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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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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梵容 -【結婚告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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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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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8 07:27: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所胤回到飯店裡,一看到殷婕就說:"你好美!"黑瞳裡滿是讚賞,並迅速掠過一絲別有玩味的眼神。

  他雲淡風清的態度讓殷婕安下忐忑的心,卻不由得又有些迷惑……然而當他專注的凝視著她時,所有的疑慮都消失了。她像裝扮妥當的公主,全心等待著她的王子。

  所胤溫柔的執起她的手,領著她下樓。

  一下到飯店大廳,迎接他們的又是滿滿的鎂光燈,她有些緊張地依偎著他。

  他低頭問道:"不喜歡面對媒體?"

  "嗯。"她小聲的回答,沒瞧見他眼裡的詭光。記者們的熱切讓人覺得不安,像是無情地裁開他們之間懸殊的差距。

  以家也來說,殷家雖然不像所家一樣家大業大,可還算有頭有臉。但爸媽向來不喜歡出風頭,即使是曾經貴為威戰統領的姑丈也非常的低調,像這種意圖挖人隱私似的採訪,是她不曾經歷過的。

  望著身旁怡然自得的他,殷婕心裡流過一絲怪異的忐忑,以所家慣常的低調……她沒想過要面對這一切!

  所胤扶在她腰間的手傳遞著溫暖,他小心翼翼的護著她走出飯店,他的舉動撫平了她的不安。

  記者們紛紛搶拍以冷酷聞名的所總裁難得一見的溫柔。大伙雖然對他的秘書主動發出邀請,同意媒體進行採訪,卻又沒有公開表示意見感到有些納悶,但礙於所總裁平常的嚴峻形象,大家只敢努力拍些鏡頭,連麥克風都不敢遞過去

  在他們上車前,那個食髓知味的記者湊上前去問道:"總裁您好,稍早前我曾經在機場訪問過您,您還記得嗎?"八卦記者拚命套交情。

  所胤不置一辭,不過腳步卻停了下來。

  八卦記者見機不可失,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堆問題:"請問這位小姐是您的新歡嗎?她有希望成為所夫人嗎?聽說殷小姐是台灣人,您將來的結婚地點會在台灣還是澳洲?"在他們下來之前,他已經從服務生口中問出房間裡發生的事了。

  記者居然連她姓什麼、是哪裡人都知道了!躲在所胤懷裡的殷婕錯愕地抬起頭來。

  所胤給她一記安慰的笑,對記者說:"如你所見,我的女伴相當害羞,希望你別驚擾了她。"

  後方的記者們驚訝的看著,所胤不但沒有嚴辭拒絕採訪、態度甚至可以說非常和善,趕緊紛紛向前,剎那間一支支的麥克風蜂擁而上,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所胤護著殷婕迅速鑽進停在門口的車子,司機同樣疾駛而去,留下一群扼腕不已的記者們。

  "對不起,讓你受到驚嚇了。"所胤撩起她鬢邊垂落的髮絲說道。

  如果他別理那個記者不就沒事了嗎?他的道歉讓殷婕吞下到嘴邊的埋怨,歎了一聲說:"沒關係。可是我不喜歡接受採訪,這讓人感覺我好像在攀權附貴似的。"

  所胤捲起她的頭髮拿到嘴邊輕吻,說:"我知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打擾你的。"

  他輕佻的動作讓她臉兒一紅,悄悄的低下頭,沒瞧見他唇畔別有意味的邪笑。

  ******

  晚宴衣冠鬢影,熱鬧非凡。

  俊朗不凡的所胤跟兼備嫻雅嬈魅的殷婕,迅速擄獲所有人的視線,他確實履行了在車上的承諾,將她保護得很好,每當有人想要跟她搭訕時,總會讓他嚴冽的目光凍得不敢妄動。

  殷婕有些不好意思,拉拉他的袖子說:"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你可以嗎?"

  "嗯!"殷婕指指露台說:"那裡不會太暗,也沒有人打擾。我可以在那裡休息一下,等你談完公事再來找我。"

  "好吧!"所胤輕吻了她的臉頰一下,"要乖乖的喔。"

  她的臉兒一熱,低頭走到露台,離開整個宴會裡窺視的眼神。

  呼!外面的空氣好新鮮!她也曾參加過宴會,卻不像今晚的凝重,每個人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屑,彷彿她只是他的附屬品。

  她不喜歡這種感受。她想,等他這陣子忙完之後要跟他說清楚,婚後她希望能擁有自己的工作。

  結婚?殷婕很訝異她居然自然地就想到婚後的事。在碧湖時他曾經跟她求過婚沒錯,而娘娘也拿她當重孫媳婦看待,可是這幾天他的轉變讓她有些示確定……他還是那時她所戀上的他嗎?

  她搖頭,搖去不切實際的妄想,他當然還是他。他們之間是有些誤會沒錯,可是他要她跟著來澳洲,不就表示他有解決問題的誠意嗎?雖然後來發生那段不愉快,可今晚看來他已經恢復正常了,她不明白自己還在擔心什麼。

  空氣中飄散過來一道香水味,殷婕轉頭,一個女人就站在她身旁不遠,是莎拉!

  她皺眉,瞄一眼所胤的位置,暗忖著是不是要過去他那裡。可是他正在談生意呀!

  猶豫間,莎拉開口了:"我是莎拉,幸會。"

  殷婕望著她,忖度她的善意有幾分,最後決定先看看情形再說,沒有所胤她也能保護得了自己。

  "我認識你,有事嗎?"殷婕開門見山的問。

  莎拉笑笑,對她的戒備不以為仵,"我不會找你麻煩的,在我之前的那任情婦也沒找過我麻煩呀!"她眨眨眼,"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是吧!"

  愚蠢的女人才會毫不避諱的攻擊新歡、進而引麻煩上身;她只淡淡撩撥,讓這女人自己去尋麻煩!

