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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風流非得已(索情三公子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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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5 06:09: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有容 - 風流非得已(索情三公子之二)

看吧!誰叫他把大把時間花在細菌病毒上,
連女人都“吃方便”的,
現在想要認真討回這多年前拋棄它的女人,
簡直像是隔了幾座太平洋:
先是到她廣告公司露“費司”,
即使賣肉搏感情,佳人還是裝死裝到底,
逼得他死馬拿來加減醫,
姑且聽聽黑新伯教他的這招撇步,
說什麼像蜜蜂蝴蝶看到大紅花、
蒼蠅看到一陀黃黃的給她撲上去就對了,
管她是什麼駝鳥性子、烏龜親戚的,
保證黏到她ㄍ一ㄥ不下去,
帶著兒子讓他討一送一作成好買賣……

男主角:關子熙
女主角:梁依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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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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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5 06:09:13 |只看該作者
   有容

  這陣子一直都窩在老家「享清福」。每天一覺醒來,就為自已點燃香精燈的臘燭,然後盥洗去,待回來時,房間裡充滿了玫瑰花香,這就是一天的開始。

  唔……老實說,有時覺得自己是個有些些孤僻的人,我很能享受一個人的時間。可有時候,卻也會自問,這樣的日子是不是有些單調?很多人會認為我很怪,是嗎?唔……可能吧!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回家的日子再怎樣單調、無聊,我還是可以過得怡然自得。

  說到這個,我想起這陣子的消遣——製作桂花茶。

  秋冬之際是桂花盛開的季節,隔壁阿婆家種了一棵兩、三公尺高的桂花樹,枝芽上滿是細碎可愛的乳白色桂花。那天我心血來潮,照著在電視上看來的花茶DIY,自己也去採了一大把試試。第一、二次失敗,火候控制不對,好好的桂花給烤得「臭火乾」,壯烈犧牲了。

  但愈挫愈勇的我又去向阿婆要了一把,然後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把—如果再失敗,那就不再玩了,饒了那些桂花吧!

  沒想到第三次……嗚……實在太感動了!我竟然、竟然成功了!成功後,我就比較敢大膽的多做一些。上一回還拿去送朋友,朋友拿她到外地買的泡給我喝,結果竟然是我的桂花香哩!哈哈哈……(有容得意忘形中。)那一天在翻看日曆時,才有些遲鈍的發覺到這一年竟然快結束了!在二OO一年的年尾,寫這篇序格外的有感觸。

  這一年發生了好多事。大學混畢業了、祖母往生、大學裡一位敬愛的老師也往生……好像傷心事比開心多,不如意的事格外的令人心傷。

  不否認自己是個很情緒化的人,我很容易滿足快樂,卻也容易難過郁卒,二OO一年再過一天就結束,邁入二OO二年。在未來的一年,我許下心願,願大家都平安、快樂!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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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5 06:09:3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家靜謐的咖啡廳裡。

  即使在角落的座位,兩位漂亮的美女依然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如果是常翻閱雜誌,或是活躍於上層階級宴會中的人,對她們一定不陌生。

  一頭俐落短髮,臉上總是揚著朝氣笑容的這位,是文藝界有名的女作家,也是某知名女性雜誌的負責人,向巧凡。而一束直髮風情,長得盈盈楚楚,彷彿林黛玉再世的纖細美人,則是廣告界的名人,梁依絪。

  說起梁依絪在廣告界的名氣,那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打從她策畫的第一支化妝品廣告問世後,她就成為廣告受歡迎的保證。非科班出身,僅在大廣告公司待過兩年左右的她,堪稱廣告界奇葩!

  連箸數支叫好叫座的廣告之後,梁依絪這三個字已然成為各企業爭取合作的對象,甚至外國廠商、國際影星都欲與之爭取合作。

  這兩位名人雖各有各的領域,可卻是手帕交。今天的聚會不為別的,正是為了向巧凡手上的「藏在心底的愛戀」書系而來。

  這是一個以名人的愛情故事作參考的書系。向巧凡是個有職業道德的作家,她寫別人的故事從來不用本人的名字,更不會向一些八卦雜誌透露些什麼消息,或有意無意的撥出一些弦外之音引人遐思。

  因不這樣的職業道德令許多重隱私的名人放心,樂意她將他們的親身經驗用文字成就一篇篇動人故事,因此到目前為上,她找的合作對像尚未有拒絕她的。

  連著數本書的暢銷和排行榜上的肯定,向巧凡更努力向手帕交施壓,起碼要壓出些什麼。

  像梁依絪那樣的大美人,要說她活到二十四歲,感情仍一片空白的話,打死她也不相信!」別說別的,光是追過她的男人,把名字全編號排在書上,也許都可以集結成冊了!

  「喂,小細,我要的東西。」向巧兒擺出今天非得交出東西來不可的表情。

  「你今天要是不把你的愛情故事大綱交出來,以後我就每天到你公司堵你,絕對纏到你無心策畫為止!」

  她知道梁依絪最近正忙著幾個大Case,每天忙得一天巴不得有四十八小時可用。她若真去堵她,她不精神分裂也變成神經病!

  可依細也真不夠意思,她這名人故事老早點名點到她,但她就是可以以個「忙」字給拖到現在。

  梁依絪溫柔一笑,從文件夾中拿出一疊東西。「東西不給你,我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的。」

  「識相。」向巧凡喜孜孜接過來。

  「你答應過我的,不向外界透露這故事的主角是我。」她的初戀有太多傷口,更有個秘密,她不願故事成冊之後,麻煩也跟著來。

  事情過了許久,在這六、七年中也不見任何麻煩,她的疑慮只怕是多餘,可凡事仍小心一些好。

  「好朋友那麼多年了,還信不過我?」

  「就是因為信得過,我才把故事交給你。」說著她看了下表,「巧凡,我三點還有個會要開,改天再聚了。」她起了身,今天出來只是為了把東西親手交給她。「故事大綱若有問題,再打電話問我。」

  「找得到就好嘍!」她向她揮了揮手,目送她離開。

  向巧兒還捨不得離開,忍不住先睹為快的看了感情世界一向神秘的廣告奇才梁依絪的  Love  Story……

  暗戀一個人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代價之高是我在聽聞別人的暗戀事跡時無法想像的,直到我遇到了……X,一個二十三歲,耶魯醫學系博士班學生。

  他很高、很帥,冷冷的俊俏臉上有著一雙玩世不恭的眼,那種以著一雙冷眼透析世事的神態,套句好友Jean看到他時所說的話——他怎麼那麼跩啊?可真X媽的帥呆了!

  第一眼,我就為他心動了。

  認識他之前,我是個平凡的女孩,儘管念的是一流的學校。

  在美國,華人和美國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美國人對於孩子的課業不會太苛求,可是華人的爸媽會。

  好像打從我上小學後,爸媽就一刻也不鬆懈的逼著我用功讀書。

  用功的孩子成績本來就比一般人優秀,也因此,我在升學方面一直都很順利,—念的都是一流的名校。可除了一張張優秀名校的畢業證書外,我不知道個人的存在價值是什麼?因為除了唸書之外,我無法觸及外面的世界,我的人生都是父母安排好的。

  相信嗎?從小到大我沒為自己選過一件衣服、一雙鞋子,甚至是頭髮上的夾子。即使我想給些什麼意見,最後的結果也是會被推翻掉。大概是因為這樣,我養成了依賴人的習慣,不管是父母、週遭的好友都是我依賴的對象。

  我不知道,這是我的人生,抑或是他們的人生。

  十七歲高二那年,我又越級的申請到人人眼紅的耶魯醫學系。在那時有一場迎新舞會,我被學長姊強迫參加,然後在舞會中,我遇上了X。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我在三年前就知道他了,那是在一個頒發優秀學生獎學金的場合裡,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他了!

  很難想像吧?一個十四歲少女竟然會喜歡一個二十歲的男生,而且是暗戀。可是喜歡這種事—很難透過科學的方法分析得出個標準答案。

  在舞會中,從學姊愛慕的眼神和學長那羨慕又嫉妒的語氣,我知道他在學校很有名,成績好又能玩,最重要的是裡異性緣超好,交往過的女孩多到令人眼花撩亂,而且個個都是美女。

  也就是說,我暗戀的人很花心,那我還有機會嗎?

  雖然我長得不差,但面對異性總會臉紅心跳、手足無措,也因此,那晚來約我跳舞的男生有很多,可我都拒絕了。

  生平第一次自己作決定,我要把我的第一支舞交給X,儘管聽說他很花。

  下定決心後,我大膽的把視線往他的方向看。那一晚他一直沒下舞池,只顧著和他的朋友聊天,我那麼注意他,沒道理漏掉他的任何舉動。

  回頭啊!回過頭啊……我努力的在心裡吶喊著,聽一個習佛的長輩說,人的「念力」力量很大。所以我祈求他回個頭,應該不難吧?

  我努力在心中吶喊,終於有了效果!他終於回過頭,當他觸及我的視線時……

  噢!老天!我終於知道什麼叫「萬馬奔騰」!

  儘管緊張到快不能呼吸,我還是努力的告訴自己,千萬要沉得住氣,否則第一支舞就永遠交不出去了。可X在看了我一眼後,又別過頭去。

  這不禁令我有些沮喪,我的條件……是不是還達不到他以往交往對象的等級?

  後來他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我以為他要離開了,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勇氣,直接追著他過去。

  「我……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嗎?」一鼓作氣可以使人勇氣倍增。

  我的心在狂跳,表面上又要裝出沒事的樣子,可紅得快可以煎蛋的瞼很難不讓人家知道我的緊張。接下來,一陣考慮似的沉默令我覺得像在接受審判。

  我努力的想數清楚心跳次數以分散注意力,要自已別在他的沉默結束前昏倒「好啊,可是你可不可以到外頭等我上完廁所?」

  廁……廁所?我像個呆子似的看著旁邊那一個個排列整齊的尿斗……這好像是給男生用的哦,女生不可能飛簷走壁的站在牆上方便吧……

  天!我竟然一鼓作氣的給跟進了男廁,慢半拍的我這才發現情況不對。

  啊……為什麼我會在這種地方邀舞?這種奇怪的行徑,怪不得他要考慮那麼久!

  我和X的開始,是我先有動作的,可接下來的一切就全是他主導。

  舞會的當晚我多喝了幾杯,他送我回他住的公寓,然後吻了我,接下來的一切在我沒有拒絕的情況下,就那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十七歲嘗禁果會不會太早?我不知道。打從認識X後,我平靜的日子全變了,很多想法和價值觀未和以往的取得平衡,至今仍混亂著。

  在前波混亂未平息前,又一樁更混亂的事發生了!那就是——。

  我懷孕了!

  懷孕?老天!我自己都還是個小孩,我該怎麼辦?而且,我身邊根本沒有人可以商量。我的媽媽是個非常保守的人,不必問她都知道她會要我怎麼處理。因此,這件事不到必要,不能讓她知道。

  而自從舞會之後,我和X並不常聯絡,趕著完成論文的他不太有時間理我。我因此而猶豫著要不要找他?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X一樣忙,我一樣只能看書打發時間,在心中為著懷孕的事暗自煩惱。直到有一天,爸媽把我打扮得很正式,帶我去參加一個飯局。

  席間,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不斷的打量著我,那種眼神很……很淫穢,我覺得他眼中的我,好像一絲不掛!我努力的忍住離去的衝動,好不容易飯局終於結束了。

  那男人和我們在分手的時候,還不忘批評了我。

  「很漂亮,可惜太瘦了。」他那令人作嘔的眼神又往我身上飄。「梁先生,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呃。」

  事情?什麼事?我直覺他口中的「事情」和自己有關係。我狐疑的看了一下爸媽,可他們倆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一般,低垂下頭。

  當晚深夜,在我經過父母房間門口時,我終於知道那飯局的真正目的了!

  我父親的小公司快倒了,他急需要一筆錢周轉,於是他選擇犧牲自已女兒的幸福,來獲得周轉金!

  夜深了,可我卻睡不著。奇怪的是,軟弱的我並沒有哭,大概是被最親的人出賣,因此哭不出來了吧?!我留了書出走,自然而然的就跑到X的公寓找他。我想,目前我能找的也只有他。都這個時候了,也該是把懷孕的事告訴他了。

  凌晨兩點多,透過公寓內的燈光和交談聲,我知道X還沒有睡。但這麼晚了,他房裡怎會傳出女人的笑聲?那女人的聲音很熟,像是X好友「沙」的聲音。

  他們甚至後來有這樣的對話。

  「X,像你這樣的男人不是也有一大票女人主動投懷送抱嗎?不會哪天像威廉一樣,給人以『懷孕』招數給拐進禮堂了吧?」

  老實說,我不該評論偷聽來的話語的,可那女人的話卻令我不以為然,忍不住在心裡想,婚姻是神聖的,一個男人願意和一個女人進禮堂,那該是心甘情願,既是心甘惰願,又怎麼用「拐」這個字?

  「你說呢?」

  「得了!你這種視自由比生命更重要的男人,要是有女人想用這招套牢你,你大概會出筆墮胎費當分手禮吧?」

  X的沉默令我心涼了……

  墮胎費、分手禮?剎那間我心中所有的期盼全空了。我想,被掏空的不只是孩子能被允許留下的期盼吧!多年在心中滋長的暗戀情愫、感情的投注,一下子全空了、碎了……

  父母的背叛、感情的夢醒,懷孕的無助……

  十七歲的我……茫然了。

  後來是怎麼離開X的公寓的,我真的不知道,只記得那夜我沒有哭,沒有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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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廣告拍攝在即,可廣告中的男主角卻遲遲未能敲定,理由是凡事力求完美的創意總監和導演,對於所物色的男主角人選一直有意見。

  大概也因為這兩人的嚴格把關、凡事以最嚴苛的態度要求,這才使得「Rose-mary」成為廣告界Top1的代稱。

  此回要為某一款男性香水拍攝廣告。男主角人選由國際男星、模特兒,一直到國內偶像男星,來試鏡的起碼數十人,可沒有一個符合導演和總監的要求。因此,目前男主角仍空懸,正努力在尋找中。

  廣告公司因此事正陷入焦頭爛額中,連劉威這個在以往只要等著拍照、攝影的專屬攝影師,都得苦命的「流浪街頭」,找尋可試鏡的人選,為了這支廣告,Rose-mary已經全體動員起來了。

  眼看這條在公司附近的熱鬧商街他已經快走完了,可到目前為止,仍沒有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人選出現。走累了,他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唉!人老了就是不重用,才走一會兒路就撐不住。人說四十歲還像一尾活龍,那過五十呢?活龍八成死了一半,只剩嘴巴還嚷著不死!在揉著腿之際,一個不經意的抬眼,左前方的高挑身影重新燃起了他的希望。

  小心翼翼的移動步伐,他非把他的五官看個清楚不可!

