緒。

  「喬宰相,喬姑娘受了委屈,這時定是十分難過,你不妨先過去探視她。」段允蓮善解人意的說著,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以那家丁的角度來看確實是如此,但站在另一邊看到全程的他卻清楚,事情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既然他有求于她,便不揭穿她的小心機,甚至能幫她一把將喬輝引過去。

  「無妨,稍後下官再去探望女兒便成。」即使熠王這麼說,他身為人臣也不能這麼做。

  「聽聞喬姑娘自小生活在江南,最近剛回京,想來在京城里沒有什麼朋友,這時受了委屈無人可哭訴,最需要你這位親人的安慰。」段允蓮提醒他。

  國師也認同的附和,「熠王說的沒錯,宰相不如順道領我們一道過去,趁著你安慰喬姑娘的同時,在下也正好利用這機會,再次將南邊整個院子的格局仔細看過一次,這樣不台嚇到喬姑娘,更不會讓人有所警覺。」

  他受好友熠王委托,幫忙說服喬姑娘答應翻譯。憑著兩人的交情,加上將外文書籍翻譯成東麟文,確實能增加眾人的知識,算是一件大功德,這才同意利用自己國師的名氣稍稍裝神弄鬼一下。

  不過喬姑娘所住的院子方向確實有些古怪,看看也好,若不嚴重,順手收拾了便是。

  喬輝聽了連忙點頭伸手做出請的動作,「對,對,對,兩位說的對,兩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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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一搭一唱下圈套

  斷斷續續的哭泣聲自南邊的院子里不時傳來,回蕩在空中。

  段允蓮隨著喬輝進到院子,聽到這聲音,嘴角不由得輕勾。

  這喬歆可真是個能人,設計這麼大一出戲,上演苦肉計,應該不只是單純的想吸引喬輝這個父親的注意,背後肯定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目的。

  但其目的究竟為何,他很想知道,正好趁著這機會好好探究一番。

  喬輝領著各有心機的兩人來到喬歆的屋子門前。

  站在門邊等候差遣的二等丫頭一見到喬輝到來,連忙向前屈膝見禮,「奴婢見過老爺,兩位貴人。」

  一向兒女至上的喬輝聽到女兒的哭聲,心疼得不得了,想馬上進到房內探視女兒,但熠王與國師與他一同前來,身為主人萬萬不能做出拋下客人如此失禮的行為,更不能直接領著兩名外男直奔女兒閨房。

  「你去請小姐過來花廳一趟。」喬輝交代完,做出請的手勢,「熠王殿下,國師,請隨下官至花廳用茶。」

  喬輝引著兩人進到小花廳,才剛落坐,訓練有素的丫鬟們便火速送上香茗及茶點,而後飛快的退下,不敢多作逗留。

  不一會兒,珠簾被撩開,接著一記帶著委屈的聲音傳來,「爹。」

  喬輝連忙放下手中茶盞,心疼的向前,「歆兒,爹聽說了,你受了委屈。」

  「不要緊的,爹,女兒沒事。」喬歆搗著一邊臉頰,咬著下唇搖頭。

  喬輝拉下她的手,看到她水女敕的臉蛋紅了一邊,一股氣也跟著上來,對著一旁的丫鬟怒喝,「都是干什麼吃的,沒看到小姐臉腫成這樣,還不去請大夫!」

  「爹……」喬歆抬起頭,眼眶含淚幽幽望著他,搖頭,「爹,是我不讓他們去請大夫的,大夫一來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家丑恐怕就外揚了……」

  「歆兒,委屈你了。」這麼懂事的女兒,受了委屈還想維護他這父親臉面,真是叫他又心疼又不舍,「沒事,歆兒是姑娘家,臉蛋最重要,外人知道了就知道了,哪個人家家里沒有那麼一點破事。」

  喬歆濃然欲泣,咬著下唇猶豫地望著喬輝。

  忽地,熠王的聲音自喬輝後方傳來,「喬姑娘,喬宰相說的沒錯,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臉蛋,還是請大夫過來看看。」

  她故作驚駭的睜大水汪汪的眼眸,看著坐在一邊太師椅上的段允蓮,「您……」

  熠王旁邊那個儀容俊美、氣度超月兌的白袍男子應該是國師吧,他們怎麼會跟便宜爹到她的院子來了?

  「歆兒見過位熠王殿下跟國師大人。」她欠了欠身。

  「喬姑娘請起。」國師抬手示意她起身,當她站起身,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下瞬間閃過一絲驚詫,她……

  喬歆與國師對視了一下,就那麼一眼,她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下,一陣心慌籠罩心頭。

  國師的眸光雖然溫和,但卻瞧得她心底有些發毛,小心髒撲通撲通跳。

  她可不算是正常人,在所謂的大師面前是很容易露餡的,希望國師的火眼金楮還未修煉到爐火純青。

  國師看著故作鎮定的她,彎起好看的唇瓣輕笑,「喬姑娘心下定感到狐疑,在下為何直盯著你瞧。」

  她微點下顎。

  「喬姑娘不必緊張,方才在下在外頭瞧見你這院子被一股不好的氣場籠罩,便與宰相大人一同前來一探究竟,還請喬姑娘見諒。」

  這姑娘的魂明顯不對,分明是奪舍,可與身子卻又是如此契合……國師隱在袖下的手指一掐,飛快算了幾下,心下瞬間了然,原來異星是她……命定天緣,難怪……既是上天之意,他便不點破,周圍一些作怪小人他順手替她收拾了,助這兩人未來順遂些,也算功德一件。

  「不好的氣場?」喬歆心一緊,手心頓時泌出冷汗,不會是原主的怨氣吧!

  「是啊,歆兒,國師最擅長這一方面,他說有就肯定有。你別擔心,國師定能將你這院子的污濁氣場除去。」喬輝擔心女兒抗拒,連忙解釋,同時替國師打包票。

  「爹,您別緊張,國師的威名女兒早有耳聞,自然是相信國師的。」國師深得皇帝的信任,她總不能當著人家的面說——我不信你這神棍,給我滾!

  若這樣做,國師恐怕會當場對著她喊出——妖孽哪里逃,還不快快現出原形!

  她轉頭看向喬輝,卻看到一旁的段允蓮正用帶著一絲興味,彷佛看透一切的眸光直視著她,她心里頓時感到些許不安,轉頭避開段允蓮過于赤果的注視。

  左右張望看著屋內格局的國師突然開口,「喬姑娘,不知在下可否在這屋子四處看看?」

  「當然可以,國師請。」她連忙收拾好不寧的心神,做出請的手勢,心下卻緊張不已。

  「熠王殿下,您是否願意與下官一同四處查看?」

  段允蓮沉點下顎,抬腳率先離開喬歆的閨房。

  看著那兩尊大神離去的背影,喬歆心下松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國師的存在讓她感到緊張,還是熠王那了然的眼神讓她莫名不安,總而言之,她因為這兩人的到來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待兩人一出屋子,喬歆連忙抓著便宜爹的衣袖,「爹,這是怎麼回事?熠王殿下跟國師怎麼會突然到我這院子來!」

  「歆兒,國師說你這宅子被做了手腳,爹便請國師幫你處理。」

  「被做手腳!」

  有人使用邪術針對宰相府里的人的事就不告訴她了,免得女兒擔心。喬輝避重就輕的說著,「國師說只要擺個陣,移動一些格局便能化解,你無須擔心。」

  「原來如此。」看來她不是本尊這事國師並未看出,喬歆心下松了口氣,隨即想到什麼,馬上將兩件事做連結,欲言又止的吐了一句,「難怪……」

  裔輝一聽就覺得有問題,心急詢問,「難怪?難怪什麼?」

  「沒什麼,爹爹……」她吞吞吐吐地,讓人聽來就是有諸多隱瞞,「女兒只是最近睡得不太好,看了大夫,大夫說女兒精神有些損耗,養養就好……」

  「精神損耗?這是怎麼回事?是下人沒有把你服侍好,還是你的那個什麼風月社因為在草創初期,那些詩集賣得不好才有所影響?」說著說著喬輝掏出放在衣襟內的荷包。

  她連忙制止,「爹,您上次給女兒的銀子,女兒還未用完。還有,女兒精神損耗的原因,不是爹所猜測的那兩項。」

  爹不提她差點又忘了,她糊弄便宜爹說自己開的風月社賣的是什麼詩詞歌賦。

  沒有人嫌錢多,看到便宜爹那鼓鼓的荷包,她即使私庫已經飽飽的了,兩只眼楮還是免不了亮了一下,但現在可不是向便宜爹拐私房錢的好時機,只能心痛地放棄。

  「聽你這口氣,應該知道是什麼原因。」女兒眼底那一閃而逝的亮光他豈會看不見,自荷包里掏出一疊銀票塞到她手中。

  他對女兒的虧欠不少,若是金錢可以讓女兒開心,能力許可範圍內他絕不會虧待女兒的。

  「爹,女兒最近夜夜作噩夢,總是夢見有人拿著像是簪子一樣粗的針刺著女兒跟瀟兒的身子,夢中瀟兒哭得十分淒厲……醒來後,女兒身上總有像是被針扎一樣的紅點,所以女兒心里很不安……」她水潤的眼眸充滿不安,身子瑟縮了下。

