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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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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清 -【買下淘氣兒(丫鬟閣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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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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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1 00:46: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往哪兒追,要去哪兒找皇帝特使?驚鴻一瞥下,雖然看清楚特使面貌了,只是眨眼間他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淘兒只好到處找尋,到處詢問,探知有沒有人瞧見氣質出眾的白衣男子。

  只是人海茫茫,相當難尋。

  「特使應該不會離開儷城才對,他還要評斷『仁義王』最後的封賜對象,不可能離開儷城的,只是,他又會去哪裡呢?」江淘兒不放棄地到處搜尋、問人,找尋白衣公子,皇天不負苦心人,有個十歲男童跟她說有頂漂亮又詭異的轎子正往東城門而去,他有偷看到轎裡坐著的公子,跟她形容的很相像。

  「謝謝。」抓著這一絲消息,江淘兒立刻往東城門而行。總之得找到皇帝特使才能計劃下一步。

  她往東邊方向疾走,儷城她並不熟悉,唯一認識的地方就是西方郊野,因為那裡差點成了她的葬身之地,她總是不敢回想西方郊外的景物。而這次,是往相反方向的東邊城門而行,應該不會遇水了吧?

  「啊,華麗的轎子。」果然,一頂四人抬大轎在前方,兩側的轎簾垂放著,她看不清轎裡人,可是皇帝特使極可能就坐在轎子裡。

  「追。」她道。

  四名轎夫聽到聲音,齊齊回首掃了她一眼,但只是看她一眼後便又繼續往前行。

  「果然詭異。」江淘兒跟隨而上,一路跟出了東城門外。走呀走地,路卻愈來愈彎曲,還進了一大片樹林裡,放眼所及都是蓊鬱大樹,鳥鳴啁啾,好不熱鬧。鳥兒振翅高飛時,還會震下許多落葉,踩在落葉上的唰唰聲多了份淒清感。

  華轎繼續往前走,一炷香過後,樹林的盡頭已到,綠蔭色澤換成靛藍顏色,可以看到遠方天空朵朵白雲正飄呀飄地,穿過樹林後會是什麼樣的一番風景呢?

  「呀,水!」江淘兒倏地止步。穿過樹林後,竟是一片湖,一片映照藍色天際的湖水。「不,不行……」她害怕得轉身要走。

  「姑娘,你不是在跟蹤我?為何突然掉頭離開?」轎子已經停下,從轎內傳出一道似笑非笑的詢問。

  「呃。」江淘兒停步。對啊,她若走,豈非白忙一場,可是前面是湖水,她害怕呀。

  「你四處打探白衣公子的消息,所為何來?」轎裡人對她四處打探的作為極不滿意,這不啻是將他的身份四處張揚,也因此他決定將她引出城門外,探問她意欲何為。

  「我是……是有事情要向您稟告。」江淘兒一直躊躇著要不要回頭走人。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過來些吧。」轎裡人道。

  「你過來點。」轎夫示意一直往後退的她。「我家公子請你靠近點說話!」

  江淘兒為難地看著前方湖水。

  轎夫不悅地再道:「我家主子請你過來就過來,快!」

  她一震。她怕水,她擔心失足,可是隔距遠遠是極不恭敬,轎裡人可是位大官。

  「不說,就別再跟蹤。」轎夫回身準備抬轎。

  「別走。」她忙道,鼓足勇氣走向轎子,距三步之遠後停步,顫顫地問:「請問公子是皇帝特使嗎?」

  轎裡人忽然不再回話。

  她再問:「轎裡的公子可是皇帝派來的特使?您是專程為聖上評斷哪個家族可以登上『仁義王』寶座,是嗎?」

  倏地,轎裡人掀開轎廉,異常平靜的黑瞳凝視她,道:「你認錯人了。」

  「認錯?」她眨眼。不會的,轎裡人確實就是「元奎酒樓」的那位白衣公子啊!

  「你認錯人了。」

  「可白公子明明就是被『殷家莊』的人給指認出來。」

  「白公子?」他斂眸,問道:「我有告訴你我姓白?」原來是「殷家莊」在中間作怪。

  「是沒有。但你一身白衣,宛若無瑕白玉雕刻出來的容顏俊秀無雙,舉手投足間揮灑出乾淨氣質,飄然若雲彩的純潔氣息讓我直覺認為你姓白。」

  他優雅一笑。「你真有趣,依我相貌氣質就認為我姓白。我確實姓白沒錯,只是你雖如此讚譽我,但我並非你以為的皇帝特使。」

  「你不是皇帝特使?」江淘兒皺眉,不太相信。

  白衣公子忽地瞄了眼樹林方向,若有所思,一會兒,對轎夫下令道:「走。」

  「是。」

  「不行,奴家話尚未說完,請留步——」

  「別再找我,我不是皇帝特使,聽清楚沒,別亂認人。」白公子在轎裡道,示意轎夫離開。

  「等一等!」江淘兒焦急地要阻止轎子離開。

  「請走,我家主子不想再與你談話。」四名轎夫俐落地抬起轎子,向前行。

  江淘兒忙追上前。最重要的事她都還沒說哩!「請留步、留步,我話還沒說完——」

  「別跟,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一名壯碩如牛的轎夫忽然回身一喝,把跟在後方的江淘兒嚇得彈起。

  「啊!」她驚叫一聲,踉蹌地往後一退,卻踩了個空。

  撲通!

  「水!」她駭叫。她竟然踩進湖岸邊,為了跟白公子「商討」「仁義王」如何擇選,她竟忘了注意她最害怕的水。

  「救命啊!有水!」江淘兒太驚恐了,原本還踩得到泥巴地,只是怕水的恐懼讓她方寸大亂,踉踉蹌蹌地往後踩,一滑,落到深水域中。

  怎麼會這樣?

  殷、單兩家之事竟讓她忘了最深的恐懼,尤其她鍥而不捨的重要因素是為了護住殷願啊!