  高挑優雅的身材、冷沉的氣質、深邃如子夜般的瞳眸,以及不怒而威卻又掩不住其中性感的特殊魅力……

  嘩!這男人簡直就像是為了「Lover」這款香水廣告而生的。

  見獵心喜的劉威也顧不得唐突的往前,逕自開了口,「先生。」

  對方聞聲回過頭看他,他忙奉上名片,「呃……這是我名片。」

  一靠近對方,劉威更加滿意了。

  這回那龜毛二人組再有意見的話,那就不是求好心切,而是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了。

  帥啊!眼前這男人連他這個同性都忍不住的想豎起拇指說好!

  「有事?」禮貌性的將名片往口袋放,關子熙根本連對方名字都懶得知道。他現在只想吃個東西,然後好好睡一覺!

  昨天半夜替一個醫術爛到最高點、空會吹噓的吹牛醫生「善後」,重新替一個病人開刀,然後今天早上連進了兩回手術室,每一次都長達兩個多小時。他一直到方才才出手術室。

  出了手術室,他換下綠袍,直接勾起西裝外套就要回家。在通廊上正巧還遇到昨晚那個他幫他「擦屁股」善後的兩光醫生。

  王仁復一看到他忙嚷嚷道:「你又要蹺班了,守一下醫院的紀律好不好!」他看關子熙不爽很久了。

  打從關子熙來到他們這家醫院後,小護士們就成天關醫生長、關醫生短的談論個沒完!那些小護士也未免太現實了,以前關子熙未出現前成天圍著他繞,而今……

  不想不氣憤、愈想就愈一把火燒得老旺!

  還有另一件氣人的事,就是無論關子熙做了什麼違反醫院規定的事,上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甚至「裝盲」的漠視他的密告。

  最可惡的是他醫術真X媽的好,直叫人眼紅!不但如此,他還架了一個醫學網站服務大眾,社會上對他的評語可高了!

  兩眼快闔上的關子熙不想理他的逕自往前走。

  「喂,你……」王仁復又不知死活的追上。

  一個又累又餓的人脾氣是很大的!只見關子熙不耐煩的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利用身高的優勢把他往上一提,「你給我聽著,以後拉屎若要等著別人替你擦屁股就不要拉!開了刀若對病情沒轍就給我縫上,不要為了賺開刀費而亂動刀!」X的!

  這傢伙在病人的胃上劃了一刀,要不是他後來補救,那病人恐怕此時已經一命嗚呼!

  關子熙的話一針見血,封住了王仁復的嘴,更令他羞憤的滿臉通紅。他見他閉嘴了,這才鬆開他的領子繼續往前走。

  人說醫生的職業是神聖的,關子熙卻想說,醫生真不是人幹的!吃力不討好,三不五時還得惹上一些是是非非。

  就是因為這些狗屁倒灶的事,讓他此時心情很不好,因此臉有些臭。他回過神來,發覺眼前這五、六十歲的歐吉桑怎麼把名片遞給他後就一直不開口?

  怪啦!方才叫住他且遞上名片的人是他,現在拖住他時間不開口的也是他!

  關子熙有些不耐煩的又重複了一次,「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呃,有沒有興趣拍個廣告?」這人的眼神很冷,在他的注視下還真開不了口。劉威突然覺得,這個人答應拍廣告的機率不高。

  「沒興趣。」

  拒絕得真直接!

  「拍廣告的待遇不錯哩!」現在經濟不景氣,這麼說也許他會心動。可,看看他的穿著,似乎出身不錯。

  「真的嗎?」

  「當然。」重金下的勇夫出現了嗎?

  拍廣告?就是要幹那種即使對不熟悉的商品,也要表現出自已是它的愛用者的那回事嗎?

  「那想必許多人會有興趣,你另請高明吧。」經濟不景氣,人人追著錢走,他自認錢夠用了,把機會讓人吧!

  暫且別說他是富可敵國的財團第二代,他本身就是個超級「吸錢機」,只要他將醫學結合某些商業契機,月入數千萬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

  因此錢對他面言,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我覺得這個廣告非你不可。」高帽人人愛,他不求財,那求個「漫步在雲端」總成吧!

  說是戴高帽,玩攝影機數十年,沒這種事實劉威也不敢這麼說。

  關子熙覺得這個歐吉桑真的很固執吶!就已經擺明他對拍廣告沒、興、趣!他還是如此死纏爛打。

  見關子熙沉默不說話,劉威以為他被說動了,更進一步的說:「你聽過……」他如數家珍的說了幾個梁依絪的經典廣告。「那些全是出自Rosemary廣告公司,如果你答應拍廣告,就能一起合作。」

  劉威以為公司的名氣能吸引他,卻沒想到,關子熙平時根本不太看電視,他有空,寧願看醫學專門書、醫學雜誌,再要不就是汽車雜誌。

  你麥擱貢啊!「老伯,我……」我想睡覺……

  關子熙現在眼皮已經拉下一半像酷企鵝一樣,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可他話說到一半又給截斷了,只看到劉威指著不遠處說:「就是她、就是她……」

  幹啥?認出搶匪了嗎?關子熙無神的眼隨著劉威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頭在風中飛揚飄逸的長髮、一張靈氣楚然、卻自信的漂亮臉蛋,那個女人……好熟悉的感覺!他瞇著眼,在渾噩的腦袋裡搜尋著對她熟悉的記憶……

  這個女人他認識!

  「她就是我們公司的創意總監,廣告界的名人梁依絪小姐。」劉威原本要叫住梁依絪一起遊說眼前的關子熙拍廣告,相信她也會認同他的眼光,可她匆匆的就上了車離開。

  「梁依絪?」關子熙重複著他說的名字。

  這三個字清清楚楚的喚起他對名字的主人的所有記憶。一剎那間,他的睡意全消。

  七年前的林林總總,一古腦的全湧上了心頭,也理不出是什麼味道。最清楚的是,她那羞怯而惹人憐愛的笑容,還有那像是把所有青春燃燒一瞬的絢爛一夜,以及一份她的父母對他「待證實」的責難。

  有時不免想,在她那看似溫柔的笑容裡,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和不快?

  也許,看似柔弱似水的人,才是真正堅強有韌性的。

  總之,她欠他一個解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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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又是一天的開始。

  「Rosemary的員工從一大早就開始忙著準備拍攝廣告事宜,沒法子,以前公司為了求廣告的盡善盡美,從沒有兩個廣告同時進行的紀錄,更甭說三個廣告一起來了!

  兩個老客戶的廣告因為有續約關係推不掉,另一個又是老早之前就承諾要拍的,而三個廣告的推出日期又近了,因此,只得三個一起來,累翻了他們這群員工。

  梁依絪打從進入「備戰期」就沒好好睡過覺,最近幾天又因為前兩個廣告開拍,更是沒時間躺上床,一天大概只有三個小時可睡。

  昨天她全程伴著攝影組拍攝,一直到凌晨三點多才收工回家,然後今天早上八點半又要準時上班。

  當她一身筆挺套裝的出現在辦公室,第一件事即打電話到攝影組辦公室找人。

  「我是Anne,請劉威到我辦公室一趟。」等待人來的空檔,她將昨天秘書放在她桌上的資料拿來翻閱。

  厚厚的一疊二十來張,全是找來試鏡香水廣告男主角的資料。看到這些東西,她心裡湧起了無力感。歎了口氣,強打起精神,她一張張的看著附著照片的資料。

  在看完最後一張後,她將資料推得老遠,抬起纖秀柔夷撐住了額,另一手揉揉眼睛,喃喃自語道:「還是不行。」

  她要的廣告代言人不是這樣的。有些廣告,代言人就好像只是配角一樣不挺重要,可有些廣告卻不同,代言人的感覺要和廣告物是一體的才行,香水的廣告就是這樣。

  後天要開拍的廣告,代言人到現在還沒著落,萬一遲了人家上廣告的時間,賠錢事小,公司的信譽可也不保!但若要為了趕上上廣告的時間而隨便找人代言,那對她所策畫的廣告內容,無疑是種傷害!別說會影響外界對Rosemary的期待,她連自己都交代不過去。

  在苦惱之際,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一看來者是劉威,梁依絪開門見山就問:「有沒有發現什麼可以試鏡的人?」如果連他也沒發現什麼合適的人選的話,那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劉威這裡可說是最後的希望了!

  「沒有。」在說沒有的時候,他卻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梁依絪原本因為他「沒有」一句話,心情蕩到谷底,但她隨即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笑容。「老劉,你再裝就不像了。」察言觀色,她推測他該有找到什麼「好貨」才是。

  她一向相信他的眼光,心情在不知不覺中好了一些。

  「欽,本想讓你再緊張一些的。」他笑哈哈的說。

  「別了,我最近已經被這Case的代言人一角磨死很多細胞了,再緊張下去,我怕我等不到角色敲定。」

  「放心吧,角定敲定了,宋先生昨天見過,滿意得不得了。」昨天他帶人來試鏡的時候,梁依絪在另一個片場監督廣告拍攝工作。因此他先帶人給公司負責人宋子期過目。「不過,他說人選還是要由你看過才算數。」

  「你們兩個都說好那就好了。」

  「不行、不行,宋先生堅持要你同意才行。」他瞅著她曖昧的笑,「人家的一份『心意』,你就接下咩。」

  老闆喜歡梁依絪的事早就不是新聞了,廣告界的金童玉女配,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吶,可偏偏男方用力的明示、暗示,女方卻是左閃右躲,裝作這件事沒發生過。總之,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場「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單相思。

  說來也真是怪,男的溫文儒雅、女的溫婉可人,這麼登對的才子佳人,為什麼女方會對男方不來電?

  眾所皆知,梁依絪有個六歲大的兒子,若說她是因此而拒絕宋子期的追求,那也不對吶!因為他根本不在乎她有什麼樣的過去,甚至疼愛她兒子如己出。

  郎有情、妹無意,可宋子期仍不死心,繼續一點一滴的為贏得美人心而努力著。

  對於部屬有意無意總是以關愛的眼神來看宋子期和自己,梁依絪其實是有些尷尬和無奈的。

  對於宋子期,除了感謝之外,還是只有感謝。第一眼的心動與否,決定兩個人未來是朋友抑或是情人。她是個感覺敏銳而特殊的人,相對於一般人相信日久生情,她卻此較相信一見鍾情。

  第一眼,只是第一眼她就明白對方是不是會令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投注感情,有沒有辦法讓自己以愛為名的付出一切,能不能讓自己傾其一切的去愛、去恨!

  她是個感性的人,無可救藥的感覺奉行者。愛與不愛取決於感覺,而感覺在彼此見面的第一眼就決定了。

  宋子期是朋友,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對自已這麼說。

  「那……人呢?」就看一下,算是給個交代吧!同時她也好奇,在大夥都為尋找香水的代言人傷透腦筋時,是什麼樣的人解除了大家的煩惱?

  「在外頭等著,我這就叫他進來。」劉威遂走去推開門,對著坐在通廊一端的高挑男子喚道:「關先生,裡邊請。」在他回過頭看梁依絪時,忍不住又對她豎起大拇指。

  「希望我不會失望。」她笑了。水柔風華的臉上有著嬌怯怯的笑容,可她的笑意直到視線由劉威身上移到站在門口的男子時,倏地僵住了。

  「如何?」劉威仍一個勁的得意著。

  梁依絪的心跳快停止了,手心微微滲著冷汗,嬌柔的臉上有著不信、疑惑的表情。

  關……關子熙?只一眼她立即認出是他。

  是他!真的是他!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依細?」見她沒有回應,劉威又喚了一回,「依細……」她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該不會是看帥哥看傻了吧?他好笑的想再喚一回時,他身上的手機響了,他只得先接起電話,「喂……」

  刺耳的手機聲總算讓梁依絪回過神。

  她有些尷尬的掠了一下長髮,不安的咬了咬唇,慌慌張張的理著自己混亂的情緒和方纔的失態。

  劉威收了線後,就要離去,「我攝影組還有些事,你們先溝通一下吧!」

  「喂,你……」梁依絪情急之下,失態的站了起來。

  在有劉威的情況下,她都無法冷靜的面對關子熙了,更何況只留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可局面既然已經形成,那也只得面對了。

  只見關於熙冷然的臉上嘴角微揚,不經意勾揚的角度令她的心跳頓時加速,她偷偷的深呼吸企圖平息心中的慌亂,可好像不怎麼奏效!

  原本她想一動不如一靜地等他先開口,可以她以往對他個性的瞭解,她知道他別的本事了得,「撐」的功夫更是一把罩。

  和他比啞巴等開口,他絕對可以裝死到底!更何況,現在是老闆「應徵」員工,她若不開口,那成了什麼樣子?

  Rosemary不是啞巴集中營。

  「你知道我們公司這回要拍的廣告是什麼吧?」她強迫自已把視線抬高。

  過去的事,暫且別多想。現在是上班時間,眼前面對的人只是個男人,一個當她廣告主角的男人,如此而已。她努力的這樣告訴自巳。

  「香水。」由她慌亂的表情和不說話時緊咬的唇,他知道她在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記起他是誰了。

  說是虛榮也好,或是獲得同等心情回報也好,他不否認,他此時心情是很愉快的。

  很好,算平手了!對於女人名字、喜好……向來都不放在心上的他,在「梁依絪」三個字傳到他耳際時,立即有一堆回憶纏著他的特殊情況,現今在她第一眼看到他即知道他是誰,那也不枉他對她的特別了。

  在她開口問下一個問題時,他搶先道:「從方才到現在,你好像還沒自我介紹,也沒問我的名字,我們之間……該有那麼熟嗎?」這是選擇性的回答。

  她可以選擇彼此是熟識的,也可以選擇彼此是陌生。

  「是不熟。」是自己的錯覺嗎?為什麼她老覺得他的話語都有些弦外之音?「我叫梁依絪,先生呢?」

  七年的歲月……以他風流的程度和換女友的速度,他早該忘了她才是。在知道了他以往所交往對像類型之後,她真的覺得自己平凡得沒有理由讓他記住她。

  想來也許叫人不服氣,可她真的是牡丹叢中惟一的一朵百合,清雅有餘卻不起眼。她見過兩個他交往過的女友,每一個都美得像花,身材好得足以參加選美,就連和他關係曖昧的沙芙亞,都漂亮得像是年輕時候的布魯克雪德絲。

  說真的,和那些的大美女一此,她真的好平凡、很不起眼。

  「關子熙。」

  想裝作不認識他?不過他不怪她,是他不好,一開始就沒表現出他的誠意,沒說清楚,所謂的具「選擇性」,那是要以誠實為基礎,然後再去作選擇的。

  現下讓她成為誠實的逃兵、作錯了選擇,他還真是該負責吶,可要怎麼個負責法?

  將她導向「正途」,承認那段曾經!

  彼此裝模作樣的「介紹」完後,又是一陣沉默。

  梁依絪平常雖喜歡安靜、享受寂寞,可是她現在卻恨透了這種感覺。逼不得已,她又得辟個話題來打破沉悶。

  以往在面對欲拍攝廣告的人物時,她總會很有精神的和對方討論相關事宜,以及她要的感覺,可現在,在面對他時,她根本不知道從何溝通起。

  七年!她用了七年要忘掉的男人,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記起了和他有關的一切。平時粉飾太平的功夫作得徹底,讓她以為自己可以忘、也真的忘了。

  可事實永遠勝於雄辯!

