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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菁 -【迎珍納福(長安惡女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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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菁 - 迎珍納福(長安惡女傳之二)

呸!誰希罕嫁人啊!惡名昭彰有什麼了不起,嫁不出去正好如了她的意;
她死也要留在畢府,守住她好不容易賺來的錢,才不會讓她爹把家產全敗光。
可是瞧瞧對方送來的聘禮——好大一顆夜明珠啊!
退回去是不是“有點”可惜?
當年她有膽將他賣至“男圈”,今日就得有心理準備承受他的報復……
不會吧!她喪盡天良地把年幼的他賣掉,現在竟完全不記得他?
好,算她狠!不過不管她記不記得,他這個仇都會報。
他要在地面前用力花錢,讓她心痛至死……
要不是摔壞了那顆夜明珠,誰要嫁人啊,她可是身價不凡的“畢納珍”耶!
但既然都得嫁,她當然得把握機會賺錢,
首先,就自他把結婚的費用折合成銀兩給她;
然後,若是他想“碰”她,那一次收一百兩……
不不不,兩百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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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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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安史之亂後數十載,圯壞破敗的長安城早已修復,而城外的禦道上車行馬駛,街市裏人群熙來攘往,叫賣聲此起彼落,熱鬧得很。

  如此繁華鼎盛的年代裏,自然有許多富賈地主四立而起,而今長安城首富,當推城郊的畢府。

  畢府的員外畢萬貴戰亂之前退走江南一帶,戰亂平息之後,頗有生意手腕的他立刻引進江南手工繡染之技,獲利之餘再轉手經營西域絲業與繡莊,然後將所有絹帛從絲路運往西域,因而得到相當可觀的暴利。

  他在長安城外建起了花費五年才完工的畢府,裏頭極盡奢華地布置,各個院落水榭,更是仰山穿水而過,其碧麗輝煌、富麗堂皇絕對不遜於任何名府大院,而他精心設計的樓臺閣苑裏更是住著“搜括”來的美人,其人數可媲美皇帝老爺的三官六院。

  然而畢萬貴雖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其人是靠耍弄心機而謀取暴利,再加上不懂得造橋鋪路、造福黎民,送幾年下來,竟無子嗣可傳承他龐大的產業,唯有四個出自不同娘胎的女兒承歡。

  可這四個女兒卻大大的傷透了他腦筋,直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四個千金的性格古怪,異於常人;雖說早都已經過了論及婚嫁的年齡,卻都待字閨中.亦無媒人踏進畢府門欄。

  當然,絕不是這四千金生得其貌不揚、醜陋嚇人,相反的,她們一個個都出落得貌似洛神、美若天仙,況且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十八般武藝係於一身,然而卻不見名門公子們聞風而來。

  聽說,曾經目睹四千金絕色之姿的人,莫不被她們魅力天生的容貌給震懾住,但依舊無人膽敢前往畢府提親,就連城內西街首屈一指的沉媒婆都不敢接下這幾樁婚事。

  為何呢?在此向各位看倌說分明。

  畢招金:大千金,生性刻薄,作風強悍,身為畢府大當家,對於下屬實施苛刑嚴罰,對犯錯者更是絕不寬赦,冷酷之性總教人退避三捨,就連做爹的也不得不怕她三分。

  畢來銀:二千金,其性放浪形骸、驚世駭俗,甚至在其私人院落裏養了成群的面首,此事傳遍長安城大街小巷,鄉親父老無不大嘆世風日下、道德淪喪。

  畢納珍:三千金,生性貪得無厭,錙珠必較,身為繡莊大掌櫃,經手的每一文錢皆是斤斤計較,絕不讓人佔上任何便宜,反倒是她佔人便宜多些,能多進一文錢,都可讓她的心情好上一天。

  畢進寶:四千金,其性懶散迷糊,躺著便不想起身,坐著就不想走動,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只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其餘諸事皆與她無關,幾乎日日足不出戶地窩在自個兒的碧羅苑裏。

  而為了這四個女兒,畢萬貴可是絞盡腦汁要將她們給嫁出去。

  去年,他大張旗鼓替這四個女兒拋繡球招親,然而當日一大早便見烏鴉自屋檐飛掠而過,停在畢府前的石板廣場上頭.且過了中午之後便開始刮起狂風,下起暴雨,還可聽見轟隆隆的雷聲,到了晚上,竟然還下起了雪……

  這要他怎麼能服氣?

  翌日,他起了個大早,蓋下人手拿長掃帚趕烏鴉,而後再命人在府前搭起了小樓臺,上頭還不忘蓋上錦霞紗,一來防雨兼遮陽,二來還可以防雪兼避風。

  然而,他等了一天,從天大亮等到落日時分,烏鴉沒來,風未起,雨未下,雷未落,雪未飄,就連人潮也未見……

  石板廣場上的繡球招親登時成了長安城的一大笑話,恨得畢萬貴足足兩個月不敢踏出畢府,卻也無計可施。

  事到如今,也是非使出絕招不可。

  橫豎要把這四個女兒給嫁出去,他才能重掌大權,否則連納個侍妾也要等四個女兒點頭,豈不窩囊透了?

  所以,只要有人願把他四個女兒娶回去,盡管要他一擲千金,甚至是奉上大筆田產,他也認了,只要能讓他自四個女兒的魔爪中解脫,什麼事都好商量。

  於是,他的腦子便開始活絡了起來,日日求神問卜,夜夜尋方探計,只求能把她們送出畢府大門。

  畢員外,您就加把勁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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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4 00:04:5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長安城禦街大道

  “這匹布的式樣也不怎麼新穎,而且今年大家都穿戎裝釀服,這匹布若是我買回去了,要做什麼才成?”

  畢家產業之——“浪濤布莊”中,大掌櫃畢納珍快速地撥著算盤,雙耳卻豎得很尖,很仔細地聽著鋪裏的雇工如何應對。

  “倘若大爺不喜歡,倒也可以送給夫人。”雇工停頓了下才道。

  “啤,本大爺尚未成親哩。”上門購布的客相像是來找碴的一般。

  “那……不如送給大爺的手足?”雇工開始有點結巴了。

  “呸,你說的是什麼話?咱家大老就大爺我這麼一個獨子,你要大爺我送給哪個手足來著?”客相微惱地湊近他,帶點威脅的對他說:“敢情你是在暗示本大爺在外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手足?”

  “沒有的事,小的沒這麼想……”雇工臉色一變,慌張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沒這麼想?你方才明明是這麼說的!”             

  “小的,小的……”

  “哎呀,大爺啊……”畢納珍再也忍不住地拋下手中的算盤和筆,蓮步輕移、臉上堆滿了柔媚的笑意。“您不是來買衣服的嗎?怎麼會把事情扯到有無手足上頭去了?”

  不就是買匹布嘛,犯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

  “你是大掌櫃?”購布匹的客倌瞇了咪眼。

  “是啊,就不知道大爺究竟要不要買這一匹布?”畢納珍將雇工推到一旁,媚眸直睞著客人。“這一匹布不多不少,就只剩下這一匹了,不二價,二兩。”

  “二兩?”原本是惑於她的美色,然她的話一出口,他立即清醒。

  “大爺,這您可有所不知了,這一匹布,可是打江南來的。織工和繡工可不是咱們長安城的手藝比得上的,二兩已是底價了,沒得商量。”畢納珍可是一步也不退讓。

  笑話,她從江南購一匹布。經船運至清口,再由馬車運到長安城,嘖,這可得花上她半兩銀子哩,再加上她這班人工,加加減減下來,一匹布連一兩都賺不到,倘若要她降價,她幹脆別開門作生意了。

  “我呸!這天底下有什麼布匹要花上二兩銀子,你以為這匹布是鑲金線的不成?就算是要送入宮中的布匹也不過是這價碼,你居然敢獅子大開口?”客倌氣得通跳腳。

  “大爺,您說對了,這匹布確實是鑲金線的,原本是要送進宮中的貢品、但本店偷偷地同布織局買了兩匹來,一匹賣給了城裏兵部尚書的千金,而這一匹原本可是我要留著自個兒用的,是今天大爺您看上了,我才賣給您的,倘若您不要的話,那我可就自用了。”畢納珍故作神秘地道。

  “是真的嗎?”客相有點猶豫。

  “三小姐!”

  畢納珍正盤算著要怎麼逼著他掏出銀兩,卻見府裏的小丫環怯怯地湊了過來,神色有點緊張。

  “待會兒再說。”她現下沒空睬她。

  她正在做生意呢、有頭笨豬主動送上門來,她不把他給剝幹凈,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但是……”

  畢納珍側眼怒瞪了她一眼,讓她馬上驚若寒蟬,不敢再吱一聲。

  “我同您保證,這匹布不管作男裝或女裝全都很合適,在大爺身上一定是威武昂藏,要是給您未來的夫人穿用,更襯托她出眾的容貌。這匹布全京城就只有兩匹,而且兵部尚書的千金幾乎是足不出戶,倘若這匹布讓大爺買去了,制套衣,說有多瀟灑就有多瀟灑,還怕您未來的夫人不主動靠過來?”畢納珍繼續鼓著三寸不爛之舌開始遊說,就等著他把銀子掏出來。

  “小姐!”丫環可真是急壞了。

  “可我聽說對街開了間新鋪子,是打洛陽來的,裏頭成匹樣式都很新,不如等我去那兒瞧瞧後再作打算。”

  “噴,打洛陽來的貨色會比得上江南的布織局嗎?”這她不信。“大爺,倘若您真的不要的話,那我可要收起來了,往後是找不到這花樣了。”

  “三小姐……”小丫環見她不睬她,大著膽子再喚了一聲。

  “吵什麼?沒瞧見本小姐正在做生意啊,財神爺都教你給嚇跑了!”見眼前的客倌舉棋不定,又聽著小丫環教她生厭的怯層聲音。她不由得發火地吼著:“是誰差你到這兒觸我霉頭來著?”她到底是哪裏有問題,難道看不出有客人在嗎?也不想想畢府裏頭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張嘴,倘若她不做點生意,難不成要大夥兒一起去喝西北風?

  知道她是在做生意,她就該識相地滾到一邊去,別擋著她的財路。

  “可是府裏有人來提親,老爺差奴婢同三小姐通報一聲……”小丫環扁了扁嘴,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提親?同誰提親?”畢納珍瞇了下水眸。

  可別跟她說是來同她提親,她不相信京城裏還有哪個男人沒聽過她的名號,會來到畢府提親。

  “同小姐提親的喔,要不然奴婢何必來找三小姐。”

  “是哪裏來的笨蛋?”她怒聲道。

  “咦?三小姐怎會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小丫環疑惑。

  “你的腦袋裏是裝了什麼東西?你是初進府的?”畢納珍沒好氣地吼著:“這京城裏的男人,有哪一個不知道畢府裏的千金是娶不得的?”

  怎麼府裏頭凈是一些只會張口吃食,卻不傳動腦做事的下人?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兩。怎麼全都供給了這群混蛋?

  真是教她不會透了,幹脆把他們全都遣回去。還可以省的不少錢。

  “哦。”說的也是。

  畢納珍惡狠狠地瞪得她扮肆意垂愈低之後,才墓地轉身面對嚇得一勝俊愣的客相,露出一臉的笑。

  “大爺,不知道您決定得如何?”

  蠢豬,把銀兩掏出來不就成了,犯得著讓她費這麼多唇舌嗎?萬一到時候還得到藥鋪裏抓些潤喉的藥材,豈不是讓她賺得更少?

  瞧他穿金帶銀,一到闊氣的模樣,不過是嫌他個一兩銀子罷了,犯得著考慮這般久嗎?說他是豬,果真是豬,不過是買匹布罷了,也得這般扭扭捏捏,甚至還打算同她殺價……

  “這匹布嘛……”他還得考慮考慮哩。

  “罷了,既然沒要買布,就到一邊去,別待在本小姐的鋪裏擺闊!”她揮了揮手,催著他離開。

  她還要趕回去瞧瞧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有這種膽子敢踏進畢府的門欄裏同她提親。

  “你說本大爺擺闊?”他氣結。

  “可不是?一匹布看了快要一個時辰,結果居然不買,這不是在擺闊是什麼?”她不客氣地呼道。

  “本大爺買了!”他哪裏受得了這種氣,扔出銀兩,大聲喝道:“五兩銀子,甭找了。”

  聞言,畢納珍屈身接過銀兩,“謝大爺。”隨後轉身吩咐著。“你們這些愣頭愣腦、等吃等死的還不趕緊曹大爺把布匹給包好,呆在那兒作啥?本小組現下可是要趕著回府、要是讓我發現你們偷懶,就全給我走,別留在這兒吃閒飯!”

  不等下人回應,她撩起裙擺,拔腿便往畢府的方向奔去。

  從畢府到鋪子,若是啟輛馬車,只消半刻便能到達,若是要靠兩條腿,便至少得花上兩刻才能到。然而,她寧可用雙腿跑,也捨不得把銀兩用在不必要的花費上。

  尤其,這五兩銀子可是耗了她快要一個時辰,她自然得不摸摸它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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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畢府

  “爹!”

  畢納珍踏進畢府,經過假山流水、小橋亭臺,一路衝進大廳裏,氣喘吁吁地環視著大廳,卻發覺大斤裏竟然有著一群丫環和數個侍妾,當然還有她那個老不羞的爹。

  “珍兒,都已經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家了,還毛毛躁躁地成何體統?”畢萬貴輕嘆。

  畢納珍瞇了瞇水眸,睞著一個丫環替他剝著水果,一個接過手喂人他的口中,另一個則喂他喝了口茶,還有一個在幫他捶背、一個在替他揉腿捏腳;其他的侍妾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是群老祖宗似地材在一旁,等著人供奉般……她似乎許久沒見著這種陣仗了。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怎麼這群人全都從後院裏跑出籠了?