  「夢中被針扎!」喬輝臉色頓時沉凝無比。

  「是的,女兒這幾日總是被噩夢所擾,女乃娘曾經建議女兒上佛寺請大師加持,做場法會,可……」

  「歆兒,別擔心,這事為父會處理,不會再讓你被噩夢困擾,你放心。」喬輝安慰著

  女兒,看那神情,像是心底已經有計劃了。

  「女兒謝謝爹。」她連忙屈膝欠身,「讓舊心了。」

  「傻孩子,你我是父女,為父不擔心你要擔心誰?為父這輩子最掛心的就只有你跟瀟兒,不要跟爹這麼見外。」

  「是。」

  他的視線落在她依舊紅腫的臉頰上,「一會兒為父會請大夫進府為你診治,其余的事情不要擔心。」

  「不要,爹,女兒不想讓外人笑話,畢竟我是您唯一的嫡女,卻在府里被人甩巴掌,這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她連忙搖頭。

  看著女兒隱忍的神情,喬輝更加不舍,但想著姑娘家臉皮薄,不想讓人笑話也是薯可原,他吁了口長氣,「好吧,就依你,不過記得讓桂圓替你上藥,姑娘家臉蛋是最重要的。」

  「好的,爹,我不會忘記的。」

  喬輝慈愛的模了模她的頭,「你先在屋里休息,你的院子被做手腳這件事情不能輕忽,爹去看看國師查看得如何,有沒有需要用到爹的地方。」

  「好的,爹。」

  喬輝交代了一旁的福娘跟桂圓一些事物後才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院子的另一角落,國師隱隱扯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是洞悉了一切。

  一旁的段允蓮皺眉,「你這一路上不停笑著,再不恢復正常,別怪本王一腳踹了你。」說著說著腳就做勢要抬起。

  「別,別!」國師連忙跳開,「允蓮,我這一襲白衣被你踹一個大腳印,能看嗎!」

  「神秘兮兮的,還不快說,本王耐性不好。」

  「前些日子下官夜觀星象,發現您的紅鸞星閃耀著耀眼光芒,下官仔細觀察一番,赫然發現一顆從未出見過的異星出現在您的紅鸞星旁邊。兩顆星子的光輝互相輝映,下官大膽猜測,這異星就是您紅鸞星動的主因。您的良緣即將到來,且是天定良緣。」

  段允蓮給了國師一記白眼,「胡扯什麼,本王這輩子紅鸞星都不可能動的。」他的隱疾讓他一點想娶妻的念頭都沒,這人又不是不知。

  全天下的女人在他眼前都是一個樣子,根本認不出誰是誰,娶了有何意思,豈不是跟那些獸物一樣,只要是女的即可,他不是禽獸,做不出那種事。

  「熠王殿下,不如我們拭目以待。」國師低眉淺笑。

  段允蓮嗤了聲,對他的推測顯然不信。

  國師想起他此行的目的,關心問道︰「對了,喬姑娘那邊……」

  「本王已經有計策可以讓喬姑娘點頭同意。」雖然用那事威脅一個姑娘家很可恥,但為了那些外文書,他不介意可恥一回。

  「看來熠王殿下是胸有成竹,那下官就不替您擔心了。」

  「別忘了本王找你的原因,這事還得你推波助瀾一番,否則不好成事。婦人最信鬼神之說,你只需看本王眼色行事,好好發揮你的角色即可。」

  喬歆沒有意料到,她爹前腳剛離開去找國師他們,熠王殿下竟然就又回到花廳。

  看著段允蓮,喬歆掛著一抹假笑,軟軟的問著,「熠王殿下突然回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小女子?」爹明明就帶著他們在院中查探,他為何會獨自前來?

  一定是找了什麼借口支開便宜爹。

  段允蓮淺笑道︰「喬大小姐很聰明。」他方才謊稱東西掉了要回來尋,才先一步過來。

  「謝謝熠王殿下誇獎,我外祖父也常誇我,不僅生得國色天香,更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足智多謀,可惜是個女兒身。」她一手撫著臉頰,豪不客氣地把自己捧了一番,「我也覺得我外祖父實在有眼光。」

  他噎了下,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姑娘,可以把自己捧成這般。

  「想來熠王殿下也認同我外祖父的眼光吧。」

  段允蓮很想否認,但想到她認得那些外文,只能很不情願僵硬的點頭,「白山長眼光一向不俗。」

  「我若是沒有猜錯,熠王殿下是為了翻譯外文書的事,不過這事請原諒我無法答應。」

  她每天忙著過濾收到的各種小道消息,還要跟柯氏母女諜對諜,哪有時間幫他翻譯原文書。

    

  他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道︰「……你最好記住,只要我是我爹的女兒一天,就是這宰相府唯一的大小姐!」

  她倏地瞪大眼楮,「你!」

  他勾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本王在宰相府里閑逛時,不巧聽到了這麼有趣的一段話。」然後又像是想起一事,好心提醒她,「對了,甩巴掌那一幕很精采,喬姑娘。」

  喬歆恨不得沖上去咬死他。

  站在她身後服侍的桂圓驚恐的瞪大眼,唉嘖,完蛋了,怎麼會被熠王給撞見!

  這事要是被熠王抖出去,小姐在老爺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會大大下跌,還會被老夫人狠狠的訓斥一番,甚至關到佛堂,沒有出來的一天!

  喬歆火速收拾好心頭的震撼,深吸一口氣道︰「熠王殿下……」說吧,你的目的。

  後面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喬輝跟國師的聲音就不遠不近的傳來——

  「國師,小女這事可千萬得拜托你……」

  「事情包在在上,宰相放心,不用著急。」

  「這事不解決,我可無法安心。你是知道的,我就這麼一對兒女,自小不在身邊長大,現在好不容易回到身邊,自然著急。」

  「宰相可真是位好父親。」

  「他們可是我夫人為我留下的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不好好待他們姊弟,愧對九泉之下的夫人。」喬輝提起過世的白無瑕,臉上露出一抹落寞神色。

  兩人說話間已經進到花廳,喬歆後面那幾句話也來不及說出口,若是被喬輝聽到片段,他肯定會探究。

  以他對皇帝的忠心程度看來,只要段允蓮抬出皇帝,他很有可能會逕自替她應下這活。

  談話不宜繼續,段允蓮率先道︰「我的東西已經找著了,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喬歆迎了過去,「爹,你們可查出是什麼原因造成女兒這些日子無法安睡?」

  「歆兒,趕緊向國師道謝,他答應會親自出手解決這問題。」

  「小女子在此謝過國師。」她連忙福了福身子。

  國師虛扶了下,「喬姑娘不用客氣,在下與宰相大人怎麼說也是同僚,這事即使宰相不說,在下也會主動幫忙。」

  幾人一邊說話,一邊到桌邊坐下。

  「喬姑娘院子這股污濁之氣,是人為抑或是自然形成?」段允蓮端過一旁微涼的茶湯,隔著杯沿對國師使了個眼神。

  國師微瞥他一眼,淡然的神色漸漸染上些許擔憂,「喬姑娘,你這院子的氣場有些復雜,除了人為因素外還有一股怨氣,當中七分是人為,三分是過世親人殘留,就是這兩種不同的怨氣讓你夜不安穩。」

  「人為!」她瞪圓了眼,「國師,您的意思是有人作法害我?」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她才想著怎麼揭破秋慧蘭姊妹的陰謀,國師就來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國師說的那股怨氣應是原主,對此她是一點也不擔心,只要她善待喬瀟,原主定不會對她如何。