  她花了七年的時間去適應生活中沒有關子熙,卻用最深的眷戀將這三個字烙在心版上。

  「平常用香水嗎?」

  「不用,可是我喜歡送女人香水。」有意無意的,他像是想藉此勾起她某些回憶。

  Chane119,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他送女人香水單憑感覺,柔弱婉約、楚然可人的梁依絪令他想起風姿綽約、神秘而似蝶逸然的鳶尾花,那種感覺和,Chane119給人的第一次感覺很像。

  他的話令她失神了一下。

  他笑了下,逕自說:「梁小姐現在用的是Chane119,對不對?」她蒼白的臉色是否代表著一種訊息?「真巧,我也曾送過這香水給一個朋友,一個……很特別、長得很像你的朋友。」

  梁依絪終於沉不住氣的脫口而出,「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的話像陷阱,她無法不緊張而害怕。

  如果她現在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可以冷靜的和他對答;如果除了過往的一丁點回憶而沒有任何的秘密,她可以選擇當他只是個合作對象,可是……

  她在乎他!在乎到令自己都訝異、不甘心!

  除了彼此糾結的情感,和對他愛恨兩難的情感外,她對他還有個秘密,一個六歲大的孩子,梁予君。

  她已經記不得當時生下孩子的勇氣打從哪裡來了,也許是因為那孩子是他的,她得不到他完整的愛,可她想留下自己暗戀他的曾經;也也許是她難得的任性一場……

  生下兒子的勇氣打哪兒來她忘了,可她卻清楚的知道,現在支持她以堅定步伐往人生旅途繼續前進,全是因為有了他!

  小予君是她的快樂、精神支柱、她的生命,她可以失去所有,可她不能沒有他!正因為如此,她要防患未然的杜絕所有有可能會搶走他、改變現況的人,闖進她的生活。

  她如同刺蝟般的防範反應令他笑了。「梁小姐,我們只是在洽談關於香水的事,你有必要這樣緊張嗎?」

  她的樣子和從前也許有些不同、臉上的表情也不再羞怯怯的,而是充滿了自信的神采,可她易衝動的性子仍沒變。

  欽,難怪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是啊!她怎麼又忘了,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個陌生人!為什麼她自認在社會中學得的圓滑手腕,在關子熙面前會那麼施展不開呢?

  舒了口氣,她不再和自己過不去,試著要自已公事公辦,「廣告人選我想沒問題了。」儘管要是決定是他,那她必然會和他有短暫的交集,可她必須承認,這個香水廣告人選真是非他莫屬。「接下來的事宜,你和助理或導演溝通就行了。」她不想再和他作所謂的直接溝通,面對他她既累又沒轍,而且一點工作效率也沒有。

  「這廣告創意不是你負責的嗎?不怕他們和我溝通不良,壞了你的Idea?」鴕鳥性子!

  「若真是如此,那問題只怕是出在代言人身上。」她不能再懦弱下去,不可以!因為清楚關子熙的性子,更不可以讓他覺得,她仍是多年前那個只懂得依賴人、什麼山自信主張也沒有的女人。

  他是否認出她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讓他知道她的改變,不再是他能左右的改變。

  「你們公司專門將失敗往外人身上推?」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會是第一個。」Rosemary推出的廣告至今沒有失敗過,來拍他們的廣告甚至被視為會讓新人被注目的捷徑、大明星被國際影人注意的跳板。

  他端詳著她,幾年不見,她變「悍」了,他懷念的溫柔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女強人式的悍風和精幹。

  這樣到底是好呢,還是不好?他也理不清楚。但不可否認的,現在的她此當年的她更加吸引他。

  梁依絪楚楚可人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可在這樣柔情似水的外表下,卻有著強悍而倔強的性子,水和火一般對比的表裡、冷和熱的交融……

  濃烈的吸引力,他不能拒絕,也不想拒絕!

  「你的語氣大失禮了。」

  「所以說我們彼此之間是沒辦法溝通的。」她一語雙關。「我找導演來,你們作溝通。」她欲按下電話的內線通話鍵,關子熙卻早先一步阻止她,她反射動作似的站起來。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身高的優勢令他得以居高臨下的微傾著身子看著她。他可以感覺她正努力的想抽回手,可他卻當作不知道,繼續覆壓著,若無其事的開口,「我不想和任何人溝通,除了你之外。」

  「我們溝、通、不、良!」他不在乎似的自在態度令她更惱怒!她討厭這種自己已經到了忍耐的臨界點,而對方仍一派從容的感覺。

  「我們各退一步,坐下來好好談。」

  「我不!」她表現出不妥協和倔強。

  不公平!太不公平!為什麼在她的心情因為他的出現而起伏難平、易怒又有些歇斯底里的情況,他仍能表現得如此平穩?他對她的態度令她覺得自己對他而言,只是個不相干的人。

  在不在乎對方,由此可看出端倪。

  天!她又來了!既希望不會和他再有任何的牽扯不清,又忍不住希望他多在乎自己一些,她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不呢?」關子熙看著她在他凝視下而閃躲的視線。「只因為我是關子熙嗎?絪絪?」

  絪絪,他對她的暱稱。記不得有多少次,她因為他這樣的低喚,而柔情似水的緊依在他身上,他得以理所婁然的捕捉她的一顰一笑、低語呢喃……

  和她靈慾交織雖僅有一夜,但那一夜是最熾烈而燦爛的,在雲雨深處無意中低回的溫柔,成為彼此對那一夜的默契和紀念。

  絪絪這暱稱他沒忘,他也不相信梁依絪會忘。

  既熟悉又似陌生的稱呼,像是勾起她靈魂深處的許多感受,她怔了好幾秒,最後結束在難以言喻的痛苦中。

  「不要叫我絪絪!」那是她甜蜜的回億,現在人事已非,再甜蜜的過往都已經過去,該塵封了!「你不是當年那個關子熙,而我也不再是那個只懂得依賴你的梁依絪。」

  「你終於承認認識我了。」

  「我不承認,你就會當作不認識我嗎?」不會!她知道他!就因為是知道他,她隱約也猜到了,他會答應來拍攝這個廣告,只怕是另有原因的。

  他出身豪門,自己又是名校所出醫生,且他本身傲氣而重隱私,要他自願送上門拍廣告根本是不可能。他不缺錢、不求名,更非時下所謂的追星一族。

  若他要籍由拍廣告一圓明星夢的話,早在念耶魯時就有名導演找上他,而且是很有誠意的「三顧茅廬」的拜訪他想栽培他,可他根本不理。

  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一套原則,所以她不認為他出現在這裡是純屬巧合。

  「你變銳利了。」他笑了,不可否認的,對這樣的她,他是挺驚艷的。

  「這句話是褒是貶?」趁著他不注意時她又想抽回手,可她失算了。

  關子熙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老朋友見面,有必要這樣話中句句帶刺嗎?」

  梁依絪深吸了口氣,「也對。不喜歡這樣的對話,你可以遠離。」

  「我為什麼要遠離?」他瞅著她,「你怕我!非常怕我,到底為什麼?難道你有什麼秘密怕我知道?」

  他的話令她的心漏跳了半拍。「我為什麼要怕你?我們之間早在七年前就結束了。」像怕他忘了似的,她又提醒,「七年前在我離開美國時,我們就結束了。」

  「你說到重點!」關子熙在心中也有許許多多的無解啞謎等著她解釋。「七年前因為你的離開,我們之間畫下了休止符。但我對於你的離開完全不知情,就以悲情的角度來看,我還是被甩的那一方,而且被甩得莫名其妙。」

  「你被甩?這種話你說得出口,不怕遭雷劈?」

  也許從交往到她離開,他的確沒跟她提過分手,可他卻是用更絕的方式逼著她離開的,不是嗎?

  自己的男友在三更半夜和關係一向不清不楚的女人共處一室,其中的曖昧她不願多想。

  「今年被雷劈死的人是有不少,可我依然健在,可見老天仍是有眼的。」

  梁依絪冷笑,強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天要下紅雨了!耶魯有名的學生王子會被甩?是哪個女孩那麼有本事,真想好好瞧瞧!」

  「拿回鏡子照照不就得了?」女朋友莫名其妙的遠走他鄉,而他這男友卻完全不知情,這不算被甩,難不成還是甩人?

  和他抬槓她根本沒勝算,關子熙的反應既快且活潑,而她卻是受限於個性的嚴肅、害羞而比較遲鈍。

  「關於熙,你聽好,現在除了工作之外,我們兩人是兩條平行線,你是你、我是我,七年前結束的關係,就不該在今日還是糾纏不清。」

  「把話說清楚,一切會如你所願。」糾纏女人這是第一回,只怕也是最後一回。他和女人的關係一向清楚明白,就只有和她到現在仍待解決。

  看似柔弱的她其實是最難纏的。

  「我們之間還不夠清楚?」

  「所謂的『清楚』是你認為的,你以為七年前你不告而別之舉我會和你心有靈犀,自己莫名其妙就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嗎?讓我告訴你,那一點都不清楚。」

  「你沒有資格那麼說。」

  「是嗎?」深吸了口氣,他決定把事情全說開,「七年前,你離開美國後的幾天,有一對自稱你父母的中年男女找上我。」

  才說到這裡,他發覺她的臉色倏地蒼白了起來。

  「我……」她隱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

  「那對夫妻找上我,宣稱我誘拐了他們未滿十八歲的女兒,且使她未婚懷孕!」他不放過她臉上任何表情的直看著她,「這些事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事出必有因,絕非完全空穴來風。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說些什麼!」她手足無措的慌張模樣,更令關子熙確信她懷孕的事,甚至是孩子的存在。

  他不氣惱。「絪絪,你大概不知道,你在說謊或緊張時,說話總會大舌頭吧?」

  「我……」

  千鈞一髮之際,有人敲了門且直接推門而入。

  「總監。」看到辦公室內兩人的曖昧姿態,秘書有些怔住了。「呃……總監,十分鐘後要開會。」

  「我知道了。」梁依絪示意要她先離開,待她走了之後,她才若無其事的動手收拾桌上的資料,想藉此把才纔令人不安的話題矇混過去。

  這種小把戲關子熙算是行家。他挑著眉看著她的假忙碌。再忙……他也會要她抽出空來觀對彼此的問題。

  待梁依絪收拾好開會的資料要從他旁邊走過去的時候,他跨去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不必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現在一定是既慌張又狼狽的。

  「我們的關係還是很不清不楚。」

  「我……很忙。」

  「你在告訴我,今天到此為止嗎?」他一聳肩,「無所謂,我有耐心等你的解釋。」一道存在七年的啞謎,他不在乎再多等些時候。

  「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句話我當沒聽到。」他以一貫的霸道口吻道:「是你自己要向我解釋,抑或要我找徵信社查個明白,你自己決定。如果你遲遲不下決定而由我來決定的話,結果你自己承擔……」平穩的磁性聲調令人感到壓迫。「我無所謂。」

  「你在威脅我?」

  「像嗎?」他不覺得的一挑眉。「真是威脅,就不會讓你有選擇的餘地了。」他順手遞了一張名片給她。「奉上我的期待,也希望你作了明智的選擇。」

  百般無奈又心有不甘的,她收下了名片,秀眉深鎖的步出了辦公室。

  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關子熙揚起了嘴角。

  七年前的帳,他是該好好的和她算清楚。

  七年前,在一個他如火如荼趕著博士論文的夜裡,一對拿著女兒留書出走書信的中年夫婦找上他。

  他們指控他誘拐未成年少女,並使其懷孕,遮羞費索價高達兩百萬美元!

  他雖不明白兩情相悅的戀情為什麼會變成醜陋的交易買賣?可在面對她父母為了要錢而編造罪名談判的獅子大開口,他除了輕蔑、憤怒的情緒之外,卻是更加擔心離家出走的梁依絪。

  奇怪的是,以他不喜歡麻煩的性子,他該痛恨她為他帶來的麻煩和羞辱才是,可他卻奇跡似的包容了。

  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女人在包容他吧!

  在花叢中要吃得開,他不否認對女人包容和溫柔似乎是挺重要的條件。可他沒有,溫柔和包容該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一種手段和習慣。

  女人在他的感覺裡,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和他交往過的女人不計其數,同樣的,分手的也算不出來,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次戀愛用心過。

  他知道愛情不是遊戲,可遇不到自己真心想去戀愛的對象,又不什麼要強迫自己認真?很多人會認為他在為自己的花心薄情找藉口,畢竟和他交往的女人通常都是頂尖美女,個個都是上上之選。

  嗤!世上只有美女能讓男人動心?第一眼印象會此較好是真的,動心嘛?那也不見得。

  美女論讓整型業、瘦身業賺翻了天,那不代表他也跟流行,喜不喜歡、有沒有感覺,他心裡清楚。

  美女常在優越的外在條件下成為過度自戀狂,認為全天下的男人都該把目光投注在她們身上,供其差遣。愈美的女人通常愈麻煩,而他討厭麻煩!

  這也是他和歐陽憬羲為什麼能成為好友的原因了,哈!原來他們都是怪人,且一致認為,女人很麻煩。

  不可否認,他是喜歡美麗的東西,當然也喜歡美麗的女人,有時候難免在好玩心態下,用話去吃一吃女人豆腐,因此常給人輕佻的感覺。可他從來不迷失在無聊心態下的輕佻,不瞭解他的人批評他風流、輕浮,但瞭解他的人就知道他其實是個很冷情的人。

  既然沒法子產生喜歡一個人的心情,自然不可能有包容,面對男女關係時,理所當然是快刀斬亂麻了。

  生性風流的他懂得包容女人?這梁依絪奇跡似是第一人。

  總之,那場近似勒索的烏龍劇在他付了錢之後落幕。之後的日子,在忙碌中度過——完成論文、到非洲進行近四年的病毒研究……

  歲中不經意的流逝,在他以為快要忘了梁依絪,以及她當年帶給他的痛苦和子虛烏有的罪名時,她又出現在他面前了。

  這筆債,看來連老天都不許他不要要回咧,欠債還債、欠錢還錢,這句黑新的至理名言,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用得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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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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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5 06:1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叮咚、叮咚……

  不速之客猛按梁依絪家的門鈐。此時她正在廚房內搾果汁,星期日傭人休息,什麼都得自己來。

  「小君,去開門,看看誰來了!」

  在梁依絪開口喚兒子開門的同時,小傢伙早在監視小螢幕上看到來者是誰,然後再決定要不要開門了。

  是向巧凡,向阿姨。

  「到底要不要開門呢?」梁子君秀氣漂亮的臉上露出沉思,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小君,是誰啊?」梁依絪在廚房裡問。

  「向阿姨。」

  「開門吶。」

  「真的嗎?」思索了一下,他搖頭說:「她今天臉色不太好,可能是來訴苦的。」算了,大人的事他少管,管多了又給當妖怪看。

  也好啦!反正螞咪這幾天似乎也心事重重,兩個有苦要訴的女人彼此吐吐苦水,看看心情會不會比較好。

  呃……這麼想又多事了,六歲的孩子是不能太懂事,只要乖乖的每天上學學好ㄅㄆㄇㄈ就行了。可,好無聊啊!那根本是白癡上的課。

  真的好討厭喔!誰規定六歲小孩不能上小學一年級的?他是經由特殊管道才勉強進小學就讀。

  1+1=2!唔……那種問題還有人不會欽!傑克,太神奇了!他是怎麼辦到的?