  即便她總是嚷嚷著要對付殷願,要替「單家堡」申冤,可是她心裡明白,執意追蹤皇帝特使的目的是要替「殷家莊」脫罪。她害怕殷願的胡作非為會招來皇帝特使的憤怒,一旦特使查出真相,殷願不被砍頭才怪。所以她打算搶快一步說服特使協助單太爺成為「仁義王」,這樣就不會牽連到殷願。

  豈知她快被淹死了。「咕嚕咕嚕……救……救命……」

  白衣公子的轎子已消失在另一頭的樹林中。

  「咕嚕咕嚕……救命……救命……」身子一下子沒入水中,一下子又蹬出水面,她眼前一片模糊,張口想喊,水又灌進口內,這回她死定了,「咕嚕咕嚕……救、救命……」

  亂揮的手忽然被抓住。

  江淘兒就像是抓到浮木般地緊扣住那雙救命手臂。

  身子被拉出水面……她可以呼吸了。

  「咳咳咳,呼呼呼……咳咳……」她全身發顫,橫倒在一雙手臂上,她閉著雙眼,感受到自己被抱出水中。她得救了。

  「謝謝救……救命……」杏眼一睜,看到的是殷願,小嘴張著,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是他,又是他,每當在生死交關之際,每當她尋找溫暖之際,出現的總是他。

  片刻後,她好不容易發出聲音來。「你怎麼又出現了?你怎麼又在我面前?」

  「對,我來了。」殷願啞聲回道,低首望著懷裡的江淘兒,真想狠狠掐死她。

  但,捨得嗎?不就是捨不得才會動員全部的密探尋找她。

  也幸好適時找到她。

  江淘兒眼眶濕滑,不是被湖水浸濕,而是由心淌出來的熱淚。不知為何,心窩有股熱流不斷往眼眶竄,讓她好想掉眼淚。「我怎麼甩不掉你?我怎樣都甩不掉你,好奇怪,就是甩不掉……」

  「你若甩掉我,這回就必死無疑。」殷願回道,往林子裡而去,他的坐騎安靜地等候主子歸來。幸好密探的消息回報得快,也幸好寶駒疾馳的速度讓他趕上救起她。

  「也是……這回我若甩掉你了,我的性命也休矣……」江淘兒吸吸鼻子,她的手臂仍緊緊地圈住他的脖子。明明就要甩掉他,身子卻無法抗拒地緊緊偎著他。

  「只是——」

  「只是?」殷願濃眉緊蹙。

  她茫然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就是與你牽扯不清啊?為什麼?」

  ***  ***

  喀噠喀噠喀噠——馬蹄聲一路朝著儷城市集而行。

  江淘兒一路默然,與他共騎一匹駿馬。一進入東城門,殷願先向百姓買了件披風披在她身上,防止她著涼,一路上,雖然有外衣暫擋風勢吹襲,但她還是覺得冷,身子忍不住往後縮,也無可避免地碰觸到他溫暖的體溫,而身體的冷意就會被他的體熱給覆蓋掉,也讓她那顆憤怒的心逐漸地軟化。

  「殷少爺。」「元奎酒樓」掌櫃瞧見門外有匹駿馬行來,立刻迎了上去。他認得出這匹寶馬的主人。

  殷願下馬,也將江淘兒扶抱下馬。

  隨後上前招待貴客的跑堂一見殷願懷裡的姑娘,訝異地指著她。「咦,這位姑娘不就是——」

  「快帶殷公子到二樓雅房,少囉嗦。」酒樓掌櫃十分清楚「殷家莊」少主子的脾氣,要跑堂別多嘴。

  「是,小的領路,請殷少爺隨小的上樓,請。」跑堂識相地不再多言,帶貴客上樓。

  江淘兒忽然頓住腳步,搖首。「我不要上樓。」

  「你不要?」殷願回首看她。

  「對,我不要。」

  「你怎能說不要……」

  「我若和你同處一室,我的名節就完了。」

  「那就讓它完蛋吧!」殷願一彎身,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哇!」她驚呼著。「你怎麼又抱我?放開我,不可以這樣,好多眼睛在看,不可以、不可以……」她身子扭著、掙扎著。

  「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得清清楚楚!」他將她抱得緊緊,疾步上樓去。

  「怎麼可以讓他們瞧清楚了?你放下我,你快點放下我啦……」抗議聲往二樓而去,漸漸無聲。

  「哇!」驚歎、錯愕、不解,氣憤……種種不同的情緒與各種竊語卻在「元奎酒樓」內爆開。

  「那女子是誰?」這是眾百姓最大的疑問。殷願會選在「元奎酒樓」落腳,並且當眾人之面與此女親熱,是要宣示此姝的身份嗎?

  「那女子到底是誰啊?」眾人議論紛紛。

  「殷家公子心有所屬了?那女子是何來歷?憑什麼擄獲殷願的心?」

  「不知道耶。」好奇對話不斷傳出……

  「好好奇喔!」

  *** ***

  「聽著,本公子包下『元奎酒樓』,已經入住的客人請他們改住其他客棧,損失殷家全部負責,沒有我命令,不准閒雜人等進出。另外,沐浴用品準備好,購買兩套新的男女衣物後放在隔壁房。」殷願抱她進到廂房前,命令跑堂道。

  「是。」跑堂不敢多問,趕緊照辦,在儷城縣裡,「單家堡」輿「殷家莊」可是惹不起的大富商。

  「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江淘兒繼續嚷著,身子像蟲般地踢呀扭地。

  「進房。」殷願抱著她進門,關門。

  砰!江淘兒終於從他懷中跳下,卻忍不住打哆嗦,用盡氣力掙扎之後,沒力了,擋不住寒意,全身直發抖。

  她轉身跳上床鋪,抓起錦被蓋住自己冷透的身軀,但一定眼,卻瞧見他走過來。「你——你別過來。」江淘兒叫道,抱著錦被不斷住角落縮,警告道:「你你你……你不要爬上我的床!你不可以上床,不許!」

  「你沒資格反對,我上你的床天經地義。」他已脫鞋上床。

  「哪來的天經地義,才沒有天經地義,咳咳咳——哈啾!」

  殷願瞅著她。她簡直用盡全部心力在阻止他的接近,她打定主意不再與他有牽扯。

  原本以為她已經將心奉獻給了他,但此刻卻印證了她的排斥,原來兩人之間的牽繫並不牢固,他先前太過自信了。

  江淘兒感覺身子愈來愈不舒服,喉嚨好難受。「你離我遠一點,哈啾……咳咳咳……」

  他沉下臉,暫不理會她的排斥。「脫掉濕衣服。」

  「啥?」她傻眼。

  「先把濕衣服脫掉,你快著涼了,等跑堂把熱水新衣準備妥當就梳洗。」殷願壓下詢問她抵抗的理由,先把她的狼狽搞定再談。

  「可是你在這裡,我怎麼脫衣裳?而且你怎麼可以直接命令我脫衣裳?」她別開臉蛋,臉蛋發著窘熱。奇怪?怎麼不是噴出憤怒之火,而是赧然?「你走!」她捂著紅臉掩飾躁熱,一邊揮手趕他。

  「休想,我得牢牢看住你,否則你又逃了。」殷願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地失敗。

  「你不能看著我,你看住我的話我要怎麼甩掉你——呃。」她摀住自己的嘴兒,話講得太快,又把心底事給透露出來。

  「你還是一心想逃……」

  叩叩,跑堂敲門板,稟告道:「殷少爺,酒樓內的房客小的都撤走了,本店也不再收客人。熱水新衣也都準備妥當,請您享用。」

  「享用?」江淘兒張大嘴兒,臉紅如熟透的蘋果,這這這……享用?這話真曖昧,當她是盤中飧,要呈給主子的「吃食」嗎?