  「喬姑娘果然通透,一點就通。」國師點頭,「喬姑娘不用擔心,破解這法術很簡單,今晚便可揪出幕後指使者。」

  她雙手捧心,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您這麼說,小女子就放心多了。」

  「法術這事簡單,過世親人所殘留的怨氣比較不好處理。」

  「不好處理?」

  「是的,這股怨氣是由過世之人殘留在陽間的不甘及怨念所形成,若是能做大功德回向給過世親人,怨氣就會自然消散。」

  「大功德?請得道高僧到府里超度念經,這樣可以嗎?」她問道。

  國師搖頭,「這些怨念必須是眾人發自內心的感念才行。」

  方才他已經在眾人不注意時,將原主那一抹滯留于陽世間的幽魂收了,念了經文助她前往輪回。

  若是眼前這個取代原主活下來的異星能做出大功德幫助原主,相信來世定能出生在積善的富貴人家。

  「所以要集合眾人的感念之力,才能化解這怨念?」她秀眉皺起,「眾人的感念要去哪里收集?」

  「最好是能夠造福眾人的功德。」國師故作沉思。

  「那我搬離這院子不就可以了,這樣也影響不到我。」

  「恐怕不行,喬姑娘已經在這里住上一些時日,不管是這股怨靈之氣抑或是邪術之氣皆已纏上你身,只要不處理,搬到哪里都一樣。」

  不會吧,這樣她也太倒楣,沒事惹了一身腥。「可是我一個小女子哪里有能力可以造福眾人。」

  段允蓮開口了,「本王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造福這天下學子,想來可以幫助喬姑娘累積功德。」

  喬輝眼楮一亮,「熠王殿下您請說!」

  「本王自海外帶回許多外文書,喬姑娘不僅精通其文,更能朗朗上口。只要喬姑娘將其內文翻譯出來,造福那些想學習外文的學子,豈不大功德一件。」

  喬歆嘴角劇烈一抽,好啊,什麼她院子有怨氣!這國師跟熠王根本就是詐騙集團,這時她再看不出今天這一切是他們設的局就白活了。

  一旁的喬輝沒看到女兒臉色大變,眼楮驟亮,「熠王殿下說的沒錯,您帶回的那些外文書,有不少學子想知道內容,曾經有幾個書院的山長求到下官這里,希望能將外文書翻譯成東麟文,可我們的使節只有幾位稍微識得其中幾篇內容,翻譯出來的內文更是粗糙不通。只是……」

  他突然想起一事,用著很疑惑的眼神看著喬歆,「只是,熠王殿下您說,歆兒她不僅認得那些外文,甚至可以朗朗上口?」

  他怎麼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精通外文?雖然她一直住在外祖家,但這些年她每十日一封家書從不間斷,他從未聽女兒提起過這事。再者,熠王又是如何得知?

  「本王在不染閣親耳聽見她為其弟朗讀那些外文書的內文,同時逐字解釋其意思。」

  「原來如此。」喬輝恍然大悟,「只是,歆兒,你何時學會外文的,為父為何不知?」

  喬歆將應付段允蓮的那一套說詞搬了出來。

  「傳教士?」

  「傳教士跟我們這里的和尚差不多身分,他們必須學習很多知識,十分博學多聞。」

  「原來如此。」喬輝點頭。

  「喬姑娘,翻譯外文書造福學子可是大功德一件。」國師再次提起。

  她怒瞪了國師一眼,在心頭咒罵著他,屁啦,大功德,根本是你們這對騙子所設下的圈套!

  「宰相,不知本王這建議你覺得如何?」段允蓮跳過喬歆,直接詢問喬輝。

  「下官相信歆兒一定會很樂意接下這件任務。」喬輝想都沒想就直接替喬歆答應。

  「爹!」喬歆激動的喊道,想制止他。

  三人皆用驚詫的眸光看著她。

  她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怒吼把他們嚇到了,連忙扭著帕子咬了咬下唇裝柔弱,細聲地說著,「爹,女兒的文采不好,怕是做不好這事……」

  「本王聽說喬姑娘是白山長手把手教養大的,相信不會差到哪里。若還是擔心,翻譯出來後,本王自會請皇上下旨命翰林院的學士們幫你潤飾,無須擔心。」段允蓮根本不給她任何拒絕機會,直接搬出皇帝老大。

  「歆兒,熠王說的不錯,為父也是這麼想,你只需要把那些外文書翻譯出來即可,之後的部分不用擔憂。」喬輝認同的附和。

  「可是……」

  段允蓮見她遲遲不肯答應,不動聲色的向國師打眼色,讓他先將喬輝的注意力引開。國師明了,向喬輝表示要借一步說話,將他引向門邊。

  段允蓮這才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不疾不徐道︰「可別讓你那一巴掌白挨了。」

  「你威脅我!」她倏地轉頭瞪著他,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是提醒,有國師護航,對于你想做的事情可以說是事半功倍。雖然本王不知你的目的為何,但應該與秋家姊妹半夜做的事有關系。」

  「你監視宰相府?」

  「本王自有門路可以知道京城所有達官貴人府里所發生的事情,無須耗費大量人力監視,更不會將珍貴的人力用來監視兩個用邪術害人的蠢女人。」

  她才不相信他說的。

  看出她的不信,他幽幽吐出三個字,「千扇門。」

  「千扇門?」

  「一個專門收集情報的組織,跟你手下那些狗仔的本質不同。」

  「你!」這熠王竟然連狗仔都知道。

  「沒有千扇門不知道的事,只要付得起錢,你想要任何資料都會在最快時間內到手。而本王什麼沒有,就是銀子多,花點銀子請千扇門的人將宰相府里的人徹底調查了一番,自然得知那對姊妹的所作所為。」

  她眼尾劇烈的抽著。

  「夜不安穩難以入眠……」他虎口抵在下顎,揣測,「那事同時影響喬瀟,你們姊弟自小相依為命,喬瀟可以說是你的命,你任何事都可以不計較,但涉及到喬瀟的安危,就沒有什麼情面可說,想來你是打算借口噩夢連連來帶出此事。」

  她的怒氣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慢慢消下,這個熠王是鬼吧,只不過看了場戲便能將她的計謀推敲得一清二楚,是她的計謀太簡單,還是這個人太精明?

  看著她有些泄氣的表情,不知怎麼的,段允蓮心頭竟然一樂,「看來本王猜的八九不離十。」他如桃花花瓣般嫣紅的雙唇一彎,好心的大放送,「需要本王告訴你,她們姊妹將東西藏在哪里,好讓你領著喬宰相將那骯髒物翻出嗎?」

  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往國師的方向指去,「本王也可以讓國師幫忙,令你即將進行的事情更有說服力,甚至讓國師半夜領著你爹親自來個人贓俱獲。」

  看著他那副得意的神情,她真恨不得張口咬死他,可他說的沒有錯,有國師這塊金字招牌在,便宜爹說什麼都會相信的。

  借國師之手,很可能能夠一口氣將秋家姊妹連同喬嬌嬌趕出府,比她自己小心計劃著每一步,最後可能只是讓爹對她們母女感到失望,所得到的效果來得更為立竿見影。

  一想到這里,她火速收拾好沮喪的心情,彷佛原地滿血復活,開始與熠王迂回,「請人辦事前總需要給對方一點甜頭,是吧。」她雙臂抱胸瞥他一眼,「對方自會看夠不夠甜,再決定是否同意。」

  段允蓮淺笑了下,「本王一向不會虧待替本王辦事之人!」他的眸光落在她依舊紅腫的一邊臉頰上,「本王今晚便會如你所願。」

  說完站起身去尋一旁的喬輝與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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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人贓俱獲抓下獄

  夜幕低垂,花香襲人。

  沐浴過後的喬歆慵懶地坐在窗邊矮榻上,一邊讓福娘替她撐干濕漉漉的青絲,一邊聞著隨著夜晚涼風吹拂而來那沁人心脾的花香,聽著水塘邊青蛙的鳴叫聲。

  「小姐這頭青絲生得真好,滑順烏黑,找不出一根分岔。」福娘滿意的贊嘆著。

  「女乃娘,我這不還年輕,發質當然好了,我要是三四十了,你看我發質還會好嗎?」喬歆拿過放在一旁桌幾上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搦著。

