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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洛 -【曖昧情傷(任氏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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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5: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沈洛 - 曖昧情傷(任氏之二)

第一眼見到任祖雍,她的心便已陷落,
無奈他卻是她觸碰不得的禁忌。
本已說服自己,別再奢望他,但命運卻偏偏與她作對,
一再的將她推向他──袁韻雅這才清楚,原來,愛他是一種宿命,
而今生,她只為此而生;
即便她在他眼中,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替身,她也情願執迷不悟……
想要他和她在一起?
哼!可以,他奉陪到底,而且他會讓她知道,這遊戲她玩不起!
豈料,敵視她的同時,他的心竟湧現一股矛盾的熱烈愛潮,絕然的叛了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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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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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翱翔國際觀光飯店」樓高四十層,聳立在台北市最熱鬧、也是最昂貴的黃金地段,外觀摩登新穎卻又不失沉穩。整棟飯店共計有一千多個房間,而住房率不分淡、旺季,每天都高達八成五以上,可以說是傲視國際飯店界的龍頭。

  兩個女孩從不遠處走過來。

  袁韻雅以手遮陽,仰頭看著這個她每個月必定來報到的飯店,那雄偉的建築,總讓她每見一次就讚歎一次。「哇——」好特別!

  「韻雅,你很好笑耶,這四年來,你每個月都來這裡喝一次下午茶,而每來一次就『哇』一次,煩不煩啊?」開口的是溫綺。

  袁韻雅和溫綺同為大四的應屆畢業生,念同一科系、同一個班級的兩人,自大二開始就共同在外租賃學生公寓,感情好得恍若親姐妹,但是兩人的外貌和個性卻有天壤之別。

  袁韻雅天生便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她給別人的感覺十分纖細,一頭如黑瀑般的長發、小巧白皙的美麗臉蛋和嬌小的身材,讓所有男人看了都會想要疼惜她。

  而溫綺的個性獨立堅強,愛打抱不平;自小就學習跆拳道的她,替袁韻雅揍跑了不少想要沾惹她的男生,一向都是溫綺在保護袁韻雅。她削薄的短髮、會發亮的黑瞳總是能輕易地吸引異性的注目,高挑骨感的身形宛若伸展台上的模特兒一般。

  今天她們之所以會出現在「翱翔飯店」,是因為袁韻雅在南部的家人固定會在每個月的第四個禮拜天上台北來看她,而每次都是約在這家飯店。

  而家也住在南部的溫綺,獨立的個性讓家人放心,因而甚少上北部來探望她,所以每到這一天,她也會一同參加袁家的聚會。

  「綺,你不覺得嗎?『翱翔飯店』給人的感覺就是有點冷冷、傲傲的,而它漂亮的營業成績偏偏又是別家飯店追不上的。」

  「冷冷?傲傲?你以為你在說一個人呀?真是!」溫綺笑著拍了下袁韻雅的額。

  走進飯店寬敞典雅的大廳,沁涼的冷氣撲來,阻斷了外頭的驕陽,兩張同樣出色的秀麗臉蛋,吸引了飯店中來來往往的人。

  「你家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疼你耶!你看,每個月都勞師動眾的舉家北上看你,哪像我家裡人,都不管我死活。」溫綺有些欽羨地嚷道。

  「我也跟他們說過不要這樣啊,可是他們都不聽我的,我有什麼辦法?」袁韻雅甜甜的聲音聽不出來有半點抱怨。

  袁韻雅有一對疼她的父母,上有兩個兄長,下有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由於心臟方面的毛病,所以不止是父母和兄長對她保護過度,就連妹妹和兩個才國小的弟弟都對她呵護有加,有時她根本覺得自己才是家裡的老麼。

  「真是幸福耶!」溫綺嘆道。

  袁韻雅微微一笑,道:「那不如你也來感受看看這種『幸福』好了。」

  只要一想到被七、八個人團團圍著噓寒問暖的情景,溫綺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馬上都立正站好。她聳聳肩,敬謝不迭地說:「呃……還是算了吧!我看見火爆的袁二哥就害怕。」