  「你逃不掉的。」殷願趁她發怔之際,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下床。「先淨身。」

  她回神嚷道:「不要,你放開我,放開,我要走,讓我走……」

  「沒有我的同意,你哪裡都不許去。」他抱著她走到隔壁廂房。

  「我離開為何要你同意?當初你抓我時,也沒有經過我同意——唔!」她雙眼發直,一進隔鄰廂房,兩隻大木桶已擺好,男女衣衫也放置妥當,而木桶內的熱水正散出裊裊水氣,氤氳了整間房。

  江淘兒啞聲道:「跑堂的故意放了兩隻浴桶,是要讓我跟你一塊兒淨身嗎?」

  「那就淨身吧。」

  「我才不要,我——啊!」他把她放進暖呼呼的浴桶內,江淘兒驚駭一彈,使勁掙扎,嘩啦!水花四濺。

  當水漫過江淘兒胸前時,她驚懼地彈起叫著:「水太深了!」急著要「逃」出浴桶的她整個往前傾。

  「啊!」她動作太猛太急,翻倒木桶,身子也向前栽倒。

  「小心。」殷願適時抱住她前傾的身子。她怎麼怕到心智大亂?「只是沐浴。」

  「不,水太深了,不要、不要、不要……」她喘著、喘著,全身無力地倒進他懷中。「我怕水,水不要淹過我胸口,我無法忍受水漫至我胸前,我會死掉的……會死掉的……」

  殷願憐惜地抱住她,安撫她的情緒,她居然驚懼至此。「對不住,我沒想到你對水的恐懼竟是如此之深。」

  汲取到他的溫暖,她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瞥見滿地的水,抬眼,又看到他歉意的俊容。

  殷願對她道:「你的恐懼我記住了,往後我會吩咐奴婢多準備幾隻浴桶,會順你的意思讓你沐浴。」

  江淘兒唇瓣發顫,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不經意的柔情才教她難以承受。

  他是認真地憐愛她。這股認真的溫柔,又會誘引她相信他是真誠的……「討厭、討厭、討厭……」江淘兒猛搖首。

  「怎麼了?」殷願瞧她可憐兮兮的掙扎表情,憐惜益發氾濫。

  「你不要勾引我,你不要引誘我啦,我好難受,我忐忑不安,很痛很痛……我好難受呀,你不要阻止我討厭你……」她怨道。

  「你討厭跟我在一起?」聞言,他並未動怒。江淘兒說的字眼雖然刺耳,但她的直言才能讓他掌握心思。「我做了什麼讓你生厭的惡事?你竟然下定決心離開我。」他扶她坐好,親自幫她將另一桶熱水分成兩份,浴桶內的熱水只及她腰部,讓她可以安心沐浴,小心翼翼不讓她再受刺激。

  江淘兒發怔,堂堂殷家少爺居然在幫她倒洗澡水,而且完全不顧自己衣衫也濕透,只專注照顧著她。

  心窩又暖和起來,可是一想到他跟部屬間的殘忍對話,她就想收回流瀉出的情意。

  「我聽到了,我在窗台下偷聽到你跟屬下的對話,你惡行不改,仍然使用陰險的手段在污蔑『單家堡』,用盡心機就是不讓『單家堡』得到『仁義王』之位。還有,你不僅對付『單家堡』,你也不斷唬弄我、欺騙我,把我騙得團團轉,讓我忽悲忽喜,忽爾期待,忽爾失落。你是這麼地不老實,反反覆覆的,我根本無法掌握住你的心意。我知道不老實的人不可能對人付出真心,尤其我還只是個丫鬟,你更可以端出主子的威風,想騙我就騙我,想戲弄我就戲弄我,不必有任何顧忌,只要你高興。」

  「你罵我是騙子?!」他殷願竟然成了騙子?而詭異的是他又忍了下來。

  「你是騙子,我討厭騙子,我最恨心機重的人,我不想上當,我一定要遠離騙子。」爹親誤信摯友的教訓讓她心裡有個結,讓她不敢再輕易相信人,而殷願的做法讓她畏懼。「我知道你又要使壞了,但我豈能讓你的詭計得逞?所以我去『元奎酒樓』找皇帝特使,要向他稟告事實真相,告訴他此刻流傳在外對『單家堡』的種種不利傳言全是你的傑作,是你在陷害『單家堡』,要請特使明察秋毫,並且要小心你的陰謀詭計,因為你正算計著要向皇帝老爺奪取『慈愛王』的封誥。」

  殷願閉了閉眼,深吸口氣,走向她。

  「我都坦白告知我厭惡你的原因,你可以殺了我了。」

  不,他不會殺她,連想都沒想過,即便江淘兒這記回馬槍重傷了他,他還是無法生氣,反而溫柔地幫她解開濕透的外衣,又為她拉掉腰帶,褪去衣衫。

  「你心機好重,你的話不能相信的……」江淘兒的心神全都沉浸在複雜且矛盾的情緒裡,將憤懣一股腦兒地說出,壓根兒沒注意到他正在替她輕解衣衫。

  「邊講邊淨身,浸熱水祛寒意,否則你真會著涼。」殷願由著她斥責,輕手輕腳地將她扶進浴桶裡。

  「好。」她閉上眼。身子難受得緊,一沾熱水,熱呼呼的水洗滌過疲憊的身子,是舒服了點。

  「是誰帶你走出『殷家莊』的?」殷願一邊掬水潑在她白皙肩膀上,一邊問道。

  江淘兒頓了下,呆呆地看著淺淺水波,細聲回道:「我自己飛出去的。」

  「你飛出去?」

  「是。」她點頭,卻不敢抬眼。「我在後院撿到一隻好大好大的紙鳶,以前我聽說書人提過,大紙鳶能載人飛上天去,於是我就去找繩索把自己綁在紙鳶上,想試試是否如說書所言,能被紙鳶載上天。結果真的起大風,紙鳶就飛起來,我就飛過屋頂,飛離『殷家莊』了。」