  「小姐不小了,可以開始準備說親了。」福娘有些感嘆的說著。

  喬歆連忙在胸前打一個大叉,「別,女乃娘,我還不想嫁人,何必年紀輕輕的就跳進墳墓把自己給埋了。」

  福娘皺起眉頭,「呸呸呸,小姐,大半夜的別胡說,小心招來一些……」食指在空中指了指。

  「女乃娘,你太迷信了,哪有那麼多的——」

  這個鬼字還沒說出口,喬歆的嘴便被福娘搗住,她嚴厲提醒,「小姐,即使您不相信,也不可以將那字隨意掛在嘴邊。」

  「我知道了,女乃娘你別緊張,我下回不說了。」

  「小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是您曾經失去心跳,恩公好不容易才將您從鬼門關救回來,您更要相信這事,知道嗎!」福娘耳提面命。

  看福娘這架勢很有可能繼續叨念,喬歆連忙轉移話題,「女乃娘,桂圓上哪里去了,怎麼大半天不見她的人影?」

  「小姐請姜老雕刻的那些字已經刻好不少,他因為老伴突然生病,想問問小姐是否能夠憑著這些貨讓他先預支一些工錢。老奴讓桂圓先去點收驗貨,若是沒有問題,就將一部分工錢結給他。因為此事過于臨時,所以時間上有所拖延。」

  「那些字已經刻好了?」聽到這消息,喬歆眼楮亮了起來,「太好了,這樣我們的印刷廠就可以早日步上軌道!」

  「小姐,您確定那些印章湊起來可以印成一本書?」福娘有些憂心地看著她,謹慎地問著。

  那些字刻起來要花費不少銀子,為了這事,小姐把這些年存下來的體己還有老爺給的銀子都花了,若是無法成功,那些錢就都浪費了。

  一想到這里,她的心抽抽地疼。

  「安啦,女乃娘,只要按著我給的尺寸雕刻,我們的印刷廠絕對可以做起來。」喬歆起身拍拍福娘的肩膀安撫她。

  「希望夫人在天之靈能夠保佑小姐心想事成。」福娘看著她那張與白無瑕愈來愈相像的柔美臉龐,吁了口氣,「還好我們回京路上遇到了恩公,若不是他救了小姐一命……啊!」

  突然叫道︰「小姐,您今天還未給恩公上香吧!」

  喬歆回想著,「好像還沒,今天被那些人氣得都給忘了。」

  「小姐,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以忘,若不是恩公,小姐這條命就沒有了。」福娘眉頭微皺叨念著。

  「女乃娘,你好像忘了那位恩公佔了我的便宜。」喬歆眉頭也跟著微蹙。

    

  乍聽,福娘連忙搗住她的嘴,小聲在她耳邊提醒,「小姐,事關您的名節,老奴不是跟您說過了,恩公用嘴渡氣給您這事對任何人都千萬不能提,就算是桂圓也不能,您怎麼又提起!」

  喬歆拿下她的手,舉手做發誓狀。「我一時忘了,現在保證不再提起。」

  「記住了,小姐,這事要爛在肚子里,您是宰相千金,滿京城的王公貴族搶著想娶您,可不能被任何一點污點破壞名節。」福娘再次耳提面命一番。

  喬歆有些無奈,拜托,不過是人工呼吸,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無奈她穿越到了對女人名節很重視的古國,也只能入境隨俗。

  為了安撫福娘,她用力點頭。

  福娘催促道︰「小姐,快,趁現在趕緊去跟恩公上炷香,免得等等桂圓回來、您一忙又忘了。」

  她拉著喬歆往安放著長生牌位的小偏廳前去。

  在福娘的盯視下,喬歆非常誠懇地向長生牌位磕了三個頭後上香。

  她跟福娘才撩開晃蕩的珠簾走出小偏廳,桂圓就捧著一個大木箱興匆匆的進屋,「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桂圓,不就是姜老來交貨,這有什麼好開心的,等我的印刷廠開起來再來開心也來得及。」

  桂圓將大木箱放到一旁的矮榻上,激動的說著,「不是啊,小姐,是比這事更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什麼事情?」

  「小姐您猜!」

  「桂圓你膽子大了,競敢吊小姐胃口!」福娘聽到不由得開口低叱。

  桂圓瑟縮了下,「桂圓知道錯了。」

  「女乃娘,桂圓性子較為跳月兌你又不是不曉得,肯定是撞見了什麼大快人心的事情才會如此興奮,你別教訓她了。」

  「是的小姐。」福娘點了下頭,食指用力戳了下桂圓的頭,「小姐就疼你,還不快說是什麼事情。」

  「是。」桂圓馬上從一臉委屈恢復成陽光燦爛的模樣,「小姐,您知道嗎,剛剛奴婢回來的路上,看到老爺神色匆忙的往表小姐她們的院子前去。」

  「我爹?」

  桂圓用力點著頭,「是的,奴婢偷偷跟過去瞧了一眼,結果……」說到這里,她樂得嘴咧得大大的,「老爺當場抓到兩位表小姐正對著寫著小姐跟少爺八字的草人扎針,臉色可難看了!老爺還搜出好多符咒、法器這類物品。」

  「平時不是都在子時施法,怎麼今天才亥時初就開始?」

  「這奴婢就不清楚了,兩位表小姐今日這麼沉不住氣,這不正好,我們就不用等到子時再抓人。」桂圓搖頭,像是又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對了,老爺當下馬上派人前去國師府,請國師大人過府一趟。」

  喬歆點頭,看來這中間少不了熠王殿下的手筆,只是他究竟是用何種方法讓秋家兩姊妹入坑的?

  「現在表小姐跟姑女乃女乃的院子鬧哄哄的。」桂圓有些幸災樂禍地說著,「最好是將表小姐母女三人趕出府去。」

  福娘臉色沉凝,不認同的搖著頭,「恐怕沒那麼簡單,只要老夫人出面,姑女乃女乃恐怕還是能留在府里。」老爺面對任何事情都很果決,唯獨遇上老夫人的事情,氣勢瞬間就蕎了。

  「女乃娘,有國師耶,由他出面,面子難道不夠大?」喬歆問道。

  「老夫人把姑女乃女乃當成心頭肉,那胡攪蠻纏的性子小姐不了解,老奴是非常清楚的,這事恐怕不會如小姐的願。」福娘面有難色的看著喬歆。

  喬歆輕蔑的笑了聲,「女乃娘,熠王親口承諾過要給我一點甜頭吃的,若是這個甜頭甜不到我心頭,想拜托我的事情,我可是不會答應的,所以這事他一定會極力辦好。據我所知熠王可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主,即便是老夫人這個渾不吝也該畏懼三分,所以我們靜待佳音吧。」她一點也不擔心事情的後續發展,逕自掀開大木箱,自里頭拿出刻好的字瞧著。

  看到小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福娘也就不再杞人憂天了,老夫人再怎麼無理取鬧也不敢得罪皇家。

  她走到喬歆身邊,自木箱里拿出其中幾顆木刻字,眯著眼楮瞧著,「小姐,這字怎麼不太一樣,似乎是反的,這能用?」

  「印到紙張上字就成正面了,這叫活字印刷,一個字一個字拼湊印書,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將整頁文章全部雕在一個板模上,稱做雕版印刷。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來得方便,只需挑出文章里所需的字即可,能節省重復雕刻的時間,更不需要大量空間來存放板模。一般市面上學子所讀的書籍或是名著,因為內容是固定的,用雕版印刷會比較方便,字體損耗也會較小,但我們是雜志社,每一期出版的刊物內容不同,適合用這活版印刷。」

  雖然喬歆已經盡量解說得簡單一些,另外兩人還是有些迷茫不解。

  福娘不解的問道︰「可是小姐,要印成一篇文章需要不少字,怎麼從這一整箱木刻字中找出?」

  「要按聲韻分類放在木格中,外面加以注記以便檢索。」

  「就像小姐的首飾,耳環歸耳環,蠲子歸蠲子,必須分類好。」福娘理解的點頭。「那這不就要刻不少字?」

  「少說也要上萬字吧,一個字最少要刻個十個,常用的字就更多了。」

  「那豈不是要不少銀子!」一聽到上萬字,福娘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女乃娘,放心吧,會回本的,甚至會賺得盆滿缽滿的。」印刷在古代可是獨門生意,尤其是成本比抄寫低太多,她相信一推出肯定會吸引無數人。