  袁韻雅被她逗得呵呵笑出聲。兩個女孩只顧著說話,沒注意到前方,來不及反應就一同被人撞倒在地。

  「啊!」突如其來的強大衝擊讓袁韻雅低呼了一聲。

  「韻雅,你沒事吧?」及時以手撐著自己的溫綺連忙扶起袁韻雅,焦慮地察看她是否受了傷。

  袁韻雅有些吃痛,但仍是硬擠出一抹笑,回答:「我沒事。」她知道,若不這麼說,是絕對無法安下溫綺慣於保護她的心。

  那勉強的笑容,看起來才不是沒事!

  氣不過的溫綺指著眼前那具胸膛,開口罵道:「沒禮貌的傢伙,撞了人還不道歉?虧你還能出入五星級飯店,我看你根本欠教養,你……」

  「抱歉。」撞到她們的男人淡淡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嗓音清冷獨特。

  「說一句抱歉就夠了嗎?你懂不懂得虛心點道歉呀?我才不想接受你這種不懂禮貌的傢伙的道歉!」溫綺連頭都沒抬,一徑僻哩啪啦的猛罵。

  而同一時間,袁韻雅已因這異於一般粗聲男音的特殊嗓音,而好奇地抬起眼看他。這一看,讓她屏住了呼吸,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戴著墨鏡、俊美異常的男人。不知為什麼,這男人冷峻的模樣,和她所形容飯店的冷傲,竟然如此相似!

  第一次,她對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陌生男人產生這種情竇初開的感覺,淡淡的熱流,從她向來沒有很大起伏的心口流過,帶來脹滿盈胸的充實感……

  「哼!我們走。」溫綺怒瞪了面無表情的男人一眼,便扶起袁韻雅往不遠處的電梯走去。

  看那迷人的男人看到發呆的袁韻雅,還沒移開戀戀的目光,就教溫綺急驚風似的拉離原地,迅速進了電梯。

  袁韻雅驚慌的水眸,貪心地在電梯門漸漸合起的瞬間,捕捉最後幾眼男人絕俊的臉龐,想將他仔細收納進腦海裡。

  電梯門合上。

  男人墨鏡下深沉的眼,漠然地瞥了眼電梯的方向,修長的腿再次邁開被打斷的步伐,卻不其然地踢到了個東西。

  低頭一看,發現了地上一個黑色的女用皮夾,他不想理的轉身離開,但沒走幾步路,剛剛那對他破口大罵的亮眼女孩卻浮現眼前。於是,他回身撿起地上的皮夾放進口袋後,離開了剛剛喧鬧一時的地方。

  而另一方面在電梯裡,溫綺卻詛咒了一聲,引來電梯裡不少人的注視。

  「怎麼了?」心情還未恢復平靜的袁韻雅問道。

  「我的皮夾不見了啦!」

  ???

  自上次在「翱翔飯店」裡的那段小插曲過後,袁韻雅總是忘不了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不自覺地就會想起他,心裡還會有絲甜甜的感覺……真是怪了!她不會一眼就喜歡上那個男人了吧?

  還剩不到一個月就是畢業典禮了。這一天,袁韻雅如同以往在廚房準備晚餐,等著最近越來越晚歸的溫綺。溫綺今天還特地拜託她多煮幾樣好菜,因為她要帶剛交往不久的男朋友回來吃飯,順便讓她鑑定鑑定,還說她男朋友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呢!

  袁韻雅探頭看了眼小客廳裡的鐘。將近七點了,說要去等男朋友下班的溫綺應該快回來了。不一會兒,便傳來大門開啟的聲音。

  「我告訴你喔,我的好朋友韻雅,不僅長得漂亮,煮的菜更好吃喔,比你家的阿花弄得還好吃呢!」

  這軟軟的聲音可是出自溫綺口中呢!袁韻雅輕笑,她無法想像一向好強的溫綺竟也會有撒嬌的時候。果真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樣!