  無關報復,純粹發洩心裡的不爽。她承認曾經恨透了所胤,幸好在拍賣會之後不久,她同意一位喜歡她很久的地產大亨的追求,大亨年紀雖然大了些,可富有得讓她不虞匱乏,也不必擔心大衛的報復。

  本來嘛,好聚好散也就罷了,可是既然冤家路窄,讓她這舊愛碰上新歡,不多少撩撥這女人似乎太對不起自己。不過她會拿捏好分寸,畢竟沒有人會想惹一隻詭譎凶狠的黑豹。

  "你弄錯了,我不是他的情婦。"殷婕直覺反駁。

  莎拉微微一愣,仔細裝扮過的臉上有著些許興味,"不是情婦?那你們是什麼關係?"晚報上都已經以頭條新聞,報道她這個新歡了呀!看來有好戲看了。

  面對好似沒有惡意的情敵,殷婕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跟所胤的關係,說真話會不會太傷人或者……自滿呢?

  地產大亨在遠處呼喚著莎拉,她眼兒一溜,露出一抹詭笑。丟下一句話之後就走了。"這個宴會裡的女人全是情婦。"

  莎拉的離開跟她的到來一樣突然,她的話卻在殷婕心裡丟下一顆炸彈!她環顧著宴會裡的女人,是呵!她居然沒有發現她們雖然珠光寶氣,卻沒有正牌夫人的雍容氣質!

  天!這是怎麼回事?

  殷婕想起整個晚上人們怪異的眼神、想起他從未對任何人介紹到她、想起全場的男人都沒有介紹自己的女伴!

  他真的把她視為情婦嗎?她必須問個清楚,

  殷婕走到所胤身旁,勉強扯出笑臉對正在跟他說話的男士說:"對不起,請把所先生讓給我一下好嗎?"

  所胤挑眉,那個白髮男士朝他眨眼說:"情婦是不能寵的!"

  他的話證實了她的想法!殷婕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場,低聲問:"這是帶情婦參加的宴會?"他不否認的態度,讓殷婕必須靠緊抓著裙擺,才不至於太過衝動,"而你把我定位為你的情婦?"這句話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所胤聳肩,逕自用英文對身旁的男士說:"我同意你的說法:情婦是不能寵的。"

  兩個男人恣意的大笑,殷婕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所胤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沉聲說:"沒有人敢打我。"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格了,屏息看著他們兩人的舉動。

  "你太過分了!"殷婕恨恨的瞪著他,如果目光是劍,他絕對無法在她的瞪視下存活。

  她的恨意讓他一震,卻不肯理會來自心底的痛楚,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

  "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好挖出所家不欲示人的隱私,還用我們的隱私來換取你的學位,而勾搭上我更是額外的報酬,你原先想的是先拉攏好易存,至少能當所家的二夫人,不是嗎?你玩弄我們兄弟於股掌之間,奸詐的是你還是我?!"

  他的話讓殷婕臉上完全沒了血色,她不敢相信的問:"這就是你認為的真相?而你連查證一下都不肯?"

  她的心好冷好冷,一片深情竟得到如此回報,可憐她完全沒看出他對她的誤會,竟會深到這種地步!

  他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如今再做解釋都嫌多餘。如果他心裡有她,不會讓懷疑的種子迅速茁壯成掩蔽事實的黑色大樹!

  殷婕搖頭,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冀望從你身上獲得任何實質的回饋。"

  所胤只當她嘴硬,冷哼一聲,"你敢說你的學位,不是因為洩出所家隱私換來的?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想過嫁給我?"

  她的論文根本不是研究所家!但她已經心灰意冷到懶得解釋了。殷婕直直的望著他說:"我只想從你身上獲得一樣東西:你的心。可惜我錯了,你、根、本、沒、有、心!"

  善謀的她為何還能擁有如此澄澈的眼神?所胤撇過頭不再讓她表面的無辜欺騙,他已經被騙過一次了。

  他撇頭的動作讓她心碎,殷婕轉身,挺起胸膛往門外走去。

  而一直站在他們身邊的白髮男士,自以為幽默地說:"哈!原來她要你的全部哪!女人,真不能寵,一寵就貪得無厭了!"

  他的話響起一片回應,嗤笑聲、告誡聲,交響出一道道尖銳的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向殷婕!

  殷婕踩著堅定的腳步走出門外,不理會震耳欲聾的嘲笑,夜風襲來才發現--

  淚,早已漫滿臉腮……

  ******

  娜坦的機票是明燈,指引了無依的殷婕一條退路。

  在飯店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後,她叫車直奔機場,幸虧時間還來得及。

  這個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來自四周窺伺的眼神讓殷婕不安,所胤不在身邊,人們為什麼還會注意她呢?

  直到確定機位時,她清楚的在航空公司小姐眼中看到鄙夷,終於忍不住問:"你認識我嗎?"怎麼她才跟所胤鬧翻而已,就像得罪了整個澳洲的人!

  小姐哼了聲,丟過來一份晚報。

  全世界最富有的華人商領另結新歡

  所胤偕情婦返國

  偌大的頭版標題炸得殷婕臉色慘白!她顫抖的攤開報紙,上頭還有他在機場時護著她出關的照片。內容雖然都是臆測居多,但有一點說對了--所胤習慣將情婦安排在那間飯店的那個房間!

  為什麼這麼狠?

  殷婕踉蹌一下,險險昏厥。

  航警過來詢問:"小姐,你身體不舒服嗎?"

  她輕輕搖頭,"謝謝,我只需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如果不能自己走上飛機就不能通關,她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任人譏笑!

  如果在宴會裡,他的話已經殘忍地將她千刀萬割過了,那麼現在無疑是迫她魂飛魄散!

  她以為離開宴會就沒事了、她以為能夠慢慢舔噬他帶來的傷害、她以為他的報復已經夠多了,沒想到他竟狠絕到讓她連尊嚴都蕩然無存!

  她只想離開這裡遠遠的,回到父母的羽翼下,拾起支離破碎的心慢慢縫好。忘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忘了他。

  ******

  她怎能逃得了呢?

  殷婕沒有想到他們的緋聞會形成這麼大的影響,這則八卦新聞正如火如荼地延燒到全世界,幾乎每份華文報紙都以顯著的標題、聳動的評論,來描述她的拜金重利。

  這年頭崇好腥膻的新聞,在由狗仔隊主導的言論裡,她完全被形容成舉權附貴的拜金女!

  殷雲柔望著樓上,憂心忡忡的問:"婕還好嗎?"她一直把婕當成自己女兒看待,沒想到居然有人會這樣傷害她!

  樂樂樂歎了一聲,"怎麼好得起來?只是她不願意讓我們擔心,在強顏歡笑罷了。"

  邵燁望著好友兼妻舅,"我還能幫什麼忙?"