  忽地,窗邊傳來一陣鼓掌聲音,主僕三人頓時嚇了一跳,不約而同朝那看去。

  只見段允蓮斜倚在窗框邊,嘴角扯著若有似無的笑,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手。

  「熠王!」三人異口同聲驚呼,接著連忙屈膝見禮,「見過熠王殿下。」

  「都起身吧。」段允蓮擺了下手後,繞過回廊,大剌剌的自外面進入屋內。

  喬歆秀眉微蹙,不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王爺,「不知熠王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要事?」

  「這是你的待客之道」他越過她,逕自走到窗邊的矮榻邊。

  她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趕緊準備茶點,「桂圓,趕緊去泡茶,女乃娘去把收在櫃子里的點心拿來。」

  桂圓火速收拾好受驚嚇的心神,一溜煙跑得沒影。

  孤男寡女怎麼可以共處一室,即使對方是王爺也不行,福娘說什麼也不願意離去。喬歆看出福娘的顧慮與擔憂,連忙安撫,「放心吧,熠王爺這麼晚還過來,肯定是為了表姊那事。」

  想著點心就放在後邊的小房間中,來回耽擱不了太多時間,福娘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段允蓮逕自自箱子里取出幾個木刻字瞧著,「這就是你說的活字印刷?」

  「想來熠王殿下站在窗邊不少時間。」

  他語帶調侃,「久到夠一字不漏聽完你那丫鬟的稟告、你對本王的了解,還有你對印刷術的解說。」

  「熠王殿下躲在一旁聽壁腳,甚至深夜擅闖姑娘家的閨房,傳出去恐怕對您的名聲不太好吧。」

  「本王擅闖姑娘家的閨房也不是第一次,早已沒有名聲可言。」他涼涼的揶揄。

  她像是嘴中猛然被塞了一顆雞蛋,瞬間說不出話。

  「這東西怎麼收藏?相信並不像你所說的這般簡單,本王看到外面還有一車東西,似乎是架子跟木盒子,應該跟這些東西有關系,過來弄給本王看看。」他的眼眸透著幾絲驚喜。

  「熠王殿下,您還未回答小女子的問題。」

  「自然是陪著國師前來看熱鬧。」

  「所以?」

  「所以,那兩人準備關進刑部。」

  「嗔。」她輕哼了聲,似乎對于秋家姊妹的下場不感興趣,「事情才發生,熠王殿下就立馬出現,該不會是您跟國師兩人就在宰相府外蹲點吧?」

  「宰相的女兒果然冰雪聰明。」

  「虎父無犬女,我身為宰相的女兒,腦袋自然不會太差。」明知道他諷刺意味居多,她視若無睹,毫不客氣接受他的贊美。

  「不過喬姑娘猜錯了,本王跟國師並未在外蹲點,而是到國師府上等候。」見她眉頭微揮,他好心替她解除疑惑,「喬姑娘難道不知道,國師府與宰相府中間只隔一座國公府?」

  「國師不是應該住在那個八角樓里嘛。」她隨手往京城制高點八角樓的方向指去。

  「國師只在觀天象時會前往八角樓,其余時間皆在國師府。」

  「國師住哪里我沒興趣,我只想知道您知不知道老夫人胡攪蠻纏的功力?我爹肯定會被她逼得放過她們的,您的甜頭我可能無福嘗到。」

  一個三品誥命夫人跟個市井潑婦一樣,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想來便宜爹有這麼一個娘親,也很頭疼吧。

  值得慶幸的是柯氏只會在家里撒潑,到外頭還是會端著三品誥命夫人的架子,不給便宜爹丟臉。

  「邪術這事可大可小,不過若是被本王瞧見,自然不能善了,皇上可是非常痛恨邪術的。若是喬老夫人不想要三品韭申命夫人的頭餃了,就可以無視朝廷紀律,用孝道壓制你爹,盡管作死。」,

  「你打算用撤誥命威脅她?」

  「本王想做的事情絕不允許有人阻礙,一刀了結生命都是輕的,區區一個三品誥命算什麼,本王不過是給喬宰相一個面子。」

  她眼角抽了下,你厲害,有權有錢就是任性,亙古不變。

  桂圓端著放著茶盞的托盤,像只壁虎一樣貼著牆角一步一步慢慢地移進屋子,擔心自己聲音過大驚擾到段允蓮。

  喬歆眼尾掃到桂圓詭異的行為,道︰「桂圓,你什麼時候屬螃蟹了!」

  「小姐……奴婢這不是不敢打擾熠王殿下哮……」桂圓解釋著,戰戰兢兢的將茶盞放到段允蓮身旁的矮幾上,僵著嗓子道︰「熠王殿下請喝茶。」

  話一說完,馬上溜到喬歆身後,擔心段允蓮拿她這小丫頭開刀。她方才聽見熠王說什麼一刀了結生命都是輕的,可把她嚇死了。

  她哀怨的瞄了眼站在角落不做聲的福娘,還是福娘的差事好,像個隱形人一樣端著點心站在角落,都不會被發現。

  段允蓮掃了一眼飄著晏晏白煙的茶盞,逕白下達命令,「三日後巳時到聚珍閣來。」

  他是以前往廁間為借口,中途翻牆進她的院子,若是再不出現在喬輝面前,恐怕對方就要來尋人了。

  「你說去我就去?這甜頭我可還沒滿意。」她翻了個白眼。

  「若是你有法子同喬宰相解釋本王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本王不介意與你秉燭夜談,保證讓你對本王拋出的甜頭滿意。」

  「熠王請!」喬歆手臂一伸做出送客的動作,心下暗忖,呸,誰要跟你秉燭夜談!

  他狹長深邃的鳳眸微挑,掃了臉上因生氣而染了紅暈的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越過她筆直往屋外走去。

  跨出門檻時,他再度提醒,「記住,五日後巳時。」

  「不——」她拒絕的話還未說完,他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團模糊的身影,讓她氣得牙癢癢的,對著夜色怒喊,「沒有滿意我是不會答應的!」

  自從兩個女兒被抓進大牢,喬嬌嬌就打不起一絲精神,一臉憔悴地半倚在床榻上唉聲嘆氣,不時拿帕子擦拭著眼淚。

  柯氏看著她那難過得連湯藥都喝不下去的模樣,可是心疼壞了,「嬌嬌啊,這湯藥你一定要喝,你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我這個娘親怎麼辦!」

  「娘啊,珍珍跟蘭蘭都是嬌滴滴的姑娘家,怎麼能夠關進大牢,大哥實在沒用,竟然懼怕沒有實權的熠王,虧他還是一國宰相!珍珍跟蘭蘭日後出來,肯定找不到好婆家了……」

  一想到這點,喬嬌嬌哭得更淒慘。

  「都是那該死的逆子,要不是他找國師來,被國師察覺,今天她們就不會遭這罪了。」

  柯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外孫女有做錯什麼,反而將所有過錯怪到兒子身上。

  「娘啊,您說現在該怎麼辦啊?珍珍跟蘭蘭可是我的命啊……」喬嬌嬌哭號。

  「你別急,我會想法子趕緊把她們救出來。」

  「出來後也找不到好婆家啊,我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毀了……」

  「唉,在京城她們是別想嫁到好人家了,只能嫁到外地,只要嫁妝多一點,再加上你哥宰相身分,不怕沒人搶著要。你放心好了,肯定還是能嫁到不錯的人家。」柯氏一臉心痛的安撫她。

  「可是一想到兩個女兒離我那麼遠,日後回個娘家都不容易,我就心疼……」一邊抹淚一邊哭訴的喬嬌嬌見到匆匆進屋的丫鬟,連忙激動問道︰「綠珠,是不是打聽到什麼了?」

  女兒做的那事一直十分隱密,為何會在國師跟熠王到來後就被發現?她可不相信國師神機妙算,擁有無形法力可以知道一切,肯定有人告密,因此一早便派綠珠出去隱密打聽,想不到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綠珠先向一旁的柯氏見禮,「綠珠見過老夫人。」這才來到喬嬌嬌的床榻邊,「奴婢沒有打聽到昨天那事是誰傳出去的,但是奴婢卻打聽到另一事。」

  「什麼事情?」喬嬌嬌見綠珠擔憂地看了柯氏一眼,「放心說吧。」

  「最近市面上很熱賣的風月雜志,想來您是知道的。」

  「當然知道。」她讓丫鬟每一期都去搶購,怎麼會不知道。

  「這風月雜志可能是大小姐私下偷偷創辦的。」

  「你說什麼,風月雜志是喬歆那賤丫頭創辦的!」柯氏母女倆異口同聲驚呼。

  柯氏馬上質問︰「這消息你是從何得知的?」

  「奴婢經過西側門,剛好看到一個老人推著推車進府,上頭載了好幾個箱子,便特意多看了幾眼。那老人跟門房阿忠說那一車東西都是大小姐訂的,是要用來印書的,還跟阿忠說大小姐有出息,現在市面上熱賣的風月雜志是小姐創辦的。阿忠不信,老人說是桂圓自己無意間說溜嘴,否則他也不知道。」