  「扯這種三歲小孩都不信的謊言,你以為騙得過我?」雖然不信她天馬行空的說辭,但她還是順利逃出去,殷家苦心訓練的護衛沒能擋住她,而且還讓她藏身在窗台下,把他跟部屬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導致她的出走。這件事顯示他的輕率,過於自負,也幸好風雲密探及時回報她出現在東城邊的消息,讓他得以順利救下她,才不至於讓她淹死。

  「總而言之,我就是順利離開了『殷家莊』,你又何必追究這麼多。」她嬌軀蜷縮在浴桶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出賣東方及的。

  「我並不會追究你。」殷願掬起水,輕輕地灑在她藕臂上。

  她卻警戒地回望他。「言下之意是你要追究幫助我的俠士嗎?糟了,那我一定要提醒他,讓他離你遠一些——哈啾!」

  他又替她加進熱水。「別說了,快淨身,不准你病著。」

  「喔。」江淘兒應了聲,然後頓了下,一個意念慢慢地鑽進她腦子裡。那是她褪掉衣物泡在熱水桶中的畫面,接著,一道熱氣直衝她臉頰,輕淺的呼吸聲也倏變濃重。

  「啊,你看到我身子了!你看光光了,你把我看光光了,啊——」江淘兒終於意識到殷願正陪她沐浴,放聲尖叫。

  他揚眉,對她的大驚小怪頗感有趣。「看光又如何,我遲早會看光你的身子。」

  「什麼話?什麼遲早看光我的身子,哪有這種事?怎麼可以看到我的身子?」

  「我現在不就瞧見你的凝脂玉膚了?」

  「哇!」她朝他潑水。「去去去,你出去,你也快去淨身,到別的地方淨身去,不准你再看著我!你快出去,不然你也會受寒的。」趕他的同時還提醒他要換洗,同樣地,她也不想他受涼啊,她就是忍不住地擔心起他來。

  「好,別潑水了,我出去,你安心淨身吧。」他笑一笑,轉身,踏出門去。

  「哇。」她又哀號。「好丟臉、好丟臉……太丟臉了……我怎麼能讓他看見我的身子呢……怎麼可以……」窘熱讓她全身泛紅,又把臉蛋埋在水中,驀地發現殷願竟能壓抑她對水的恐懼,他的魔力又一次展現。「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啦?人家不依,我好愚蠢呀,我的清白盡毀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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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1 00:47: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自從把江淘兒從「單家堡」擄進「殷家莊」後,殷願再無寧日,只是這段曲曲折折的日子,卻帶給他無比的愉悅與甜蜜。

  至此,殷願徹底領悟了,他對她沒轍,江淘兒這位姑娘是專生來克他的。

  「外界傳聞會不會不堪入耳呀?」翌日,江淘兒跟隨殷願從二樓走下,一顆心懸吊在半空中。她昨日被殷願「抱」進「元奎酒樓」之事一定廣為人知,而這種違反禮教的舉動一定引人非議,清白毀於他手上還能忍受,怕的是她又會遭到不公平的傷害。「上回與你同床共枕,結果我成了淫婦,這回被你抱進酒樓裡,且與你同房共浴,我會不會被眾人唾棄,被世人認定我這丫鬟在勾引你,又要被浸豬籠了……」她愈說愈害怕,臉蛋開始發白。

  「浸什麼豬籠,你是我的妻,夫妻共浴理所當然,誰敢說你小話。」殷願回道。

  她頓步,驚駭莫名地看著他。「妻?你的妻?」他他他……他也太獨斷獨行了。

  殷願故意摟住她纖腰,展現丈夫身份,道:「雖然尚未娶你過門,但你已是殷家媳婦,殷願的妻。」

  江淘兒閉了閉眼,壓抑劇烈起伏的情緒。別太歡喜了,他或許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別當真了,這樣的景況又不是第一回了。

  「我們回家。」他擁著她下樓,擺明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

  她默然,安靜地隨著他移動,就算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元奎酒樓」裡頭空蕩蕩的,在沒取得殷願少爺的命令前,跑堂們也掌櫃都閃身在一旁角落靜待召喚,現在見他倆要離開,趕緊送客。

  「恭送殷少爺。」掌櫃一邊送客,一邊偷看滿臉酡紅的小姑娘。這兩人……在一塊了?!

  門一開,嘩!「元奎酒樓」外竟然熱鬧極了,廣場前聚集許多擺明了看熱鬧且指指點點的百姓。

  「哇,出來了,他們出來了!」殷願擁著江淘兒出現,驚呼聲四起。

  「哎喲喂啊,真的是卿卿我我的一對……璧人。」一位打扮嬌嬈的女子又妒又忌地叫嚷。殷願少爺心有所屬的消息讓她痛恨極了,原本是來痛罵狐狸精的,但一看殷願竟是如此護衛她,連忙改口,不敢得罪「殷家莊」。