  「坐嘛!我去幫韻雅一下。」

  「不用了,我已經弄好了。」袁韻雅的唇邊是一貫沉靜的微笑,她端著熬好的最後一道湯,步出廚房。

  「韻雅你最好了!」溫綺感動地摟摟她,然後轉頭對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說道:「祖雍,這就是我的好姐妹,袁韻雅。韻雅,他是我男朋友,任祖雍。有沒有覺得他很眼熟?」她有些害羞地介紹著。

  袁韻雅微笑著轉頭,想招呼任祖雍,但當她看見任祖雍時,臉上的笑卻頓時僵在唇邊。她無法制止自己緊盯在他身上的目光,而她向來微弱的心跳此刻卻強烈地撞擊著她的胸坎——

  他……他是飯店裡那個教她心神不寧的男人呀!

  任祖雍抬起冷淡的眼,看著溫綺身旁這個直盯著自己的女孩。沒在他的印象裡,但溫綺說她是上次被他撞倒的女孩。

  她的模樣美麗,可是卻像個一摔就碎的水晶娃娃,纖細瘦弱的身子,好像一陣風便會將她吹跑一樣。

  任祖雍收回目光。

  如果還沒遇見如陽光般的溫綺,或許他會對袁韻雅心動。溫綺是第一個膽敢指著他大罵的女孩,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對他總是鞠躬哈腰,從沒有人敢說句責怪他的話,所以他才會對溫綺另眼相看。

  「韻雅,你知道嗎?我的皮夾居然是被他給撿去了耶!我找了好久,他才打電話給我說在他那裡,害我找得那麼辛苦……」溫綺自顧自的說著她和任祖雍認識的經過。

  原來,撿到皮夾的任祖雍在溫綺皮夾裡發現她的身份證和通訊錄,之後便和她約了時間地點,準備交還皮夾。但當他再見溫綺時,馬上被她明亮的外型和開朗的個性所吸引,於是便常常約她出去。久而久之,兩個人就開始交往了。

  方才短暫的兩眼相交,讓他更是牢牢地盤踞在她心裡!袁韻雅雙頰染上紅潮,她悄悄地、仔細地看著仍讓她心兒狂跳的任祖雍。

  他的臉龐偏似陰美,中性的眉略細長且微微的上揚,薄薄的唇、以及身上散發出來的傲然氣息,顯示他是個不會輕易妥協的硬骨男人。身著鐵灰色西服、修長勁瘦的身材與溫綺的健美身段搭配極了,有如天生一對般的契合。

  溫綺真是幸運,可以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上次來不及細看他的袁韻雅看得有些癡了,他深深地撼住了她,讓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全都繞在他身上。

  她的心有著失落!覬覦好友的男朋友很不應該,可是她卻無法阻止那不受控制的念頭呀!心中甚至湧起了一股對她而言完全不熟悉的……失望!為什麼同時遇上他,而得到他青睞的卻是溫綺呢?

  明知這樣想很不應該、很對不起處處維護她的溫綺,可是她又不能扼止這種想法萌芽!

  「怎麼了,韻雅?又不舒服了嗎?」溫綺蹙眉扶著袁韻雅的肩,憂心地問道,同時一手已經探向袁韻雅的口袋,準備拿出她隨身攜帶的藥。

  袁韻雅不著痕跡地掙開溫綺的攙扶,閃開了任祖雍利刃般的審視,勉強揚起嘴角說:「我沒有不舒服。來,可以吃飯了。」

  她忙將餐桌上的一切弄齊,藉以逼自己擺脫那些胡思亂想。

  溫綺是她的好姐妹呀!溫綺得到了幸福,她該替她高興才對,怎麼可以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呢?袁韻雅的良心自我譴責著。

  小小的四方形餐桌,三個人坐著的距離近得可以,彷彿一伸展手臂就會碰在一起似的。

  「很好吃對不對?祖雍,我告訴你,韻雅家境不錯,根本不用她動手做飯,可是她卻能燒一手好菜,娶到她的男人可幸運了呢!」溫綺大聲稱讚著袁韻雅。

  任祖雍微微頷首,淡道:「手藝很好!」因為他父母移民加拿大,除了遠在加拿大的任媽做的飯外,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有「家」的味道的料理。