    

  喬嬌嬌跟柯氏互看著對方,喬嬌嬌忍不住開口,「娘,您說這事可是真的?」

  柯氏擺了擺手示意屋里的下人全出去,能進屋服侍的個個都是人精的,馬上魚貫而出,不敢多逗留片刻。

  看著門扇被掩上,柯氏沉思片刻,「無意間聽到的話才是最真的。」

  喬嬌嬌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拽著身上蓋的絲被,咬牙問著,「娘,您說那賤丫頭會不會將珍珍跟蘭蘭使用邪術這事報導出來?」

  柯氏眉頭緊皺,「她自小就在外祖家長大,她外祖又是剛正不阿的性子,不然你大哥也不會在書院被他教得不知變通,喬歆那性子八成像了她外祖,肯定會讓人寫出來同時大力宣傳!」

  喬嬌嬌聽母親這樣分析,臉色瞬間蒼白,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娘,那您說這可怎麼辦才好?若是被她宣揚出去,珍珍跟蘭蘭這輩子就真的無法嫁人了,這污點會一輩子跟著她們啊!」

  「不用急,讓人寫出來到雜志開賣少說也得幾天的時間,肯定有辦法。」

  雖然柯氏這麼安慰她,可是關心兩個寶貝女兒的喬嬌嬌哪里淡定得了,突然想到一計,「火,娘,一把火燒了不就成了,只要找到那雜志社的地點,一把火燒了,看那臭丫頭還拿什麼賣!」

  「你是說燒了雜志社?」柯氏臉色沉了沉,「可我們並不知道她那雜志社在哪里。」

  「娘,千扇門專門賣情報消息,只要出得起銀子就可以請他們打聽消息,我們不妨借此確定風月雜志社背後的東家還有雜志社地點,然後……」喬嬌嬌眼底閃過一抹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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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5 01:2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一搭一唱下圈套

  斷斷續續的哭泣聲自南邊的院子里不時傳來,回蕩在空中。

  段允蓮隨著喬輝進到院子,聽到這聲音,嘴角不由得輕勾。

  這喬歆可真是個能人,設計這麼大一出戲,上演苦肉計,應該不只是單純的想吸引喬輝這個父親的注意,背後肯定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目的。

  但其目的究竟為何,他很想知道,正好趁著這機會好好探究一番。

  喬輝領著各有心機的兩人來到喬歆的屋子門前。

  站在門邊等候差遣的二等丫頭一見到喬輝到來,連忙向前屈膝見禮,「奴婢見過老爺,兩位貴人。」

  一向兒女至上的喬輝聽到女兒的哭聲,心疼得不得了,想馬上進到房內探視女兒,但熠王與國師與他一同前來,身為主人萬萬不能做出拋下客人如此失禮的行為,更不能直接領著兩名外男直奔女兒閨房。

  「你去請小姐過來花廳一趟。」喬輝交代完,做出請的手勢,「熠王殿下,國師,請隨下官至花廳用茶。」

  喬輝引著兩人進到小花廳,才剛落坐,訓練有素的丫鬟們便火速送上香茗及茶點,而後飛快的退下,不敢多作逗留。

  不一會兒,珠簾被撩開,接著一記帶著委屈的聲音傳來,「爹。」

  喬輝連忙放下手中茶盞,心疼的向前,「歆兒,爹聽說了,你受了委屈。」

  「不要緊的,爹,女兒沒事。」喬歆搗著一邊臉頰,咬著下唇搖頭。

  喬輝拉下她的手,看到她水女敕的臉蛋紅了一邊,一股氣也跟著上來,對著一旁的丫鬟怒喝,「都是干什麼吃的,沒看到小姐臉腫成這樣,還不去請大夫!」

  「爹……」喬歆抬起頭,眼眶含淚幽幽望著他,搖頭,「爹,是我不讓他們去請大夫的,大夫一來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家丑恐怕就外揚了……」

  「歆兒,委屈你了。」這麼懂事的女兒,受了委屈還想維護他這父親臉面,真是叫他又心疼又不舍,「沒事,歆兒是姑娘家,臉蛋最重要,外人知道了就知道了,哪個人家家里沒有那麼一點破事。」

  喬歆濃然欲泣,咬著下唇猶豫地望著喬輝。

  忽地,熠王的聲音自喬輝後方傳來,「喬姑娘,喬宰相說的沒錯,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臉蛋,還是請大夫過來看看。」

  她故作驚駭的睜大水汪汪的眼眸,看著坐在一邊太師椅上的段允蓮,「您……」

  熠王旁邊那個儀容俊美、氣度超月兌的白袍男子應該是國師吧,他們怎麼會跟便宜爹到她的院子來了?

  「歆兒見過位熠王殿下跟國師大人。」她欠了欠身。

  「喬姑娘請起。」國師抬手示意她起身,當她站起身,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下瞬間閃過一絲驚詫,她……

  喬歆與國師對視了一下,就那麼一眼,她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下,一陣心慌籠罩心頭。

  國師的眸光雖然溫和,但卻瞧得她心底有些發毛,小心髒撲通撲通跳。

  她可不算是正常人,在所謂的大師面前是很容易露餡的,希望國師的火眼金楮還未修煉到爐火純青。

  國師看著故作鎮定的她,彎起好看的唇瓣輕笑,「喬姑娘心下定感到狐疑,在下為何直盯著你瞧。」

  她微點下顎。

  「喬姑娘不必緊張,方才在下在外頭瞧見你這院子被一股不好的氣場籠罩,便與宰相大人一同前來一探究竟,還請喬姑娘見諒。」

  這姑娘的魂明顯不對,分明是奪舍,可與身子卻又是如此契合……國師隱在袖下的手指一掐,飛快算了幾下,心下瞬間了然,原來異星是她……命定天緣,難怪……既是上天之意,他便不點破,周圍一些作怪小人他順手替她收拾了,助這兩人未來順遂些,也算功德一件。

  「不好的氣場?」喬歆心一緊,手心頓時泌出冷汗,不會是原主的怨氣吧!

  「是啊,歆兒,國師最擅長這一方面,他說有就肯定有。你別擔心,國師定能將你這院子的污濁氣場除去。」喬輝擔心女兒抗拒,連忙解釋,同時替國師打包票。

  「爹,您別緊張,國師的威名女兒早有耳聞,自然是相信國師的。」國師深得皇帝的信任,她總不能當著人家的面說——我不信你這神棍,給我滾!

  若這樣做,國師恐怕會當場對著她喊出——妖孽哪里逃,還不快快現出原形!

  她轉頭看向喬輝,卻看到一旁的段允蓮正用帶著一絲興味,彷佛看透一切的眸光直視著她,她心里頓時感到些許不安,轉頭避開段允蓮過于赤果的注視。

  左右張望看著屋內格局的國師突然開口,「喬姑娘,不知在下可否在這屋子四處看看?」

  「當然可以,國師請。」她連忙收拾好不寧的心神,做出請的手勢,心下卻緊張不已。

  「熠王殿下,您是否願意與下官一同四處查看?」

  段允蓮沉點下顎,抬腳率先離開喬歆的閨房。

  看著那兩尊大神離去的背影,喬歆心下松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國師的存在讓她感到緊張,還是熠王那了然的眼神讓她莫名不安,總而言之,她因為這兩人的到來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待兩人一出屋子,喬歆連忙抓著便宜爹的衣袖,「爹,這是怎麼回事?熠王殿下跟國師怎麼會突然到我這院子來!」