  殷願擁著江淘兒走向預備好的華麗大轎。

  「喂,很多人都瞧見他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殷少爺真要娶她?」

  「這名女子是誰?我怎麼沒見過她?」

  「咦,我好像有印象,我似乎見過她,她好像是哪一家的丫鬟。只是是哪一家的呢?」抓頭搔耳的。「想不起來。」

  「你說她是丫鬢?」有人聽到,立刻驚呼,也不管他的話沒頭沒腦的。「殷家少爺要娶丫鬟?不會吧,嚇死人了,主子真的看上丫鬢了?」

  「外面果然議論紛紛呀……」江淘兒的臉蛋埋在殷願懷裡,不敢抬起,耳聞四面八方的議論,喃喃道:「我真的變成你的人了。」

  「你本來就注定要回到『殷家莊』。」殷願將她扶進轎裡,令轎夫「回家」。

  ***  ***

  青山省太守忽然駕臨「殷家莊」。

  「請用茶。」總管忙著招呼貴客。一大清早,門房就通報貴客到。董太守獨自一人前來,並未帶著隨從,而且表情奇持,不知有何要事。

  「都下去吧。」殷願摒退奴僕,不過要總管帶江淘兒前來大廳。

  「是。」

  董太守與殷願並肩坐於首座,呷了口茶,殷願放下茶杯,問道:「太守何時對平民百姓的婚事如此關注了?竟然要問我婚配之事。」

  「因為事主兒是你,本官才會關注。」董太守回道。「現在四處都傳著你將迎娶丫鬟江淘兒,而且還會是正妻,是真的?」

  「沒錯,傳聞是真,只是……您臉上並無喜悅與祝賀之情。」殷願回得直接。他與他認識十年,殷家在暗地裡可是相當照顧這位行事算是公正的董太守。

  「少爺,江姑娘到。」總管銜命帶來江淘兒,又立刻退下。

  「淘兒,這位是太守董大人,參見行禮。」

  「董大人安好,奴婢向您請安。」江淘兒福了福身。打從回到「殷家莊」後,她都待在房裡思索著如何應付「為人妻」的後續日子,甚少踏出房門。

  「免禮。」董太守望著她,多年下來訓練出的好眼力,一眼便認定江淘兒是單純之女。「江姑娘純潔無瑕之姿,與殷少爺極相配,雖然丫鬟身份惹了點爭議,但主子娶婢之事一定會成為美談,也因此,現下不僅是儷城縣,整個青山省都討論著你要嫁給『殷家莊』少爺的消息。」

  江淘兒無奈地垂下肩,幽幽道:「其實奴婢也知曉自己身份低下,無奈殷願少爺要『強娶』奴婢,奴婢無法拒絕,可奴婢自知無格高攀殷願少爺的——」

  「住口!」殷願不悅地回道:「什麼身份低下,什麼不願高攀,本少爺不喜歡聽這種自貶之語。要說『強娶』,沒錯,本少爺想要的妻子就是你,為了公告周知,還特意帶你到『元奎酒樓』居住一宿,就是要讓皇朝百姓們知曉你江淘兒將會成為我的妻。」他不再與她周旋,也不再與她囉嗦,直截了當把他丈夫的身份給端出來,否則他這個「騙子」永遠都得受到她的質疑。

  江淘兒呆住。原來殷願故意帶她到「元奎酒樓」,就是要塑造她是妻子的身份。

  無形中,她又中了他的陰招,只是這個陰招,她該喜還是該悲呀?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生米煮成熟飯了。」她傻愣愣地開口,名分就這樣定下。

  「是無法改變了。」董太守僵硬的臉皮一抖一抖地。成為殷夫人,她居然不悅。「江姑娘似乎不太高興?為什麼?還是說,你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擔心禍及殷願?」

  「我闖禍?」江淘兒傻眼。

  殷願臉色一沉。「出了什麼事?」

  「這就是本官找你的原因。」董太守在青山省為官十年,這十年來常得殷家照應,所以他一接獲對「殷家莊」不利的訊息,連忙前來警告且商議應對之法。「有人要對殷家不利。我在子夜時分接到一道奇怪的命令,久居京城的龍郡王忽然發文要本官調查『殷家莊』的底細,至於原因,並未說明。而近幾日,我在京中的好友亦暗示我,皇上似乎真的派遣一名特使前來到儷城縣,而江姑娘曾經到處找尋特使之事也是實情,這不免讓我將兩件事情兜在一起,懷疑是否『殷家莊』將皇帝特使給惹惱了,所以朝廷方面開始在查究『殷家莊』。」

  江淘兒臉色刷白。

  「另外,郡王還要我特別調查『殷家莊』是否養有密探,是否派遣細作潛伏在朝廷內部,監視著聖上的作為,倘若為真,『殷家莊』對朝廷如此不敬,這條罪行可是會讓『殷家莊』面臨腥風血雨的下場。」

  「沒有密探這回事。」江淘兒想都不想地為殷願說情。「請太守幫殷願申冤,『殷家莊』的人個個為人正直,殷願從不做暗事的——不,殷願會做暗事,但全是默默行善的暗事。太守明監,『殷家莊』為善不欲人知,殷願行善佈施從不願敲鑼打鼓到處宣揚,所以百姓們幾乎不知,但我很清楚啊,殷願可是好人好事的極致代表!或許皇上可以將『仁義王』頒授給『單家堡』,但另一個『慈愛王』之爵位就極適合『殷家莊』。」她居然為了殷願而扯謊,而且還是扯下漫天大謊,違逆她向來的習性,臉不紅氣不喘地為殷願說情。「稟太守,『慈愛王』是仁慈且愛人之聖者才有資格爭取,殷願恰巧適合這個爵位,請您代替殷願向皇帝美言幾句,也千萬不要誤會殷願。」她不能噁心,不能吐出來,要鼓吹殷願的好,這樣才能助殷願逃過一劫。

  「本官與殷願交情極深,自然知曉殷願的優秀,只是……跟我說這些沒用……主要的裁決者是皇帝特使,但是皇帝特使不知道何故,想找殷少爺的麻煩。」

  慘了,她上回真的惹惱皇帝特使了,特使會想對付「殷家莊」,她確實是導火線。

  「後續處理只有請殷願自己來。」董太守歎了口長氣。「其實本官也是冒著被砍頭的危險前來示警,但我幫不上忙的,殷願,你好自為之。」

  「多謝,我會小心處理。」殷願深瞳閃爍著陰沉之光。

  ******

  一前一後,殷願走在前,思量著。可笑,他都尚未對皇帝特使見死不救的行徑加以報復,他倒先反咬了一口,而且還利用淘兒的無心之舉,查出「殷家莊」在朝廷布設密探細作之事。

  江淘兒低頭走著,滿心愧疚地跟隨在後,步屨沉重。雖然疏落有致的花草灌木譜出一條香之道路,置身其中該清心,但她很鬱悶!

  「如果我淹死了,特使或許就不會發怒,也不會延及『殷家莊』了。」她懊惱道,不知為何,在他身邊總會發生天崩地裂之事。

  殷願停步,回身看她,道:「倘若不幸你真的溺水而亡,我保證特使將成為祭品,而我也會再一次下水找你,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抓住你,與你同在。」

  她重重一震,這話,令她動容,只是……

  她垂下眸。

  「倒是你方才大力稱證我的優點,為何?想贖罪?」殷願對她的大肆巴結忍俊不禁,沒料到她會說出違背良心的反話來。

  「我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會說出那麼多的謊言,我只知道要替你脫罪,就怕你被砍頭。」她承認自己方寸大亂,明明視他為騙子,但一聽到他性命堪虞,就無法自持地想護衛他。

  「也許是你喜歡我喜歡到連本性都願意捨棄了。」他提點她。

  她一震,差點放棄了不要隨便相信人的戒律。「我才不是喜歡你呢,我只是覺得……覺得……這回是我闖下大禍,我必須彌補,畢竟我害到你,因為我欠考慮,在義憤填膺下把你拱出去,結果惹得皇帝特使大怒,禍從天降。」她愈說愈沮喪。