  「謝謝。」袁韻雅低低的說。

  他連說著稱讚她的話,眼神都是看著溫綺……

  「韻雅,你知道嗎?祖雍是『翱翔飯店』的負責人耶!我跟他說你每個月都會去一次,他已經吩咐下去,以後的帳都算他的喔!」

  袁韻雅持筷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扯著僵硬的嘴角,輕聲說道:「這怎麼好意思?任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任祖雍輕描淡寫地說:「不是多大的數目,況且小綺也都有參加,我免費招待並不算什麼。」若是旁人聽見這樣的支票,早樂昏了,哪還會拒絕?

  「真的不用了,任先生,消費本來就該付錢,沒有免費的道理。」袁韻雅執意婉拒。

  任祖雍淡淡地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這個外表看似纖弱的女孩竟是這樣的固執,讓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了起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呃……呵!祖雍,韻雅不肯就算了。」溫綺打著圓場。

  任祖雍不置可否,心思回到了不斷替他布菜的溫綺身上,眉眼間的輕淺笑意是那麼的明顯與不掩飾。

  看著他們眉目傳情的袁韻雅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心思卻百轉千回。

  她是怎麼了?光是看見溫綺和他不時的眼神互換,她就無法忍受,幾乎想要避開,不願親眼目睹。

  第一次的愛,來得總是強烈又狂猛,一旦陷溺,就只能一再的下沉、下沉、再下沉……愛是個無底深淵,只會不停地吞噬著,直到自己再也不是自己……

  ???

  袁韻雅站在二樓陽台上,幽幽的瞳眸鎖住正在下頭依依不捨吻別的兩人,胸口泛酸。

  剛剛她真的有點反常,吃完了那食不知味的一餐後,找了個藉口便躲回房間裡,不想看他們儷影雙雙,可越不願去想,偏偏那對儷人就更清晰地映在她腦袋裡,惹得她心煩!

  望著被月光包圍的兩人,袁韻雅失神了。

  而底下的溫綺沒注意到二樓的袁韻雅,她的手被任祖雍牽著。

  「韻雅的手藝真的不錯,我也好想有那樣的廚藝,可是我就是手拙,老是在出錯!」溫綺皺皺鼻。

  任祖雍淺淺地笑著,微彎的眼看來十分迷人。

  他和溫綺之間的相處就是這個樣子;總是她在說話,他則是個忠實的傾聽者。他喜歡溫綺有活力,更喜歡她說話毫不修飾、直來直往的樣子。

有時候,他根本就很懷疑自己到底愛不愛溫綺?要說不愛,他又無法不去疼她;若說愛,又沒有那般濃烈……至少目前為止他不排斥和溫綺這種關係,所以也沒仔細深究。

  「就是因為我笨,所以沒辦法做出好吃的料理來讓你品嚐,我覺得我好對不起你唷,祖雍。」她扁扁嘴。

  任祖雍眉眼一閃,發現了二樓的袁韻雅,細長的眉一蹙,嘴裡答道:「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其餘的我並不是那麼的在意。」他一使力,將溫綺兜進自己懷裡,故意摟著她。

  他一直覺得溫綺這個朋友對他的態度有點怪怪的。是有不少女人對他放過電,但若要說袁韻雅對他有意思,可那種表現又不是在對他發出邀請,再加上她和溫綺是極要好的手帕交,更不可能對他懷有特別情愫才對……

  也許她是在悄悄的替溫綺觀察他是否及格,是否會善待她的好朋友吧!