  真是氣死她了,光是看她爹這麼奢侈地揮霍她辛苦賺來的銀兩,她就恨不得將他趕出府,讓他知道當乞丐是怎樣的滋味。

  “爹,你說誰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她冷聲道。

  也難怪在這兒不常見到她的姐妹們,依大姐和大姐夫的個性,定是受不了她爹這種奢侈的模樣,至於二姐的話……相信她對這群不知道已經排到哪裏的姨娘們,鐵定非常不屑。

  別說是她們了,連她都快要受不了,倘若不是有事要問他的話,她會二話不說地去巡視城內的繡坊,好過同他們大眼瞪小眼。

  “不就是你?”畢萬貴說得極為理所當然。“女大當嫁…”

  “誰說我要出嫁?”她冷冷地截斷他的話。

  笑話,要她嫁人也得看她點不點頭,隨隨便便來個阿貓阿狗的就要她嫁,要是來個像大姐夫那樣的窮人,豈不是會拖累她?

  她寧可一輩子待在畢府,也不願跟沒見過面的男人過苦日子。

  “可你說過,只要有人提親你就出嫁。”畢萬貴在這四個女兒面前,總是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洛陽來的宮公子,不僅長得一表人才,還經營了繡坊和布莊的生意。你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苦的。”

  有什麼辦法?大權全都讓這群女兒掌握著,他要吃香喝辣還得靠她們,不過若是她們都出嫁……這樣他便可以重掌大“權”了。

  “你似乎很中意他嘛。”她冷笑了一聲。“怎麼,他的名聲有咱們畢府的大嗎?”

  “自然是沒有。”也頗為得意。

  “那他有咱們畢府的萬貫家財嗎?”她又問。

  “當然沒有。”

  “那你還要我嫁給那種人?”

  她怒喝一聲,嚇得一幹侍妾全都往畢萬貴身後擠去,倣佛怕自己會被她的怒火給燒著。

  “可你自己說過……”

  “我說的是指咱們京城人,不包括那些不知死活的外地人!”廢話,那些不長眼的外地客自然不會知道她的厲害。

  “但他算是半個長安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裏來的半個?”唬她呵!

  “他在京城出生,在京城待了十多年來之後才去洛陽的,所以他不能算是外地人,應該算是咱們京城人。”

  “那算什麼事?我說不是就不是,你甭想管我作主。”倘若她不點頭,他能奈她何?總不可能硬把她綁上花橋。

  “那麼什麼名字,快去跟他說,這一樁婚事我不答應。”

  “可我已經收下了聘禮。”畢萬貴委曲地說道。

  “退回去!”她不由分說地吼著。

  “可是那樣東西珍貴得很,你若是瞧見了……”畢萬貴緩緩地從袖子裏取出東西……

  她傻傻地睞著她爹手上的夜明珠,得了好半晌後才猶豫地道:“這該不會是南海的夜明珠吧?”

  “可不是!”畢萬貴見她語氣轉變,不由得笑了。“珍兒,你最知說這些珍寶哪值了。一定知道南海夜明珠是價值達城,這東西向來只有王室才拿得到,可是他卻拿來當聘禮。“你要爹怎麼拒絕得了?”

  “天啊……”

  別說是她爹了,她自己都覺得很難拒絕。南海夜明珠向來是進貢的珍品,與官職無緣的畢府照理說是不可能拿到此樣珍寶,然而她現下竟親眼目睹……這下子,她要很好斟酌斟酌。

  南海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寶物,那人出手倒是挺闊的,他的身分地位應該不會只是一般的市並小民。

  倘若她真的點頭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賭一回.

  “珍兒,這可是燈籠都打不著的好姻緣,你別使性子了。”躲在畢萬貴身後的一位侍妾開口了。

  “十一姐姐說的是,奴家還記得初見那位公子時,便讓他那張俊秀卓爾的臉和威武昂藏的外表給迷住了哩。倘若奴家不是已經跟了老爺,奴富可真是……”另一個侍妾也爭著發言。

  畢納珍一臉不屑地睨著她們。“你們倆算是哪根蔥阿?本小姐出不出閣與你們何於外.-。

  混帳,一群廢物。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發言?

  “珍兒,你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同你十一娘和十三娘說話!”畢萬貴見兩位他極為疼愛的侍妾受地欺負,忙不迭地挺身而出。”

  “什麼東西?我連她們到底是排行第幾都不知道,你希望我用什麼口氣跟她們說話?”畢納珍毫不客氣地說:”肩不挑、手不能提,肚子也已不出一個子來,一要她們這些廢物幹什麼?”

  他還奢望她會對她們客氣。

  回想當初,倘若他肯待她娘好一點,別讓她一個人在又舊又潮溼的北院廂房撒手,說不定她還會待他好一點,愛屋及烏地善待他身後那些侍妾。

  “你——”畢萬貴怎能忍受自己的女兒這般不知分寸地逆他、出言頂撞他。“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爹嗎?”

  “沒有!”她吼回去。

  要比大聲嗎?她的嗓門不見得會比他小。別以為仗著爹的身分,他就可以吃定地、她跟她娘不同。

  “你……”畢萬貴怒不可遏地舉起粗肥的手,氣得說不出話。

  “這個家若不是有我和大姐、二姐守著,你以為畢府能像現下這般富裕嗎?你以為祖先留下的產業是永遠敗不光的嗎?“畢納珍毫不客氣地罵道。“一個傳妾得花上五十兩銀子供著。而且每月得奉上珠寶首飾,甚至還得一人一個院、每人要有個丫環伺候著,後院還得每日遣人去打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幾個侍妾?”

  光是想到每個月都得把銀兩花在這種不事生產的人身上,她就覺得怨恨透了,真是嘔死她了。

  “七、八個吧……十五個左右呀……”

  他最進剛納了一個二十娘,臉蛋標致、身段誘人,今兒個晚上再去她房裏走上一趟。畢萬貴心裏打著如意算盤,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氣得快要將他先殺而後快。

  “那你可知道一個月花在這些女人身上的銀兩究竟有多少?”虧他說得出口,真不知銀兩有多難保。

  “銀兩又不是問題,以往我所進的……“畢萬貴不認為自己賠過什麼錢,她不能在這件事情上找他的碴。

  “那些錢早讓你給放光了,你以為還有剩嗎?”畢納珍火大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納那麼多妾作啥?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生得出兒子來嗎?我告訴你,你壞事作盡、黑錢賺盡,早注定你此生無後,不管你再納幾個妾,你一樣不會有兒子,這是你的命,你別奢望改變!而我……決定不出閣。”

  她是愛極了閃亮的夜明珠,但是一旦出閣。她就再也不能掌管這個家的帳,屆時其他姐妹不就得跟著她這個爹過苦日子?

  她至少比他爹多了一點人性。

  “你……”畢萬貴讓她氣得臉色發白、全身抽搐。

  “珍兒,還不趕緊去喚大夫來,還排在那裏做什麼?”

  侍妾們就怕他一倒下,往後便什麼也沒有了,大家忙不迭地替他拉開衣襟、放聲吼著,一改平時嬌媚做作的態度。

  “你懂什麼?我若是去找個大夫來,就算不買藥方子,只是純粹看診,就要花我十文錢,倘若再抓上幾帖藥,保證絕對得花上幾百文錢。”畢納珍在心裏盤算著究竟得花多少銀兩。

  “那又如何?”

  侍妾們不放置信地噱著她。

  “倘若還得買一些珍品補身,這下子可就非得花上一兩銀子了,而一兩銀子可以供我在幾個奴婢差使一個月。”這個算盤是愈來愈不劃算,最後她打定主意,決定不替他找大夫。

  況且,她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在裝病?

  她冷冷地笑著,而後便往大廳外走,壓根兒不管大廳裏一群人呼天搶地的亂成一團,只想回店子了。

  “珍兒……”

  畢納珍止步。回身睞著大廳亂成一團的情況,笑意更濃。

  “你們知道嗎?倘若我爹真這樣一命嗚呼,那我只消花十錢便可以買到一張席子裹屍,而且往後這宅子也會清靜許多。不必要的花費也會更少,這麼好的機會,你們以為我會請醫嗎?”

  她的話一說完,侍妾們告嚇得面無人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狠到這種地步。大家都曾聽說她一毛不拔、貪得無厭,沒想到她居然連自己的爹都能見死不救。

  “我寧可讓京城的人罵我不孝、罵我喪盡天良,也不願意再為他浪費任何一文錢。”畢納珍邊想邊笑著。畢竟大家全都知道畢府的醜,再多一件又如何?說不準我不救我爹,京城的人們還會說我是大義滅親。算是替社稷除去個禍害哩。”

  “你這個不肖女。”畢老爺子聽她這麼說,倏地跳起來,指著她放聲大罵。

  “你居然連老子生命有危險都不請大夫來,甚至還打算順便買張席子便將老子裹上,你……我要你這個女兒做什麼?我可生不出兒子來!”

  “你要我這個女兒做什麼?”她笑得極為陰狠。“不就是為了你死後給你裹張席子?”

  哼,果真不出她所料,他根本裝病。

  他以為他今多大歲數?這麼一點小把戲,她會看不出來嗎?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你讀的聖賢書全斕到哪兒去啦?”畢萬貴險些被她給氣死。“夫子沒告訴你四德、沒告訴你在家要從父……”

  “可我記得小時候你老是同我說夫子教的那一套全都是假道學、假清高,人活著就是要動腦筋,說什麼救急濟貧全都是狗屁,這世上能讓自個兒過得好的,唯有花用不盡的銀兩。”畢納珍不疾不徐地反駁,聲音極為柔軟、然而目光卻極為淩厲。

  全都是他教她的,不是嗎?——

  她可是把他所教的一切全都奉為主旨遵循,他不會在這當頭才同她說那些全都是他胡謅的吧?

  “那自然沒錯,可你怎能連對自家人都如此?”畢萬貴不禁替自己喊冤。“我是你爹啊。”

  “爹又如何?你當初不也是如此對待我娘的?”

  畢納珍笑睇著他,然眸底卻是毫不掩飾的嫌惡。說她不孝也好,說她荒唐也罷,她可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高徒,她所做的事,全都是他一手教導的,他能夠怨誰呢?

  她清楚知道他當初究竟是怎麼對待她娘的,如今她只是如法炮制,他能拿她如何?

  “你……”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為何他所生的四個女兒堅持不肯出閣,甚至一個比一個還要驚世駭俗,原來不過是為了留在這裏把他給活活氣死,如此一來,他所有的家產便全落人她們的手中了。

  “把夜明珠給我,順便告訴我那個人究竟在哪兒,我去退了這門親事。”她可不敢奢望他會幫她退了這門親事,與其這樣拖拖拉拉地讓事成真,她倒不如親自走上一遭,順便會會那個不長眼的男人,看看他究竟是生得何種模樣。

  “不要!你給我乖乖地出閣。”畢萬貴把夜明珠捏得死緊。

  “也成,要我出閣,那你得把畢府產業的一半給我!”倘若他捨得,她便願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作夢!”幹脆把他的命拿去算了。

  “同我想的一樣,既然如此,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把夜明珠給我!”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同他拉扯著。

  她就不信她抬不贏他,他老了,而她正年輕呢!更何況他天天吃喝玩樂,養出了一身肥肉,不僅把手腳給養笨了,更是把腦袋給養笨了。而且她天天在外奔走,練出了一身好體力,也練出了靈活的腦袋,他是不可能搶得過她的。

  “你放手!”畢萬貴吼得臉紅脖子粗。

  “你才給我放手!”她才不放手。

  笑話,要她嫁她就得嫁嗎?她們們不從,一他又能來她何?

  “珍兒。”

  “放手!”

  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拉扯之間,圓潤如雞蛋般大小的夜明珠落下,摔在地上,裂出了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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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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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4 00:0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原來是爹在裝瘋賣假,我還以為昨兒個咱們府裏殺豬哩。”

  畢府四大千金.除了畢進寶之外,其餘三人皆來在畢納珍的“碧瀾榭”裏,而嬌軟若耳語般的話,自然是從二千金畢來銀的口中逸出的。

  “可不是?”畢納珍難得偷閒地請來兩個姐妹在碧瀾榭的亭子裏一聚,嗑瓜子品品茗。“那景象,你們倆沒親眼瞧見真是可惜。”

  “這下可怎麼好?”畢招金輕聲問道。

  畢納珍粗魯地喝了一大口茶,拉起衣袖抹了抹嘴。“我也不知道,這南海夜明珠是何等珍貴,如今裂了條縫,就算我想要退婚,對方八成不肯,若要我傾盡家產實顆南海夜明珠陪他,我還不如出閣算了。”

  要不然,她又能如何?

  一顆南海夜明珠,可是能夠買下一整個附有數十個丫環下人的宅院哪!畢府不是買不起,而是她無法狠下心做這種事。

  不過就是顆珠子嘛,又不能吃、又不能玩,要她如何能砸下銀兩?

  倘若是別人送的,倒是另當別論,只是現下有條裂縫……就是為了這一顆有裂縫的珠子,才得把自個兒給嫁出畢府羅真是教她嘔極了。

  “你真要出閣?這麼一來?”畢招金不解的問題。

  “有什麼法子,爹家裏已有入贅女婿了,說什麼也不讓我招贅。而且對方既然拿得出南海夜明珠,想必來頭不小,自然也不肯人贅,我不出嫁成嗎?”她也倍感無奈,不過……“但大姐甭擔心,因為即使我出閣了,總帳仍由我打理,因為爹笨得不知道我們在城裏開了些布莊和繡坊,根本不知道咱們畢府除了舊有的產業之外,還鬧了不少新門路。”

  “成嗎?”畢來銀不禁也開口問道。

  “怎會不成?”畢納珍笑了笑,她不認為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到的。“你有空時便幫我到鋪子裏巡巡,若和江南有買賣時,你可要幫幫我。別讓我老心懸在這上頭,待我有空巡視、查帳時,定會輕松許多。”

  “可我還得負責西城一帶的木材買賣,如今若是連江南的布區生意都負責……我怕自個兒會出岔子。”畢來銀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妥。

  “總不能要我把事情都丟給大姐吧,大姐要管府裏的大小民還得管田租、鋼租……你要把大姐累死吧?”