  「別難過了,殷願是該受點教訓。」一道聲音響起。

  「東方及?你怎麼來了?」她大驚,殷願會殺死他的。

  「你還敢現身?」殷願冷睇他。

  東方及微笑著,毫無畏懼地走近,道:「到處都在傳聞殷願要娶丫鬟的美事,我怎能不來瞧瞧究竟。」

  「還瞧,若非你帶她離開『殷家莊』,事態也不會變得如此複雜。」殷願沒好氣地道。

  「我說了,不是東方及帶我走的,你別冤枉他。」江淘兒還是急著為他脫罪。

  「沒關係,就承認吧,我的作為向來瞞不過他,他早算出是我帶你離開『殷家莊』,所以他應該要感激我。」東方及討賞道:「因為我的協助,促成了一樁美事,兩位應該喜上眉梢,包給我一個大紅包,但為何淘兒姑娘卻是愁容滿面的呢?」

  江淘兒撇撇唇,開始將殷家即將面臨的災禍說出來,也將自己向皇帝特使告狀之事全盤托出,現在不僅告狀不成,她還差點淹死,甚至惹得皇帝特使惱羞成怒,居然要對付「殷家莊」。

  「而你就是災禍的起源!」殷願直指扮無辜的東方及。

  「我是為了讓兩位走得長久,才使出『小別勝新婚』的詭計,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會冒出個皇帝特使來,引發後續整個失控,也不能全怪我吧?」東方及聽完後,更覺無辜,「倒是你真精於算計,早就養了個太守高官,讓你可以早一步接獲不利消息好防堵事態擴大。」

  「殷願,你別亂怪人,東方公子並非災禍的源頭,真正惹禍者是我,是我害你陷入死劫之中的。」她沮喪極了。

  「其實若逃不過,那就死吧,沒啥大不了的。」東方及涼涼道。

  「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詛咒殷願!你也是惡魔!」江淘兒氣惱地瞪他,憤怒得想掐死他。

  東方及笑了。「哎呀呀,你好護衛殷願呀,果然是殷願的妻。玩笑話,我方才說的只是玩笑話,你別生氣,況且殷願豈會乖乖就擒。」

  「你——」她跺腳,又羞又窘,罵他反被取笑。

  「好了,別鬧了。」殷願思忖著反擊之法,新仇舊恨,這回絕不會讓皇帝特使好過。「淘兒,你見過皇帝特使的真實相貌,你先把他的模樣畫出,我要把他的底細給查清楚,再找令他消火之法。」

  「是。」三人轉住書房,取來畫具後,江淘兒將皇帝特使白公子的模樣精確畫出。

  畫畢,圖像交予殷願,江淘兒咬了咬唇,道:「其實……要解決這件事並不難,皇帝特使是因我而遷怒『殷家莊』的,換言之,只要把我送去給特使治罪,殷家再言明全是我自行主張,把全部的罪過推給我,而我也扛下罪行,如此一來殷家就可以逃過此劫了。」

  「渾話!」殷願斥道,用手指彈了下她額頭,神情難看地輕罵:「你善良到腦筋不清楚。」

  「什麼呀。」江淘兒揉著微疼的額頭。「你生什麼氣,我只是把最好的建議提出來。」

  「不許你有代我受過的念頭,不准!」殷願臉色難看地警告她。

  她看著他,不答。

  「說話,我要你答應不准亂來。」

  「喔。」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她應聲。

  「嘖嘖嘖……好美的畫面呀,打是情、罵是愛的戲碼就直接在我眼前上演,真漂亮,兩位倒是愈來愈不避嫌了。」東方及搔著下巴說道。

  「什麼呀……」他戲謔的言辭卻換得江淘兒的苦苦一笑。

  以為殷願會捨棄她來保護「殷家莊」,但他沒有。

  明明山雨欲來的恐怖感覺已瀰漫了「殷家莊」,但殷願反倒更加守護著她。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抓住你。」

  這句話令江淘兒動容,也不斷在她腦中盤旋,甚至烙印進了她的心坎裡,讓她想再相信他一次。

  「所以——」她粉拳緊握,道:「我還是要出去,我要去找白公子,我要救殷願!」江淘兒做了決定。

  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江淘兒見四下無人,走到她事前就尋到的小門,偷偷溜走。

  這回,沒有人攔下她,她腳步未停地狂奔出去。

  風聲颯颯,在黑夜裡,一盞燈驀然亮起,映照出殷願的俊容來。

  ***  ***

  熙來攘住的街道,熱鬧得很,明明已經離開儷城縣,轉到隔鄰的風味縣,江淘兒還是只能低著頭。沒想到江淘兒這名字還真是風光,到處都在討論她,並且都認定她是殷願的妻子。

  「不會吧……」她才咕噥著,耳畔就又傳進人們的討論聲。

  「江淘兒真是幸運,就這麼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氣呀。

  「江淘兒是何來歷,怎麼會被大富商殷願少爺給看上哩?我曾聽聞她是個丫鬟身份,且不是出自『殷家莊』,那麼她究竟來自何處啊?」真詭異的身份,妒啊。

  「『殷家莊』家風向來神秘,是很難套問出江淘兒的來歷。」

  「我有個親戚是『殷家莊』裡的僕役,我死求活求的,他總算偷偷告訴我,江淘兒是突然冒出來的,其實殷家人也不知道她打哪裡來,總之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殷家莊』。」

  「胡說八道的吧,哪有人會突然蹦出來?!」

  「也許是天仙下凡哩……」哈哈哈……「痛!」咬到舌頭。

  「活該,胡言亂語的下場。不管江淘兒從何而來,她是殷願媳婦這事已經無庸置疑,咱們外人也不該再胡言亂語。」

  真的無庸置疑了嗎?流言一句句地飄進江淘兒耳裡,但捫心自問,自己並未下定決心要嫁給他呀,縱使她真的很喜歡他,而殷願也展現對她的在意,可是……可是……她仍質疑。

  還有,「單家堡」為何都沒有動靜?她的名字已經公諸於世,按理「單家堡」應該會向「殷家莊」討人,或者登門詢問清楚狀況才是,但沒有,「單家堡」完全沒動作,這也讓江淘兒不明就裡。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道:「別管『單家堡』了,『殷家莊』的毀莊之災要先解決。只是要怎麼解決呢?」五天過去了,她一路走著,忍受各種各樣的流言,還要提防殷願追來,最慘的是,她問不到皇帝特使的行蹤。

  再拖下去對「殷家莊」更不利。怎麼辦?