  溫綺被任祖雍抱進胸懷,幾乎是馬上紅了臉。她雙手平放在任祖雍胸前,訥訥地低問:「祖雍,你是怎麼了?這兒出入的人多,被瞧見了多不好意思!」其實是任祖雍不曾在外面對她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所以讓她嚇了一大跳。可是,被他暖暖胸膛包圍的滋味還挺不錯的。

  溫綺抬起頭,將軟熱的唇覆上任祖雍的唇,任祖雍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沒有拒絕地接受了這個吻。

  他像對個妹妹一樣拍拍她的頭,道:「我先回去了,早點睡。」他不曾主動吻過溫綺,或許是覺得沒有那種情感在驅使吧!

  溫綺戀戀不捨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沒發現二樓的袁韻雅也是用相同的眼神,目送那挺拔的身影。

  直到任祖雍消失在視線裡,袁韻雅才輕輕地嘆口氣,之後忽地發現溫綺已不在原地,怕是上樓來了。袁韻雅連忙跑回房間,將房門鎖好,假裝自己沒有出過房門。

  「叩——叩——」敲門聲之後傳來的,是溫綺興奮的聲音。「韻雅,你快開門呀,我有話要問你啦,快點快點!」

  她們住的公寓是袁爸朋友的,所以這一層樓就只住她們兩個,要不,以溫綺的大嗓門,早不知招來多少抱怨了。

  袁韻雅面無表情地打開門,假裝想睡覺的打呵欠。因為她身體狀況不佳,所以生活都很規律,非常瞭解她的溫綺,以前只要一見她打了個小呵欠,馬上就會大驚小怪的催促她去睡覺,但今天卻沒有。

  溫綺拉她到客廳裡坐下,然後抓著她的手猛搖,喜上眉稍地問道:「怎麼樣?韻雅,你覺得祖雍怎樣?我是覺得他對我很好、很好,好到我真的是愛死他了!你覺得呢?」

  她就是這麼的直接、不做作……袁韻雅悄悄掙開溫綺的手,莫名地不願與溫綺接觸,低垂下頭不敢看她。

  「他嗎?嗯……以外型來說,真的是我所見過最完美的,雖然看起來有點傲傲的,可是對你還不錯。」腦中浮現剛剛任祖雍親吻溫綺的畫面,讓她不自覺地定定看著溫綺那似乎有點被吻腫的唇,幾乎抑不住心中層層翻攪的妒嫉。

  沒察覺袁韻雅的異樣,溫綺開心地嚷道:「真的嗎?真的嗎?韻雅,你知道嗎?那天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沒禮貌的人居然會好看成這樣,還覺得我是不是近視了,因為在飯店撞到的那天我根本沒看清楚他的長相。我嚇了一大跳呢!然後……偷偷告訴你,是我主動追他的哦!」

  袁韻雅努力裝出平靜無波的樣子,其實心中早被一片酸意給淹沒了。

  「那很好啊!你很有勇氣呢!」她言不由衷地說。

  「韻雅,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喜歡祖雍?」

  一時之間袁韻雅被這個犀利的問題給嚇住了!她瞠大了晶亮美眸,盯在溫綺一臉幸福笑容的臉上。

  是不是溫綺看出什麼了?

  「怎麼了?我臉上長了什麼嗎?」溫綺不知所以地摸著臉,不解地問。「為什麼這樣看我?韻雅,你今天怪怪的耶!」

  「啊?喔,你不是問我會不會喜歡他嗎?」還好溫綺沒發現!袁韻雅故作思考狀。「基本上,我不是那麼喜歡像任先生那樣冷酷的男人,我喜歡陽光型的男孩子。」

  她明明不那麼想的!可是,她卻說出了違背心意的話。任祖雍對她的強烈吸引力,讓她變成了善妒的女人,連面對溫綺這個知心好友,她都不由自主地戴上偽善的面具……

  這樣是很對不起溫綺沒錯,可是,人一旦遇上了愛情,誰還能保持冷靜自持呢?所有反常的一舉一動,彷彿也理所當然了起來。

  「你不是覺得祖雍不錯嗎?為什麼又說不喜歡祖雍那一型的?」她就是希望男朋友也獲得韻雅的肯定呀!