  畢納珍對於自個兒的手足倒是有情有義得很,畢竟當初“謀朝纂位”,也是動一動手的,感情自然不同。

  “大姐有姐夫幫著呢。”畢來銀把話頭指向她。

  畢招金回眸睞著兩人。“他能幫我什麼?他反倒是個麻煩,老是不準我這樣、不準我那樣。讓我做起事來綁手綁腳的,真是麻煩透了,他前一陣子還同我說,有時間要回廣陵一趟哩。”

  “萬萬不可用。”畢納珍舉雙手反對。

  “我知道。所以我沒答應。”畢招金喝了一口熱茶。“你的事,我會盡力幫你,你甭擔心。”

  “你不怕姐夫不高興?”畢納珍輕聲問道。

  “他敢?”畢招金笑得十分柔媚。“別忘了他可是入贅的。更何況他根本不敢逆我。”

  “挺教人羨慕哩。”畢來銀玩笑地道。

  “二姐的‘碧玲瓏’才教人羨慕啊。”畢納珍指了指畢來銀的院落。

  “還不足以同爹較高下哩。”她冷哼。  

  “別嚇我了。”畢納珍輕快著道。

  “你們兩個……”畢招金笑著搖了搖頭。拿兩個妹子沒辦法。

  “咦,你們都在這裏,吃香喝辣都不喚我一聲。”

  久違的聲音突現,三人皆驚訝地往聲音來源探去,果真見著甚少踏出“碧羅苑”的畢進寶。

  “寶兒?你怎麼來了?”三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問道。

  可真是奇了,甚少踏出閨房的她,今兒個竟出現在碧瀾榭裏,無怪乎今日的天氣如此詭異。

  “今兒個天氣甚佳,我便到外先走走。”

  畢進寶輕移蓮步,活似烏龜在爬。一段碎石小徑都要耗上好一會兒。看在性急的畢納珍眼裏,真教她快要吐血。

  “不會吧……”畢來銀抬眼看了看灰蒙的天色……還下著細雨哩,怎麼會算是好?

  難道她沒瞧見她們穿上都被著皮裘,還點著爐火;喝著熱茶暖暖身子嗎?

  ”寶兒,你這種懶惰的性子若是不改一改、屆時你就會同爹一樣。”見她走得比烏龜爬行還要慢,畢納珍終於忍不住地開口罵道。“你的腳上是不是綁了繩子?若真是綁上了,先解開再走成嗎?”

  “我腳上沒綁東西……”畢進寶扁著嘴,有點微惱地踏進亭子裏、刻意找了一個離她最遠的位子。

  “沒綁東西?難不成你剛才是在數螞蟻,還是在數小徑上滴了幾粒雨下來了?”畢納珍沒好氣地吼著。

  說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自不同的娘胎,所以她們姐妹的個性才會南轅北轍。無一處相似。

  “大姐……”

  “珍兒,寶兒今兒個能踏進碧瀾榭,已經算是極大的進步,你就別再罵她了。”畢招金嘆了一口氣。

  “大姐。你不要再寵她了、再寵下去,屆時她真會同爹一樣。”畢納珍沒好氣地吼著。“從她的碧羅苑到我的碧瀾榭根本就不用半刻鐘,然你見著她方才的樣子……”她看得頭都疼了。

  “你再罵我,我就不告訴你我來的目的。”見她說個沒完,畢進寶賊賊地揚起笑。原本是瞧天候不錯,她才想到外頭走走,孰知卻聽見丫頭們的談話,所以她才努力地走到碧瀾榭。

  她沒有迷路,她就該要偷笑了。

  “你能有什麼目的外那她可真要洗耳恭聽了,虧她願意移動尊貴的雙腿走到這兒,那表示她定是聽說了什麼消息。畢進寶頓了一下之後,才緩緩地道:“有人來同你提親了。”

  “嘩,我還以為是什麼消息哩!”虧她聽得這麼認真。

  “這是昨兒個的事了,難不成你沒聽見昨兒個大廳傳出殺豬的聲音?”

  “我不知道,但我今兒個聽說的事是三牲六體全都抬進府了。進出閣的日子都訂下了、提親的人也到場了,難不成這也是昨幾個的事?那昨兒個的殺豬聲是因為提親的人帶了話的來?”畢進寶疑惑不解地睞向她,沉默半晌後問道:“三姐,真的要出閣了嗎?”

  “懾?”畢納珍不由得驚呼了一聲,下一瞬便從她們面前消失。

  “哇。三姐是不是有練輕功?”畢進寶嘖嘖稱奇,只不過是眨了一下眼罷了,三姐就不見了。

  “那是你行動太慢、後知後覺。”畢來銀沒好氣地道。

  唉,三妹要出閣了,這下子可真是熱鬧了……就不知道要守著畢府到何時,她們才能放手。

  ***

  真是殺千刀的……

  坐在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無篷馬車上頭,畢納珍的美眸直瞪向看熱鬧的街坊鄰居。看著眾人議論紛紛、竊竊私語的樣子,氣得她直想抓下頂上的紅頭巾。

  她沒想到自個兒真是出閣了……而且還是坐在這種破爛馬車上頭。

  雖說是她自個兒在明知不能退婚的情況下,不得已答應出閣,也提出了婚禮不用太過鋪張,要對方把欲花費在婚禮上頭的費用全折換成銀兩給她。但……她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寒酸的迎娶陣仗。

  她自個兒的破馬車就不用講了,馬車後頭只有媒人和陪嫁的丫環,依她的身分,這種場面已是相當難看。而馬車前居然只有一個馬夫,沒有任何人在前頭開路,甚至連吹吹吶、敲鑼的你手都沒有……太荒唐了吧,她好歹是畢府的千金,可不是一般的村姑哩。

  倘若不是因為不能反悔,根本連馬車她都不想坐上,免得弄壞了她身上這套以蠶絲織出的喜服,更怕這幾日不定的天候會降下雪雨,弄溼她不能撒開的紅頭巾。

  真是太可惡了,這分明是在耍她,是在讓她難堪。

  天底下有哪個姑娘家出嫁所乘的馬車是沒有篷子的?她這哪像是出嫁?根本是遊街嘛!

  混帳東西,別以為她畢納珍是個好欺負的人,倘若這是他給她的下馬威,屆時他定會後悔,後悔迎娶她人門,因為自會把他的府鬧得雞犬不寧,就算他要休妻,她也要他傾家蕩產的賠償她才行。

  有種就把臉轉過來,她很想瞧瞧前頭說在馬上的他,到底是生得什麼模樣,居然能夠讓府裏的侍妾、丫環們全都讚不絕口。

  他騎著駿馬,一身紅色喜服襯托出他頎長的體型,光是看他的背影,她就可以大致猜出他臉上的笑有多囂張,混蛋。快活的人是他,丟臉的人倒成了她了。

  她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心,她都絕對不會原諒他;他怎麼欺負她,她絕對會加倍還給他。

  非要他哭著休妻不可。

  喜桌上頭擺滿了蜜餞、魚肉、疏果,不過原本擺放好;相當整齊的杯盤,在經過畢納珍的享用之後,顯得有些杯盤狼籍。

  “混帳東西,都什麼時辰了,居然還不進來……”喝了幾杯酒之後,她開始有點火舌頭,水眸也帶了點迷醉。

  殺千刀的混帳,居然在外頭待到這時還不進來,是存心到餓死她嗎?

  哼,別以為她會遵守那些愚蠢的女誡,別以為她真的會等他進來喝交杯酒,然後把自個兒餓到明幾個早上。

  反正她又不是嫁得心甘情願,她根本不需要給他好臉色,再加上他居然用這種寒酸的方式迎她進門,就更別奢想她會給他好日子過,相反的,她還要逼他休妻,再從他身上得到代價。

  她一定會這麼做、肯定會這麼做的……

  畢納珍想著想著,嘴角緩緩彎起,笑得極為得意,壓根兒沒發覺有人輕輕推開了房門,走到她的身旁、用一雙極為冰冷的黑眸睞著她。

  “想不到畢府的三千金不只如外界所傳言的貪得無厭,甚至還相當的粗俗,不懂禮教。”男人開了口,低沉的嗓音流瀉在新房裏。

  畢納珍倏地回神,轉頭睞著他。

  “好樣的,你總算來了!”她悶聲吼著。

  嘖,長得挺人模人樣的嘛,眼睛挺大的、鼻梁滿直的,嘴唇嘛……他的五官確實相當好看,就算是用漂亮來形容也不為過……漂亮的臉,配上他極低沉的聲音,可真是不搭調極了。

  只是,他把眼睛瞪得那麼大做什麼?

  是想同她比眼睛大嗎?笑話,他的眼睛大,她的眼睛也不小,想跟她比,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哩…!

  “你不記得我了?”男人暴喝一聲,緊抿著唇。

  “我該認得你嗎?”她本以為自個兒有點醉了,沒想到醉的人是他不是她;滿嘴胡言亂語,真不知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嘖,他該不會倒楣到提錯親了吧?

  活該,不值得同情,誰要也那天跑得那麼快,讓她追了兩條街也沒瞧見他的人。

  倘若那時讓她找著他,這時他就犯不著露出這種見到鬼的表情!

  不過,不管他原本想迎娶的人到底是誰;現下他已經迎她過府了,盡管還沒有園房,但他若真要休妻,她也非要狠狠地敲他一筆不可,以補償自己。

  “你這個女人……”男子往後退了一步,回身背對她。

  天啊,真不敢相信她把他給忘了……

  當他在火深水熱之中.她居然還在畢府當他的千金大小刀姐,全然不記得他,七年前見著她,識訪她的真面目時也教他一得到了教訓,想不到七年後迎娶她,她竟是這副德行……

  鼓倒發散,就連紅頭巾也不知道掉到那邊去。她吃得滿嘴油膩,桌上的杯盤散落著……她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吧,不該連這種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

  更何況,他這個做夫君的都尚未人新房,她竟敢一個人大吃特吃起來,甚至還喝醉了。

  更教他惱怒的是——她居然不認得他了,七年的變化有那麼大嗎?

  “你看什麼看!”

  見他側眼間著她,她老大不開心地吼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她一把攀住他的肩硬是將他給轉了過來。“你這是怎麼著?我都還未同你理論,你倒是先擺臉色給我看!”

  好樣的,他可真帶種,居然初見面就敢如此對她,真是把她當成軟弱無能的女人了嗎?

  “你要同我論什麼理?”見她囂張跋扈的姿態,他不由得更惱了,“你憑什麼同我理論?你只是我甫過門的妻子,憑什麼同我理論?倘若真要論理,咱們倒不如先來討論七年前的那筆帳!”

  “廈?七年前?”她微愣地睞著他。

  誰記得那麼久以前的事,七年前她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哩。

  “難不成你連七年前把一個少年郎賣進男圈的事都給忘了?”他不禁握緊拳頭,死命地忍住想要勒死她的衝動。

  那他這些年所受的苦,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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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咦?”她微皺起眉。

  把他賣人男圈?七年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有點醉了還是怎麼著,她一點也想不起自個兒曾經做過這種事。

  他的長相不俗,有男人的俊逸,亦有女子的柔美,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若她真見過他的話,應該是不會忘記才是,可她對他真的沒有半點印象,盡管要她想,她也想不起什麼。

  他該不會是想隨便栽贓個罪名給她吧?

  “你真忘了?”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她。

  過了半晌,見畢納珍搖了搖頭,他不禁火大地扯下自己的喜冠,傾便連象徵同心的結穩都一並拉掉,一頭烏黑的長發傾洩而下。

  “這樣可識得了?”他咬著牙問道。

  無論如何,也非要她想起來不可,倘若她一直想不起來的話,他報仇有什麼意思?

  “嗯?”

  畢納珍瞇起水眸,仔細地瞧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瞧著他被一頭長發遮去大半的精致五官,她好似曾在哪瞧過這張臉哩,不過記憶中的那張臉似乎沒這般黑呀……

  “記得了?”他瞇起眼。

  “沒這般黑啊……”她傻愣地自言自語。

  “哼,你可記得了!”雖說她的音量小若蚊鳴,但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你終究還是想起來了,是不是?”虧他當初真是相信她,以為她要帶他回家,沒想到她竟不是帶他回家,反倒是把他賣到男圈去……

  一開始,他不曉得以她小小的年紀到底懂不懂得那是什麼樣的地方,他也曾想過她是不知之罪,但他回到京城已有一段時日了,畢府的事,他也聽說了不少。現下回想起來,她當時根本就是有預謀的,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她,讓她如此狠心。

  她現下總算是記起來了是不?如此一來,他也可以依計進行他的報復,把他當年所受到的恥辱全都加倍還給她!——

  “我又沒說記得……”哎呀,不該貪杯的,喝了一整壺酒,如今酒力發作,再加上他強逼她想事情、害她現下頭有點昏昏的,不舒服極了。“我只記得一張同你極像的臉,可那張臉沒這般黑呀!……’

  “那你可記得你把那少年賣進了男圈?”他托起她的下巴,

  逼她非仰起頭來不可。

  “咦?你怎麼知道?”。她傻傻的笑著,“我同你說,那個乞兒很好玩,每次我經過市集時,他都會瞪我。瞪得我發毛、發火。有一天我忍不住了,上前同他攀談,騙他要帶他回府裏當長工,然後再把他帶去賣掉,價錢不錯,我賣了十兩銀子呢……不過,現下想想覺得有點可惜。倘若依我現下的功力,包準可以多賺一倍……”

  唉,賣了他又如何?