  在現實環境裝呆、裝小之餘,他都已經偷偷去上小學五、六年級的課了說,但好景不常,目前又在變無聊中。

  開了門後,向巧凡終於得其門而入了。「小鬼,你忍心叫我頂著大太陽在外頭站那麼久。」她一面拭汗,一面坐了下來。

  「向阿姨皮膚白,多曬一下還是白得回來的。」偷一下廣告詞,不會被告吧?

  「你這小鬼就是嘴巴甜!」

  大人真奇怪,就是吃好聽話那一套。白對女人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唔,可能吧!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多保養品打著有美白效果,大賺女人荷包裡的錢了。

  「去掉『小鬼』兩個字,我嘴巴會更甜。」小鬼?聽起來就像用自己的血養會害人的那種東西。

  「你媽咪呢?」

  「在廚房弄果汁。」

  此時梁依絪拿著托盤端出了三杯柳橙汁,一人一杯。「今天怎麼有空來。」向巧凡是個大忙人,有時候星期六、日都還會安排一些訪問。

  「你今天會在家我才訝異呢!Rosemary最近不是忙翻了?而且那個香水廣告不是也快開天窗,你這創意總監還能閒在家呀?」

  梁依絪思索著要怎麼開口,那個她花費了最多心思的香水廣告,現在交給導演和助理去處理,她不插手了。

  而不插手的原因是因為關子熙……

  很難解釋得清楚的一件事。在梁依絪沉默之際,梁予君開口了。

  「我媽咪若不在,你現在又怎麼找得到人訴苦?」做人好難吶!在不在都不對,大人的世界有夠奇怪。

  「也對。」向巧凡啜了口果汁,又想了想,「咦,小鬼,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來訴苦的?」

  又是小鬼,真的很討厭這個稱呼哩!「因為你臉上寫著『苦主』兩個字。」

  「哎喲,依絪吶,你們家這小鬼夫的只有六歲大嗎?他、他也未免太精了吧?」

  精?這樣就叫精?在大人的世界裡究竟認為小孩該是什麼樣的白癡程度吶?梁予君忍不住想,這些大人,以前都不曾有過童年嗎?

  梁依絪聞言只是寵溺的拍拍兒子的頭,「不可以沒禮貌。」她笑了,暫且把自己的心事擱著,看向向巧凡,「巧凡,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她馬上擺出一副憤慨的神情,抱怨了起來,「前陣子我一直在找一個耶魯畢業的醫生,可那醫生很難纏,說好說歹、軟硬兼施,他就是不肯接受我的採訪。」

  「這樣的人倒是少見。」能接受媒體採訪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畢竟上了媒體,無形中也為自己的形象和事業宣傳、打廣告,這種正面的廣告,該沒有人會拒絕。

  「就是嘛!要不是看在他長得帥,據說是某大企業第二代,又是其企業所屬醫院的空降人物,想接受采記的醫生可多著,犯不著屢次踢鐵板還想找上他。」就生氣!「上回採訪總統夫人,人家也沒那麼大的架子。為了採訪他,我可真是把入行以來的耐心發揮到最高點了呢!」

  向巧凡火冒三丈的樣子很有趣,梁依絪忍不住笑了。「是誰有這樣的殊榮?」

  「一個姓關的傢伙。」

  又是姓關?「真巧,我最近也遇到一個難纏的男人,也正好姓關。」她有些自朝和開玩笑的說:「別告訴我,他也叫關子熙。」她想會是同一人的機率是十萬分這一,這才敢如此開玩笑,誰知——

  「關子熙?」一提到這名字,向巧凡臉黑了半邊,咬牙切齒地道:「就是他!」

  「啊……」梁依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告訴我,那傢伙怎麼惹上你的?」她同仇敵愾的準備痛罵一頓,急想知道梁依絪我關子熙有什麼仇。

  「我……」她和向巧凡是好友,和關子熙的那段往事也不是不能對她說,只是現在兒子在場,似乎也不方便說什麼。

  在猶豫之際,她的手機響了。「喂,梁依絪……」

  「我是關子熙。」

  關子熙?聽到他的聲音,她嚇得心臟簡直快負荷不了,她像是反射動作一般立即切斷電話。

  「誰啊?」向巧凡和梁子君同時看向她。見她一臉慌張,且臉色頓時泛白,都覺得有些一奇怪。

  才這麼問,手機又響起來,原本梁依絪想直接關機,可一想到關子熙狂傲和霸道的性子,他豈是她關機就放過她的人。

  深吸了口氣,她起身推開門,在好友和兒子疑惑的目送下,到門外聽電話。

  「你敢再掛我電話試試!」關子熙冷冷的警告聲傳來。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他怎麼會有她的電話?

  「我不習慣在電話中回答問題。」傭懶的語調中有他一貫的霸氣。「我現在在你家外面,你出來,或者我進去,選擇一個。」

  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哪裡?!梁依絪的心跳跳得更快了。「我……」

  「要我替你作決定?」

  往屋子裡看了一眼,她有所顧忌,算是讓了步,「我出去。」接著她關了機,回到屋子裡頭,氣氛有些怪。

  「媽咪,誰打的電話?」

  「一個……朋友。」梁依絪看了一下向巧凡,「幫我陪一下子君,我有事出去一下。」

  向巧凡似乎也感覺到她有什麼事,但不便在此刻告訴她,很有默契的,她答應得很快。「好啊,你去吧。」雖然有滿腹的疑問,不過有機會再好好問問她吧。

  看著母親走得匆匆忙忙的,梁予君雖沒說什麼,可心裡卻轉了數十圈。

  朋友?一個媽咪欠人家很多錢的朋友?

  瞧螞咪方纔的樣子家債主找上門來似的,唔……有問題,一定有問題!還有,媽咪出門時沒帶鑰匙哩,他瞥了桌上的車鑰匙一眼。

  他家別墅可不靠市區,沒開車子的媽咪不可能在這種地方招得到計程車吧?除非……

  「向阿姨,我上樓拿東西給你看,去去就來。」他飛快的往二樓跑,直奔梁依絪房間對著大門方向的落地窗方向往外看。

  如他推測的,他看到他媽咪跟一個長得很高的男人,上了一部黑色的車子,在上車前,那男人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他了嗎?梁予君目送他上了車。廢話!他怎麼會問那麼「潛水艇」的問題?他家的主屋和門口的馬路相距也不過十公尺,他看得到那人,那人當然也看得到他。

  可是他是誰?媽咪的朋友中有這號人物嗎?

  以前看到媽咪的異性朋友,即使疼他如子的宋子期叔叔,他都會產生同性相斥的感覺。可這個叔叔……目前不會耶!

  他也想追媽咪嗎?他可以投他一票喔!

  ***

  上了關子熙的車,梁依絪因為生氣,也因為緊張,更因為心口不一的偽裝情緒給困擾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沿途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車裡頭的沉悶氣氛困擾著她,可關子熙卻依然從容自在,嘴角甚至還輕揚著,不受身邊人的影響。

  「拍廣告時,身為總監的你,為什麼從頭到尾都不曾看你出現過?」

  「有其他人在,即使我沒出現,廣告也能順利進行。」

  「例如宋子期?」關子熙在提到他時,眸子裡有一閃而過的嫉妒,只可惜她沒能注意到。

  他在片廠聽說,宋子期追梁依絪追得勤,只是佳人至今未有回應。他又聽說,她拒絕他的原因有可能是因為她六歲大的兒子。

  六歲大的兒子是吧?!

  看來,自己和她還真的是不得不再繼續糾纏了。

  「你……」

  「提到他你為什麼那麼不自在?」一股發了酵似的酸意直竄上心口。

  「我自不自在,毋需對你交代。」她的不自在並非因為宋子期,而是擔心關子熙是不是在片廠聽到了什麼?如果沒有,他不會忽然提到宋子期。

  她此時心頭亂得很,在他咄咄逼人的問話中,她活似個紅杏出牆被丈夫逮個正著的女人一樣,她痛恨這種荒謬的感覺。

  「如果我堅持想知道呢?」

  她理好了情緒,決定不理會他的問題。他不是她的丈夫,且別說她和宋子期只是朋友,即使是情人,他也沒有權利過問。

  「你今天找我到底想幹啥?」拒絕回答問題,她反問他。

  這算是逃避問題的方法?無所謂,反正條條大路通羅馬。

  「想見你,不可以嗎?」他的目光往她臉上瞟了一下,注意到她又不自在的一愕。

  「你沒有想見我的理由。」她努力的偽裝著冷漠,不讓他知道她的在乎,只是她向來認為堅固的心牆在他面前竟脆弱異常。「香水的廣告結束了,不是嗎?」廣告進度是她排定的,她知道。

  「我找你若只是為了廣告,你現在也不必忙著裝冷漠,加工築心牆了。」也許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他自認比任何人都瞭解她。儘管現在的她有些異於從前,可她某些方面的單純依然沒變。

  真實心情被看穿,她不自在的換了一下坐姿。她的心情緊繃,無法在他面前放輕鬆。「多年不見,你說話的方式越來越玄。」她告訴他,不懂他在說什麼。

  關子熙輕笑著,「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嘍?」他別有深意的說:「我相信我說的話再怎麼玄,你還是會懂的。」

  「說吧,你今天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即使是『想見我』,也有個理由。」

  「我為一個星期前的約定而來。」他將車子駛入一處幽靜的竹林小道。「記得嗎?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主動找我,今天第七天了,是你自己放棄了主動的權利。」

  車子到竹林盡頭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她遲疑了一會,「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對一個有秘密的人而言,也許真的是如此。可對一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人而言,要說的可多了。」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個看似溫柔的女人,個性也許是外表的顛覆版。

  「我自認對你無話可說。」

  「你不愛說也無妨,那就聽我說。」她藏了七年的秘密,她還打算守多久?「你有一個六歲大的兒子,名叫梁予君,目前國小一年級……」

  她截斷他的話,「夠了!」他調查她,她的手握得牢緊,「你憑什麼這麼做?」她心裡湧上了恐懼,那種近似滅頂的感覺吞噬著她。

  「你逼我的。」他臉上毫無愧色。「更何況,和我有關的事,我有權利知道。」他曾給了她機會由她對他說,是她逼著他找上徵信社的。

  「你有什麼權利知道?」

  「孩子目前六歲餘,也就是說他是你在美國時懷的。」他子夜般的利眸緊盯著她。

  「兒子是我的,他叫梁予君,姓梁不姓關,他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

  「即使在美國懷的,那又如何?誰說我在美國懷孕,孩子就一定是你的?」

  「我很肯定。」七年前的梁依絪單純得像張白紙,她溫柔、依賴、害羞……在那個時候,她的世界就是他,她的情感給的是全心全意,他清楚地肯定那樣的完整情感。「當然,如果你自己也不確定、不相信我肯定的話,我不介意作一次DNA鑒定。」

  「你……」

  「我再問你一次,孩子是不是我的?」即使他已知道事實,可仍要她親口告訴他。

  「我回答你,你就答應不再打擾我的生活了嗎?」

  打擾?他的出現對她而言就只是這樣負面的感覺嗎?他眉宇深鎖。「對你而言,我出現的意義就只是這樣?」他梭巡她臉上細微的波動,想找出她真正的想法。「告訴我,真的只是這樣?」他把情緒壓抑在心中。

  人人眼中冷漠的他一向是個隱藏情緒的高手,有些不願讓別人知道的情緒,他就將它壓在心底。有些心情是個人的,他只要自己明白就好。

  心底的事別人無從探知,有些傷、有些痛說了也不光彩,那就藏住吧。

  「除了這樣,你還希望是什麼?」

  希望什麼?關子熙自問。

  也許是希望……還有別的答案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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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這傢伙今天開酒戒了嗎?黑新托著下巴,看著仍是酷著一張臉、烈酒卻是大口大口灌的關子熙。

  和這小子結緣在十幾年前一個夏天的夜晚。那時候自己仍未金盆洗手,還在江湖中闖蕩爭地盤。

  有一日,他落單受了槍傷,被放暑假回國的關子熙所救。他當時被人陷害,還是警方通緝的對象,因此即使受傷,子彈射中胸前,大量出血的情況下,他也不敢貿然上醫院。

  他能活下來,真不知該說這小子的醫術好,還是自己的命大。

  說來這小子膽子也挺大的,那時他年方十八歲,還是耶魯醫學系的學生,雖說是資優跳級,可怎麼說那時他也還是個實習生,不具替人開刀的資格。但他就是有辦法用最簡陋的設備用具,替他開刀取出子彈。

  就憑那時他面對嚴重傷勢的膽識,以及執刀時不輸正牌醫生的從容,他知道這孩子將來必成大器,起碼在他專長方固,假以時日要成為醫界執牛耳的先驅必不難。

  和他認識到今天,除了他在美國外的時間,其餘的,凡是自己上不了醫院的傷幾乎都找他醫治,他幾乎成為他的專屬密醫了。

  兩人的交情不錯,可以說是交心的朋友。黑新有時會找他出來嘮叨幾句心裡話,而關子照也會說一些不會對人開口的心事。

  「關老弟,有心事?」認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黑新從來沒看過他這樣。「幹啥?把人醫死了?」他相信他的醫術,除非對方是什麼大羅神仙也搖頭歎氣的沒救型,要不然他不會那麼「肉腳」的把熱的人醫成冷的。

  別的他不知道,這小子的醫術他有信心,正因為如此,他才敢開玩笑。

  醫死人?「在我把你醫掛之前,別人不敢排隊。」

  「還會拿我開玩笑?嘿!那死不了。」黑新拍下他手上的酒杯。「我知道你酒量不錯,可如果手術刀想拿久一點,酒就少喝一點。」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明日愁?如果你真的喝到酒精中毒,拿手術刀的手披披ㄘㄨㄚ,那你的病患才會愁。」看到醫生拿著手術刀,雙手不受控的披披ㄘㄨㄚ走向自己,那病患大概不必麻醉也能昏死躺平了。

  這小子一定是得了什麼「內傷」,否則不會這麼反常,雖然他那張討厭的臉老是一臉沒變化、一副酷樣,要是不認識他的人,還真看不出他此刻正不痛快、傷心。

  「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聽聽,即使分擔不了,也許也能提供些什麼意見,甚至幫上些什麼。」

  關子熙睨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我倒忘了,你開了一家討債公司,裡頭三大美女業務員個個優等。」

  前些日子見識到了,果真個個是美女,個個不好惹,像黑心老家的玫兒妹妹也很「ㄎ一ㄤ咖」!