  袁韻雅不自在地起身步至廚房倒水,避開溫綺殷切的目光。「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他可是你的男朋友,難不成你要我也喜歡他,然後我們兩個再爭得死去活來嗎?」那是她最不願去想像的呀!

  「也對喔!」溫綺傻傻一笑,久久不見袁韻雅步出廚房,她無聊地東看西看,打了個呵欠。「好啦,那我要去睡覺了。」說完,便回房了。

  種種矛盾的心思折騰著袁韻雅脆弱的心房。她蹙緊了眉,一手按著疼痛的胸口,一手掏出隨身攜帶的藥吞進口中。過了好一會兒,那脫序的心跳才漸漸平復……

  她的心不斷地告誡著自己:溫綺總是保護著她,她絕對不能有想要爭奪任祖雍的想法,那會壞了她和溫綺的感情。更何況,任祖雍的心與眼,也只有溫綺而已,若是她自不量力地想要霸佔,怕也只是自找難堪吧?

  死了心吧!總會遇見一個屬於自己的男人,不是嗎?又何苦要你爭我奪呢?她與溫綺的友情難得,她不該壞了它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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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6: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午夜時分,袁韻雅獨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即使有微弱路燈的照明,可整條街道上竟靜默到隱隱有著一股莫名的詭異。

  今天是畢業典禮,典禮結束後班上同學便準備了許多活動,慶祝脫離了大學生涯。本來不想參加,可是最近溫綺回家過夜的次數少之又少,她一個人待在家也無聊,於是便答應了同學的邀約。而這一瘋一鬧,不知不覺就已近半夜。

  都怪自己愛逞強,婉拒了男同學要送她回家的好意。當時是想,反正離家不遠,乾脆就近散步回家,避免麻煩別人,卻忘了在這種時間,一個女孩子獨自夜歸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一陣涼風襲來,袁韻雅縮起了肩,加快腳步,她懷中那大把大把的花束,全都是這四年裡,愛慕她的同學和學弟送的,她不太懂得怎麼去拒絕那一張張滿是期盼的臉。這種情況若發生,一向都是溫綺扮黑臉替她擋去,只是今天的聚會溫綺並沒有參加。

  畢業典禮一結束,溫綺歉然地道別了她,直奔任祖雍那裡去了;就像被囚禁的鳥兒,一旦得到自由就迫不及待地高飛。

  袁韻雅思及此不禁一嘆。

  距上回第一次見到任祖雍已相隔一個月。這一個月她想了很多很多,也成功地將心底那股來得激狂的愛給壓抑住了。比較過後,她覺得她和溫綺的感情勝過了她對任祖雍的激情。

  她淡然一笑。

  這樣又未嘗不好?看到溫綺有了好歸宿,她該是最開心的,不是嗎?那狂烈的愛就深埋起來吧,會有個屬於她的男子出現的。

  眼見公寓就在幾步之遙,她低著頭加快腳步,而就像早已等在那兒一樣,一雙黑鞋出現在她眼前。

  袁韻雅頓住了腳步,疑惑地抬起頭,看見了眼前的五個男人,他們個個臉色不善,雙眼像狩獵似的緊緊盯著她,那斜挑起的嘴角恍若快要滴下垂涎她的口水般令人覺得噁心!

  這五個人中有三個是她不認識的,而剩下的兩個人和她念同一所學校,在校時就常常有意無意地堵住她和溫綺,不是以言語輕薄,便是要出手調戲,是屬於瘋狂型的人。每回都讓溫綺給打跑,可今天,還真讓他們給堵了個正著。

  袁韻雅慌亂垂下的眼中有絲惶恐,她邁開腳步就要越過圍住她的人,卻被為首的人伸出手臂給擋了下來。

  「想走?沒那麼簡單哪!袁韻雅,今天我們兄弟幾個,可是跟了你一整天才好不容易逮到了你,你想轉頭就走,就算我答應,我的兄弟恐怕也不會贊同喔!」他一臉淫笑地說道。

  開口的是五人之首的蘇逸中,他和好友阿俊都是大六生,自袁韻雅和溫綺入校以來便對她們百般追求,幾番邀約都教不給面子的溫綺給斥退,讓他們被其他幾個同學嘲笑不已,丟盡了面子。今天就是他們計劃要一雪前恥的日子。