  那個小子手腳健全,瞧起來也挺結實的,沒什麼病痛,而他不去找事兒做、養活自己,反倒蹲在街邊當乞兒,又老愛瞪著她,她自然要好心地讓他明白,人是不可以靠乞食過活。而且,他的臉長得不差,像男人又像女人,在男圈肯定倍受歡迎,如此驍來便不需要再在街邊乞食,豈不是很好?這算是好事一樁哪,算是她替她爹積陰德哩。

  男子聞言,皺緊了濃眉。手上的勁道不禁增了幾分。

  “疼。你作啥這樣掐我?很疼的……”她不禁皺緊柳眉。。

  氣什麼用?她賣的又不是他,犯得著一副恨不得把她給吃了的兇狠模樣嗎?想比兇狠是吧,等她清醒一點.兩人再來比。

  “你也知道疼嗎?”如今,證明他當初並沒有錯怪她,她真是存心的……她為何這麼做?

  他愛盯著她瞧,不過是因為覺得她……罷了,當初一定是他眼睛瞎了才會那麼認為!

  如今她已是他的妻子了,所有的痛苦,他都要加倍還給她,讓她後悔當初不該那般殘忍地待他!

  “我當然知道疼啊?”廢話,他拍得她都快要不能說話了,會不疼嗎?“你放開我,要是我待會兒忍不住……”

  嗚,不要再搖她了,她覺得有點想吐。

  “你打算如何?”

  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罷了,她該不會以為她掙:既得開吧。托她的相,因為有她的“義舉”,才讓他在男圈裏遇到了貴人,將他帶到洛陽,他才能有今日,要不然他還是個只能蹲在市集一隅的乞兒。

  “我……”別搖,他快要吐了……

  “如何?”男子用力地搖晃著她,倣若要把這些年來的痛苦全都發洩出來一般。

  畢納珍開口便吐,不怕不倚地吐在他的喜服上頭,然後再狼狽地往他身上一倒、雙眼一閉,自顧自的夢周公去了。

  “你!”

  男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醉倒在自個兒懷裏,不由得有點後悔自個兒娶了她這個麻煩人府。倘若他要報復的話,也不一定非要迎娶她,但他仍然選擇了這種方式,讓他可以欺負她,欺得理所當然!

  “畢納珍,你盡管題吧,等明天天亮雪你就知道自己已經回身陷地獄之中!”他附在她的耳邊輕喃,隨即將她放倒在地上,之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 x

  怪了,怎麼有點冷……

  畢納珍在睡夢中半編起身子,卻感覺背上傳來一陣痛楚,

  痛得她忍不住地張開沉重的眼皮往身後探去,卻結結實實地撞上桌腳。

  “哎晴……”她痛呼了一聲。

  該死,是哪個混帳把桌子搬到她的炕床上頭?

  畢納珍火大地坐直上身,正想要喚人來寫一頓,卻摹然發覺這兒並非她的閨房,,而是採結滿室的新房……對了,她出閣了。

  不對,就算她出閣了。她的炕床上也不該有桌子的,是不?

  她微瞇著水眸,發現自個兒並不是睡在炕床上,而是躺在地上……無怪乎她會發冷了。

  只是她為什麼會躺在地上睡著了?而且她一身喜服也沒換下……

  該死,該不會是昨兒個新郎情根本就沒踏進新房吧?原本以為昨兒個便能瞧見他,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有進房,既然不想見她,他又何必迎娶她?

  圖她畢府的家產嗎?真是個混蛋!

  她惱怒地爬起身,正想褪下一身喜服,卻發覺自個兒的身上滿是穢物,甚至連地上也有……

  “來人哪!”她大喊。

  混蛋,是哪個家夥如此過分?居然吐了她一身,別讓她逮著,否則她非要那個人加倍奉還不可。

  怒不可遏地脫下喜服,自櫃子裏找了件衣服隨意地往身上了抹了抹,再挑了件衣服罩上,端坐在鏡櫃前準備打理自己,卻見著了一個瘋婆子,嚇得她瞪大了眼,無法相信銅鏡中的瘋婆子便是自己。

  “來人哪!”她不禁又失聲喊著。

  然而等了半晌,卻等不著半個人,她不由得火大地咆哮著:“人都死光了不成?這裏是空城嗎?”

  粗魯地投去頭上的發蒼花花,將一頭長發放下,她連梳頭的興致都沒有了,撩起裙擺便準備到外頭罵人。

  沒人照她……哼哼,沒想到這兒的下人比畢府的下人還要了得,她喚了這麼多聲卻不見半個人回答。就算這宅邸中的下人不睬她,但她至少帶了個婢女過來,她該不會睡死了吧?

  該死的丫頭,她該守在喜房外等著伺候她的,如今卻不見人影,好,她最好是能閃遠一點,別讓她逮到,要不然她會讓她一輩子待在畢府做白工,輩子都別想領到錢用。

  不過,這座宅子也太怪了吧?

  她跑出喜房的院落,一路上只瞧見涼亭樓臺,樹木林立,但始終沒瞧見半個人。

  怪了,天色雖暗,但她既然都已經醒了,想必時間也不早了,為何這宅邱會如此安靜,活似沒半個人在……昨幾個明明很多賓客的,吵得她頭都痛了,怎麼今兒個卻如此冷清?

  她沒嫁錯府吧?

  畢納珍一邊想著,腳步亦始終沒有停下,憑著自己昨兒個的印象尋找大廳。她就不信連大廳也沒人。

  很快的,她找著了大廳,遠遠地便瞧見裏頭人影晃動,讓她更加篤定裏頭有人。她加快了步伐,快步衝進大廳裏。

  “這宅子的問題就……”

  宮上衡正和管事商討著該如何翻新宅邪,眼角卻瞥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衝進了大廳裏。她的粉臉泛紅,柳眉緊區,好似十分生氣,教他不由得停住了話。

  白天瞧見她,果真與昨夜在新房時所見的有所不同。加上她昨幾個根本就喝醉了,雙眼迷茫、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自然與現下雙眼炯炯有神的神態有所不同,而她一頭如瀑的長發飄飛著,更教他移不開視線。

  “有事?”他別開眼問。

  管事回身福了福身了便識相地退到一旁。

  畢納珍張大水眸來回探視大廳中的兩人,考量著兩人的年紀、穿著、態度和行為,之後毫不遲疑地走到案前,不悅地睇著他。

  “你就是我的夫君?”

  挺像個人的。濃眉大眼、唇紅齒白,是個極漂亮的男人。無怪乎他每每踏進畢府,畢府的奴婢們都讓他給迷得神魂顛倒……怪了,這想法,她好似曾經有過……是不是她昨天發夢了?

  說到夢,地估中治隱約約地浮現一些事。好似曾有人踏練了她的新房,羅羅唆唆的同她說了些話,她是不太記得那人說了些什麼,但是這在臉她有印象,好似在更早以前便瞧過了。

  畢竟一個大男人有這種長相並不多見,不知道他能不能江開衣衫,讓她確定一下他到底是男是女。

  “昨兒個剛見過,你忘得這般快?”宮上衡不由得氣結。

  今兒個睡醒,正高興著他的復仇計劃即將展開,孰知她一睡醒便把昨幾個的事都給忘了,真是氣死他!

  “嘎?”那不是夢?

  這麼說來的話,她所以為的夢,其實根本就是昨兒個的事

  但他昨兒個到底同她說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個兒許久未沾酒,昨夜貪杯之後,整個人都迷迷們們的。隱約記得他的時時開一合、橫眉豎目地瞪著她,但她根本不記得他到底說了什麼。

  “罷了,不談那些事,你到這兒來做什麼?”揉了揉有點疼的眉間,他神色不悅地看向遠處,就是不願瞧她。

  “對了!這宅裏的下人全都到哪兒去了?”他不說,她都忘了正事了。

  “下人?”他反問。

  她翻了翻白眼,有些微惱。“奴婢啊、園丁啊、廚娘啊、小廝啊,需不需要我再同你說得更詳細一些?”

  “你打算要那麼多下人嗎?”他皺了皺眉。

  “要不然呢?這麼大的宅耶,倘若沒有十來個下人,至少也要七八個吧,要不然如何打理?”

  “你知道那得花上一大筆銀兩嗎?”他當然也知道需要一些下人,然他才到京城沒幾日,打算一切從簡,可以讓他把心力專注在布莊和繡坊的生意上頭。“我帶了個管事和幾個僕役過來。你也帶了一個丫環,暫時就這樣吧。”

  “那廚娘呢?”總不可能要她下廚吧。

  他方才說的,她倒還是能夠接受,想法也頗為相通,只是至少要有一個廚子,要不然誰來下廚?

  別指望她,她這輩子最不想踏進的地方就是廚房。

  “我等著嘗你的手藝。”別以為他會事事順她的意。

  “那大夥兒就等著餓死吧。”她雙手一攤,“倘若你不打算請下人的話,為何不買個較小的宅院?”

  可不是嗎,這豈不是打腫臉充胖子?

  既然要省,自然得從細節做起,而不是削去不該省的部分,倘若不是畢府還有她爹在,她老早就把畢府的宅子給賣了。

  “我倒是有個建議,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他的眉頭一松,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

  “說來聽聽。”這感覺怎麼好似在談買賣?

  對了……他的確是挺面熟的,而與他說話的感覺,倣佛在很久以前便有過,那記憶很遠,不像是昨兒個發生的。

  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

  “不如由你來處理宅裏的工作,我再把用來請下人的銀兩給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聽說她十分愛錢,但要她做下人的工作,依她的性子應該是放不下身段!

  好歹她也是京城首富的千金,怎麼可能為了那麼一丁點錢而屈身?

  “也成,不過用銀要怎麼算?”

  “曖?”他一愣。

  “要算日薪、月俸還是年薪?”她認真地問道,“不過,我還是堅持一定要請一個廚娘,這一點我絕不退讓。況且,請一個廚娘來負責夥食,總好過一天三餐都上酒樓要好吧?”

  噴,連這麼點小事都不懂,他要如何作生意?難不成還要地教他?那得看她的心情好不好,願不願意透露一些秘訣給他。

  宮上衡假假地睞著她好半晌,不知道該開心自個兒總算達到第一步的報復,還是要為她的貪財感到悲哀……她完全像是一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分……

  可不是,要不然她當初怎會提議迎親陣仗從簡,將原本所需的全都折換成銀兩給她?

  他早該要知道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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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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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4 00:05: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幸,讓今兒個方請入府的廚娘離開,倘若她不想走,就問她願不願為婢,倘若願意便留下,若是不願的話便離開。明兒個一早,再去找今日我覺得也不差的那一位。”

  “是”

  宮上衡一踏進新房,便見著一桌的杯盤狼藉,而畢納珍則在一旁點算著銀兩,她身旁的陪嫁丫環則必恭必敬地候著。

  “姑爺。”十幸一見著他,立即欠了欠身子。

  畢納珍微微抬眼後便又斂下眼數著銀兩。“你來這兒作啥?”

  夜深了,她才想要十幸撤下桌上的杯盤打算休息哩,他這時晃到她房裏作啥?兩個人互不幹涉不是挺好的嗎?何必強扮鴛鴦夫妻呢?

  她問他來這兒作啥?

  宮上衡嘆了口氣,使了個眼色要十幸退出房外。

  “十幸,你留下。”見十幸欲離開新房,她忙不迭地喚住她。“我還沒要你離開哩。”

  “我要她退下。”宮上衡冷聲道。

  “她是我的陪嫁丫環,沒我的命令,她是不能離開的。”笑話,他管得太多了吧。

  丫環是她的,她愛怎麼差使便怎麼差使,怎能讓他一句話一便壞了她的規矩?

  “是嗎?”他冷曬道,掏出身上的錢袋。“我花二十兩銀子買她當我宅裏的丫環,夠不夠?”天底下沒有這般高價的丫環了!

  畢納珍拿起錢袋掂了掂,再打開取出一錠銀子,“你知道畢府養這個丫環幾年了?一年的膳食費沒有二兩也有一兩,再加上她的手腳伶俐、識得規矩,你可知道畢府花了多少心思栽培她?你區區二十兩銀子便想買下她,我還不肯賣呢。”

  宮上衡傻眼了,雖說他識人極多,可他長這麼大,確實還未見過像她這般貪得無厭的女人。

  她說這些話,不表示她是真的疼惜自個兒的丫環,不過是想哄抬價錢罷了。她可真是了不起,涉足了布在、繡坊、木業、增運,現在居然連販賣人口也湊上一腳……她說要找個廚娘,早上才說,晚上便找著了,而且價錢低廉得讓人想哭,她卻壓根兒不以為意。如今她要賣個丫環,卻是漫天叫價……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種女人?真教他無力透了。1

  她根本不能算是個人了,不憧孝道、不懂禮儀、女誡,更不懂得待人處世之道,沒有半點的惻隱之心……他是不是給自個兒添了麻煩?

  “買不起?”見他不答話,她不由得笑了。“那就走吧.本小姐打算休息了。”

  哼,他想買她就得賣嗎?至少要把價錢抬高一點。

  倘若他不買…也成,每次他人房,她便讓十幸留在房裏,就不信他還能造次。

  她得早點休息才成,明兒個她要早起,把府內的雜事打點好之後,還得找時間到鋪子裏去巡視。最近京城裏出現不少對手,她更是得步步為營才成,絕不能讓客人給跑了。

  “正好,我也想休息了。”宮上衡冷冷地道。

  一個箭步向前,無視丫環十幸亦在一旁,宮上衡將畢納珍抱上了一旁的炕床,動手撕扯著她的衣衫。

  “你混蛋!誰準你這般造次的!”她咆哮得像一頭發狂的老虎,燦亮的水眸大睜。

  他怎能如此?