  江淘兒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尋人之法,終於,她決定豁出去了。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用力地、使盡全身力量大吼道:「白公子,奴家找您,您若有聽見,請您快現身吧!」這是她無計可施下的唯一辦法。

  「嚇!嚇死人了!什麼白公子?你突然叫這麼大聲要嚇人呀!」她的獅吼功惹得行人紛紛退避,不解她忽然大叫的用意。

  「白衣公子、白公子,你認得出我聲音的,請您快現身吧!小女有要事相稟,白公子——」

  「她在喊誰呀?」

  江淘兒走到哪吼到哪。「白公子再不現身,小女子也就不客氣了,您再不出來,我就把你的身份報出來,白公子——」

  「到底是在找誰呀?她瘋了嗎?」

  江淘兒使盡吃奶力量到處嚷嚷:「白公子——出來!」

  「你真好玩,不僅像是到處亂闖的無頭蒼蠅,現在又學會獅吼功,到處召喚獵物,真是嚇人的丫頭。」東方及忍笑的聲音自角落處冒了出來。

  「東方公子,怎麼是你……你怎麼找得到我?咦,你拎著的人是誰啊?」東方及拎著一個身高與她差不多的小公子,一身瀟灑的男子裝扮,容顏還俊美過了頭。「他——是男是女?」江淘兒一見就心生疑惑。

  「他是『白公子』,一個喜歡盟主旗且作著武林盟主春秋大夢的少年英雄。」殷願的回應隨後響起。

  江淘兒臉皮僵住,顫顫開口:「殷願,你也來了……」

  「我豈容你逃離第二次。」

  「這麼說來……你掌握了我的行蹤?」

  「沒錯,我一路跟著你,也想看你要用什麼法子引出皇帝特使,沒想到……」他搖首。「竟是這麼可笑的辦法。」

  「你真的一路跟著我?」唉,認命了,真的甩不掉他。江淘兒的話鋒轉到東方及身上。「怎麼回事?這位『白公子』是怎麼了?他似乎無法動彈,還得要東方公子拎住才能站立。」江淘兒好奇地看著不說話、還努力瞠目怒瞪東方及的漂亮小公子。

  「『他』是無法動彈,而且也不能讓他動彈。」東方及笑道:「這位『小白公子』很不自量力,老是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的王者,我擔心『他』鬧笑話,先給『他』下了藥,讓『他』暫時全身乏力,無法開口,由我擺佈。」

  「原來如此……只不過,『小白公子』和皇帝特使白公子同姓耶。」江淘兒天真又疑惑地說著巧合之處。

  殷願深瞳閃著異彩,道:「就因為都姓白,才要帶著『他』。『他』可是咱們的救命符——」

  「殺!」一道掌氣忽然出現,朝江淘兒急射而去,江淘兒渾然不知,只在思考殷願是什麼意思。

  殷願感受到週遭氣息的波動,想都不想先擋在江淘兒面前,也接了掌氣。

  「唔!」殷願發出悶聲,退了幾步,發現來人武藝高強。

  「怎麼了?」江淘兒看見殷願忽然被震退,並且臉色發白,一驚,又瞧見一名中年壯漢表情冷肅地竄出,還朝她揮掌而來,「那人要做什麼?他要殺我嗎?」她叫。

  「小心!」殷願又衝上前抱住她,要替她擋住掌風。

  「會打到你的!」他用身子護住她,會受傷的。「你不要打他——」

  砰!東方及擋住壯漢,出掌將壯漢逼退。

  「好強的身手。」東方及神情冷了。

  「你很痛嗎?」江淘兒急急抓著殷願手臂,瞧他臉色慘白,心痛極了。「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緊?」

  「沒事。」殷願微微一笑。

  大漢冷道:「你們膽敢抓『小白公子』,那麼江淘兒就要承受相同之苦。」語落,大漢又竄向江淘兒,儼然打定主意要擒她、傷她。她傻愣愣地,不知如何反應,只覺得大禍將至。

  「你休想動她。」殷願又一次將她卷在懷中,大漢的掌風又一次直直朝殷願背上擊去。

  「不!會打死人的啦!」江淘兒眼見大漢硬鐵般的掌心就要打到殷願的背部,急著要跳出來護衛他。

  「你別亂動。」殷願硬是扣住她,拉她退後,擺明就算致命的掌氣轟來,也由他擋住。

  「不要這樣……」她驚恐至極,上窮碧落下黃泉這話真是不吉利,她才不要他死去。「我好喜歡你的,我絕對不許你受傷,不可以……」她掙扎著要反過來保護他。

  「我也不許你受到傷害!」殷願擁著她再度躲過大漢追擊,傾盡生命護衛她,視她比自己性命還重要。

  「不要,不能傷到殷願……」

  轟!東方及又適時擋住大漢的掌氣,殷願也成功將江淘兒帶到較安全的地方。

  呼呼呼……氣喘吁吁……

  怦怦怦……心跳如擂鼓……

  「殷願……」江淘兒凝視他,此時此刻,對他再也生不了任何的質疑。

  四周,變得安靜無聲,原本圍聚的百姓在打鬥之時開始被趕走,並且威嚇不准偷窺。百姓嚇壞了,逃之夭夭,而街上也瞬間變得安安靜靜。

  又一會兒,一頂華轎行來,停下。

  「公子,閒雜人等都撤走了!」轎夫向轎裡人稟告著。

  「是白公子。」江淘兒認得那頂轎子。「你出現了,你終於出現了!」

  殷願將她護進羽翼中,朝轎子道:「淘兒四處找你的做法果然讓你無法忍受,逼得你現身了。」

  「呀!原來這又是你的詭計,所以你才讓我到處亂找白公子。」江淘兒總算瞭解他為何會放她出莊,原來是想誘引白公子出現。

  「嗚嗚嗚……」開不了口的「小白公子」忽然嗚嗚叫。

  東方及拎著「小白公子」走到轎子前方,似乎在示意些什麼。

  「殷願,你還不束手就擒,還敢跟我閒扯。」轎內的白公子不贅言,冷厲喝聲。

  江淘兒慍色道:「白公子,你的行為不正,怎麼可以殺人呢,還命令我們束手就擒,我們又沒犯錯,為什麼要傷害我們。對了,這其實是你第二次傷人,堂堂大官,竟然草菅人命。」她抬眼望著殷願。「幸好殷願護著我,我才沒事,但他受傷了,都是你害的。」只要想到方才驚心動魄的場面,就腳底發涼,只是經過此事,她對殷願的種種質疑確實煙消雲散。