  「幹啥?缺女友啊?」那他愛莫能助嘍。「你手腳太慢,那三個娃兒算是全部出清,連咱們公司最不看好,除了長相好、罵相嗆外上無是處的利嘴娃秦芷晴,都促銷成功,被你那嘸驚死的死黨歐陽大少給騙去相看兩不厭了。」

  「去!我不缺女人,真缺也不敢到你公司找對象,我心臟不好,惹不起那些狠角色。」又不是不要命,惹上他家那三個狠名遠播的討債業務員,要死他寧可給自己一劑安樂死,也不要受盡凌遲再到閻羅王那裡簽到。

  心臟不好會三不五時陪歐陽憬義到殯儀館看死人?會兼差跑去當法醫?騙肖欽!「那你提我家的業務員幹啥?」

  「要東西。」

  「有人敢欠你東西不還?不怕你拿著手術刀去砍他?」太好奇了。「對方欠你什麼?」別告訴他,是他忘在病人肚子裡的手術刀。

  黑新說完後看了一下方才由關子熙手中搶下來的酒,還有」大口,不喝浪費!

  「孩子?」

  「噗!咳……咳……咳……」黑新口中的一大口酒未順利入喉,就像法師驅邪一樣全數噴出,有些滑入咽喉的酒液嗆得他眼冒金星,痛苦不堪。又咳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得了口,「別……別開玩笑了!今天不是四月一號。」孩子?他又還沒結婚哪來的孩子?即使現在未婚生子的一堆,那通常也是在不小心情況有的。

  而關子熙自己是醫生咧!怎麼可能連防止自己成為未婚爸爸的能力都沒有?那還真讓自已懷疑他怎麼走出耶魯的。

  「我也希望這是個笑話。」

  「真的?沒騙我?」黑新還是不敢相信,這實在是最近他所見所聞最勁爆的一件事了。

  「孩子都六歲了。」

  「啊?!」他真的老了,心臟不太好。

  「這件事說來話長……」關子熙接下來把和梁依絪在七年前認識,一直到今天這之間發生的事說了。

  黑新沉默的聽著他的故事。

  原來是他的女人帶種跑掉,且不讓播種者知道吶!怪不得關子熙到現在才知道他有個六歲大的兒子。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找你的討債業務員,要回小孩。」他苦中作樂的說。

  他都找過了,然而卻沒人願意幫他,還個個看他像看條害蟲一樣!這件事那三個討債業務員八成沒告訴黑新,怕老闆因為他們交情好,會允諾幫他。

  黑新以為他只是說笑,不可能真找尹藍她們去要回孩子,更何況找也沒用,他非常清楚自家三個娃兒的個性。「我們公司的三大業務員都幫不了你的。一個只會要錢,一個只有債務人是男性的情況有效,至於利嘴娃更不會幫你,她一定認定你自作孽不可活。」

  嘩!不愧是那三個狠角色的老闆,他所受到的待遇全被他猜中了。關子熙苦笑,「看來我遇到很棘手的問題了。」

  黑新看著他,忽然問:「你只是想要要回小孩?」見他不語,他又說:「若『單純』只是想要要回孩子,那方法很多,也不麻煩,不是嗎?」

  「什麼意思?」

  「明的,你可以訴諸法律,光明正大的和孩子的媽爭小孩,國內的法律較偏袒父權,以你的條件要討回小孩實在不難;暗的,你可以綁架小孩……等等的。總之,你若只是要小孩,那實在太容易了。不過,若除了小孩外,你連孩子的媽也要,那就此較困難。」到目前好像還沒有任何國家有這樣的法律——爭取到孩子,連孩子的媽一併奉上,買一送一的條文吧?

  他的話令關子熙沉默了。

  黑新相信他方才說的法子,關子熙一定都想過,可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方式。那麼,重點就在孩子的媽了。

  乖乖,這風流帥哥也有喜歡的對象啦?看來,這孩子的媽有可能真的是他「呷意」的女人哦!

  「還在想?你是在懺悔方纔我講的法子你都沒想到,還是在考慮要不要孩子的媽?」

  「依絪是個很特別的女人,我也承認對我而言她是不同的,可是……」他是愛她的嗎?在猶豫著處理孩子的方式時,她真的是使他猶豫不決的重點嗎?老實說,他不確定。

  也許是他們之間還有太多問題存在,因此到目前為止,除了承認她在他心目中不同於其他女人外,他無法再承認什麼。

  喜歡?他甚至連愛的感覺都無法捉住,自然無法承認什麼。

  「那就夠了,還可是什麼!」這些書念得多的人,動不動就想將感情分析得一清二楚,感情如果用那些冷冰冰的程式解得出什麼的話,那感情也不叫感情了。「先把孩子的媽留在身邊,你可以發覺,『可是』之後的問題都可以解決。」

  「絪絪外柔內剛,不是我想將她留在身邊就可以的。」

  歎……天才在專業外是蠢材,他終於也見識到了!

  「對付女人像你這個死樣子是不行的,都已經這個時候還要裝酷擺冷、端架子,那你就等著你兒子叫別人爹吧!」

  關子熙的個性霸道又強勢,死要面子、永遠只當老大,而且要命的是他傲氣,打死不低頭。

  沙文男人的缺點全在他身上發現得到。

  他該感謝他老爸、老媽把他生得帥的「罪過」,走到哪裡都有美女貼過來,又賺了好大把鈔票等他散財!要不,像他這種沙文男早給強迫推進博物館給當活化石了。

  「那我該怎麼辦?」

  看吧、看吧!平時把大把時間花在細菌、病毒上,女人都習慣「吃方便」的,等到遇到真正喜歡的女人就不知道從何下手了。

  算了!看在他當了自已多年密醫的份上,他就教他幾招。

  「那還不容易!來,跟我念一次『連』,『ㄌ一ㄢ』二聲『連』。」黑新嘴巴張得老大,裡頭有幾顆鑲金鑲銀的牙都看得清楚。

  「連?」關子熙皺一下墨黑的濃眉,「什麼連?」

  「醬糊很『連』的連。」在外國喝過洋墨水的孩子真的很沒分寸!洋墨水喝多了連國語都忘了,不肖「民」!

  「是『黏』啦!」真受不了黑新偶爾凸槌的國語!糾正完他的台灣國語,關子熙忽地抬起頭看他,「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黏?黏什麼?

  「黏還能黏什麼?自然不是要你黏我,也不是到處亂黏,而是你要去黏那孩子的媽。」

  「開什麼玩笑?」要他像未斷奶的小Baby一樣去黏女人?!他想都沒想過,更何況身體力行?一個會黏人的女人就犯了他的大忌,他會覺得厭煩無比,如今卻反要他去黏女人?

  「我可是很認真喔,只要學會了黏字訣,死纏爛打、死皮賴臉、打死不退,直接宣告主權說那女人是你的,沒臉沒皮,無賴無恥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你就出運啦!」

  「那麼沒有人格?」這擺明了死道友,嘸死貧道嘛!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連自己中意的女人,還有你的拖油瓶都搞定不了,那才叫沒格。」這死腦筋到現在還硬邦邦,他不怕腦血管硬化!

  「我不能為了這樣而把自己弄得跟個小丑一樣。」為了追女人而使手段?他怎樣想都覺得怪。

  「沒人要你當小丑,只不過,大丈夫要能屈能伸。」看了他猶豫的臉一眼,黑新語重心長的勸道:「關老弟,俗話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這句話用在你身上可貼切了。從認識你到現在,除了你口中的絪絪之外,我也沒聽你說過對哪個女孩有特別的情愫過。」他知道他花名在外,可也清楚他對誰都不在乎。「真有了感覺就要緊捉著,有些緣份、機會不會一直等著你。」

  關子熙無語的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看著在淡褐色液體中浮沉的冰塊,細細的咀嚼著黑新的話。

  「哎,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聽進去多少,沒聽進去那也沒辦法,要是聽進去的話,可要有行動了。」

  行動?他仍是不置一語的喝著酒。

  混亂的思緒需要重新理過……

  ***

  秋冬之際,天氣忽冷忽熱,稍不留意,感冒就很容易找上你。

  真要命!梁依絪今早一起來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拿體溫計測三十七點八度,是有些微的發燒,她想說多喝開水就沒事了,因此在盥洗之後還是照常上班。

  到了公司之後,她的情況似乎開始變糟。一個為時數個鐘頭的會議開得她臉色發白、冷汗直冒,到接近中午出會議室時,她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依絪,你怎麼了?方纔你在會議室時臉色蒼白得恐怖。」宋子期也跟著她回到她的辦公室。

  「沒事。」她努力的想給他一個「撐得住」的笑容,可惜頭疼得厲害,笑容不大成功。

  她和他只是工作上的夥伴,最多也只是朋友,因此她不想他付出太多的關懷,所以在自己還能處理的範圍,她不要他幫她。

  「我送你去看醫生。」

  她就知道他會那麼說。「沒事,真的很不舒服的話,待會兒我會請假去看醫生。」他對她太好、太關心,她的壓力就不斷的攀升。

  除了單純友誼外,她什麼也不能給他。也許他會覺得為什麼她老是將他的好意拒於千里之外,可這真的是她惟一能面對他的態度。

  不能給的,她也強迫自己不去接受。

  「依絪,不要老是拒絕我對你的關心,如果你覺得目前什麼都不能回應我的話,那就將我對你做的一切,當成只是基於友誼。」

  「如果只是友誼的話,就不要對我那麼好。」面對他的溫柔,有時候她真的必須強迫自已對他殘忍。「我也當你是朋友,所以我知道朋友對朋友的好可以到什麼地步。」看著他斯文的臉上掠過一絲難過,她知道自己又傷了他。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能喜歡我。」這算是一種試探的話。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可她的回應卻是冷淡而益發的保持距離。

  剛開始他覺得有趣,後來他才知道,在這場被他視為有趣的遊戲裡,根本只有他自己一頭熱。

  而這也是他們一直以來玩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我追你問的情況下,第一次彼此的對話那麼清楚明白。可愈是清楚明白他就愈痛苦,在暖昧不明時的假想情愫已一一幻滅。

  「你是一個好人,是我沒福份。」

  「沒創意的答案。」他知道自已清楚明白,且委婉的被拒絕了。這個時候再撐下去,那風度也太差了吧。他揚起了一抹苦笑,「好人好像常常都是被拒絕的那一個,難怪有句流行語——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也許吧。」這樣的一個男人,為什麼她愛上的不是他?

  「好人被拒絕了,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愛上了什麼樣的一個『壞男人』?那個人又有什麼特質令你心動了?」

  遲疑了一下,她才說:「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很瘋狂的,『讓你心動』就是他的特質。」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幻夢般的笑容。「當這個人在你生命中出現的時候,即使在最熱鬧的地方,他淹沒在人群中,你還是可以感受到他,一步步的向他走過去。」

  「你在回憶那個人,回答我的話嗎?」

  「嗯?」她回過神來。

  宋子期忽然有些絕望,他可以感覺到他和她是不可能的,因為有一種命定的緣分一輩子只可能遇到一次,而顯然的,她的緣份不是他。

  「那個人是予君的爸爸嗎?」一個十七歲的女孩除了愛之外,他想不出有任何她一定要生下孩子的理由。

  梁依絪低垂下眼瞼,微微的點了下頭。

  「那……他呢?」

  為了阻止宋子期繼續往下問,她站起來,逕自結束了話題。「幫我請個假,我要去看醫生。」可她才邁開步伐往前走,一陣天旋地轉,身形搖搖晃晃的。

  「小心!」宋子期及時扶住她。

  她知道彼此此刻的姿勢很曖昧,可她實在沒什麼力氣拉開距離,而且推開他,她根本站不住。

  突然感到一陣噁心衝上,她摀住了嘴,「子期,扶我到椅子坐下,我……我好想吐!」

  在同時,門外的通廊傳來爭執聲。「先生……先生……沒有先和總監預約,你不可以進去。」門被推開了。

  關子熙皺著眉看著依偎在宋子期懷中的梁依絪。

  「發生了什麼事?」宋子期仍半摟半扶著她沒有鬆手。

  「宋先生,這位先生他未經預約,卻執意要見梁總監。」那名職員攔不住關子熙,有些生氣的說。

  梁依絪一看來人是他,很直覺想推開宋子期,然而她此刻一點力氣都沒了。

  「你先下去吧。」宋子期對那名職員說,然後轉向關子熙,「你找梁小姐有事嗎?關先生。」宋子期記得他,前陣子拍香水廣告的人。

  關子熙冷眼看著姿勢親密的兩個人,下一個動作即是將梁依絪往自已懷裡攬。

  「關先生,你這是幹什麼?」宋子期直覺想拉回她,可卻懾於他冷冽的眼神,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

  「誠如你所說,我今天是來找梁依絪的,有什麼事我直接和她說即可,我和她之間的事,勿需外人插手。」關子熙傲氣的冷然態度是有些目中無人的。

  「關子熙,你到底想幹什麼?」

  「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我哪裡也不想去。」她推著他,頭疼得冷汗冒個不停。

  宋子期原本弄不清楚狀況,而且看來關子熙和梁依絪之間似乎又十分熟識,因此不敢貿然行動,可聽到梁依絪都開口拒絕關子熙了,那無疑是給了他行動的理由。

  「你聽到了,她說她哪裡也不想去。放下她。」

  關子熙看著梁依絪,在她耳邊輕喃道:「你敢再和我唱反調一次、說一個不字,我就在這裡吻你。」他的聲音輕且帶著吸引人的磁性,陽剛中有著柔情,而話意又是帶著試探的玩味,很難不叫人臉紅心跳。

  「你……你敢!」

  「你想試試看嗎?」

  從他雖帶著玩味但威脅性十足的語氣中,梁依絪相信他真的會!他一向是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人,她不敢冒險。

  「沒有異了嗎?那我可以帶走你嘍?」他的話是故意說給宋子期聽的。

  她歎了口氣,「不能改天再談嗎?我現在很不舒服。」恐怕連和他針鋒相對的力氣也沒有了。

  二話不說,關子熙將她抱了起來。「那正好,我是醫生。」

  「別這樣。」在經過宋子期身邊時,她根本不敢看他。

  「那該哪樣?再抱緊一點?」他將手臂又是一縮。

  這個人愈說愈故意。算了!由得他了,反正她現在沒力氣和他吵,那就聽話些。只是,就任他這樣大搖大擺的抱著自己走在通廊上嗎?

  由眼角餘光,她可以感覺到周圍許多好奇的眼光。

  天!從現在起,她八成會成了公司員工討論的熱門話題。想著想著,她的臉紅了起來,臉一側往他胸口裡藏,希望別人別認出她。

  剛開始她只是因為想躲開別人好奇的眼光,後來,她嗅到一股近似薰衣草的清新味道。

  那味道是關子熙的,似熟悉卻又陌生,懷念從前、鎖在記憶深處的……

  她愈往他懷裡鑽,從前的回憶就隨著彼此體溫的貼近而愈被勾起。她記得,一直記得在他懷裡的感覺,他身上淡雅特殊的味道,以及自己每每如此靠著他時,心中的悸動……

  「冷嗎?」感覺到她直往自已懷裡鑽,他以為她冷,於是輕輕開口詢問。

  梁依絪微赧地一搖頭。

  在拿出鑰匙開啟車門後,關子熙將她安置在前座,然後再繞到另一端開門上車。

  「有時候……我真不懂你。」一個當年傷了她、足足忘了她整整七年的男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又出現,打擾她平靜的生活?又為什麼她竟會偶爾在他身上感覺到溫柔?