  他已經運用關係,要所有刊登這則緋聞的報章雜誌都下架,相信也沒有媒體會再繼續窮追猛打。但傷害已經造成,全台灣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看過這條八卦報道,這對一個女孩子的打擊會有多大?

  殷浩臉色凝重的說:"婕今天早上的口試砸了,我正在想要不要幫她爭取?"

  "不必了。"殷婕從樓上走下來,定定的望著疼愛她的長輩們,"我不希望口試委員們是因為受到壓力,而更改決定讓我過關。走後門不是你們的風格,我不願意這項堅持為了我而破例。"

  "我們也沒要你什麼都往肚子裡吞呀!"殷雲柔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說:"受了什麼委屈都跟姑姑說,別咬牙苦撐,嗯?"

  殷婕眼眶一熱,還是忍著沒讓淚水滴落。她環顧眼前四雙慈愛的眼神說:"爸、媽,姑丈、姑姑,我沒事,真的!"

  "怎麼會沒事呢?明明論文都過了,卻因為這些不實的報道讓口試委員刁難,還因而拿不到學位,怎麼會不難過、不遺憾?我替你感到委屈哪!"樂樂樂生氣的說:"那群該死的八股老頭子!你的論文明明是頂尖的,偏偏要雞蛋裡挑骨頭!"

  "媽,你別這樣,是我自己不好,不能怪教授他們。"

  "你哪裡不好了?談戀愛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要認真有什麼不對,全都是所家那個該死的所胤不對,關你什麼事?你已經背了黑鍋、賠上名譽了還要怎樣?

  再說,拿學位憑的是實力,他們憑什麼說你品行不端就拒絕給你學位?什麼論述淺顯、辯證失詳?故意挑無法查證的疑點來攻擊,真是過分!"

  "樂樂--"殷浩制止妻子的謾責,"事情都發生了,現在再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

  樂樂樂的性子急,一字一句都刺進殷婕的心裡,殷雲柔瞥一眼僵著笑的侄女,說:"是啊,眼前最重要的是,想想怎麼收尾對婕比較好。"

  殷浩直視進女兒眼裡,"從小到大你都沒讓我操過心,我相信你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現在爸爸只問你:真的認為學位不重要?只要你要,說什麼我們都會替你爭個公道,這不是走後門,只是理清是非曲折!"

  殷婕看著父親鬢邊的幾絲銀髮:這發是讓她催白的嗎?她只顧著舔舐自己的傷口,卻忘了疼愛她的家人同樣受了傷!

  謠言以光速蔓延,回到台灣的第二天市面上就有,投顧大亨拋棄新歡、博士之女拜金夢碎的聳動新聞。

  她知道所有的消息都取自於澳洲的八卦週刊的封面新聞,也知道整個新聞裡臆造的部分居多,只是沒想到惟一能理清真相的他,居然惡毒到用"不予置評"來助長這番八卦傳聞,任由這場情色風暴將她席捲而起,卻又狠狠摔落!

  當姑丈要求上層嚴加把關,並警告媒體自律,否則將追究到底之後,那些明白姑丈身份、且自知理虧的狗仔媒體都閉上嘴巴,沒有再窮追猛打。

  她以為最糟的情況都已挨過,沒想到今天下午的口試委員,根本沒有讓她發表報告的機會,輪番的道德炮轟,甚至還有教授直截了當的說:論文可以,然而品行失當!來嘲諷她不配繼續從事人類學研究。

  一顆心能承受多少傷痛?她失戀已經夠揪心的了,沒想到還得面對被抹黑譏笑的恥辱!

  不過是錯愛了一個人,真的罪該萬死?

  是呵!這幾天接連的打擊幾乎讓她痛不欲生,但家人何辜?她一個人的錯誤居然要全家人陪著受苦?

  因此,即使遍體鱗傷,她依然得強裝無事,連躲著哭的權利都失去了。

  面對疼愛她的長輩們,殷婕努力擠出笑來輕鬆的說:"沒關係啦!大不了一切重來!"

  樂樂樂哇哇大叫:"還重做?你為了研究台灣的道教傳承,花了多少時間在各地廟宇?為了訪查,對煙味敏感的你甚至無視於濃嗆的香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訪問那些耆老們,你忘記那些痛苦了嗎?"想起因為幾則不實的報道,就抹煞掉女兒的辛苦結晶……她就越想越心疼!

  "說你愛慕虛榮?開玩笑!我們家雖然不是巨富豪門,也還過得不錯,犯得著讓女兒去巴著那個死小子嗎?我早說過他不是好東西你就偏不信,看!現在才知道後悔了吧!

  什麼人財兩得?呸!我們是貪他什麼?又得他什麼好處了?這些光靠玩文字遊戲來造謠生事的狗記者,都該拉去槍斃!"

  "樂樂:"殷浩難得的阻斷妻子的話。

  殷雲柔扶著臉色蒼白的殷婕到沙發上坐好,瞅她一眼,"婕已經夠難過的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殷婕哽咽的說:"媽……對不起!"

  樂樂樂蹲在女兒旁邊,"你哪裡對不起我了?我是心疼你受委屈了哪!"

  殷婕的視線從母親,慢慢移到表情沉凝的姑丈、姑姑,最後停留在父親臉上。

  "給我一段時間,讓我靜靜的想清楚未來要怎麼走下去,好嗎?"她輕輕央求著。

  媽媽無盡的關愛太沉重,現在的她必須獨立了。這次的事件讓她明白,父母的羽翼再溫暖,都無法阻隔現實無情的抨擊,惟有靠自己再站起來,才能真正讓他們放心。

  這孩子從小就伶俐懂事,沒有讓他操過什麼心,沒想到一場戀愛竟奪去了她的歡顏!如今除了默默支持還能做些什麼呢?

  他多希望永遠都扛著她的憂愁與劫難!可惜他不能。看著個性酷似他的女兒,明白她其實沒有外表看來的堅強,她佯裝不在乎只為了讓他們放心,卻不知道這分貼心看在他們眼裡更覺心疼哪!殷浩沒說話,只緩慢的點頭。

  從父親眼裡她看到了心痛,這痛重重地擊中她的心,擊潰她所有的自持泰然,她再也無法承受更多!

  "她昏倒了!"