  她不是他的玩物,十幸還站在一旁,他豈能如此下流……

  “我混蛋?我是你的夫君,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妾子,誰說我不能如此?”他也跟著咆哮。“別忘了是誰搞砸了昨兒個的洞房花燭夜,你別以為逃過了昨夜,亦逃得了今夜,別忘了我才是這個宅子的主人!”

  倘若他再不同她說清楚,哪天她真的要爬到他的頭上來了。

  “你……”該死,她沒辦法反駁他。

  她不想嫁人。就是不想讓任何男人管她,甚至是控制她。昨夜會刻意喝醉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噓……”他以指輕點她柔嫩的唇。

  畢納珍怔愣地睞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俊美的臉,怕自個兒一移開視線,氣勢上就輸了,然而當他的手不安分地爬上她的腰肢甚至放肆地拉開腰間的束帶時,她不禁放聲大城:

  “就算你是我的夫君也不能如此造次,十幸尚未退下哩!”她渾身抖個不停,用盡全力亦制止不了從心底冒上來的寒意。

  “我不在乎。”宮上衡冷笑著。“她是你的陪嫁丫環,你要她留下便留下,我不在乎多個人。”

  怕了?瞧她渾身抖個不停,讓他深切地感覺到,不管她多麼強悍,也始終只是一個不解男女情事的女人罷了……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報復的快意,證明他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好戲還在後頭。

  他俯下身子,緩緩地親吻著她微露的胸前,以舌膜拜著如他想像般美好的雪膚,逐漸往下侵略……

  “十幸,出去!”畢納珍渾身緊繃,絕望而憤怒地合上眼,自她緊咬住的齒間進出話來。

  聞言。十幸連忙退出房外,關上房門。

  宮上衡盯著身下的女人,她倣佛當自個兒的魂魄不在軀體內一般地放任他撫摸。一股怒火瞬間燒向心坎,一發不可歸拾,讓他失去了慢慢折磨她、教她羞慚欲死的欲望。他大手一扯,粗暴地扯開她身上的衣衫,毫不憐香惜玉讓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塊兒,直到她倔強的唇終於忍不住地迸出哀叫聲……

  不原諒他,她絕對不會原諒他的,今天他給她的恥辱,她會加倍還給他,毫無折扣地奉還給他!

  “呢……十幸……”’”’

  掀開簾沒,近乎赤裸的畢納珍虛弱地低喊著,她渾身酸疼地跌坐在炕下,雙眼睞著合上的房門。

  “混帳……十幸……”她又死到哪裏去了了。“’

  疲憊不堪地起身打開桃木櫃,她快速地替自個兒整裝之後再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混帳東西…混帳宮上衡、混帳十幸,他們兩個鐵定是故意聯手欺負她。以為這樣子就能壓制她嗎?不可能,她畢納珍不是這種軟弱之輩.她絕對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屈服的。

  不就是圓房而已,不過是夫妻之間該做的事嘛!

  她只要把眼睛閉緊,別去看他、別管他在她身上做了什麼,別去理會那教他羞慚欲死的撫觸,佯裝沒聽見他粗暖的低吼聲,沒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在她身上時所引發的燥熱……

  嘖,她在臉紅什麼?不就是男女情事罷了,有什麼好羞的,就當作是被狗咬了一般。

  而且,這絕對是僅有的一次,她絕對不會給他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畢納珍打定主意後,緊抿著杏唇打算著,然呆愣了半晌之後,她又頹然地倚著炕床站起身。

  “不要再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推開門走到門外,蹲著灰蒙的天色,她不禁拉緊了身上的皮裘往小徑走去。

  今兒個不管宅內的事了,她得先到鋪子裏看看才成。

  ***

  “什麼?”

  “大掌櫃,是小的辦事不力……”

  畢納珍的水眸像是要噴出火花一般地睞著布莊的雇工,像是恨不得將他給殺了一般。

  有沒有搞錯啊,今天不過是她出閣的第三天,為何她鋪子的生意便大不如前?

  現下已是晌午,這是她今兒個巡視的最後一處了,抱著滿心期待來到最後一個地方,想不到看到的狀況卻與先前幾個鋪子一般。這是怎麼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發火地吼著。

  混帳,她全身酸疼得難受,還一口氣跑了幾間鋪子,想不到每一間鋪子的生意都相當冷清,比起她以往在守在用子時所賺銀兩的一半部不到!

  是誰在整她?

  “小的也不知道,聽說對待開了家‘隆興布莊’,說什麼要回債鄉裏,把布匹的價格壓得相當低,把咱們的生意搶走了一大半……”雇工意說愈小聲,到了最後甚至連聲音都聽不見了,“又是隆興布莊!”她咬著牙進出話來。

  好樣的,這個打洛陽來的外鄉客看來是同她槓上了,做滾。生意都與她一樣,分明是要同她打對臺!

  她倒要看看隆興布莊到底有多了不起,看他到底是多有本錢,能夠將布匹的價格壓到這麼低。

  “大掌櫃,你要上哪兒?”

  “沒你的事,你把鋪子顧好,若是生意再沒起色,你就準備收拾包袱吧!”她往前走的同時,還不忘回身威脅。

  全都是一群廢物,居然連個鋪子都守不住……她要這些人作啥?這麼一塊大餅居然笨到讓別人給搶去了一大半,倘若對方以為她會默不作聲的話,那可就錯得離譜了。

  畢納珍滿身怒氣的走到對街,遠遠地便見著一群人擠在一家鋪子前,好似官家在開倉撥糧,大夥兒全都擠破頭地搶著。

  “啃,這是什麼陣仗?”她喃喃自語。

  長這麼大,她還沒見過京城裏有哪家鋪子有過這般的榮景呢。

  不過,這些人也真是笨,這布匹是有一定的價格,倘若確格能壓得比一般布莊低的話,肯定是布匹有被疵,再不俗的話主是一些舊花樣,要不然誰會願意作路標生意呢?

  她笑嘆一聲,跟著擠入鋪子裏,隨手取來一匹布,大聲問道:“掌櫃的,這匹布怎麼賣?”

  “今兒個鋪子裏所有的布匹,只要各位兄嫂叔嬸著中意了,全都是一匹五百文民要買要快,不買的話,屆時可別後悔。”掌櫃的扯著嗓子大吼著,活似在賣菜、賣魚一般。’

  畢納珍當場得住,不敢置信這樣的一匹布居然只賣五百文錢……-。

  她瞇緊術眸,將手中的布匹湊近眼前,想在上頭找到一底退疵,那怕是一點點脫線的線頭都好,她絕不相信如此新穎的布匹居然只要五百文錢便買得到!

  然而,一匹布都快要被她給拉破了,她還是找不著任何的艱疵,一點也不輸江南的布織局,雖說這布質是沒有布織局的布好,但是織功……這布匹到底是打哪兒來的?為何價格可以壓得如此低?

  “掌櫃的,這些布我全買了,替我包起來!”隔著滿鋪子人潮,她不由得放聲吼著。

  既然一匹布只要五百文錢,那她全都買回去,可以經手再賺一筆。

  “啊。”

  此言一出,大夥兒全都靜了下來,甚至當場有幾個人認出了她是鼎鼎有名的畢府三千金,大家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但是我瞧這些布匹沒有個百來匹,至少也有個八、九十匹,一倘若我一次吃下,”價錢得再低一些。她壓根兒不管那些人怎麼談論她,退自出著價。“一匹布四百文錢,只要你點頭,我立即差人把銀兩給送過來。”

  “一匹布只消四百文錢,這話……大概也只有畢府的三千金說得出口!”譏諷的言語自鋪子外傳進。

  畢納珍不悅地回頭,“宮上衡!”

  不會吧,難不成他就是那個從洛陽來的商賈?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他緩緩地穿越人潮,湊近她的另邊,小聲地道:“我還以為排上哪兒去了,原來是巡鋪子生了,讓原本想帶你歸寧的我,在大廳等了你大半天,還以為你下不了炕哩。”

  “你!”她粉頰霎時潮紅,瞪著他可惡的笑臉卻又不知如何應答,忙轉移話題。“我要買你鋪子裏的所有布匹,雖說這些匹都有些小很疲,但是看在你初入京城,就當是幫你吧,一四四百文錢,一口價。”

  這個混帳家夥,他以為他在言語上佔她便宜,她便會退卻嗎?

  “虧你說得出口……”這種鬼話,她如何能夠說得勝對紅、氣不喘的?“倘若這布匹有很差,你買回去又有何用?”

  這些布匹全都是“隆興織場”自行織出的布匹,織法多變,而這種布匹更是京城沒有貨,所以他現下算是先用這些布匹替自個兒打下基礎,往後想要在京城行商,還怕沒有客人?

  如此精美的布匹,唯有她會說有吸疵。

  “我買回去給下人制衣。”她答得十分順暢。

  宮上衡瞇起眸睞著她許久,“不賣,本鋪的布匹只賣給鄉親,不賣給本地布鋪,而你……馬上跟我走,你尚未做完宅裏的雜事,是誰允許你到外頭拋頭露面的?”

  “吸?原來三小姐出閣,是嫁人了隆興……”

  “該不會是隆興字號要同畢府合作了?”

  “你!”她緊咬著下唇,佛著周遭的人們,見他們先是一愣,而後開始大聲地議論,教她惱怒地丟下手中的布匹,推開一幹看熱鬧的人,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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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4 00:06: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要用膳嗎?”

  畢納珍氣呼呼地跑回宅子,懷著滿肚子怒火經過大廳外的走廊,卻見敞開的大門內,有一個教她極度厭惡的人,尤其是那人還笑得十分得意時,更是教她氣得咬牙切齒,直想扔爛他可惡的笑臉。

  混帳東西,他真的同她槓上了!

  “你不餓嗎?”宮上衡夾了一塊魚肉塞人口中,挑眉地笑脫著她。

  能見著她鼓著腮幫子的怒顏教他滿意極了,就連一天奔波下來的辛勞也消去了一大半。

  真教他舒暢極了,滿意透了。

  “飽了!”她沒好氣地吼著。

  混帳東西,她真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麼。明明是以“隆興布莊”打壓畢府,但他偏又娶她為妻……他到底想做什麼?

  今兒個一天下來,她光是生氣,就氣到可以三天不需用膳了,還吃什麼?

  “太可惜了,你找來的廚娘手藝極佳,把這道蹄膀鹵得極為人味,這皮兒人口即化,你若是不嘗嘗就太可惜了。”宮上衡露出滿意的笑。

  然而這笑容看在她的眼裏卻是另一種挑釁。

  真是欺人太甚!

  原本不想睬他,但聽他這麼一說,她便覺得自個兒不用走,甚至非得吃光他桌上的食物不可!

  她撩起裙擺,快步衝向前,沒拿竹著便伸手一探,抓起一塊蹄膀吃著。噴,果真是不錯,表示她確實沒有選錯人。哼,不吃白不吃,橫豎不是她付的銀兩,她何必同他客氣?

  況且她現在若是避開他,豈不是表示她怕他來著?

  嘖,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個人罷了。

  “要不要坐下來一塊用膳??見著她嚇人的吃相,他拿起拐在一旁的竹著給她。“既是餓了,就坐下來一塊兒吃,咱們是夫妻,又不是外人,犯不著那般客氣是不?”

  這種幾近用鬼投臺般的吃相,他記得在多年前曾見過,但當他被帶回薛府之後,便再也沒見過了。

  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居然能有此……豪邁的吃相,真是太“不同凡響”了。

  “哼,你也知道咱們是夫妻用?”她沒好氣地拿起手巾拭手之後,才拿起竹著夾菜,坐在他的對面用餐。

  倘若他不說,她還以為他和她是仇人哩。

  別同她說他不知道畢府經營了些什麼,而他們在畢府的每一家鋪子對街開新鋪子,這意圖太過明顯了,分明是他蓄意的,要不然天底下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打死她也不信。

  “可見得你還記得昨兒個的事。”他意有所指地道。

  畢納珍聞言深紅了粉顏,將竹箸一丟,不客氣地拍桌,指著他大罵:“我不是在同你說那件事,你別給我扯到那上頭去!”可惡,倘若不是這批木桌實在太重了,她可真要徹桌子了。

  他明知道她說的不是那件事,為何要扯到那件事上頭?

  以為她會害羞嗎?哼,夫妻情事是天經地義的,她有什麼好羞的?別以為她會在這當頭因羞怯而無法與他應對。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又怎會知道你說的到底是哪一樁?”

  他緩緩地把身子往後挪了一點。待會兒要是他說的話她不愛聽,說不準她會把桌上的磁盤丟向他。

  以防萬一,閃遠一點總是比較完全。

  “姓宮的,不要一到好像吃定我的樣子,你別以為娶了我就可以拿畢府的大筆嫁粧打擊我!”一想到爹把大筆的田產和數箱珠寶送進了這宅子裏,她就恨得渾身打顫。

  她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兩,為何要白白給人?尤其當他亦經營同樣的鋪子,把她鋪了的生意都搶走了。

  “誰拿了你大筆的嫁粧打擊你?難道你不知道隆興原本就同你畢府作一樣的生意嗎?”他可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指控。“自個兒作生意不老實,讓人給搶了生意。你要怪誰呢?”