  「你的好姐妹溫綺呢?怎麼沒見到她呀?」阿俊的目標是溫綺那個啥美人。

  「唉呀,阿俊你急什麼?只要把她捉住,溫綺會不來嗎?她可是溫綺的好姐妹哪!」他們就是篤定最重義氣的溫綺會因為要救袁韻雅而自投羅網。

  「我……我並不認識你們,小綺也不認識你們啊!」袁韻雅已亂了主張,她驚惶地說。

  幾個人聽聞她的話全放肆地大笑。

  「還怕生分嗎?別怕、別怕啊!等會兒……你想不認識我們都難呀,是不是啊,逸中?」其中一人說完,又是一臉不懷好意的蕩笑。

  蘇逸中一臉陰惻地逼近她,放低聲音說:「乖乖跟我們走吧,別想反抗,我可不愛與美人動粗,我是個溫柔的人。」

  「你……你別亂來,我家就在前面,只要我一叫,我室友們都會跑出來的喔!」袁韻雅按住因緊張而揪緊的心口,臉色逐漸轉白,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想誆我嗎?你的室友不就是溫綺?而且,最近她還搭上了個挺體面的男人,不是嗎?哼!害我們阿俊嫉妒得要死!」這笨女人都不知道自己早被他們盯上了,這次他們可是有備而來的。袁韻雅急了,她四下張望著,奢想是否會有路過的好心人可以救她。無奈這附近全是學生公寓,在這午夜時分,大家都很少出門,別說是好心人了,就連一隻小貓小狗都沒看見,哪還有人可以救她呢?

  蘇逸中一夥人一擁而上,左右架著不住掙扎的她,準備離開現場,再打電話要脅溫綺出面,以達成他們一箭雙鵰之計。

  正當已絕望的袁韻雅就要放棄時,身後卻傳來一個清冷獨特的嗓音。

  「放開她!」說話的人口氣淡然,卻有著不容置疑的絕對。

  蘇逸中等人全頓住了腳步,惡狠狠地瞪視眼前壞他們好事、而且有點眼熟的男人,完全沒發現他就是他們口中溫綺搭上的男人。

  「這位先生,現在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別人的閒事你還是少管為妙,以免替自己惹禍上身。」

  袁韻雅倉皇的目光仰望著面前那個像救命天使般的人,那與任祖雍一模一樣的俊美臉龐教她看傻了。

  怎麼可能會是他?心中乍然摻雜著狂悲與狂喜,讓她脆弱的心臟一度難以負荷,雙腿軟癱。蘇逸中看著只盯著袁韻雅的任祖雍,差點就被任祖雍身上不經意散發的冷冽給懾住,他耍狠地叫囂道:「怎樣?說到底,這件事你還是管定了是不是,大英雄?」他嘲諷地說,心裡想著等會兒要給他好看。

  「先放了她。」任祖雍再一次低聲重複。

  他不明白自己是中了什麼邪,居然會主動出手救人?他一向不愛與外人接近,自然就不會去管別人死活。但是當他在車裡看見她的情況不對時,竟也沒有多想的便下車替她解危了。若不是他送溫綺回家後,因為接一通電話而在公寓樓下耽擱了一會兒,那麼她可就真的是孤立無援了。「要我放人?這位先生,你說放我就放,那我多沒面子啊?更何況,你憑什麼?」蘇逸中仗著人多,囂張地說著,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

  任祖雍冷冷一笑。「就憑這個——」他臉上的冷笑未減,右拳已快、狠、準地朝蘇逸中的腹上用勁一擊,當場讓蘇逸中痛呼出聲,抱著肚子蹲下去。

  其他同夥見狀,全放開了袁韻雅,卯足全力朝任祖雍開攻。

  被狠狠甩在地上的袁韻雅緊緊按住胸口,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緊咬著下唇,看著任祖雍神色淡漠自如地一一扳倒突擊他的人。

  「算了,我們走!」但是,他們不會善罷干休的!