  樂樂樂急切的呼喊聲飄進殷婕耳裡,在意識迷離之際,待在眼眶的淚終於滴落……

  ******

  所胤端著酒杯凝望著遠處,所有的發展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但是心頭隱隱的揪扯是什麼?

  他拒絕相信自己會為她而心疼!

  她始終在騙他!一開始讓他以為她毫無心機、藉以接近娘娘,接著更魅惑了他的心,讓他為她迷亂,甚至還動了結婚的念頭!

  該死的騙子!所胤一用力,收緊的手掌居然捏破高腳杯!他無視於流瀉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微微泛疼的掌心,巨大的憤怒填塞整個心,讓人恨得想要徹底毀了她!

  他做到了,不是嗎?

  他甚至不需要開口,媒體們便在默許之下臆造出假象,誇張一點的記者甚至如親眼目睹般地,把她說成貪財愛錢的淫婦蕩娃!

  沒有女人能承受得了這樣的羞辱!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讓她受盡世人恥笑、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會不會太絕了?心底一道小小的聲音響起。

  今日的絕情源自於濃烈的愛哪!

  因為愛得濃深,所以恨得剛烈!她不該下柔情的圈套,讓他一步一步沉淪在她綿密的情網裡,卻又將他推入絕境!

  她以為他們兄弟為她闈牆,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嗎?

  她該死!而他會讓她生不如死!

  ******

  所老夫人也看到這些新聞了。她要求所胤立刻前往上海,否則她會拖著好不容易調養好的身體,冒險搭長途飛機到坎培拉!

  於是,所胤來到位於上海的所家古屋。

  才走進大廳,冷不防一道拳迎面襲來,擊中來不及防備的所胤。

  易存還想再揮拳,已有戒心的所胤冷冷的瞪著他,"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我打死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卑鄙小人!"

  "存!"沉著聲音的所老夫人開口後,他們雖然沒再動手,卻狠狠地瞪著彼此。

  "胤,我都看見新聞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活該!"

  所胤話聲一落,易存又激動的想衝向前去,幸虧所管家拉著。

  "你給我說清楚婕是哪裡活該了?"

  "存!"所老夫人不悅的說:"我在問所胤。如果你不能安靜下來,就到外面去。"她看起來雖然還是有些孱弱,但先天的威儀仍讓人自然服從她的命令。

  易存退到一旁,憤憤的瞪著所胤。

  "胤,我雖然跟婕相處不久,但我相信她不是雜誌上形容的那種女孩,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被她表面的善良蒙蔽了。"娘娘身體看來還不錯,應該可以接受真相吧!所胤說:"其實她是有目的接近你、想要探查所家的隱私。"

  出乎意料地,所老夫人說:"這些存都跟我說過了,他們指導教授對所家很有興趣,我也讓易存請游所長有機會到所家作客。

  我想開了,所家沒啥不可告人的秘辛;再說,人家又不是惡意打探,算不上滔天大罪吧!"

  她頓了頓接著說:"就是存跟游所長聯絡之後,我們才知道,因為這次的緋聞,讓婕昨天的口試砸了,孩子,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易存接著氣憤不平的說:"你知道婕為了這個論文忙了多久嗎?她為了追溯道教的傳承,還特地到閩廣沿海,順著當初的沿革追本溯源,任何部分都詳詳實實的加以考究過了,連所長都說她這份論文,甚至可以做為博士研究,居然就因為這些不實的指控,加上守舊固執的口試委員而毀於一旦!"他揮揮拳頭,"而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所胤怔了半天,兜不出個圈來,"難道她交的論文,不是關於所家的研究報告?"天哪!"我以為……你不是說她是為了做研究來所家的?"

  "沒錯,她一開始是為了做研究而來,可是那純粹是為了幫老師圓夢,跟論文根本沒關係,事實上到所家之前,婕的論文就交出去了。"

  他誤會了?所胤茫然的問:"還有,你們原本不是情侶嗎?"

  "哈!"易存嗤笑,"我真懷疑你精準判斷的眼光在哪裡?虧你還是最有錢的華人商領,哼!""說清楚!"所胤沉聲問道。

  易存明白他的誤會有一半是他造成的,於是尷尬的瞄一眼另外三個人,清清喉嚨說:

  "我一直很欣賞婕,但她始終不知道,那天因為急了,而且又不知道你們已經進展得那麼快了,一急之下,才說出我喜歡她。"他瞥了臉色陰沉的所胤一眼,"只是很單純的欣賞而已,你別想太多。"

  所胤神色複雜的望著他,似乎正在揣量他對殷婕的在意程度。

  易存雲淡風清的笑笑,"說不在乎是假的。只是人家的心不在我身上,強求也沒用呀!肥水不落外人田,好歹總是咱們家的人撿到便宜。嘿!你會娶她吧!"

  原來這一切都是誤會!

  想起這幾天她受的委屈……所胤心裡一陣揪疼。天哪!他做了什麼?

  所老夫人看出他顯而易見的悔意,說:"快點把事情解決好,該還給她的公道就還給她。"

  "老師邀集的口試委員居然不肯賣他的面子,讓婕過關,這是不曾發生過的事。這次的打擊一定讓她很受傷。"易存補一句,"現在連我都聯絡不到她了。"

  想著她的委屈,所胤又是一陣心痛,想要立即飛到台灣去安慰她,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想到這點他便自責不已。

  "孩子,真愛是不等人的,你不試怎麼知道來不及呢?"

  對!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得倒他!所胤恢復往日的自信神彩,炯炯的望著所老夫人說:"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把你的曾孫媳婦帶到你面前來。"

  "那就好、那就好!"所老夫人欣慰的笑笑,"衝著你這句話,我會乖乖的喝下那些苦藥,我還等著抱娃娃哪!"

  "嗯!"所胤踏著堅定的腳步走到門口。

  "慢著!"易存突然喊道。

  所胤回頭,冷不防的一記拳頭又擊中他的鼻樑,易存揉揉發痛的拳頭,正經的喚:"大哥。"一記拳頭換來一個弟弟,值得!所胤張開手拍拍他的肩頭,"歡迎回家。"

  兩兄弟拳心相握,前嫌盡釋。

  所老夫人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淚水。

  道安,你看到你這兩個出色的兒子了嗎?