  他想過了,畢府可以至今屹立不搖,有一半人的原因是因為畢納珍貪婪又強硬的買賣手段,要不然,依畢老爺子揮金如土的個性,畢府不可能仍是京城首富。

  然而,她那種作生意的手段,只有在京城才行得通,若是在其他地方,她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但是,她貪歸貪,至少她所賣的布匹都是上等的布匹,是一般百姓買不起的,跟“隆興布莊”所賣出的布匹全然不同,只是……那布價也實在是高得太嚇人了。

  光是一匹布就足夠讓一家三口省吃儉用的過一年。

  如此嚇人的價格,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她畢納珍敢這麼賣。

  “我作生意不老實?”他是哪一只眼睛瞧見了?“你倒同我解釋解釋,你既然知道畢府以這些布織品為主要生意,你為何偏要在對街開鋪子,甚至以低廉的價格同畢府競爭?你是畢府的女婿,居然這樣打壓我的娘家……”

  她已經夠忍讓了,倘若不是他蓄意挑起話題,她才不會同他理論這些話題。

  “我還想問你哩,今兒個是你歸寧的日子,你不在房裏待在著,反倒是上街去巡視畢府的鋪子。”他讓著她,她還真以為她成了大周皇帝,道理由著她定論不成?“還有,你昨幾個騙我,你要負責宅子裏大大小小的雜務,但是你收了我的銀兩人卻沒有依約辦事。”

  她的貪財,已經到了偷拐搶騙、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了。

  “哼,你本來就沒打算要雇請下人,我自個兒伺候我身己,為何還要把銀兩還給你?”這太沒道理了吧。

  “可總要有個人來伺候我吧。”

  這天下已無天理了,所有事都由著她瞎說成章,任何道理一到她眼前都不是道理,她不只是貪,而且相當蠻橫。

  “自個兒雇請下人啊,難不成還要我幫你嗎?”她冷曬。

  別作夢了,他是她的敵人,是商場上和私底下的仇人,必怎麼可能會幫他?相反的。她還會不斷地從他身上賺錢,就算沒法子把全部的嫁粧給拿回來,至少也要拿回一半。

  “那你把銀兩還給我,讓我雇請下人。”想坑他的銀兩,是把他當呆瓜嗎?

  “你講不講道理。”她不禁翻了翻白眼。“你之前給我的銀兩,是給要伺候我的下人的,你若是需要下人服侍,就再拿銀兩去雇啊,怎麼能同我要銀兩呢?”

  “伺候你的下人的炮銀?”他可是拿了三十兩給她哩,她到底需要多少下人?“可我卻不見你把自個兒伺候得極好。”

  一頭長發隨意綁著,一身胡服,再披了件披風,哪裏像是一個已出閣的女人?

  “今兒個一早醒來,我全身酸疼不已,可我也是靠自己起身的,這不等於伺候了我自己嗎?”她答得理直氣壯,不容他反駁。

  “身子酸疼?”他猛地想起昨夜的事,憶起她另一個弱點,唇角勾起狡檜的笑容。“你怎麼不喚我一聲,好讓我去伺候你起身呢?”

  畢納珍光火地瞪著他可惡的笑臉。

  她豈會不知道他的意思?然他以為他說得暖昧,她就該為他的一字一句而感到羞慚嗎?

  “你要伺候我也成,但我可不會付你銀兩。”

  “嘎?”他一愣,笑容但住。“你胡扯什麼!”

  敢情她把他當成下人看待?

  “忘了告訴你,我同我二姐不同,她身邊的男子伺候她,她是得付銀兩的。但我不同,我雖等著人伺候,但我不會花上半文錢,你要伺候便來,若是不肯就躲遠一點!”她放聲說著,神態做得很。

  哼,想在話頭上佔地便宜?先到街坊上去問問,畢府三千金從沒在言語上輸人,想同她較勁?再磨個十年吧!

  “你……”氣死他了、一個晚上的好心情,讓她簡單的三言兩語給破壞了。“你也不想想自個兒的身分,居然拿我同面首比。”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徹底地打倒她?省得老是被她用話激得他火冒三丈。

  “是瞧得起你,我才會這麼說。”她向前傾。“可不是嗎?一個大男人長得唇紅齒白.一雙眼睛活像是桃花眼,像個姑娘家似的,不當面首豈不是可惜了?不對,該去男圈才對!”

  話一出口,她突然覺得似曾相識。

  這話好熟啊,好似曾經說過……她抬眼睞著他,卻他一臉寒勢,黑白分明的大眼裏頭似乎還帶著一點殺氣。

  “你這個混帳東西,你到底打算同我說上幾回!”

  他暴喝一聲,一掌擊在桃木桌上,霎時揚起一陣木屑,嚇得她倒退幾步。

  “我何時同你說過了?”怎麼,拿氣力嚇她嗎?

  仗著他的氣力,就能隨亂給她一個罪名嗎?她何時同他說過。了?想給她罪名也該聰明一點。

  “你!”他要吐血了。

  想不到她不只忘了七年前的事,就連新婚之夜的事都給忘得一幹二凈,虧他還在等她想起哩。

  “我什麼我。”比大聲嗎?她不見得會輸。

  “你現下立即給我回房,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踏出房門一步!”倘若她現下不趕緊離開,說不準他會親手格死她,但他豈能讓這種事發生?

  這樁婚事、這項計劃,他不知道已計劃了多久,怎能因為她的毫無印象就全盤放棄?

  他不會這麼簡單便放過她的,他要慢慢地折磨她、淩虐她。她喜歡的就是銀兩,他便徹底地將畢府所有的鋪子都擊倒;她喜歡鋼珠必較,他便要讓他沒半點機會計較,但任地把她困在這座宅子裏,讓她哪裏也去不得。

  “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命令我?”地瞪大水眸,毫無懼意地吼回去。

  “憑我是你夫君!”還問他憑什麼……刁婦、潑婦,再多的詞都不足以讓他罵她。

  “我不從!”夫君了不起?

  “你懂不懂三從四德?你好歹也是千金小姐,該讀過一些書,不至於連出嫁從夫的道理都不知道吧!”她千萬別再回盼了,他真怕自個兒會一時按捺不住脾氣,一個不小心就毀了多年來的計劃。

  “我就是沒讀過書,就是不修那些道理廣可惡,別以為大聲就可以壓過她,她不過是昨兒個沒睡好,今兒個的嗓子有點啞罷了。

  “你怎麼當女人、怎麼當娘子的?”他快要受不了了。

  “倘若不滿意,你可以休妻,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不過,要休妻的話,你得把我的嫁粧一分不少地還給我。”她正等著他開口哩,別客氣,只要他寫休書,她馬上整裝回府。

  這年頭,女人的清白算什麼,把屬於她的銀兩還給她,她可以靠自個兒生活,壓根兒不需要他這種想左右她生活的男人,況且,她到現下還不知道他迎娶她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她的目力可是好得很,沒遺漏他眼中所顯露的嫌忌。哼!既然嫌惡她,又何必迎娶她?貪圖她的嫁粧嗎?可倘若他真是貪圖她的嫁粧,就不該笨得拿南海夜明珠來當聘禮,這樣她也就不用為了一顆裂縫的南海夜明珠出嫁。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要打擊她?會不會太過大費周章了?況且她可不是頭一天在京城作生意,想要打垮她?還早呢。

  算了,她才不管到底是怎樣,重要的是,她該怎麼把尚未在京城站穩腳步的隆興給徹底擊垮,把她原來的大餅給搶回來,那才重要。

  “我今兒個回畢府,我等你把休書送來,當然我的嫁粧更是得還給我,要不然我就上官府告你!”

  她等著他回話,但等了好半晌,卻等不到半句話。最後她揮揮衣袖,打算先回畢府和一幹姐妹共商大事。

  宮上衡呆若木雞地看著她輕盈快步地離開他的眼前,耳邊;卻依舊充斥著她無情的話語……惱得他幾乎要仰天長嘯。

  ***

  混帳,她居然真的一夜未歸……

  更混帳的是,也居然在大廳裏守了一整夜,除了一夜的風雪,放任自個兒在未起爐火的大廳裏枯守一夜。

  他居然坐了一夜……

  而她也真是有種,說走就走,壓根兒不管他這個夫君,說到底,作何感想,換言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人。

  是因為她不曾在乎過他,才能如此無視他的存在。

  而他卻像是個傻瓜,這七年來一直想著的,而她貪財的程度,更比他七年前所見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般視財如命的女人?她要那麼多錢做什麼?畢府已經夠富有了,然卻不見他們有任何回饋鄉裏的義舉。

  她是準備抱著那些金銀珠寶入棺嗎?

  要他如何受得住她?原本是想要擊垮她,讓她一無所有。沒想到她卻是愈挫愈勇,壓根兒沒打算放棄自個兒的鋪子。他羞辱她,她更是反唇相稽,他被攻擊得體無完膚、無力招架,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轉頭離開……

  她不只刁蠻,還相當有骨氣、相當汾酒,說走就走,還揚言要他把休書送到畢府……但她再刁、再蠻、再貪婪得教他嫌惡,他也絕對不會休妻,要不然,他刻意獻上南海夜明珠為聘,為的又是什麼?他不會休妻的,絕對不會休妻,而且他現下就要上畢府拜訪,光明正大地帶她回宅。

  然,在前往畢府的途中,他耳邊卻傳來極為熟悉的女聲,

  他順著聲音望去,驚見一名女子在此臘月時分穿著一襲薄紗大懦衣,在大庭廣從之下翩然起舞,而那名女子像極了他甫娶人門的畢納珍……

  “內行的看門道,外行的看熱鬧,咱們‘浪濤布莊’今兒個出清存貨,來自江南布織局的三色平紋經錦,上等的絲羅布、桂布,統錦的花樣更有上百種,一匹只消一兩銀子,還有來自江南織造府的各式羽料、毛料披風及裘衣,只消花上客值五兩銀子,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肯定不會再有。”

  畢納珍扯著喉嚨放聲喊著,水眸更是不住地睞著登門的富賈權貴們,杏唇勾勒出教人心落神馳的笑。

  她就不信她沒法子招攬生意,她一向不喜歡用這種手段,

  但事關信子的存亡,她總是得全力反擊,絕不便宜官上街那個混蛋。不過,這種天候還真是有點凍哪。

  “大掌櫃今兒個的穿著可真是養眼,該不會是因為對街鋪子的關係吧?”那天到她鋪子裏花五兩買了一匹布的大爺走向她。

  畢納珍勾起了法人心魂的笑。“大爺,今兒個想買什麼布匹?那一日您隨便一掏便是五兩銀子,想必大爺的身上隨時帶著數十兩,今兒個本鋪子清貨,大爺可以挑得更加盡情。”

  “那些壓箱貨,怎麼人得了大爺的眼?”

  “大爺有所不知,這些布匹可不像對街鋪子那些不知打哪來的爛絲腐線所織的布,全都是打江南來的,手工一絕、織物更是無可挑剔,穿戴在大爺身上……哎呀,這可不是那一日您在奴家鋪子裏所購的布嗎!穿在您身上果真是昂藏威武、不凡同響,和一些販夫走卒、市井小民全然不同。”畢納珍鼓著三寸不爛之舌,再配合勾魂媚眼,挑誘著人心。“你們瞧瞧,是不是如奴家所說的一般,果真好看極了?”

  她笑著回頭,一幹圍看的權貴們莫不點頭,然目光的焦點卻不在那位爺兒一身的行頭上,而是她若隱若現的胸……

  “那好,你替本大爺挑幾匹好貨色,這二十兩……甭找了。”那位爺兒一掏便是二十兩銀子。

  “大爺可真是滿灑闊氣,這種氣魄可不是一般人學得了的,真教奴家心折啊。”見到那二十兩銀子,她的眼睛都直了,壓根兒不在乎自個兒到底又說了些什麼違背良心的話。

  她哪裏管得了他在炫耀什麼,她只看得見眼前這輕易到手的二十兩,誰管他風範還是氣度。

  “大掌櫃,你也替我挑一匹布,這十兩銀子就甭找了。”一名公子哥兒快手把十兩銀子遞到她的手中,還不忘偷偷地輕撫她柔嫩的掌心。盡管京城中人皆知她已出閣,但風流少婦如此媚態,誰不心動?

  畢府千金無人敢迎娶,但只要不招惹她們,放任她們風騷,在一旁看著倒也是一種享受,橫豎丟的不是他們的臉。

  公子哥兒的動作一現,身旁的眾人亦開始一擁而上,大家拼命地把銀兩往她身上堆。

  眼前倏地出現了一串東珠鏈,畢納珍的眼睛不由得發亮,她抖著手接下東珠鏈,抬眼——

  “宮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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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4 00:06: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畢納珍!”宮上衡大聲的吼著。

  氣死他了,瞧瞧她這是什麼裝扮!

  她不只是袒胸露乳,還露出纖細的柳腰,整個人都快要讓人給瞧光了,她還蓄意屈身致謝,豈不是故意讓他戴綠帽?

  再看看她這張臉,黛眉杏眼,白粉沾頰,胭脂點唇,眉間還點上了花鋼,一身的風騷,滿臉的媚態。外頭還飄著薄雪,她這身裝扮的意圖會不會太明顯了點?還是她根本就當他死了?

  “你吼那麼大聲嚇人啊!”畢納珍輕揉著微疼的耳。“叫什麼叫?嚇著了我的客人,我要你加倍賠我!”

  噴,他是鬼啊,一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邊,還拿出一串東珠鏈,害她還以為是哪一家的大爺哩,孰知竟是他……不過,東西到了她的手上就是她的,他甭想拿回去。

  “你穿這樣不冷嗎?”他咆哮著,有如一頭受傷的獅子。

  他的娘子以這身裝扮,在風雪飛舞的臘月時節出現,甚至還同其他男人靠得極近……倘若不是早已圓房,倘若不是早證實了她的處子之身,他真會以為她同畢府二千金一樣風流!