  轎中人道:「我並沒有草菅人命。一,江淘兒好大的膽子,竟敢四處宣揚我的身份。二,她竟敢向我干涉說項『仁義王』之事。第三,既然已知我的身份,卻敢斥責我,你們如此大膽,自然該付出代價。」

  「這樣就要殺人,心胸真狹窄!」江淘兒不敢置信。

  「大膽,竟又出言不遜。」轎夫聽不下去,回斥道。

  殷願陰幽地出聲:「白公子,那你眼見江淘兒落水,卻見死不救,是否也該受到懲罰?」

  白公子沒回話。

  四名轎夫相覷一眼,倏地疾衝上前,要將東方及、殷願、江淘兒擒下。

  「站住!」殷願倏道。

  「嗚嗚嗚……」被東方及拎到最前方的「小白公子」喉嚨被扣住。

  「若要讓『小白公子』跟著一起喪命,那你就動手吧。」殷願放話。

  「停!」轎裡人一喝,四名轎夫立刻停步。

  「嗚嗚嗚……」「小白公子」又氣又惱地扭來扭去,但就是扭不出東方及的箝制。

  「好奇怪,為何『小白公子』可以讓轎裡的白公子斷了殺念呢?」江淘兒將一切看在眼中,隱約覺得事情不單純。

  東方及笑咪咪地開口道:「『小白公子』姓白,皇帝特使亦姓白,白特使願意為了『小白公子』而命令手下不許動手,這兩人關係為何不言而喻。」

  殷願直接解謎。「他倆是兄妹,是血濃至親,白公子疼妹如命,自然捨不得她受到一絲傷害。」

  江淘兒懂了。「『小白公子』女扮男裝。」難怪俊美到不可思議。

  轎內的白公子陰冷道:「殷願,你有能力把我跟她的關係調查得如此清楚,可見得殷家豢養密探一事為真。」

  「是真的又如何,本少爺已掌握住救命符,你輸了。」殷願不客氣地談條件。「你曾傷我的淘兒,又想滅我殷願,但我要提醒你一事,你鍾愛的妹子在武林到處搗亂,已得罪了一群武林人士,追殺令已經準備發佈。不僅如此,橫在眼前的是她的性命已經掌握在我們手中,你已無路可走。現在,你我各退一步,條件交換,我保『小白公子』平安,也保『小白公子』可以順利闖蕩江湖,但你不許再計較『殷家莊』之事,兩造和平相處。如何?」

  轎裡人沉默著。

  「嗚嗚嗚……」「小白公子」繼續努力掙脫箝制,還是徒勞無功。

  東方及見白公子不答,笑道:「白姑娘,你命休矣!」

  「成交!」轎裡人旋即開口。

  「成交!」殷願語落,東方及立刻將「小白公平」一送,讓四名轎夫接住。

  東方及再彈出一瓶藥罐,也給了承諾。「解藥拿去,此後『小白公子』可在中原武林生存,不會受到傷害。」

  「走。」白公子令下,轎夫將「小白公子」送進轎子裡,全部退走。

  「呼,沒事了嗎?」江淘兒大大鬆了口氣,無力地偎進殷願懷裡。「我們得救了。」

  「是沒事了,幸好你的白公子畫像讓我找到他的弱點,讓風波得以平息。」殷願愛戀地看著她、抱著她。

  「很好,你們同舟共濟度過了生死關,只不過……我為什麼要負責『小白公子』的安全呀?」事後,東方及發現自己無故攬了個大責任。

  「那是你愛作怪的下場。」殷願回以一句,擁著江淘兒轉身走。

  「啥?你在說什麼,你是笑我自作自受?」東方及尾隨問明。

  「沒錯,你是自作自受。」殷願再回。

  「你不要這麼說東方公子啦,他可是協助我們的救命恩人耶,況且我們鬧出這麼多的風波,還老是面對生死交關的考驗,不也是自作自受的一種?」江淘兒插嘴道。

  「我承認是自作自受,誰教我愛上你。」殷願道。

  「愛上我?」她啞聲,臉紅透臉。

  「我很愛你。」殷願再道。她的俏容要炸開來了。

  「哈哈哈……」東方及大笑著。

  江淘兒臉紅如桃花,就這麼一路窘赧地返回「殷家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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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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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1 00:47:32 |只看該作者
結束
  
  「總要給個交代吧?」江淘兒對殷願堅持著。「我們一定要給『單家堡』一個交代,畢竟『單家堡』花費巨款買下我,我卻離開單家,恩情未還,心有疙瘩。再說若非『單家堡』行善買下我,你也不可能遇見我。」

  「好,我給交代,我答應不再破壞『單家堡』的『仁義王』美夢,另外再償還一千兩黃金,換成是我買下你,買下你這位淘氣兒。」殷願同意之因是不想讓她對單家心有負擔。

  她撇唇道:「嚴格說來,我是被你搶來殷家的。」

  「是搶還是買,由我決定。總之我替你還清單家恩情,你已經屬於我。至於單家,得到這筆錢,還得到我不擾亂『仁義王』之夢的承諾,該向我叩首謝恩。」

  「你真壞耶!」她啐道。

  「等一會兒,我就親自寫信告知『單家堡』你已是殷家人。我非常確信,一心要爭取『仁義王』的單家不會再橫生枝節,只會啞巴吃黃連地默默接受這個事實。」

  「殷願,你真的很壞耶。」江淘兒無力地道,他的陰沉性格還是不改,看來她還是得要緊緊看住他。「啊,對了,薛又星姊姊的去向呢?你可有動用殷家密探幫我探查她的下落。」

  「有,離開『單家堡』的薛又星也一樣平安,探子回報,薛姑娘應該也會得到很好的歸宿。」

  「應該?你不能確定嗎?」江淘兒又面露擔憂。

  「好,我確定她有好歸宿,即便頭銜是壓寨夫人,但一定會過得很快樂。」

  「什麼壓寨夫人?好恐怖的頭銜呀!」江淘兒嚇一跳。

  「我再慢慢告訴你。」

  「我現在就要聽。」

  「現在?現在不行,現在我想親親你。」殷願立刻掬起她的下巴,擒住她的櫻唇,四唇緊貼,纏綿著,不斷不斷纏綿著……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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