  老太爺,如果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等我抱過小玄孫之後,就心甘情願到地下領罰,別再為難孩子們了。老傳統到底還是該注入新思維,別再讓孩子們背負著沉重的家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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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樂樂樂一開門就認出他了,不待所胤進門她就冷言嘲諷:"你還有臉找上門來?我好好的一個女兒讓你折騰成什麼模樣了?你要是還有一丁點良心,就趕緊去自殺謝罪!"說完就毫不留情的摔上門。

  所胤用手臂擋住門,"伯母……"

  樂樂樂不屑的哈了一聲,"我哪有那種命當你的伯母?"她像揮討厭的臭蟲似的揮揮手,"滾!要死也別死在我家門口,尋我晦氣!"

  所胤強走了進門,"我一定要見到婕。"

  樂樂樂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的捶打著所胤,"滾!不准再來打擾我女兒的生活!她被你害得還不夠嗎?"

  她憤怒的拳頭連連捶在所胤胸口,會痛,他卻沒有反抗,只忙問:"婕呢?我要看她!"

  直到捶累了,樂樂樂恨恨的瞪著他,用力的呼吸以克制激昂的情緒。

  所胤並不退卻,他知道她有權這麼恨他,"我很抱歉對婕造成的傷害,請讓我見她一面,行嗎?"

  可惜樂樂樂絲毫不頜情,她轉身從抽屜裡抽出一條手絹在他面前揚著。

  "現在全世界的人都說我女兒貪了你的錢,張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了,我女兒從頭到尾只拿了你一樣東西:就是這條破爛不起眼的手帕,拿回去吧!"她用力丟回所胤臉上,"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

  所胤愣愣的接住蓋在臉上的手絹,記憶喚起多年以前的那個畫面,有個像芭比娃娃般可愛的幼稚園小女孩……

  他甚至不能想像她是如何地將手帕保存得依然如新,卻又死了心地不要它了。

  不!他原先篤定只要他解釋清楚了,婕就會原諒他,她一向這麼善良,不是嗎?

  然而婕母親的態度,和她避不見面的舉動讓他開始心慌,所有的自製更在看到手帕的那一刻化為烏有,此時的心痛更甚過以為遭到她背叛時的感受。

  一想到她絕望到連他們之間最初的糾結都捨棄掉了,所胤便心神俱裂,他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他像只受傷的獸般吼著:"不!婕、婕!"

  他的悲狂並沒能說服樂樂樂,她恨恨的望著他,"滾!"

  所胤不理,逕自越過擋在眼前的樂樂樂,便要往樓上闖,"婕!你在哪裡?"

  "你站住!"樂樂樂急得大喊。

  "夠了!"剛回到家的殷浩在門口怒斥。

  所胤慢慢的轉過頭來,癲狂的眼裡有著勢在必得的決絕。

  殷浩犀利的眼神劃過他的狼狽,冷冷的說:"怎麼?她連躲著療傷都礙著你了?需要趕盡殺絕?""伯父……"所胤無法為自己辯駁,"請讓我見婕一面,我會當面跟她解釋,請求她的原諒!"

  殷浩嗤之以鼻,"哼!殺了人再哭墳嗎?我們心領了。"

  眼看從婕父親這裡也說不通,所胤微微的彎腰,"請您原諒,我一定要見到婕。"說完就往樓上走。

  "慢著。"所胤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殷浩說:"這是我剛研究出來的石化劑,被注射到的肌肉會像石頭一般的僵硬;如果你再騷擾我女兒,我會毫不猶豫的阻止你。"

  殷浩身為首屈一指的生化博士,所胤完全相信他所說的那些話;但是他必須見到婕,親眼確定她是安然無恙的,然後求得她的諒解。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請讓我見婕。"他還是只有這句話好說。

  所胤往上走了兩階,殷浩拿出類似麻醉槍的槍管!朝他左腳射了一針。

  所胤的左腳瞬間僵硬如石,他差點倒了下來,所幸及時扶住牆面。他用手帕拔去腿上的小針,毫不猶豫繼續往上走。

  咻!這次殷浩瞄準的是他的左臂。

  所胤頓了一下,還是平淡地抽出左臂上的小針,無視於已經堅硬如石的左臂,堅定地拖著麻痺的左腳往上走。

  只要他的心繼續跳動,誰都不能阻止他見婕!

  他眼裡的堅決撼動了殷浩跟樂樂樂。

  但是,他的愛太決絕,他們不能再讓女兒毀在他以愛為名的傷害之下!

  在所胤艱難的爬上轉角時,殷浩再度舉起石化槍,而他不閃不躲……

  樂樂樂忍耐不住,遲疑的開口阻止:"殷浩--"

  這種石化劑她也沒見過,不知道會不會終生殘廢哪!

  不可否認,她真的很氣他傷害了婕,但是,以牙還牙不是他們的做法,一個健全的人瞬間左半邊都沒了知覺,即使他擁有全世界的財富又有什麼用?

  殷浩頹然的放下槍,擺擺手,"上去看看吧!"

  樂樂樂知道殷浩心裡的沉痛不亞於自己。他們都是崇尚和平的人,卻為了珍愛的女兒做出傷害人的事情。

  "他……"樂樂樂問:"會沒事吧!"她相信丈夫再怎麼震怒,應該也不至於真要廢了那小子的一手一腳。

  "那只會暫時堅硬如石,十二小時以後就能恢復正常了。"

  "喔!"樂樂樂欣慰的點頭,"我上去瞧瞧。"

  所胤的左手左腳已經沒了知覺,他很慶幸婕的爸爸沒有繼續射出石化劑。讓他雖然蹣跚,還能走到婕面前。

  他用最頑固的意志力支撐著麻木的半邊身子,來到樓上的房間,門一打開,他立刻確定這就是婕的房間,桌上還有她掛著燦爛笑容的照片,但,整個房間內空無一人,只剩下深深的愁苦!

  他猛地轉身,差點撞到跟著他上樓的樂樂樂,他急切的問:"婕呢?婕到哪裡去了?"

  事件發生之後,雖然游所長力陳殷婕,絕對不是報道中那種惟利是圖的女孩,但在其他老學究口試委員的自由心證下,她的論文口試成績依然很差,確定拿不到學位了,因此他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婕還有心情到外面閒晃。

  他瞄到床底一疊雜誌上的一隅標題--道德淪喪,碩士女生向錢看齊。

  所胤的臉倏地轉白。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敢想像這些字眼是怎麼凌遲婕的心!