  “冷啊!”她白了他一眼道。

  廢話未免太多了?這種天候穿這樣,不冷才有鬼哩。

  “那你還穿這麼少?”虧她還敢這樣回答他。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哼,瞧見她鋪子裏頭人潮洶湧了,瞧見她光是方才一刻裏便收到了近百兩的銀子,覺得比不上她了吧。哼,想作生意,他還嫩得很,再去磨練磨練吧。

  “我是你的夫婿,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他咬著牙,俊臉陰沉。

  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居然敢肆無忌憚地挑戰他的耐性,壓根兒不怕會替自個兒招來什麼禍端……

  “瞧瞧你穿的這是什麼衣裳,活似勾欄院的花娘,你當你是在賣身嗎?那你肯定走錯地方了,這兒是大街上,不是你賣弄風騷的地方!”想難看,那就大家一起難看吧,反正這京城之地,識得他的人並不多。

  “你說我是花娘!”拿她和那些身分卑下的人相比!“你的眼睛是瞎了不成?我是在作生意,哪裏像是花娘了?她們有我的美、我的傃、我的家財萬貫嗎?我需要賣身嗎?”

  這個混帳東西肯定是活躍了,敢惹火她,她就差人把他的嘴給縫上。

  “至少是在賣笑和賣風騷!”她笑得風情萬種,一副在接待恩客的模樣,難道不是在賣弄風騷嗎?

  “你!”

  “珍兒,這不是妹婿嗎?你怎麼不請他到裏頭歇著,外頭有風有雪,天候凍得很。”畢來銀在鋪子裏看了好一會兒,眼見兩人劍拔誇弩張、一觸即發,忙走到鋪子外打圓場。

  “二姐,你只管他凍不凍,卻不問我凍著了役。”畢納珍扁起嘴。

  就知道二姐這個人是如此,只要讓她瞧見較好看的男人,她總是立即出現,記得她那時見著大姐夫也是這般……哼,若是她喜歡這男人,開個價把他買回去不就得了?

  這麼一來,她也不用再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見面就得鬥上一鬥。

  “既然凍著了,你便帶著他到裏頭去嘛。”

  畢來銀巧笑情兮、動作嬌柔,倣若連指尖都在跳舞,舉手’投足之間莫不像個大家閨秀般,教宮上衡傻眼。

  她就是外頭傳言的畢府二千金?不像啊,一點都不像。

  “哼,瞧直了眼啊!”畢納珍回眸睞著他呆滯的眼神,輕啤了一聲。

  男人……哼,要她靠這群沒心沒肝沒肺的男人,她寧可靠自己,免得哪天因為倚靠他們而餓死了自己。

  說她這種舉止叫賣弄風騷,那他瞧二姐瞧得眼睛都直了,又叫什麼?

  天下就是這般不公平……可惡,又教好發問了,還是少見他為妙,省得哪日她控制不住地下藥毒死他。

  “喂,你在胡說什麼?”宮上衡一回神,便見她直往鋪子裏頭走去。

  噴,裏頭是一群覬覦她曼妙身子的登徒子,她就這樣走進去,豈不是要讓人佔盡便宜嗎?

  “妹婿,你倒是挺疼珍兒的嘛!”畢來銀突道。

  “嘎?”他著然止步。

  疼?他快要被她氣到吐血了,難道她看不出來?

  “你同珍兒素昧平生,但她出閣至今,算來不過是第四日。你卻為了她如此擔憂一倘若不是極憐惜她,又何必如此?”畢來銀纖手輕指著他。

  宮上衡又是一愣,腦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恨了她七年,整整七年……不,或許是在更早之前,當他注意到有一輛馬車總會在固定的時候經過他眼前,他便習慣性地每日至那兒等著。他無時無刻地想著她,把她的容顏深深地銹在心上,她那嬌笑的容顏,她用柔軟的小手牽著他的手,緩緩地走進小巷裏……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她騙了他,把他賣人男圈,讓他受盡欺淩,讓他受盡了侮辱!

  他恨她,直到今日,他心中的恨意依舊不滅,但……他為何守了她整整一夜?昨夜的天候極凍,但是他還是候著她,到底引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愛上了我那妹子而已嘛,犯得著這般苦苦思索嗎?”

  畢來銀輕柔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倣若是打下了春雷般,“你。”他憤怒地瞪視著她,渾身抖得倣似遭了雷擊。

  笑話……這當頭不是說笑的時候,虧她還能夠說得這般理濟當然。

  他怎麼可能愛上她?恨她都來不及了,他豈會對她有愛!

  “不是嗎?”畢來銀非但不懼,反倒是微露貝齒地笑了。“要不然呢?你這般緊張是為了咖樁?昨夜,她沒回貴府,定是回畢府了。你有什麼好擔憂的,又何需一早便來此尋人?啊……還是你是徹夜審視帳本,今早只是順便出來巡鋪子,一切只是我誤會了?”

  “見鬼啦,一大清早鬼吼鬼叫什麼!”畢納珍讓他淒厲的叫聲嚇到,忙衝出鋪子外,對著他就是一頓罵。

  “姓宮的,你來陰的啊,瞧我的鋪子生意太好,你贏不了我,就打算鬼叫嚇走我的客人嗎?”

  宮上衡效眸瞅著她不發一語,寒勢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像是在衡量什麼來著。

  “你瞧什麼瞧?比眼睛在嗎?來比啊!”報帳東西,想嚇地用,還是以為這樣盯著她,就會讓她羞得扭捏作態?她可不是小姑娘,他想捉弄人,也得看看對象,蠢蛋!

  宮上衡依舊默然不語,沉默了好半晌之後,他驀得探出手,緊抓住她纖細的手,悶吼了一聲:“跟我走!”

  “喂,官上衡,你搞什麼?我的鋪子……”她就這樣毫無招架能力地被他拖著走,“二姐,我的鋪子……宮上衡,你這個王八羔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瞧我的鋪子生意好,你就眼紅了嗎?”

  太可惡了,他怎麼能使出這種下流的手段!

  宮上衡一路上始終不發一語,靜得教一路張口怒罵的畢納珍也漸漸地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見路上來往的行人不少,她只好不情願地閉上嘴,暫時不再罵他。

  噴,在她面前逞什麼威風?

  她畢納珍可以偷跑回娘家一越,就絕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好是他趕快把休書寫一寫,大家好聚好散!

  ***

  “你是見鬼了不成!一路上拖著我,活似押著犯人赴刑場一般,你是腦袋有問題是不是?”

  被宮上衡給拖回宅院後,畢納珍甩開他的手,明亮的眸子倣佛快噴火一般地直瞪著他的使勝:他以為他耍狠她就會怕他嗎?想要擺臉色,她也會,要不要比比看?

  她若是再不發威脅,他真是把她當成病貓了。

  火大地脫掉他在半路上硬要她被上的披風,她轉頭便往大廳外走。

  “你給我穿上!”

  一路上始終不發一語的官上街,見她將他好意拔在她身上的披風丟在地上,猛然暴喝了一聲。

  這個女人……難不成她真的壓根兒不在意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和勾欄院裏的花娘沒兩樣?她可是他才過門的妻子,就算她不要勝,她也該管他留點面子不是嗎?

  更何況,他……

  “你是什麼東西!”畢納珍回身便張口大罵。“我不同你計較,你便以為你成仙了不成?一路上臭著臉,見我對人笑,你便瞪我;見我鋪子生意好,你就眼紅,你……這種手段未免也太下流了!”

  氣死她了,她都已經退了一步,不同他計較了,他卻是如此咄咄逼人,倘若她不同他說個明白,她真怕他以為自個兒成了她的人。

  “誰下流?”他放聲吼著,暴烈的吼聲差點震動了大廳的梁柱。“你一個已出閣的婦人,穿成這種模樣是打算要勾搭誰?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這個女人,他……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被她給活活氣死。

  “倘若你要臉,那就休妻用。”她不是早跟他說過了。

  “我不休妻!”

  他處心積慮地將她迎娶人門,可不是為了要休姜,況且他還有很多計劃,還有很多想法尚未實現,豈能讓他的努力付諸東流?而且……

  “那你就繼續丟臉吧。”

  哼,她可不認為自個兒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瞧,她只是稍稍打扮了自個兒一下,便吸引如此多的客人,硬是讓一群大爺和公子哥兒們迫不及待地掏出銀兩給地。這麼做還可以把他氣得渾身打顫,幾欲將她休妻……如此一舉兩得的事,她何樂而不為??

  “你……難道你壓根兒不覺得自個兒被佔了便宜?”他已經讓她氣到快無話可說了。“你好歹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而不是勾欄院的花娘。”

  他根本不需要在乎她在這寒冷的臘月裏,到底是穿了什麼,根本不必管她是不是會因此染上風寒,更不用管她這一身曼妙身軀到底是被誰瞧見了,也不用去回想些淫穢的眼是怎麼看她的……哈,他才不管!

  倘若她連女子的貞潔都不懂,他說再多也是無用。

  但是……

  你同珍兒素昧平生,但她出閣至今,算來不過是第四日,你卻為了她如此擔憂,倘若不是極憐惜她,又何必如此?才不是,他不過是湊巧一夜未眠,而昨兒個雪夜極美,所以他瞧得入迷了……而他不滿她的穿著,當然只是因為氣憤她把他的面子全都丟光了,他不過是為了自個兒的面子,自個兒的身分……他想騙誰啊?

  倘若真是這般簡單,他又何須如此苦惱?他又怎麼會因為畢府二千金的幾句話而如此煩惱?

  但……會是如此嗎?

  連他自己都已經搞不清自個兒到底是怎麼了……但是藏在心中的恨意是依舊存在的……所以他也有可能只是讓畢府二千金大膽的猜測擾亂了他的心,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說的也是……”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自個兒讓人給佔了便宜。“依我的身價和我的臉蛋;我確實是吃虧了……姓宮的,那你可知一般的行情是如何?”

  她以往聽那群廢物般的侍妾們提起過,一般花娘賣笑,一個客人可以賺個幾兩銀子,但若是花魁的話,那可就不一定了,她還聽說過有一擲百兩,而且還不必賣身的哩……

  可是依她的性子,她頂多只能笑一天,要是得對每個人都笑,大概只能獻身個時辰,再多就不成了。

  這不是個賴以維生的差事,但若只是試試,或許也並非完全不可為。

  宮上衡翻了翻白眼,一手撫上胸口穩定心神。

  他要吐血了,真的快吐血了……他好意提回地。希望她多少能夠有點羞恥心,豈料她非但不覺得羞,甚至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光是瞧她微瞇水眸、一副思忖的模樣,他便大概可以猜出她到底在想什麼。

  看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用在她身上可是再適合不過了。他沒料到她貪財居然已經貪到這種地步了……甚至連一般女子最重視的貞操都沒放在心上,這樣的女人,要他怎麼能夠接受她?

  可他不打算休妻……當然是因為他要報復她當初將他賣入男圈,不然會是為了什麼?

  “罷了,這事兒,我回去再同姐姐們商議……”畢納珍壓根兒不管官上衡到底在想什麼,想完自個兒的事之後,便揮揮衣袖打算離開。

  “等等,你要上哪?”見她大步往外走,他忙喊道。

  “回畢府。”要不呢?

  不然她待在這裏做什麼?當然是回畢府等他的休書嘍。

  “你是我宮上衡的娘子,這兒就是你往後要待上一輩子的地方,你不待在這裏而要回畢府!”他簡直不敢置信。“你已經出閣了,難道你沒有半點身為人妻的自覺嗎?”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氣到吐血。

  “那又如何?”出閣了又如何?出閣了,就代表她把自個兒賣給他了嗎?

  “難道你就不能安分地待在這兒,安心的當你的官夫人,非要到外頭拋頭露面?”嘆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他努力地把那股逆衝的氣往下壓,免得待會兒真是把自個兒氣得一命嗚呼,那只就冤了。

  “你要養我?”她挑眉。“你養得起嗎?”

  宮夫人?不夠稱頭,她比較喜歡當畢府的三千金。

  “我豈會養不起!”好不容易壓下的一口氣,無法控制地又竄上心頭。他怒不可遏地將她強壓到案上。“你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能花得了多少銀兩?你就乖乖地待在我身邊,專心伺候我便成,不許你再到外頭拋頭露面,不許你再到外頭狐媚、引誘人……”

  他輕啄上她的唇,大手不安分地自她姣美的長腿撫上她纖細的柳腰,再緩緩地撫著她稍嫌冰涼的玉肌。

  “一百兩。”她突道。

  “嘎?”他一愣。

  畢納珍強壓下心頭的俱意和羞怯,水眸直睞著他飽含欲念的黑眸。“我說,你想要碰我,你就得付我銀兩!”

  “付你銀兩?”他不會是聽錯了吧!“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想同你行夫妻之實,你卻向我收銀兩?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她現下可真的是打算無所不用其極地氣死他?

  “可不是?要不然我豈不是讓你給佔盡便宜了?”她肯定地道。

  不成,她還沒忘了那一夜有多難受,要她現下再受上一次,她可是打死也不要,但是看在銀兩的份上,她會勉為其難地忍受。一百兩,跟勾欄院裏的花魁相比,她還是吃了一點虧,但是他身為她的夫君,只好經他一個方便,況且這事兒……她可沒打算要以此營生。

  “我……”他原戰松開她,渾身無力地躍坐在地上。

  幾日的相處,他便已經讓她逼得說不出任何道理了。不管是什麼道理,到了她的嘴裏,就完全不成道理……他說再多也無益。

  “作啥?”她算是自降身分了,他該感到滿足才是,還想抱怨什麼?”