  「你在告訴我,我是個複雜難搞的人?」他笑了。「算了!你今天生病,我們暫且高掛免戰牌休戰吧,現在即使贏你一籌也勝之不武。」他替她將座椅調往後,方便她躺下,又解下外套覆在她身上。「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去替你配些藥。」身子一傾,他在她額上一烙。

  「你……」雖只是輕輕的一個吻,梁依絪卻亂了心跳,羞紅了臉。

  「為你做了這些,算是你給我的獎勵好了。」他看了她一眼,揚著笑意踩下油門。

  好怪?有她在身邊,他心情異常的好,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在心中繚繞。

  幸福嗎?他低回其中的感覺、味道……

  梁依絪低垂下眼瞼,試圖平息心湖蕩漾的漣漪。

  自己……究竟有多在乎、多愛這個男人吶?!多年來,為了叫自己對他死心,她試著不想他,即使想起也試著去恨他,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做到了。只是,她在初見他的那一剎那,知道多年來處心積慮堆築的心牆,崩塌了。

  為了讓自己不再陷入過去的痛苦中、犯同樣的錯誤,她努力的和他保持距離。可,天曉得,每次一見到他,她就得立即像只刺蝟一樣,高豎長刺進入備戰狀態,得立即戴上假面具把更心隱藏,她好累,真的好累!

  愛情該是美好的,可是她卻戀上了一個無心於情字的男人。也許,在愛情的最初,她早預見了愛上關子熙將會使情路變得坎坷。

  可她已回不了頭!

  第一眼的心動,她注定深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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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吃了些東西,服下了關子熙開的藥後,梁依絪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當她醒來時,驚見窗外已漆黑一片,房間裡床頭上的一盞昏黃藝術燈發出柔和的光線。

  「到底幾點了?」她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八點五分?

  天吶!是晚上的八點五分?!

  誰去接小君放學?她心急之下匆匆忙忙的下了床,可腳一沾地又是一陣暈眩,差些站不住,幸好她及時扶住床沿穩住了身子。

  「你醒了?」關子熙由和房間相通的書房走進來,從下午帶梁依絪回自己住處他就片刻沒有離開過,後來接了一通醫院的電話,他怕吵到她,所以到書房去聽。

  「很晚了,我要回家。」

  「你還沒好。」他將她按坐回床沿。

  「不行!予……予君沒人照顧。」她知道關子熙的性子,有些話沒說清楚,他不會放人。可一直到現在,要她提孩子的事仍讓她覺得不自在,因為她曾那樣的極力否認孩子的存在。「我……我必須回去。」

  「孩子重要,你的身體也重要。」他說得淡然,內心卻有些揪緊。這幾年來,她和孩子一直都是如此相依為命的嗎?

  當孩子病時有她可以照顧,那她生病的時候呢?誰來照顧她?目前的她自然堅強到有能力照顧孩子和自己,可她剛懷著孩子,還學習著堅強的時候呢?她曾經是那樣柔弱、習慣依賴人的!

  他樂見她的成長,卻心疼她在當中所獨自承受的一切。

  見她若有所思的沉默著,他解釋道:「如果我記得沒錯,向巧凡是你的好友對不對?」見她訝異的眼神,他接著說:「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沒有特意去調查過你的交友情形,和她是因為採訪的事接觸過,她曾經在無意間很引以為傲的提到你是她的好友一事。」

  「為什麼提她?」

  「我有打電話請她過去陪小孩,並告訴她你生病了,目前在我這裡要她放心。」

  「巧凡很忙,麻煩她不好。」在上一次自己當著兒子和她的面被關子熙威脅而匆匆忙忙的出門,回家後,她找個小君不在的時間,把她和關子熙之間的事告訴巧凡了。因此,她終於明白她怕關子熙的原因。

  那時,她是在很無奈的情況說出她和關子熙之間的事,一抬頭看她,卻訝異她臉上的光彩。

  「沒想到予君的老爸是關子熙耶!他好帥,早知道小君那小師哥該有一個好看得不得了的爹。」因為他長得根本不像梁依細。呃……這樣說起來,梁予君和關子熙還真是挺像的。初初看到關子熙時,她怎麼沒想到他和小君是父子檔?算了,她如果真能由此就斷定的話,那也太奇怪了!畢竟任誰也想不到,梁依絪  Love  story的男主角就是關子熙。」

  梁依絪失笑,「巧凡,我很傷腦筋呢!你怎還有心說笑?」

  她搔了下頭,「對不起,一想到是王子和公主的組合,我就忍不住開心。」

  「王子、公主?你故事寫太多了。」

  「對啊!!我現在手上動的正是你的故事。」她想了一下,如夢似幻的說:「在我寫過的六、七個故事中,就你的最有感覺了,因為之前的故事都是別人早結束,甚至是年輕時的往事,主角的樣子只能憑想像。可你現在仍年輕又是美人,至於男主角部份嘛,我那時候看你在敘述X的感覺時,唔,什麼很高、很帥,冷冷的俊俏臉上有著一雙玩世不恭的眼,那種以著一雙冷眼透晰世事的態度……老實說,我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個具體樣子來,直到你告訴我X就是關子熙時,我還真不得不佩服你所用的形容詞。」沒錯,就是那個樣子!

  「我和他……也是過去式。」

  「我覺得仍是現在進行式。」看梁依絪的樣子就知道她仍喜歡關子熙,否則她現在就毋需那麼苦惱了。「如果關子熙沒找上你,那真的是結束、成了過去式了,可他找上你,那就代表一切還沒結束。」她啜了口茶,「你期待結束嗎?」

  她無語,任矛盾的情緒在她內心拉扯著。

  「無法說出違心之論,對不對?」多年的好友了,她瞭解她。從梁依絪一直不肯接受追求她的男人,甚至連對她一往情深如宋子期她都不心動時,她就知道她仍放不下,有時候,她甚至會發覺她會呆呆的盯著兒子看,像是想透過他追溯出誰的影子。

  「巧凡,別像部X光機一般的看著我,行不行?」赤裸裸的感覺令她好狼狽。

  長期在社會上混就會成為這樣,即使是自己的問題,也會淨往別人身上推。依絪真是變壞了,不怕!她此她更老油條。

  「是你自己留下太多蛛絲馬跡讓人發現你的心情的。」看著她臉上失措的表情,向巧凡忽然覺得自已的話好像說得太重了。她隨即放柔聲音說:「依絪,你不想結束,即使在現實生活中你作了結束的決定,可你心裡卻不。記得你給我的故事大綱嗎?那則故事也沒有收尾的字眼。也許,你一直是期待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

  「可現在見到了,那又怎麼樣?」她還是不安,還是痛苦,甚至比他還沒出現時更不好。

  「怎樣?那就看後續發展嘍!」她半開玩笑的說:「更好,看來故事的結尾還在發生中,我不必花腦筋替你掰故事,只要等現成的就得了。」

  這女人……她真的是自己的好友嗎?梁依絪無奈的直歎息。

  回想那時向巧凡所說的話,梁依絪開始懷疑自己的擇友眼光了。那個小說狂,她為了劇情的需要,還真是犧牲她也在所不惜呢!「她真的很忙。」她又強調了一次。

  「她挺樂意的。」他示意她躺回床上,然後幫她蓋上被子。

  「她當然樂意,她……」要出口的話連忙打住。

  向巧凡現在也許正沾沾自喜的認為,這個故事劇情的安排她終於也插了一腳,甚至期待著,在她生病住在關子熙家的今夜,也許會有什麼高潮劇情發生。

  高潮?天啊!她發了燒腦袋也燒壞了嗎?為什麼「高潮」兩字會讓她想到激情?想到激情就想到上……上床?!

  廣告人的身份使得她聯想異常的豐富了嗎?

  「怎麼?」她臉怎麼忽然紅起來了?

  「呃,她……她……非常喜歡小君,請她幫忙她不會拒絕。」她閃躲著他探詢的目光。「只是這樣不太好吧?」

  「她不會有什麼損失的。我答應她,只要她在你生病的期間好好照顧孩子,我就答應她的採訪。」他方才檢查了一下她的呼吸道狀況,發覺她扁桃腺有些發炎現象,發燒現象會持續個三、四天。

  「你討厭面對媒體。」她沒忘記他的一些習慣。

  他在醫界一直是個發光體,可他老躲著媒體的追逐。他曾說過,如果那些媒體有興趣的是他的研究成果,他們可以刊出他發表的文章,甚至是論文,可他們幹啥非得找上他來個專訪,動不動又要拍個幾張照片弄到報章雜誌上?

  他覺得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報章雜誌上的感覺像小丑,他恨透了那種感覺。

  他的作風一向強勢,對於他不喜歡的事他從來不會勉強自己,別人當然更別想勉強他,那他怎麼會……

  「無所謂了。」他一臉不在乎。「香水廣告都拍了,照片都給放到百貨公司超大看板去供人『瞻仰』,只是個專訪出現在雜誌上,那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已經「自暴自棄」了嗎?

  「多年不見,你倒是改變了不少。」她有些自嘲的說:「我以為自己瞭解你,沒想到還是瞭解得不夠深入。」

  「你這句話會令我產生誤會的。」他瞅著她笑了。

  他知不知道他這種似笑非笑、深凝住人的笑容,常常會令人在不知不覺中臉紅心跳?「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他就行行好,說給她懂。「一個女人想瞭解一個男人,很多時候是因為在乎。」他記得她這種無措的眼神。每當她想逃避內心想法不想讓人看穿時,就是這種閃避失措的樣子。「我很有興趣,你為什麼想瞭解我?」

  「我……」她垂下眼瞼。

  「要我替你回答嗎?」他的手摸上她精緻白暫的瞼。「因為……你還喜歡我。」

  「……不!」沉默了許久,她才開口否認。

  一旦承認喜歡他,難保自己不會又成為他掌心的玩偶。女人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吧?都只是一時興起想得到的玩具,他可以同時擁有它們,丟棄時從來不猶豫。

  愛上他的女人都必須付出代價、都會受傷。

  她被他傷過,那種傷至今仍未癒合。

  所以即使愛情是魅惑人的,即使她清楚七年的歲月更加深了她對他的感情,可她還是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心情。

  「不?」這樣的答案令關子熙訝異,他挑了下眉,「我記得以前的你,從來不說謊,那已成為過去了嗎?」

  「喜歡不喜歡你,沒有人比我自已更清楚。」她看著他,「我沒有必要去承認一些不是事實的事。」

  「你怕我。為什麼?」

  「這句話你說了不只一次,我倒也想問你,你做了什麼讓我怕你的事嗎?」

  「我也想知道。」

  彼此在這個問題上膠著而沉默,她無力的撫著額,「我不再在乎你、喜歡你、甚至愛你,我們之間都過去了,我不管你三番兩次找上我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我喜歡現在的生活,所以請你高抬貴手,放了我和小君。」違心之論她必須貫徹到底。

  「那是不可能的。」他冷然的語氣中透著堅定。「屬於我的感情,我會一點一滴的要回來。」

  「曾屬於你的東西,不見得現在也會屬於你的。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不能再奢望能再度擁有。」她忍著傷心說著謊,再度把深情隱藏心底。

  女強人的外表改變了許多人對她的看法,認為她是堅強的、自信的,只是她對真實的自己再清楚不過,在感情上,她一直是七年前的她,一直是那個懦弱、單純、心裡只放得進關子熙的女孩。

  梁依絪說的話和黑新跟他所說的話中,有些部份是重疊的。只見關子熙凡事不繫於心的神情有了些改變,濃眉一斂,「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成為我的。」他心裡竟然莫名的起了恐慌!

  笑話!他什麼時候會對事情沒把握,而起了恐懼的心情了?

  他怕什麼?怕她的話成了真,怕他真的沒能再擁有她?怕她琵琶別抱?

  如果有一天,梁依絪是屬於別的男人的時候,那他會如何?也能像對待他從前其他的情人一樣,在分手後仍是朋友,在對方結婚時還能送份禮物、真心的祝福?

  不!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如果有一天她屬於別的男人,那他會……他會瘋了!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對女人產生獨佔欲他是第一回,他真的很怕失去她、怕她最終的選擇是別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他到底是怎麼了?這樣一點也不像他!

  愛情的魔力真的是那麼大嗎?心裡突然劃掠過這樣的話時,關子熙除了訝異還是訝異。

  愛情?他和梁依強大間?那也就是……

  他愛她?!

  這樣的心情他怎麼一直都沒發現?現下,又讓他發現得那樣突然!

  不!也許他早就喜歡她,只是一直不願承認吧!只是,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動了心的?

  「你愛作夢,我無權干涉。」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告訴我,有和我一起作夢的心理準備了嗎?」

  她閉上了眼,不想再和他說話。

  見她倔強的拒絕給予任何回應的閉上了眼,關子熙俯身,低下頭在她耳際低語呢喃,挑逗的含住她敏感的耳垂……

  她嚇一跳的睜開了眼,面紅耳赤的低斥道:「關子熙!」

  在那一瞬間,他忽然大笑了出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敏感。」以前只要他出其不意朝她耳垂一吹,她的反應就會大到令人發噱。

  「你有很多方面還是像從前,那些都是我的優勢。就憑著這樣,我有信心你還是我的。」他拍了一下她的臉,「我去叫傭人弄些東西給你吃,吃完就吃藥。」說著他起身下樓。

  她除了變自信、倔強外,仍有許多地方是他所熟悉的。

  不過,光是倔強就令他頭疼。雖然直覺的,他可以感覺到她仍是在乎他的,可她為什麼不肯承認?承認她擁有像當初一樣不變的心情有那麼難嗎?

  如果他沒有發覺自己愛上她的心情,也許在很多方面他會有所猶豫。但一旦發覺了這樣的心情,他的黏好像是理所當然的。

  看來,黑老的黏字訣不使上,還真是別無他法!

  黏女人他想都沒想過,不過既然一生只黏那麼一回,那他也不必太顧忌。愛情開了他一個玩笑,讓他在梁依絪還是乖乖女。時候沒能及時發覺自已的心情,非得等她懂得「ㄍ一ㄥ」字訣時才遲鈍的發現。

  只是,當「黏」遇上「ㄍ一ㄥ」,誰勝誰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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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5 06:11: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梁依絪果然如關子熙所料,一連發了好幾天的燒。

  忙著照顧她,關子熙已經三天不曾到醫院去,甚至連上網解答病人問題的時間也沒有。

  方纔他監督她吃完東西、服了藥上床休息後,這才偷了個空上網去看看留言。

  打開電腦,發覺留言還真不少。在瀏覽時,他發覺有兩封分別由王仁復和一位屬名「媽咪遭軟禁的小孩」寫給他的信。

  王仁復不是看他不順眼?沒法子,醫術太差又不圖彌補,成天想出風頭可惜沒本事,董事會當初怎麼會讓他進醫院的?

  他會寫信給他八成沒好事,不看也罷!