  順著他的眼神往下望,樂樂樂也看到那疊雜誌了,她蹲下來抱起雜誌說:"第一篇報道剛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到處搜購,卻止不住其他雜誌跟進;你知道被狗仔隊包圍的感受嗎?你當然知道,因為你習以為常了,但我女兒何辜?你的身份讓一段無邪的感情被污蔑成利益交換!"

  "我很抱歉……"除此之外,所胤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抱歉?你的抱歉能弭平我女兒受到的傷害嗎?"

  "婕呢?請你告訴我她在哪裡,我會盡所有努力解決她所受到的屈辱!"

  他應該還是在乎婕的,否則以他向來不可一世的模樣,怎麼可能這麼低聲下氣?

  樂樂樂讓他的真情流露稍稍感動,但是那並不足以讓她原諒。她轉過頭去,拒絕讓他眼中濃濃的自責打動,傷害既已造成,再多的追悔也挽救不了婕受創的事實。

  "既然你已經確定我女兒不在家裡了,請你離開。"

  所胤無言望著樂樂樂冷凝的背影,他知道自己無法從婕父母這裡問到什麼,只好深深的歎氣,繼續拖著身體走下樓。

  他對自己手腳僵硬的情況反而不在乎,惟一能讓他懸在心頭的只有婕的安危。

  經過面無表情的殷浩,所胤一步步慢慢的走了出去,大門毫不留情的跟著關上。

  婕……她會到哪裡去了呢?

  所胤拿出手機,要秘書聯絡台灣所有的徵信社開始找人,然後他自己做了最後的努力--

  在她家門口守株待兔。

  ******

  邵燁冷冷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他有一種冷凝的氣質,薄冷的唇更顯出他的冷酷,無論是否刻意,邵燁相信婕受的傷害,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所胤微微傾身,"邵先生你好,我來接婕的。"經過幾天的調查,他終於確定殷婕就在她姑丈家。他的心狂喜而緊張,臉上卻一派從容,今天他是有備而來的,不會再像前幾天一樣鎩羽而歸。

  好狂的口氣!邵燁不動如山,清冷的問:"憑什麼?"

  "憑我愛她。"

  邵燁冷冽的說:"你不配。"

  他不得不承認,婕的姑丈確實難惹,然而即使今天擋在門口的是撒旦,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宣戰。

  所胤平靜的說:"我配不配該由婕決定。"

  "她不想見你。"

  "讓她當面跟我說。"

  兩個一樣冷肅的男人對峙著,邵燁不忍視之為女兒的婕再受傷害,而所胤則不計一切代價的想奪回所愛。

  空氣中瞬間僵成一股凝重的氣氛,他們誰也不肯退讓,注視著對方。

  一道女聲劃破沉寂,"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殷雲柔從屋裡走出來,站在丈夫身邊。

  "我不會放棄的。"

  "離開我家。"邵燁下了最後通牒。

  所胤從善如流地退後兩步,果不其然地,門又當面關上。他苦笑,除了殷家這些人,沒人敢請他吃閉門羹。

  所胤沿著屋子走,來到後院,二樓有間房裡有燈。

  手機響了。

  "總裁,您交代刊登的廣告,在今天晚報就會開始登出。"他的秘書說。

  "很好,連刊一個星期。"

  "是的。"秘書繼續說:"另外董事會星期三要開會。"

  還有兩天……所胤估量了一下,報出一組電話號碼,"叫易先生代表我出席。"

  "可是--"秘書有些錯愕,這種重要會議他向來會親自參加的,"易先生是……"

  "我弟弟,新任的副總裁。"

  "喔!命令何時發?"秘書臨危不亂的問。一個優秀的秘書就得擁有即使上頭丟下的是顆炸彈,都能愜意接好的特異功能。

  "馬上。"所胤平淡的說:"還有,待會順便幫我跟易先生說一下,要他即刻履行。"他們是兄弟,不是嗎?他當然要好好疼愛惟一的弟弟,並善加利用。

  收線後他索性關機,省得易存打電話來哇啦哇啦。他瞄一眼即將昏暗的天色,拉掉領帶、捲起袖子。

  他說過,絕、不、放、棄!

  ******

  她一直睡不安穩,夢裡是一片荒郊野外,淒涼而荒絕,只有讓風拂過的樹葉傳出蕭颯的聲響。突然,所有的樹葉全化成血盆大口,此起彼落地爭相詆毀、指責她的不是。

  "不!我不是這種人!我沒有出賣自己!"殷婕搖著頭,汗浸濕了發,她卻沉溺在週而復始的噩夢裡,無法自拔!

  "婕……"一聲聲低喚傳進她迷濛的夢境裡。"婕……"

  殷婕張開眼睛,眼前的是她愛之甚深、卻又害她極深的人哪!

  她猛地後退坐起,"你怎麼進來的?"

  她的驚惶深深刺痛他的眼,心被無名的手緊緊揪著,扯出難以言喻的痛!

  天!他錯得離譜!傷害了她,比凌遲自己更疼上千百倍!

  所胤憐惜的伸出手想撫摸她,卻被她一臉撇開,追問:"你怎麼進來的?"他的眼裡有太多柔情,她壓下視線,拒絕再沉溺在他詭譎的溫柔裡。

  他的襯衫有些凌亂,袖子甚至捲到肘部。

  大開的窗戶證實了她的猜測,"你竟然爬窗戶進來!"殷婕氣急敗壞的說:"這是私人民宅,我要告你!"

  "我不在乎。"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柔,"只要能見到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他這魔鬼!"怎麼?我沒自殺讓你很遺憾?或許你是來親眼見見我的狼狽?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口試砸了、名聲也一敗塗地,甚至長輩都為我心痛。"殷婕怨恨的瞪著他,咬牙說:"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尖銳不是你的風格。"他好心疼。

  "是嗎?如果我早看透你的詭計,或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以為你的論文以所家發展為題,也以為你跟易存早有前情,而這一連串的誤會讓我錯下決定。"

  殷婕有些訝異高高在上的他會輕易認錯,然而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她冷笑,"哦?很高興你知道自己錯了。"她起身,卻被他拉住。

  她冷冷的瞪著他的手,"你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相信我姑丈不會樂意在這裡見到你的。"

  "我也相信。事實上,我已經挨過你爸爸的兩針石化劑了。"

  殷婕驚訝,視線匆匆溜過他的身體,繼之一想,他既然能爬上二樓就表示並無大恙,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她的表情全部納入他眼裡。她還是在乎他的!這份認知讓他欣喜,忐忑多日的心終於落下了。"婕,我真的很抱歉傷害了你,而且已經盡一切力量在做補償,你能原諒我嗎?"