  「歆兒,國師說你這宅子被做了手腳,爹便請國師幫你處理。」

  「被做手腳!」

  有人使用邪術針對宰相府里的人的事就不告訴她了,免得女兒擔心。喬輝避重就輕的說著,「國師說只要擺個陣,移動一些格局便能化解,你無須擔心。」

  「原來如此。」看來她不是本尊這事國師並未看出,喬歆心下松了口氣,隨即想到什麼,馬上將兩件事做連結,欲言又止的吐了一句,「難怪……」

  裔輝一聽就覺得有問題,心急詢問,「難怪?難怪什麼?」

  「沒什麼,爹爹……」她吞吞吐吐地,讓人聽來就是有諸多隱瞞,「女兒只是最近睡得不太好,看了大夫,大夫說女兒精神有些損耗,養養就好……」

  「精神損耗?這是怎麼回事?是下人沒有把你服侍好,還是你的那個什麼風月社因為在草創初期,那些詩集賣得不好才有所影響?」說著說著喬輝掏出放在衣襟內的荷包。

  她連忙制止,「爹,您上次給女兒的銀子,女兒還未用完。還有,女兒精神損耗的原因,不是爹所猜測的那兩項。」

  爹不提她差點又忘了,她糊弄便宜爹說自己開的風月社賣的是什麼詩詞歌賦。

  沒有人嫌錢多,看到便宜爹那鼓鼓的荷包,她即使私庫已經飽飽的了,兩只眼楮還是免不了亮了一下,但現在可不是向便宜爹拐私房錢的好時機,只能心痛地放棄。

  「聽你這口氣,應該知道是什麼原因。」女兒眼底那一閃而逝的亮光他豈會看不見,自荷包里掏出一疊銀票塞到她手中。

  他對女兒的虧欠不少,若是金錢可以讓女兒開心,能力許可範圍內他絕不會虧待女兒的。

  「爹,女兒最近夜夜作噩夢,總是夢見有人拿著像是簪子一樣粗的針刺著女兒跟瀟兒的身子,夢中瀟兒哭得十分淒厲……醒來後,女兒身上總有像是被針扎一樣的紅點,所以女兒心里很不安……」她水潤的眼眸充滿不安,身子瑟縮了下。

  「夢中被針扎!」喬輝臉色頓時沉凝無比。

  「是的,女兒這幾日總是被噩夢所擾,女乃娘曾經建議女兒上佛寺請大師加持,做場法會,可……」

  「歆兒,別擔心,這事為父會處理,不會再讓你被噩夢困擾,你放心。」喬輝安慰著

  女兒,看那神情,像是心底已經有計劃了。

  「女兒謝謝爹。」她連忙屈膝欠身,「讓舊心了。」

  「傻孩子,你我是父女,為父不擔心你要擔心誰?為父這輩子最掛心的就只有你跟瀟兒,不要跟爹這麼見外。」

  「是。」

  他的視線落在她依舊紅腫的臉頰上,「一會兒為父會請大夫進府為你診治,其余的事情不要擔心。」

  「不要,爹,女兒不想讓外人笑話,畢竟我是您唯一的嫡女,卻在府里被人甩巴掌,這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她連忙搖頭。

  看著女兒隱忍的神情,喬輝更加不舍,但想著姑娘家臉皮薄,不想讓人笑話也是薯可原,他吁了口長氣,「好吧,就依你,不過記得讓桂圓替你上藥,姑娘家臉蛋是最重要的。」

  「好的,爹,我不會忘記的。」

  喬輝慈愛的模了模她的頭,「你先在屋里休息,你的院子被做手腳這件事情不能輕忽,爹去看看國師查看得如何,有沒有需要用到爹的地方。」

  「好的,爹。」

  喬輝交代了一旁的福娘跟桂圓一些事物後才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院子的另一角落,國師隱隱扯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是洞悉了一切。

  一旁的段允蓮皺眉,「你這一路上不停笑著,再不恢復正常,別怪本王一腳踹了你。」說著說著腳就做勢要抬起。

  「別,別!」國師連忙跳開,「允蓮,我這一襲白衣被你踹一個大腳印,能看嗎!」

  「神秘兮兮的,還不快說,本王耐性不好。」

  「前些日子下官夜觀星象,發現您的紅鸞星閃耀著耀眼光芒,下官仔細觀察一番,赫然發現一顆從未出見過的異星出現在您的紅鸞星旁邊。兩顆星子的光輝互相輝映,下官大膽猜測,這異星就是您紅鸞星動的主因。您的良緣即將到來,且是天定良緣。」

  段允蓮給了國師一記白眼,「胡扯什麼,本王這輩子紅鸞星都不可能動的。」他的隱疾讓他一點想娶妻的念頭都沒,這人又不是不知。

  全天下的女人在他眼前都是一個樣子,根本認不出誰是誰,娶了有何意思,豈不是跟那些獸物一樣,只要是女的即可,他不是禽獸,做不出那種事。

  「熠王殿下,不如我們拭目以待。」國師低眉淺笑。

  段允蓮嗤了聲,對他的推測顯然不信。

  國師想起他此行的目的,關心問道︰「對了,喬姑娘那邊……」

  「本王已經有計策可以讓喬姑娘點頭同意。」雖然用那事威脅一個姑娘家很可恥,但為了那些外文書,他不介意可恥一回。

  「看來熠王殿下是胸有成竹,那下官就不替您擔心了。」

  「別忘了本王找你的原因,這事還得你推波助瀾一番,否則不好成事。婦人最信鬼神之說,你只需看本王眼色行事,好好發揮你的角色即可。」

  喬歆沒有意料到,她爹前腳剛離開去找國師他們,熠王殿下竟然就又回到花廳。

  看著段允蓮,喬歆掛著一抹假笑,軟軟的問著,「熠王殿下突然回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小女子?」爹明明就帶著他們在院中查探,他為何會獨自前來?

  一定是找了什麼借口支開便宜爹。

  段允蓮淺笑道︰「喬大小姐很聰明。」他方才謊稱東西掉了要回來尋,才先一步過來。

  「謝謝熠王殿下誇獎,我外祖父也常誇我,不僅生得國色天香,更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足智多謀,可惜是個女兒身。」她一手撫著臉頰,豪不客氣地把自己捧了一番,「我也覺得我外祖父實在有眼光。」

  他噎了下,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姑娘,可以把自己捧成這般。

  「想來熠王殿下也認同我外祖父的眼光吧。」

  段允蓮很想否認,但想到她認得那些外文,只能很不情願僵硬的點頭,「白山長眼光一向不俗。」

  「我若是沒有猜錯,熠王殿下是為了翻譯外文書的事,不過這事請原諒我無法答應。」

  她每天忙著過濾收到的各種小道消息,還要跟柯氏母女諜對諜,哪有時間幫他翻譯原文書。

    

  他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道︰「……你最好記住,只要我是我爹的女兒一天,就是這宰相府唯一的大小姐!」

  她倏地瞪大眼楮,「你!」

  他勾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本王在宰相府里閑逛時,不巧聽到了這麼有趣的一段話。」然後又像是想起一事,好心提醒她,「對了,甩巴掌那一幕很精采,喬姑娘。」

  喬歆恨不得沖上去咬死他。

  站在她身後服侍的桂圓驚恐的瞪大眼,唉嘖,完蛋了,怎麼會被熠王給撞見!

  這事要是被熠王抖出去,小姐在老爺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會大大下跌,還會被老夫人狠狠的訓斥一番,甚至關到佛堂,沒有出來的一天!

  喬歆火速收拾好心頭的震撼,深吸一口氣道︰「熠王殿下……」說吧,你的目的。

  後面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喬輝跟國師的聲音就不遠不近的傳來——

  「國師,小女這事可千萬得拜托你……」

  「事情包在在上,宰相放心,不用著急。」

  「這事不解決,我可無法安心。你是知道的,我就這麼一對兒女,自小不在身邊長大,現在好不容易回到身邊,自然著急。」

  「宰相可真是位好父親。」

  「他們可是我夫人為我留下的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不好好待他們姊弟,愧對九泉之下的夫人。」喬輝提起過世的白無瑕,臉上露出一抹落寞神色。

  兩人說話間已經進到花廳,喬歆後面那幾句話也來不及說出口,若是被喬輝聽到片段,他肯定會探究。

  以他對皇帝的忠心程度看來,只要段允蓮抬出皇帝,他很有可能會逕自替她應下這活。

  談話不宜繼續,段允蓮率先道︰「我的東西已經找著了,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喬歆迎了過去,「爹,你們可查出是什麼原因造成女兒這些日子無法安睡?」