  他點閱那小孩的來信。

  給下完種就跑掉的男人:聽說你是我老爸,忽然間多了個爸的感覺很奇怪,我目前還在努力適應。

  三天前你帶走了我媽咪,借用期太長了,趕快還來。如果你想「續借」,那也得我這所有人同意。

  你最好自己找上我,否則我去報警了。

  媽咪遭軟禁的小孩留關子熙看完了信之後,不由得仰頭大笑。

  老天!這孩子真的只有六歲嗎?怎麼寫的文字看起來那麼老氣橫秋?雖然光看他的遣辭用句就確定是他的孩子。

  那麼小就這樣霸氣而會威脅人的小孩只怕不多吧?

  看來,在擺平梁依絪之前,他得先收買這小子的心,否則屆時他來個窩裡反,即使他重新擄獲了佳人芳心,自己的兒子恐怕會成為阻力。

  六歲的小予君,他看過徵信社給的照片,可至今仍未見過本人。看是父子該重逢的時候了。

  順手他回了幾句話,然後將它們E了出去。

  約莫一個小時左右,看完了所有的信件,回覆了該回覆的後,他來到梁依絪的房門外,敲了門,然後推門而入。

  房間內沒有人,而浴室的門是關著且透出些光線。

  不一會兒浴室的門推開,只見她穿著浴袍、頭髮半濕的走了出來。

  在看到關子熙大刺刺的坐在床上盯著她看時,她有些訝異,白皙的臉上飛上兩抹紅霞。

  相處了好幾天了,前一、兩天她病得正嚴重的時候,她的飲食起居還都是他照料的,甚至連發著高燒不宜洗澡的情況下,以著溫濕毛巾擦拭身體的清潔工作,也都是他幫她。儘管如此親密的行為都有了,她還是不太習慣他的存在。

  尤其當他那雙墨黑而若有所思的眸子盯鎖著她的時候,她的眼睛更不知道往哪兒看。

  關子熙走向她,拿起她蓋放在頭上的浴巾,幫她將頭髮擦乾。

  「我身體好很多了,可以自己來,不麻煩你了。」每一次他一靠近她,他獨特的氣息便影響她,心跳會無預警的失速狂奔。

  「不麻煩。」他將她推到鏡子前讓她坐下,拿起吹風機幫她將頭髮吹乾。

  感覺他修長的手指在頭皮和發間輕撫撥弄,她的心跳跳得更快,眼一抬,就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紅得像關公。

  「我……我還是習慣自己來。」她伸手就要去拿吹風機,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會因心跳過度衰竭而亡。

  關子熙將吹風機拿高。「你技術會比我好?」他可是從歐陽憬羲那裡學了不少哩。

  「你習慣幫女孩子吹乾頭髮?」這幾天相處下來,她意外的發覺他很會照顧人,那種貼心的溫柔,不太像以前她所認識的他。

  「別把我說得好像是專業美發師一樣。」他將她的頭髮吹得七、八分乾停了下來,到目前為止,他只幫兩個女人吹過頭髮,一個是沙芙亞,一個就是她。

  對前者的溫柔、照顧,那都是因為「被騙下所產生的同情心」;可對於梁依絪,他卻是發自內心的想去寵溺她、珍惜她,為她做些什麼。

  「雖是如此,你只怕也不是我專屬的吧?」她低垂下頭,怕他聽出她探詢下的真正心思。

  「那是你的希望?」如果是,那對他來說是一種訊息。

  她搖了搖頭,「開玩笑的,別當真了。」在被傷害前先避免掉被傷害的可能。

  這輩子關子熙不可能是她的,她早有這樣的覺悟了。即使有時候仍會管不住自己的心有所希冀、期望,可她最終還是會強迫自已壓抑下來。

  他可選擇的對象太多,她不認認自已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他可以眷戀一輩子,而自己對於感情又十分死腦筋且懦弱,她玩不起那種「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遊戲。因此,她選擇和他保持距離。

  「如果我當真了呢?」

  她被瞧得不自在,站了起來。「這不像你……關子熙。」

  「什麼叫不像我?你到底認識我多少?」他拉住她,強迫她面對他。

  在不得不面對他的情況下,她也豁出去了。「你希望我認識你多少?也許我認識你不多,可我卻知道你所謂的『當真』只是說說,這種聽似深情的話你可以跟許多女人說。告訴我,你究竟對多少女人當真,我又是第幾個?」

  「你在怨我?」他洞悉她情緒的變化。「如果你對我沒感覺,那你現在就不會怨我,更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又怎麼樣?」在情緒激動下,她脫口而出。

  他看著她,方才沉肅的表情忽然緩和下來。「你終於也承認對我的情感。」

  她沉默了許久,一顆心怦怦直跳。「你早知道的事情,我說不說有什麼差別嗎?」她迴避他的眼睛。

  關子熙一直是個有自信的男人,也清楚他對異性的吸引力。這樣的人對異性對他的感覺該是很敏銳的,她不相信他需要靠她親口說出來,才能肯定她對他的感覺。

  「當然有差別。」

  「滿足一己的虛榮心?」

  「把投注在你身上而贏得虛榮的時間投注在其他女人身上,想必我能獲得的更多。」為什麼她總要把她的想法硬套在他身上?

  女人的情感對他這種人而言是負累,這樣又可以滿足他什麼虛榮心?

  他不明白她對他的排斥感和那種他可以感受得出來的恨意和嗔怨,到底是從何而來?

  他知道這七年來他對她和孩子是有所虧欠,可會有那些虧欠,她不該也負些責任嗎?懷孕的事她根本沒告訴過他,若不是她的父母找上他,他真的是一無所知。

  「那你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既然你說我是浪費時間,就知道我不可能一無所獲的抽身走人。」他生氣了。「起碼要對得起我花在你身上的時間。」

  「你在我身上花時間只怕只是要孩子。」她推開他,拉大彼此的距離。「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我真的想要的東西,就沒有不可能。」他的聲音依舊冷沉,像是沒有情緒波動。「除了孩子,信不信,我也會讓你成為我的。」

  「我知道你一向自信,也知道你很狂,更知道你一向志在必得,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逃出你的掌握。可是,我也相信,即使這樣的你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你讓我踢到鐵板?」他的笑容中有著玩味的嘲諷。

  「不信?」

  他又笑了,濃眉一挑,「相信。」但他還有補充,「因為你的心,永遠比你的嘴巴誠實。」他在暗示他,假使哪天他真的得到她了,她也會找理由撇清。

  「我說不過你,你高興怎麼說那也由得你了。」

  「由得我?你說的?」

  她提防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移話題的說:「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明天一早我就回去。」

  「隨你。」

  他的答案令梁依絪有些訝異,原本以為他又會耍什麼花招,藉故不讓她離開呢。「你倒是答應得挺爽快的。」

  「我答不答應你都要離開,不是嗎?」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不是你一向的作風嗎?」她反問他。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對於你,我總是此對其他女人多了一份特別的感覺,因為你夠瞭解我。」這樣的話算不算有些嘲諷,褒獎得不夠完全?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的確是他的作風。看來,他們彼此之間目前看來是有些水火不容,可默契還在,契合度仍夠。

  「你想說什麼?」

  「我的確不會那麼快就放棄,也沒有漠視你在我身邊時,對於處理彼此問題的好處。」每當他笑的時候,他發覺她就一臉草木皆兵的樣子,那樣子令他笑意更深。對她而言,他有那麼大的殺傷力嗎?「可是,既然你離開後,很快的又會回到我身邊,那我又何必太斤斤計較不讓你離開一下呢?所謂小別勝新婚嘛。」

  「你覺得我還會回來?」他又想玩什麼花樣了?

  「應該說,我還會讓你再回來。」

  「你……你……」現在的關子熙真的和她當年所認識的是同一人嗎?

  以前的他是霸道而傲氣的一個人,他不主動追求女孩子,在彼此感情不能繼續時,他提分手也從來不拖泥帶水,因此她實在沒法子理解,對於她這個早和他畫清界限的人,他何必如此苦苦糾纏?

  「我怎樣?」

  「你別傻了。」

  「精明太久也挺累的,偶爾傻一下也無損我的精明不是?」他仍一臉嘻皮笑臉的說。

  傻嗎?關子熙在心裡嚼著這個詞。

  是啊!的確是傻。他那樣努力的想去對一個女人好,可人家卻無視他的心情,一味的認定他在玩花樣,忙不迭把他的真情摯意往外推,視若洪水猛獸。

  人家說傻人有傻福,可這「傻」真的能幫他達到目的嗎?

  算了!他這個人天生不是什麼多情種,為女人動心這是頭一遭,只怕也沒下一次了,即使傻那也傻這麼一回。

  就傻到底吧!

  ***

  這就是……梁予君?

  關子熙自詡向來沒有什麼可以擾亂他的心緒波動,可此刻面對面看著他六歲大的兒子,他的心情不免激動了起來。

  仔細端詳,這孩子長得和他小時候好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濃黑的眉宇,挺秀俊雅的五官,小小年紀已是小帥哥樣,長大以後成為「少女殺手」的未來可期。

  「你是梁予君?」

  都已經把人帶到這裡來了,才問名字確定身份會不會嫌太晚?雖是這麼想,梁予君造是回答,「是。」

  「六歲?」

  「是。」

  「八月三號生?」

  「是。」好煩吶!「要不要我列一張基本資料給你,省得你得一一問,我一一回答。」

  這孩子說話的語氣不太像六歲的孩子,還有那眼神,那精明而閃動著頑皮探索光芒的眼神……他一點也沒有六歲小孩該有的澀赧,而且相當有主見。

  這孩子……很有趣!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或者沒有什麼話要問我?」在沒有心理準備下約見面,關子熙今天講起話來,好像沒什麼邏輯。

  不知道他是誰還敢跟他走,那不是太呆了嗎?梁予君搖了下頭,「你和我媽咪的事,我知道了不少。」

  「她告訴你的?」他想知道在孩子面前,梁依絪是怎麼說他。可顯然的,他失望了。

  「她從來不提任何有關『播種人』的事。」

  梁予君會知道關子熙是他老爸,那還得感謝梁依絪感冒不在家,而由向巧凡充當代理保母的那幾天,她把手上進行的梁依絪的故事帶到他家寫。

  而他在無聊時看到媽咪的字跡,於是把她的手稿當故事閱讀。他從很小時在保母家,那保母就訓練他看國字,因此即使他才上國小一年級,已經有閱讀文章的能力了。

  看完了那份手稿,又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名字,於是他開始纏著向巧凡問東問西,終於給他問出許多事,甚至是手稿中的「X」即是關子熙都給釣出來了。

  在媽咪所有的朋友中,最好對付的就是向巧凡,因為她對他始終沒防心,認定他就是小孩,什麼都不懂,因此只要他設下的陷阱,即使她掉進去十次,她還是會努力向外爬,然後認定自己倒楣,到道觀去煞了事,一點也不會懷疑他。

  播種人?關子熙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孩子,你似乎太早熟了。」

  國外性教育開放他是早知道的,只是六歲的孩子,未免也啟蒙得太早了吧!難道國內這些年的性教育步伐也跟上歐美了嗎?

  「知道的東西多,不見得是早熟。」他知道他說「播種」並不代表他真正瞭解它的意思。有時候他必須承認,他的心智成長好像永遠經不過智力成長。「不談這個了,你今天找我出來有事嗎?」媽咪都回家了。

  「我想見你,順便,問問你媽咪的事。」

  「你說話的次序弄顛倒嘍。」梁予君一臉很瞭解的表情。「英雄難過美人關嘛。」又是一句他懂得用,卻不是十分瞭解它含意的俗語。

  英雄難過美人關?不什麼呢?難道女生只要長得漂亮都會是陷阱嗎?那麼對播種老爸而言,媽咪也是個陷阱嘍?

  而既然知道是陷阱,那又為什麼不逃開反而自動黏過來呢?長大後的男生真奇怪。

  他的話令關子熙忍俊不住的大笑。這小子……「好吧,我直接承認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和你媽咪可以重新來過,一家三口團圓。」

  「為什麼呢?你要我是因為我是你兒子,那媽咪呢?」向阿姨說過,老爸是個花心大蘿蔔,對於女人他從來不是真心過。「你為什麼要她回到你身邊?」

  「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明白。」他苦笑。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愛梁依絪怎麼會愛得那麼遲鈍,愛得那樣毫無理由,而這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的事,他怎麼說?

  「那你就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我。」孔、孟、易經都是很深的學問,可是現在也有兒童版的,那些他就看得懂。

  「我愛她。」

  喔!也太簡單了吧?不過這方式他喜歡。「媽咪知道你愛她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他很努力的以行動告訴她,他對她的在乎。只是,由她的反應看來,她好像常常曲解他的好意。

  「我愛你」三個字他不曾對任何女人說過,之前是沒說的對象,現在即使有了,他還是說不出口。

  會對梁予君說,那是因為他是他兒子,而且求愛三字箴言,六歲大的小孩該還對那些話處於似懂非懂的情況,因此他才說得出口。

  「那她肯定不知道。」梁予君作出這樣的結論。

  「為什麼?」

  「感覺嘛。」出賣老媽的事他才不說哩。

  由媽咪的手稿看來,她還真是很愛、很愛,簡直就愛慘了他的播種老爸。可打從她生病痊癒返家後,她更不快樂了,而且盯著他發呆的頻率和時間都變多、變長了。

  媽咪說過他長得像「一個人」,後來他終於從向阿姨那裡知道,所謂的「一個人」就是指他的播種老爸——關子熙。所以嘍,每當媽咪盯著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又在想他的播種老爸了。

  如果媽咪知道老爸愛她的話,她應該不會愁苦著臉吧?可見她不知道。

  「我和她之間有很多問題。」

  「只怕還有誤會。」媽咪當初會帶著他跑掉,那也是因為她認為老爸那個時候腳踏兩條船,在傷心無助下才走人。

  不過,這些事他不會告訴播種老爸。

  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更何況,他是媽咪養大的,即使他再怎麼喜歡播種老爸,他也不會出賣媽咪。

  好漢做事好漢當,老爸曾惹得媽咪傷心,那他現在多吃些苦頭也是活該!

  大人之間的事他不瞭解,也幫不了忙,他只要靜靜的看著事情發展就好了。

  「你知道?」關子熙訝異他似乎知道些什麼。

  「猜的。」他舀了一口快化掉的巧克力冰淇淋吃。

  「你想……我和你媽咪有沒有希望?」

  他又塞了一口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我也想知道啊。」他當然樂觀其成嘍。不過成敗取決不在他,他也幫不了忙。

  「如果,我和你媽咪之間,有時需要你幫一點忙,你會不會答應?」

  「會傷害她嗎?」

  「我和你一樣愛她。」

  那也就是不會嘍?「那……可以啊。」原來小孩在大人的世界裡也有插足的餘地啊,只是,幫忙?幫什麼忙呢?