  “罷了,我要回府了。”

  嘩,她怎麼會有一種松了一口氣卻又覺得有點可惜的感覺?

  一百兩,因為是自個兒的相公,她可以收得理直氣壯,甚至也算是和他盡了夫妻之實,實是一舉數得,但是……每當他靠近她,用那一雙大民用著她時,總是教她不自在極了。

  總覺得,好似在很久以前,曾有一個人用這樣的黑眸胺過她

  “你等等。”他疲憊地探出手,拉住她欲離開的腳。

  “何事?”

  一個大男人坐在地上,說有多難者就有多難看。

  “你要多少銀兩,盡管同我開口,我只要你乖乖地呆在宅子裏。”橫豎他就是不讓她再到外頭拋頭露面,尤其當她穿上這套可惡的衣裳,當她漠視禮俗地在外頭拋媚求財。

  只要她待下來,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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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22-4-4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好無聊。”

  坐在新房外的亭子裏,雙眼瞪著爐火,聽著松果丟人爐火燃燒所傳來的劈啪聲,還有雪飄降在竹林裏的聲音,畢納珍雙手緊抓住溫暖的貂皮裘衣,雙腿則在鋪上軟裊的石椅邊踢著。

  她無聊到日日觀雪……

  “可惡的宮上衡。”她邊罵邊喝熱茶。

  居然說只要她待在宅子裏一日,便可以同他日領一百兩。這麼好的事,她當然毫不考慮地點頭答應了。因為就算她天天巡鋪子,京城裏所有的鋪子一日內所賺的銀兩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她自然沒有道理拒絕。

  只要能給她銀兩,什麼事都好商量,只是……好無聊啊!都待了近半個月了,要她如何不感到無聊?

  尤其宮上衡天天都不在宅子裏……

  不知道無恥的宮上衡會不會趁這一段時間把她的生意全都搶走?但就目前而言,她差十幸去為她打探回來的消息,倒還挺正常的,幾個鋪子的營運都還算正常。

  所以她只好勉為其難地繼續待著,她就不信他真有那麼多銀兩可以供他揮霍。

  不對,他會不會是拿她的嫁粧付銀兩給她?畢納珍猛然抬起麗眸,又豪然瞇緊。哼,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只要她想辦法讓他休妻,屆時她還是會把所有的嫁粧都討回來,容不得他賴帳。

  嘻嘻,這麼一來,她便什麼都不用擔心,可以大方地向他.伸手,這銀兩賺得不是很輕松?

  她只需要看看雪、看看爐火,學畢府裏那群侍妾,舞文弄墨、假裝文雅之輩,日子不是挺愜意的嗎?根本不需要擔憂鋪子的生意,不需要去想她爹到底會怎麼敗光畢府的祖產,她就在這兒靜靜地過日子不就得了?

  只是……她這一輩子,似乎就是此時過得最優用了,真的優閒到可以全然放空自己,什麼都不用想。

  但是這種日子過久了,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

  真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是如何能夠如此過日子,過得如此。治然自得……唉,幹脆把她的金銀珍寶全都拿出來數一數,稍稍擦拭一番好了,免得她悶得生病。

  這些日子下來,偶爾總會有個幾天,他會特地來找她用午膳或是晚膳,好似在監視她是否有遵守約定。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來,若是他碰巧來了,卻讓他看見了她的金銀珍寶。那可就不好了……

  還是先等一會兒好了。免得到時俟難看。

  才站起來的身子又緩緩地坐下,媚眸睞著空無一人的院落,無聊得不知道該要怎麼辦才好,或許她該找點其他事來做,要不然天天無聊到連夜裏也了無睡意,瞪著眼直到天亮,真的是一件極為難受的事。

  真不知道他將她軟禁在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和爹一樣嗎?習慣將自個兒迎過府的妻妾丟在暗無天日、潮溼陰寒的院落裏,甚至連一個可差使的下人都沒有?

  這念頭一浮上心頭,她便憤然地合上水眸。

  不對,她和娘是不一樣的,她有娘所沒有的堅強,她從小便很努力地跟在爹的身邊學習如何作生意,這兒也不是暗無天日又潮溼陰寒的院落,而下人是她自個兒不要的,她和娘是全然不同的。

  她才不會讓自己處在那種悲慘的狀態下,然後再無人聞問‘的病死,她要擁有數不盡的錢財,唯有她能支使人,而沒有他人能控制她。如此一來,她就犯不著害怕自個兒會步上娘的後塵。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般人神?”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她終熱瞪大水眸,見到一張放大的臉在離她不到一掌的地方。

  “你靠這麼近想做什麼?”她故作鎮定的罵著。

  這個混帳東西……他是鬼啊?外頭明明歷著雪,踏過小徑到亭子來,怎麼可能會沒有半點聲響?想要把她嚇死,然後獨佔京城這塊大餅嗎?

  “咱們是夫妻,靠近一點又如何?”

  面對她毫不客氣的低斥,他非但不以為意,甚至還故意湊近了她,近到可以嗅聞到彼此的氣味。

  這就是他要的感覺……他的妻子,不需要太過賢淑、太美傃,只要乖乖地坐在宅子裏等他回來,然後陪他一同用腦,這就是他要的……不過,若是她可以再和顏悅色一點,感覺會更好。

  “一百兩!”她突然喝道。

  宮上街倏然停止湊近的舉動,雙眼瞪大如銅鈴;噴,他方才在想些什麼,說什麼感覺更好,她根本就是只要銀兩,他怎麼可能會為了這種女人動心?

  他不過是為了要把她囚在這裏,監視她的一舉一動,讓她再也踏不出這個宅子,將她困在這裏,斷絕她的貪念,這對於貪念極重的她,定是相當難以忍受的酷刑。

  既是如此,他為何還得要一日付她一百兩銀子……到了最後,連他自個兒也擠不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更不懂這樣的報復到底有何意義,只是……他真的不討厭地守在宅子裏的感覺。

  他該不會真的對她動情了吧?

  “把眼睛瞪得這麼大做什麼?你的眼睛大,難道我的眼睛就小了嗎?”她倏然往旁邊一退,偏不讓他靠她太近。

  實在是教她厭惡,他愈是靠近她,她便愈是討厭他。

  尤其當他靠近時,他身上的氣味……說不上到底是香還是不香,總之就是讓她不舒坦,而且會害她想到很多事情……他最好是有多遠滾多遠,少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礙她的眼。

  “或許我該考慮討房側室。”他悶悶地道。

  迎進了門,卻成不了真夫妻,這種夫妻到底還要不要當?放眼天下,有誰和他這般縱容自個兒的娘子?

  他為何要這樣縱容她?為何連他自個兒都找不到可以說服自個兒的理由?

  “好,既然你想討側室,那就盡管放手去做。”聞言,畢納珍滯灑地回答,無視心中掠過的不捨。“但既然你要討側室,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個比較不麻煩的方法。”

  “什麼方法?”他都快嘔死了,還有什麼好辦法?

  她居然無動於衷……他要討側室耶,他就不信她是一個心胸這麼寬大的女人,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同他當夫妻……

  “先把我休了,然後再討一房,而且只要你體了我,你就可以討一房新的正室,你說這是不是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她笑得媚眼微彎,可不知怎麼地,心裏卻浮現一股不捨的感覺。

  “不過,你要把我的嫁粧還給我。”

  會不捨也是人之常情,待在這兒雖然是挺無聊的,又不能隨便到外頭走動,但是卻有一種優閒的閒情,可以教她全然放松。唯一可惜的是,實在是太無聊了,無聊到讓她夜不成眠,而且也不能去巡鋪子。

  說真格的,她並不討厭他只是有點記恨那一夜罷了,不過她也在生意上扳回了一城,算是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不能再把她當成軟弱、無招架能力的女子看待。

  有時候,瞧他被她激得七竅生煙,她心裏也挺樂的。只要。他別靠她太近,其實有他相伴的日子也不乏味……嘖,這是什麼鬼念頭?她得想想自個兒才成,重要的是她的嫁粧啊。

  “你……罷了!”他相信他的壽命定是減了不少。她開口閉口都是與財有關,想要改變化的個性,實在是很難。“到膳房用膳吧,晚些陪我到外頭走走。”

  “到外頭走走?”她驚詫地喊道。

  “犯得著這般大驚小怪嗎?”

  他往小徑走、回頭看著她,見她迅速地跑到他的身旁,笑得一臉滿足。

  “哼,你天天在外頭晃,自然不知道我天天門在宅子裏有多難受。”她覺得心情大好。“你來待待看,要你待在宅子裏十天就好,我看你受不受得住。”

  她在外頭跑慣了,要她待在家裏不動,感覺上就像是只腿被人給廢了一般。

  “哼,托某人之福,我可是曾經被禁了整整一年,連房門都不得踏出哩。”他收回視線,不再放任她燦笑如花的美顏影響他。

  “什麼?”她抬眼睞著他。

  “沒事,用膳了。”他淡淡地道。

  對了,他該把以往那些仇恨牢牢記掛在心頭,才不會讓自個兒的心念老是遊移不定。

  而待會兒他要帶她去的地方。肯定會讓她氣到吐血,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就可以教他樂上半天……他期待得很。

  ***

  畢納珍躲在傘下,瞇起水眸昧著京城大街旁的石板廣場,見廣場上人聲鼎沸、亂用非凡。怪了,今兒個是什麼節慶嗎?雖不成是元旦將至,所以安排了一些雜耍表演嗎?……看起來又不太像,今兒個的天候這麼差?總不可能飄著小雨還有人在表演吧,何況,她也沒見著採樓啊。

  “到了。”他不著痕跡地牽著她向前。

  “這是怎麼了外哇,難不成是今年的冬天太寒冷,官府特地選在今天開倉放糧?“我回畢府一趟!”

  “做什麼?”他不解地問。。

  “當然是叫我爹,還有我爹那一群侍妾和我的姐妹們,再加上半府裏頭所有的下人一起來領米糧啊。”這不是廢話嗎!

  這種機會可是少之又少耶,她記得她頭一次遇見,大約是在八九年前,一而且那也是她至今的唯一一次。那時,爹帶著畢府裏的大大小小一起排除領米糧,不知道領了多少白米呢!

  事隔多年之後,還有這等好教她自然沒有道理錯過。

  “天啊,畢府上上下下總共有多少人啊?”若讓畢府的人全來領,那京城的乞兒貧戶不就都甭領了?

  “我沒仔細數過,但只要我爹別再納新妾……頂多七、八十人吧。對她扳了扳手指,大約的算了算。“不同你說了,我得趕回去哩,要不然若是遲了,可就沒得領了。”

  宮上衡一把拉住她。“你有沒有搞錯?這是在濟世救貧耶,畢府是京城第一首富耶,你還想跟那些乞兒一起領白米?”

  他不該太驚訝的,是不?因為她一點都沒變。

  記得在許多年前,他頭一次見著她時,便是在領糧的行列裏,後來他才知道她是畢府千金。一開始,他是挺鄙夷她貴為畢府千金,居然還括不知恥地隨人領糧,但漸漸的,他卻不知道為什麼愈來愈喜歡瞧著她……難不成自己跟那時一樣?。

  他根本無法討厭她,不管她到底是如何卑劣的一個女人,他還是一直心係於她……一

  不會吧?

  “你搞什麼啊?見鬼啦?”見他瞪大眼,眼裏滿是紅絲,嚇得她倒退了三步。“畢府是首富又如何?有人當凱子開倉放糧,我為何不領?我不領別人也會領用,我這樣有什麼不對?你把眼睛瞪得這麼大做什麼?”

  “你……”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對她念念不忘,怎麼可能是因為想念她?他應該是恨她的,應該要恨她人骨,因為她讓他受盡了屈辱……

  “你別忘了,你一日領我一百兩銀子,你在外面也得聽我的話才成,除非你願意為了那些白米放棄一百兩。”

  他怎麼可能是因為心係她?他是為了報復,怎能在此刻心軟!

  “這……”她再傻也不可能拿一百兩開玩笑,區區幾鬥米,也不過值個幾百文錢,要怎麼跟一百兩比?“好吧。”

  是有點可惜,但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她該有些取捨。

  “好。”算她至少還有一點良知。

  撐著傘,他牽著她的手往廣場前走去。

  “可你不是說不能領白米嗎?”

  她張大眼瞪著眼前堆積成山般的米袋,再拂著擺在長桌上那些早已經撕開的米袋,踩著裏頭的白米……天,要她別握人其中領取,對她而言可真是一種折磨啊,他該立刻把她拉走才是,別讓她瞧見那麼多人領取白米,而她卻是一鬥都領不得。

  她的心……淌下一攤血了。

  “你當然不能領,因為開倉放糧的人是我。”他不懷好意地笑著。“除了白米,還有一些布匹,待會兒,你便站在這兒拿給排除領取的人,算是幫我一個忙,應該沒問題吧。”

  她鐵定無法忍受的。

  但是為了那一百兩,她是再痛苦也會打落牙和血吞,痛苦地去辦他所交代的事。

  她是個生意人,聰明的生意人,她很懂得如何衡量兩邊的價值。她自然不可能為了一些米和布匹而和一百兩過不去的。

  “不是這樣的吧……”她傻愣地睞著他。

  這美麗得像金子般的白米,這值錢的布匹,他居然要她親手交給這些貧戶和不事生產的乞兒?

  她要吐血了,而且快要死了!

  “沒錯,就是這樣,去做吧,你的位子在這裏。”他滿懷惡意地將仍住的她拉到長桌前,近她拿起構子自出一構米,等著發給排除領糧的貧戶乞兒。“請往裏邊走,那裏還有一些於糧布匹,人人有份,各位請別擠!”

  畢納珍瞪著眼前一位年紀極大的老人,瞇著他拿著一個缺角的碗,雙手顫抖地等著她。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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