  「歆兒,趕緊向國師道謝,他答應會親自出手解決這問題。」

  「小女子在此謝過國師。」她連忙福了福身子。

  國師虛扶了下,「喬姑娘不用客氣,在下與宰相大人怎麼說也是同僚,這事即使宰相不說,在下也會主動幫忙。」

  幾人一邊說話,一邊到桌邊坐下。

  「喬姑娘院子這股污濁之氣,是人為抑或是自然形成?」段允蓮端過一旁微涼的茶湯,隔著杯沿對國師使了個眼神。

  國師微瞥他一眼,淡然的神色漸漸染上些許擔憂,「喬姑娘,你這院子的氣場有些復雜,除了人為因素外還有一股怨氣,當中七分是人為,三分是過世親人殘留,就是這兩種不同的怨氣讓你夜不安穩。」

  「人為!」她瞪圓了眼,「國師,您的意思是有人作法害我?」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她才想著怎麼揭破秋慧蘭姊妹的陰謀,國師就來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國師說的那股怨氣應是原主,對此她是一點也不擔心,只要她善待喬瀟,原主定不會對她如何。

  「喬姑娘果然通透,一點就通。」國師點頭,「喬姑娘不用擔心,破解這法術很簡單,今晚便可揪出幕後指使者。」

  她雙手捧心,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您這麼說,小女子就放心多了。」

  「法術這事簡單,過世親人所殘留的怨氣比較不好處理。」

  「不好處理?」

  「是的,這股怨氣是由過世之人殘留在陽間的不甘及怨念所形成,若是能做大功德回向給過世親人,怨氣就會自然消散。」

  「大功德?請得道高僧到府里超度念經,這樣可以嗎?」她問道。

  國師搖頭,「這些怨念必須是眾人發自內心的感念才行。」

  方才他已經在眾人不注意時,將原主那一抹滯留于陽世間的幽魂收了,念了經文助她前往輪回。

  若是眼前這個取代原主活下來的異星能做出大功德幫助原主,相信來世定能出生在積善的富貴人家。

  「所以要集合眾人的感念之力,才能化解這怨念?」她秀眉皺起,「眾人的感念要去哪里收集?」

  「最好是能夠造福眾人的功德。」國師故作沉思。

  「那我搬離這院子不就可以了,這樣也影響不到我。」

  「恐怕不行,喬姑娘已經在這里住上一些時日,不管是這股怨靈之氣抑或是邪術之氣皆已纏上你身,只要不處理,搬到哪里都一樣。」

  不會吧,這樣她也太倒楣,沒事惹了一身腥。「可是我一個小女子哪里有能力可以造福眾人。」

  段允蓮開口了,「本王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造福這天下學子,想來可以幫助喬姑娘累積功德。」

  喬輝眼楮一亮,「熠王殿下您請說!」

  「本王自海外帶回許多外文書,喬姑娘不僅精通其文,更能朗朗上口。只要喬姑娘將其內文翻譯出來,造福那些想學習外文的學子,豈不大功德一件。」

  喬歆嘴角劇烈一抽,好啊,什麼她院子有怨氣!這國師跟熠王根本就是詐騙集團,這時她再看不出今天這一切是他們設的局就白活了。

  一旁的喬輝沒看到女兒臉色大變,眼楮驟亮,「熠王殿下說的沒錯,您帶回的那些外文書,有不少學子想知道內容,曾經有幾個書院的山長求到下官這里,希望能將外文書翻譯成東麟文,可我們的使節只有幾位稍微識得其中幾篇內容,翻譯出來的內文更是粗糙不通。只是……」

  他突然想起一事,用著很疑惑的眼神看著喬歆,「只是,熠王殿下您說,歆兒她不僅認得那些外文,甚至可以朗朗上口?」

  他怎麼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精通外文?雖然她一直住在外祖家,但這些年她每十日一封家書從不間斷,他從未聽女兒提起過這事。再者,熠王又是如何得知?

  「本王在不染閣親耳聽見她為其弟朗讀那些外文書的內文,同時逐字解釋其意思。」

  「原來如此。」喬輝恍然大悟,「只是,歆兒,你何時學會外文的,為父為何不知?」

  喬歆將應付段允蓮的那一套說詞搬了出來。

  「傳教士?」

  「傳教士跟我們這里的和尚差不多身分,他們必須學習很多知識,十分博學多聞。」

  「原來如此。」喬輝點頭。

  「喬姑娘,翻譯外文書造福學子可是大功德一件。」國師再次提起。

  她怒瞪了國師一眼,在心頭咒罵著他,屁啦,大功德,根本是你們這對騙子所設下的圈套!

  「宰相,不知本王這建議你覺得如何?」段允蓮跳過喬歆,直接詢問喬輝。

  「下官相信歆兒一定會很樂意接下這件任務。」喬輝想都沒想就直接替喬歆答應。

  「爹!」喬歆激動的喊道,想制止他。

  三人皆用驚詫的眸光看著她。

  她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怒吼把他們嚇到了,連忙扭著帕子咬了咬下唇裝柔弱,細聲地說著,「爹,女兒的文采不好,怕是做不好這事……」

  「本王聽說喬姑娘是白山長手把手教養大的,相信不會差到哪里。若還是擔心,翻譯出來後,本王自會請皇上下旨命翰林院的學士們幫你潤飾,無須擔心。」段允蓮根本不給她任何拒絕機會,直接搬出皇帝老大。

  「歆兒,熠王說的不錯,為父也是這麼想,你只需要把那些外文書翻譯出來即可,之後的部分不用擔憂。」喬輝認同的附和。

  「可是……」

  段允蓮見她遲遲不肯答應,不動聲色的向國師打眼色,讓他先將喬輝的注意力引開。國師明了,向喬輝表示要借一步說話,將他引向門邊。

  段允蓮這才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不疾不徐道︰「可別讓你那一巴掌白挨了。」

  「你威脅我!」她倏地轉頭瞪著他,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是提醒,有國師護航,對于你想做的事情可以說是事半功倍。雖然本王不知你的目的為何,但應該與秋家姊妹半夜做的事有關系。」

  「你監視宰相府?」

  「本王自有門路可以知道京城所有達官貴人府里所發生的事情,無須耗費大量人力監視,更不會將珍貴的人力用來監視兩個用邪術害人的蠢女人。」

  她才不相信他說的。

  看出她的不信,他幽幽吐出三個字,「千扇門。」

  「千扇門?」

  「一個專門收集情報的組織,跟你手下那些狗仔的本質不同。」

  「你!」這熠王竟然連狗仔都知道。

  「沒有千扇門不知道的事,只要付得起錢,你想要任何資料都會在最快時間內到手。而本王什麼沒有,就是銀子多,花點銀子請千扇門的人將宰相府里的人徹底調查了一番,自然得知那對姊妹的所作所為。」

  她眼尾劇烈的抽著。

  「夜不安穩難以入眠……」他虎口抵在下顎,揣測,「那事同時影響喬瀟,你們姊弟自小相依為命,喬瀟可以說是你的命,你任何事都可以不計較,但涉及到喬瀟的安危,就沒有什麼情面可說,想來你是打算借口噩夢連連來帶出此事。」

  她的怒氣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慢慢消下,這個熠王是鬼吧,只不過看了場戲便能將她的計謀推敲得一清二楚,是她的計謀太簡單,還是這個人太精明?

  看著她有些泄氣的表情,不知怎麼的,段允蓮心頭竟然一樂,「看來本王猜的八九不離十。」他如桃花花瓣般嫣紅的雙唇一彎,好心的大放送,「需要本王告訴你,她們姊妹將東西藏在哪里,好讓你領著喬宰相將那骯髒物翻出嗎?」

  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往國師的方向指去,「本王也可以讓國師幫忙,令你即將進行的事情更有說服力,甚至讓國師半夜領著你爹親自來個人贓俱獲。」

  看著他那副得意的神情,她真恨不得張口咬死他,可他說的沒有錯,有國師這塊金字招牌在,便宜爹說什麼都會相信的。

  借國師之手,很可能能夠一口氣將秋家姊妹連同喬嬌嬌趕出府,比她自己小心計劃著每一步,最後可能只是讓爹對她們母女感到失望,所得到的效果來得更為立竿見影。

  一想到這里,她火速收拾好沮喪的心情,彷佛原地滿血復活,開始與熠王迂回,「請人辦事前總需要給對方一點甜頭,是吧。」她雙臂抱胸瞥他一眼,「對方自會看夠不夠甜,再決定是否同意。」

  段允蓮淺笑了下,「本王一向不會虧待替本王辦事之人!」他的眸光落在她依舊紅腫的一邊臉頰上,「本王今晚便會如你所願。」

  說完站起身去尋一旁的喬輝與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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