  「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當然。」

  「你想再吃一些什麼嗎?」

  「先欠著,下回再請我好了。」他看了下電子錶。「我要快點回家了,太晚回去媽咪會擔心。」

  「今天見面的事,暫且別跟你媽咪提起。」

  「我知道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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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5 06:1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又是忙碌一天的開始。

  關子熙八點半到醫院,準備九點準時看診。

  可他才踏入醫院,就看到一些平常總是會很熱絡和他打招呼的護士,今天待他的態度卻有很明顯的不同。

  大家今天面部神經都失調了嗎?他不以為意的繼續往前走。在搭電梯上樓時,他和王仁復正好同時進電梯。

  「早啊,關醫師。」王仁復皮笑肉不笑的瞅著他。

  伸手不打笑瞼人。他淡淡的打著招呼,「早。」

  「你還敢來醫院吶?嘖嘖嘖,關大夫平常『鑄』顏有術,臉皮真的厚過銅牆鐵壁。」

  「客氣。真要比厚,在你面前我豈不是有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之嫌嗎?」無聊!

  電梯門開了,關子熙踏出電梯,不打算理王仁復這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可對方顯然不放過他,很快的跟他出了電梯,繼續在他身邊喋喋不休。

  「我幾天前發給你的信你沒收到嗎?」

  「收到了,可沒看。」直接刪除掉免得佔空間。

  「你……」王仁復為之氣結。深吸了口氣,他繼續挑釁,「原來你沒看,怪不得你敢來醫院。」

  發生了什麼事嗎?王仁復說了半天他若不表示一下他有感興趣,好像有些對不住他呢。「有什麼事你直接告訴我吧。我想『影音』效果遠比你寫信給我來得好。」關子熙走進自己的診療室打算換上白袍。

  「上個星期五,醫院來了個大美人,那美人指名找你。」呼!還好遇到了他,否則關子熙的真面目就無人識得。

  「那跟我敢不敢來醫院又有什麼關係?」美人找他他就不敢來醫院?他醫死了她老公嗎?王仁復這人真的很無聊,說話不那麼誇張會死?

  「那美人自稱是你的未婚妻。」他的話令關子照怔了一下,王仁復頓時以為他捉到他什麼把柄似的逕自得意。「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喔。人吶,還是誠實一點好,別老是裝出一副單身樣,騙得一些護士團團轉的。」

  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關子熙終於明白方才一些人看到他時的奇怪反應了,原來是這超級大喇叭,把他有未婚妻一事當新聞在傳吶?!

  「我想這之間有所誤會吧?!」他是曾經快有未婚妻,可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對方是他在耶魯時候的「好友」沙芙亞•赫頓。

  他一直知道她喜歡他,可他只當她是好友,除了友誼,他什麼也不能給。但後來他竟然差一些和她訂婚。

  當時他會答應訂婚的原因,是因為她和她的父母串通醫生,騙他說她只剩半年可活,而她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心儀許久的學長他。

  基於同情他答應了她的請求,可在訂婚的前夕,他卻發覺自己竟然給赫頓一家三口騙了。

  一氣之下,他自然在訂婚宴上缺席,放了沙芙亞鴿子,並且寫了一封信告知他放她鴿子的原因。自從那件事後,他就沒再見過她了。不過後來,他聽說她一再透過朋友想找他。

  他對她找他的原因並不感興趣,他已不想再和這種人有所牽扯。

  「誤會?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怎麼會有誤會呢?」好不容易揪到了關子熙的小辮子,王仁復哪有可能松放?

  「找上門就不是誤會?」他對著他一笑。「記得不久前,有位酒廊的媽媽桑找到醫院來要債,那也是登門拜訪,真不知道是不是誤會哦?」

  「那……那是……」王仁復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你不必解釋給我聽了,醫務會議時你好好替自己辯駁,別再像此刻支吾半天還說不出話就成了。」這人不是平時說話挺溜的?隔壁小孩在打架也能給他誇張成黑社會幫派在械鬥。

  唉,人真的不能做虧心事,否則口才再好也枉然。

  「你……你……」王仁復氣得咬牙切齒,可又對他莫可奈何。他氣得一拂袖打算離開時,關子熙叫住了他。

  「未婚妻的事謝謝你告訴我,可別再宣傳了。」

  「你這人真令人髮指,連有未婚妻一事都不敢承認。你若真的沒有,真金不怕火煉,還怕我說些什麼嗎?」

  「真的事你不傳,老傳些有的沒有的,當心以後你開口說話,別人又當狼來了。」這人連這種生活小事都常判斷錯誤,怪不得開刀老割錯地方。

  「你這人連未婚妻都不認,還有什麼是真的?」

  「我不認未婚妻,可我認孩子啊。」看對方一臉錯愕的表情,關子熙忍俊不住的笑了。「信不信?我兒子六歲大了。」

  「你……你才狼來了。」六歲大的孩子?他連未婚妻都不願承認,會承認有六歲的孩子?這擺明是耍他的!王仁復氣呼呼的轉身就要走。

  這是什麼年頭啊?說實話沒人信,不實的話又給傳得滿天飛。唉……怪不得這社會紛擾多、世界不太平,連測謊機也跟著流行了起來。看著王仁復一臉不信的離去,關子熙搖了搖頭後又忍不住好笑。

  只是,到底是誰到醫院來散播他有什麼未婚妻的謠言呢?

  梁依絪?絕對是……

  不可能!

  如果她肯承認自已是他的未婚妻的話,他現在就不必那麼辛苦的想著「請卿入甕」的對策了。但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夠格讓他稱得上未婚妻的也只有她。

  莫非是沙芙亞?不會吧!她現在該是在美國才對,會出現在這裡那也太奇怪了。

  那到底是誰?哎!不想了。上班吧!

  當護士幫他按下候診鈕時,一號病患推門而入,一股清雅的香氣隨即飄散開來。

  關子熙揉了下太陽穴,低著頭看著病歷,只見病歷表上的名字欄填寫著沙芙亞•赫頓?!

  「你……」關子熙訝異的抬起頭來。

  「好久不見了,學長。」

  ***

  一家坐落於鬧區的咖啡廳。

  關子熙看著落地窗外人來人往和車水馬龍景象,逕自思索著一些問題。

  「看到我,你似乎不太高興。」沙芙亞看著關子熙的眼神仍是十足的傾慕。

  四年多不見,他變得更加氣宇軒昂、卓爾不群了。

  她運氣真好,才出國放假一趟,在異鄉仍能遇到關子熙。她是前幾天才由美國到這裡來,想散散心、好好休息。

  才走出機場,她就看到一塊超大型的廣告看版,上頭的廣告是男性香水,而那穿著絲質襯衫半露著胸膛,以手撐額作沉思狀的帥氣男模特兒……竟然是關子熙?!

  My  GOd!上帝真是待她不薄!她找了他許久,透過許多人都沒問出個所以然,甚至有人說他到非洲作研究去了。她原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沒想到會那麼幸運的有了他的消息,於是她便開始著手找他。

  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她終於打聽到他在哪裡上班。

  「沒有不高興,只是很訝異。」關子熙淡淡的說。

  對一個曾經以卑鄙手段欲將他騙進禮堂的女人,見到她會不高興,那也在情理之內,他一向不是個喜歡被當傻瓜的人。

  而且她出現就出現,幹啥頂著他未婚妻的身份造成他的困擾。老實說,她的出現他的確是沒有什麼高興的理由。

  自認不是個會記恨的人,可當年的心結他也沒忘。如果她出現的理由只是敘舊,他是可以盡盡地主之誼,若是還有什麼非份之想,他的反擊就不是像當年那樣放她鴿子了事了。

  沙芙亞仔細的看著他,「你真的沒什麼變,還是那麼帥氣、引人注目。」她不直接問,從旁推敲,「想必很多女孩子為你著迷吧?」

  「包含你嗎?我的『未婚妻』。」他的不悅她該知道。

  「你不喜歡我這麼說?」在他的冷眼下她紅了臉,「我知道當年是我不好,可是我們……」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不想再提那是因為你良心發現你對我有所愧疚了嗎?」她也希望再度重逢時能有好的開始,可一回想到過去,她仍忍不住怨他。「在訂婚宴上你逃了,在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缺席了。」他可知道,她一直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他的新娘,即使是在他只當她是朋友的時候。

  她知道喜歡他的女人很多,她不在乎等,可她失望了,因為她等得再久,他也不曾正眼看她,他只當她是朋友。

  朋友?她要的不只是這樣!她後來的鋌而走險、撒下那漫天大謊,那也是因為愛他!因為愛一個人而做出任何事,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任何事都是對的。

  「你應該感謝我的缺席。因為,我不知道那時若我出席了,會說出多麼傷人的話、做出多麼過份的事。」這女人真是可怕!在做出那麼多卑鄙無恥的事後,多年後再度面對他時,仍能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沙芙亞,你該清楚那場訂婚宴只是你和你家人設計的一出烏龍劇,沒有任何意義的。」

  「可你答應和我訂婚了,不是?」目的達到就夠了。「我們差一點變成未婚夫妻是事實,我沒有忘記,也忘不了!」她喜歡他,非常非常的喜歡他。在她交往過的男人中,她只對他情有獨鍾。

  「沒忘記?那很好。」當年的事他原本不想提,既然是她先提了,他不介意再度提醒她。「那你就該記得,當初我們是在怎麼樣的情況下,我才答應訂婚的。」

  「如果你不愛我,會答應訂婚?」

  「當一個女子在死前的願望是和自己結婚,即使再不喜歡對方,基於同情的立場,我的確會答應。」

  「只有同情?」

  「只有同情。」為了將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必須殘忍。

  沙芙亞是個個性陰沉的人,她心機之重只怕高居他所認識的女人之冠,他吃過她的虧,前車之鑒他沒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老祖宗的警世高見。

  「你知道我對你……」她沉默了一下。「打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你。」

  「謝謝你的錯愛。」對於女人的示愛他早習慣了,而對於不能回應的感情,他拒絕起來也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是個美麗的女人,他也早知道她對他的情感,因此他對她總是若有若無的保持著距離,只當她是朋友。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對他就是不死心?就他所知,她前前後後不也和許多人交往了?

  難道真應驗了一句話,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為什麼不能接受我?難道你……你有喜歡的人?」

  「我的確是有喜歡的人。」

  「是梁依絪?」

  關子熙訝異她怎能一語命中。他在和梁依絪交往時,沙芙亞是知道。可她也知道他和其他任女友交往的事,且梁依絪在他交往的女友中,就外在條件來看,並不是最突出的一個。

  關子熙一笑,不置一語,反問她道:「你怎麼會猜她?」

  「因為我感覺得出來,你對她很特別。」關子熙自已大概不知道,他看梁依絪時的眼神很特別,而且待她也不若其他對象的淡然。他甚至在她離開後,消沉了好久。

  在別人看來,梁依絪的父母找上他,且要走了一大筆「遮羞費」,任何人心情都會惡劣很久,可她卻知道—他心情的低落不單單是因為如此。

  她的視線是隨著他而移動,因此他的一切她此別人看得更清楚。梁依絪走後,她發覺他的視線總會有意無意的追逐著和梁依絪有些相似的女孩,有時候僅僅只是某個角度像,他還是會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天曉得她每每看到他這樣,就無法不去嫉妒梁依絪。

  梁依絪是多麼幸運的女人吶!在關子熙冷淡的情感世界裡,烙印下如此深刻的一筆。

  「是嗎?我自己倒沒感覺。」在和梁依絪重逢之前,他真的沒有發覺自己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感情,直到最近,他才發覺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被她偷了心。

  也許正如沙芙亞所說的,他對她很特別,只是粗線條的自己一直沒發現而已。難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喜歡的人就是她吧?!」

  「那和你沒有關係。」他喜歡誰沒有必要對人交代吧?有些私人的心情他沒有必要說給一個不相干的人聽。他和沙芙亞是交心朋友的事已是過去式。現在和她,他只想保有距離的當個普通朋友就好。

  「你的前任未婚妻想知道、關心一下你目前的感情生活,那樣也不行?」她覺得自己的心被拒絕了。而他愈不想讓她知道他究竟喜歡誰,她就愈想弄清楚、問個明白。

  「正如你所說,我們之間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們是朋友,朋友間可以互相關心吧?更何況,梁依絪也算是我的學妹,她的直屬學姊是我的好友,我對她多一份關心,那也不為過。」

  關子熙對她的話仍是冷冷的不想回應。她不必等到他的答案,就已經認定梁依絪是他喜歡的人了不是?那又何必再多問?

  「你一向是個很熱心的人,那你要不要順便關照一下目前在台灣的學長姊?」

  「你……」這傢伙,真是夠滑頭的了。

  關子熙不想在這無聊的問題上打轉。他輕啜了一口咖啡,「你這回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想轉移話題嗎?沙芙亞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現在不告訴她意中人是誰,那並不代表他永遠不說,只要她在這裡的時間能賴得上他,她就還有機會。

  「你想招待我嗎?」

  「可以啊。」若只是吃幾頓飯那還不容易。

  沙芙亞緊接著又說:「我以前在唸書時,就常常聽來台灣造訪過你家的學長說,你家別墅很漂亮。現在我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了。呼!真好!看來這一趟的食住是不必傷腦筋了。」

  這樣的人也有?這根本是強迫中獎嘛!原本只打算招待她吃幾頓飯的,經她那麼一說,好像不招待她到家裡住都不成了。

  關子熙看了她一眼,冷冷的一笑。「是不必傷腦筋。即使我忙得沒時間招待你,我也會留個廚子和司機給你的。」

  算了,反正只是招待她到家裡住,真的不想和她對望的話,他還可以藉故工作繁忙,叫司機帶她到處走走,盡盡地主之誼就行了。

  「你很不夠意思喔!」要吃住她還怕沒錢嗎?住到他家還不就是為了能彼此多相處嗎?

  「我很忙,你來得不是時候。」

  「我懷疑你什麼時候會有空。」

  「的確。」他不否認。「我很忙,難得會空有時間來陪人,尤其是到處走動、踏青訪幽,更是沒時間。」

  「我難得到這裡旅遊,你就不能盡一下地主之誼?」

  「當然。可也請你體恤一下我的不便之處。」他看了一下表,「如果沒其他事,約個時間我叫司機去載你,順道拿行李,我還有事得先走了。」說著,他拿起帳單往櫃檯走去。

  嘟著唇目送他離去,沙芙亞很不高興,「什麼嘛!」

  關子熙一直到離開時都沒發現,與他靠背而坐的位子上,是和他有數面之雅的宋子期。

  在關子熙離去之後,宋子期回過頭去看了眼金髮碧眼、身材高就婀娜的沙芙亞。

  她……曾經差一些是關子熙的未婚妻?看來這女人好像還很喜歡關子熙,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關子熙喜歡的人,似乎就是依絪,那依絪呢?

  打從關子熙出硯之後,他常常發覺工作時她魂不守舍的,總是瞧著一個方向發呆。

  前些日子關子熙在Rosemary強行帶走她時,他就隱約可以感覺得出他們之間  關係的不尋常,依依絪的性子,如果她不願意跟他走,相信他拿她也莫可奈何。

  還有,最近他在無意間發現,關子熙和小予君還真有點像!莫非……

  他們是父子?

  依絪曾經對他說過,她愛的人一直以來就只有一個,那個人就是小予君的爸爸。這麼說來,被她一直深愛著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關子熙嘍?

  天吶!一直以來只知道其存在,卻從來沒出現過的情敵終於真的現身了。只是現在他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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