  殷婕冷哼,"補償?你能讓我的口試過關、名聲恢復嗎?"

  所胤從口袋裡掏出成績表遞給她。

  殷婕睨了一下,過關了?怎麼可能?!"你怎麼辦到的?"

  所胤聳聳肩,"沒什麼,就是程序上的更正罷了,多虧游所長大力奔走。"

  他雖然沒說明白,但她知道以當日其他口試委員達跟游所長多年的交誼都不顧、非得拉她下來的情況來說,他肯定拿出為數不小的捐款。

  "在你的眼裡還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用錢買來的文憑我不需要!"殷婕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有嚴重被詆毀的感覺!

  所胤一拉,殷婕落入他的懷裡,她掙扎著,卻怎樣也掙不脫他的懷抱。

  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背,輕輕低喃:"我全部的財產都買不了你。"她依然僵著身體,他輕歎一聲,"在我的成長歲月中不太有機會感受到'愛',顯然我對自己深愛的女人做了最愚蠢的事。請相信我無意再傷害你,只是選擇最方便的路來走。如果這讓你覺得再度受到傷害,我很遺憾。"

  殷婕閉上眼睛、捂著耳朵,不看不聽不想陷入他的情網裡!

  然而童年的影像卻清楚浮現在他腦海裡。娘娘對他的教育是嚴苛的,他那貌合神離的父母,想來也只把他當成繼承者看待。

  就因為這樣,他才不輕信愛情嗎?

  但她何辜?

  在碧湖畔他深情款款的訴說愛語,卻又輕易地讓易存在狂怒之下說的幾句話,就毀了信任。他的愛未免太過薄弱!

  殷婕還在天人交戰的時候,門外響起殷雲柔關切的聲音:"婕,你在和誰說話嗎?"

  "沒有。我在看電視!"她忙應,趕緊拉著所胤,小聲而急切的說:"快下去!不然姑丈饒不了你的!"

  所胤不動如山,"我不怕!"

  殷婕急死了!"姑丈受過特種訓練,你不是他的對手的!"

  "這是我該得的懲罰。"所胤輕輕的撫摸她的臉,"你在為我擔心嗎?"

  這神經病!殷婕快要跳腳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風花雪月!"

  "婕?"邵燁的聲音響起。

  "姑丈!"殷婕趕緊摀住所胤的嘴,不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男人害死自己!"我……我在換衣服!"

  "看看新聞吧!"殷雲柔溫和的說。

  直到聽到姑姑、姑丈相偕下樓的聲音,殷婕才如釋重負地叮了口氣。

  所胤輕輕吻著她的手心,她抽回手搓著,徒勞地想要拂去他的氣息,無奈已經沁入身體裡,隨著血液流動來到心臟,觸動心中最柔軟的角落。

  "婕。"他輕喚。

  她緩緩抬頭,望入他深情的眸子裡。

  "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償還過去一星期的錯誤。"

  多麼惑人的情語!

  殷婕掙扎著,再狠心拒絕下去,不但非自己所願,也傷害了他。本來就相愛的兩個人何苦折磨彼此?!

  可是……不甘心哪!這男人!爬個窗戶就想得到原諒?

  "姑姑要我看新聞!"她藉著打開電視來逃避回答。

  屏幕上出現一排跑馬字--婕嫁給我!

  她錯愕的盯著電視瞧。

  主播甜美的聲音說著:"你嚮往男友如何求婚呢?現在為您報道的是本世紀最浪漫的求婚--從今天晚報開始,全球各大報紙都出現了這則廣告,據瞭解,是所家航業暨雷爾發投顧公司的總裁,所胤先生向殷婕小姐求婚,這則頭版廣告將連續刊登一個星期。以下是本台的深入報道……"女主播接著提出八卦流言,並直指狗仔隊為當今社會亂源,主管機關要求媒體自律云云。

  殷婕愕然的轉頭,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公開登求婚廣告對內斂的地而言,是多難得的事!而他做到了。

  過去一個星期的委屈似乎得到平反。

  她眼底閃爍的淚光像晶亮的珍珠,珍貴而讓人不捨。

  "別哭!永遠都不要再哭了,我不許。"

  殷婕撲進他敞開的懷裡,兩人緊緊擁著,兩顆心也緊緊的相依在一起。

  許久……

  "你喜歡在哪裡結婚?西式婚禮還是中式婚禮?"

  殷婕擦擦眼淚,鼻音甚重的說:"我答應你的求婚了嗎?"

  嗄?

  殷婕拉起他的手來到窗戶邊,甜甜笑著說:"我原諒你了。你先回去吧,讓我姑丈看到不好。"所胤敏捷的腦子突然完全無法運轉,他皺著眉頭說:"你是什麼意思?"

  殷婕幫他把窗戶開到最大,還細心的拉著窗簾,甜滋滋的說:"晚安。"

  所胤的眉峰揪出好幾個結,她感動所以他走人?這是什麼情形?還來不及理清頭緒,殷婕踮著腳尖送上一記綿長的吻……

  他直到站在地面上才回過神來,而窗戶邊的那隻手在揮幾下之後--居然關、上、窗、戶!

  他得好好想想出了什麼岔子,劇本沒理由這樣寫下去……

  窗戶裡的殷婕望著他不解的背影,露出一絲微笑。

  男人哪!給起幾分顏色就狂妄了起來。要是都遂了他的意,將來怎麼會好好珍惜這段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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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8 07:28:5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娃娃,媽媽給你靠!現代人流行晚婚,多的是四十歲才生孩子的,咱們不急,慢慢來。有時候嫁得不好不如不嫁,還是多觀望所家小子幾年再說。"樂樂樂努力鼓吹著。雖說女大當嫁,但能留幾年是幾年,等到女兒真要跟她成仇了再說。

  "樂樂,哪有人像你這樣教女兒的!"殷雲柔忍不住說:"婕有好歸宿總是好事呀!"

  樂樂樂睇她一眼,"你保證所家小子就是好歸宿?都知道你有私心的,要不是所家小子跟邵燁的感覺很像,你會幫他說話!"她知道這麼說好友有些毒,可任何想要慫恿她女兒嫁人的都欠罵。

  "媽!"殷婕抗議,"你幹嘛這樣說姑姑啦!"

  樂樂樂哇哇大叫:"你看!還沒嫁出去心就不再向著我這邊了!枉費我這麼疼你!"

  殷雲柔知道她視女兒如命的脾性,好聲好氣的說:"樂樂,公平點,我哪裡有私心了。"

  "哪沒有!要不是你們睜隻眼閉只眼讓所家小子偷渡進去,婕會原諒他嗎?婕不原諒他,就不會提到結婚的事了!"

  真番!殷雲柔為難的望著殷婕。

  殷婕憋氣,紅了眼眶,"媽,我不原諒所胤就不快樂,原來你不希望我快樂!"

  "哪裡有!"樂樂樂手忙腳亂的呵護著女兒,"媽媽當然捨不得你傷心,只是原諒就原諒,犯不著急著結婚吧!"

  一旁的所老夫人暗自算了算……四十歲生孩子?天哪,她還得活到破百歲才抱得到小玄孫,那怎麼行!

  她清清喉嚨,狀似無意的說:"管家,你還記不記得生下所胤那年我幾歲?"

  "少爺在夫人五十七歲那年出生的。"

  "時間過得真快!唉!還記得胤小時候長得挺惹人愛,可惜我年紀大了,要逗弄都逗弄不動了。"

  樂樂樂心裡一驚。等娃娃生孩子的時候她幾歲?天哪!超過五十七歲!一想到她可能抱不動小外孫她就急了!

  樂樂樂挨過去問:"所老夫人,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唉,那可不!歲月不饒人哪,當初我連抱所胤一下手就酸了,更別說要跟孩子玩在一塊了。唉!"

  最後一聲歎息擊中樂樂樂的忐忑,"不然三十歲再生好了。"提早十年她應該抱得動小見比吧!"親家母--"

  "不敢當!"樂樂樂趕緊截斷,"所老夫人喊我樂樂就行了。"開玩笑,她還不想認這們親戚呢!所管家傾身在所老夫人耳邊說了一句話。只見所老夫人先是訝異,接著露出一絲讓樂樂樂頭皮發麻的微笑,然後好慈祥好慈祥的對婕說:"婕,身體感覺還好吧!會不會想吐?"

  剎那間,所有的視線都膠著在殷婕的肚子上。

  驚喜過後,樂樂樂呼天喊地的叫著:"所胤!你給我記著!"兵敗如山倒、兵敗如山倒哪!

  書房外的殷浩以一記凌厲眼刀射向所胤,"好小子,沒結婚之前你居然偷跑!"

  經過密集求婚廣告之後,殷婕依然沒有點頭的跡象,這個僵局讓所胤相當無奈,而在知道她懷孕之後,更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動了胎氣,這才請來娘娘跟雙方的家長見個面,好商討出對策來。老薑夠辣,沒想到娘娘輕輕一句,就化阻力成助力。

  所易心中竊喜,卻不形於色的說:"比起爸爸的'初體驗'還晚了幾年。"殷浩在大學畢業那年,就跟樂樂樂有了第一次接觸。

  這聲"爸爸"聽來好刺耳!殷浩扯出危險的笑,"小子,我女兒還沒答應嫁給你呢!"

  邵燁邊啜著茶飲,邊淡淡的說:"這年頭未婚媽媽多的是,讓孩子姓殷也不錯。"

  易存在一旁答腔,"這樣好嗎?像我小時候就很自卑呢!"他好心地對著臉上一陣青白交錯的殷浩說:"伯父,既然你跟伯母不滿意我大哥……這樣吧!反正都是我們所家的孩子,我不介意當現成老爸的。"哼!誰叫大哥不先問過他就把他扔到副總裁的位子,害他忙得焦頭爛額!

  所胤涼涼的撥通手機,"從今天開始讓副總裁兼任所家航業總裁,直到我休完婚假才視情形做更動。"意即沒擺平婕之前,他不再為公事操心。他睨了眼臉色發白的易存,"你不必通知他,副總裁已經知道這項人事命令了。"

  "大哥--"易存哀嚎著。語鋒一轉,端著笑改口說:"伯父,既然你們對我大哥這麼不滿,還有什麼會比岳父欺負女婿來得天經地義呢?"

  殷浩心想也對,遂勾出奸笑,"小子,婚事就這麼決定了。"當一個惹丈母娘討厭的女婿--他未來的日子會過得很坎坷!換個角度想,跟樂樂同仇敵愾也算增進夫妻感情的好方法。

  他率先走進書房,其他人也跟著進來。

  打鐵趁熱!所管家一看到大夥兒全聚在一起了,趕緊拿出一式兩份的結婚證書交給所老夫人。"我已經在主婚人的位置簽名用印了,介紹人及證婚人就由婕的姑姑、姑丈權任可好?"

  殷雲柔望了走進書房的丈夫一眼,笑著說:"當然好呀。"

  樂樂樂眼巴巴的看著殷雲柔跟邵燁先後簽名,猶不死心的問:"娃娃,你真的要這樣不明不白的結婚?"

  殷婕越過人群望著所胤,他們的目光裡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至此,樂樂樂徹底死心。

  殷浩走到妻子身邊安慰,"女兒長大了,疼外孫也是一樣的。"

  唉!樂樂樂跟著丈夫簽下讓出女兒的契約,心裡除了濃濃不捨之外還有些釋然。想到女兒肚子裡正孕育著一個寶寶,心裡的難過也就減輕不少。

  只剩新人沒簽名了。所老夫人在管家的攙扶下起身,"我們到客廳聊聊,還得商量婚宴在哪裡舉行呢!你們有沒有什麼意見……"

  終於,所有的人都離開了。

  她會願意簽名嗎?所胤揣著心看著殷婕。

  這幾天吊他的心應該夠了吧!找他麻煩其實也折騰了自己,終究狠不下心哪!

  殷婕嫣然一笑,走到書桌前,簽下清秀的筆跡,然後將筆遞給他。

  所胤狂喜得牽著她的手,握她纖素的手簽出他豪邁的筆跡。

  殷婕望進他的黑瞳想起那條手絹……

  終於還是循著命定的軌跡,圓成一場美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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