  五個人中已有四個被任祖雍的拳頭問候過,知道不敵他,於是五個人互相攙扶著,狼狽萬分地離開。

  居高臨下的任祖雍低頭看向癱在地上的袁韻雅,低聲問:「沒事吧?」

  袁韻雅抬起頭,看來就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勉強扯開一抹難看的笑,撒著謊道:「沒事,謝謝你。」接著,忽然見她低下了頭,一聲喘過一聲的氣息,好像就要喘不過氣來。

  深覺事態不對,任祖雍蹲下高大的身子,毫不猶豫地扳住她單薄的肩膀,一手抬起她低垂的臉蛋,看清了那由蒼白轉變成快窒息的潮紅,緊緊閉起的雙眼,小巧的唇吐著斷斷續續的熱息。「你還好吧?」任祖雍不自覺地蹙眉。這樣纖弱的身子,禁得起外頭的風吹雨打嗎?

  袁韻雅疼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斷斷續續地說道:「藥……藥……」她的心好痛、好痛……

  看來她真的是被嚇壞了。任祖雍打橫抱起她輕若羽毛的身體,快步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陷入昏沉狀態的袁韻雅,直覺地抓緊了任祖雍胸前的襯衫,鼻端隱隱嗅進他身上清爽好問的男性氣息,泛疼的心好像也不再那麼難受。

  聽見門被踢開的聲音,公寓裡的溫綺覺得奇怪,從房裡跑了出來,一看見任祖雍抱著袁韻雅,馬上知道袁韻雅一定是病發了,她要任祖雍先把袁韻雅抱進房問,隨手便拿來一罐藥丸,喂袁韻雅吃下。

  直到袁韻雅的臉色不再那麼泛紅、呼吸也不再那麼急喘後,溫綺才放心地走出房間。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韻雅會病懨懨的回來?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又怎麼會是你送她回來?」她焦急地劈頭就問坐在沙發上看午夜新聞的任祖雍。已經許久沒看韻雅病發得如此嚴重了,直覺就是她遇到了麻煩事。

  「你上來後我在樓下接了通電話,碰巧看見的。」任祖雍睨了溫綺一眼,視線又回到螢幕上。「她是不是惹上什麼人?」

  溫綺用力坐在沙發上,咬著手指,自言自語地說:「惹到什麼人?什麼人……沒有啊,韻雅跟誰都好,不可能有人會害她的呀!祖雍,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那些人是針對她來的。」

  溫綺深思了許久,仍是想不透袁韻雅會招惹上什麼人。「有人找韻雅麻煩嗎?她一定嚇壞了。」她皺著眉,臉上染上了一層憂慮。「祖雍,我想,我還是暫時住這裡吧,韻雅一個人住這兒我不放心,若是那些人又找上她,那後果肯定無法想像。」

  本來今晚她便要收拾行李住到任祖雍家的,可是韻雅卻出了這樣的事,她是說什麼都不可能放下她一個人的。

  「也好。」任祖雍沒有反對。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讓一個女孩子單獨在家並不是那麼安全。

  「對不起,祖雍,你別生氣嘛!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呀,而且韻雅是我最好的朋友,袁家的每一個人對我也都像對親人一樣好。別生氣了,好嗎?」他簡短的回答讓溫綺誤以為他生氣了。

  是她主動提起要住到他家的,因為她覺得她真的很愛任祖雍,希望無時無刻都看得到他。現在她又反悔,他一定很生氣吧?溫綺苦惱地皺著一張臉。

  任祖雍打量溫綺揪成一團的臉,甚覺好笑。他捏了她的臉一把,說道:「我沒有生氣。」他總是會被她不做作的舉動吸引。

  溫綺開心地摟著他又抱又親,低喊著:「謝謝你,祖雍!」見他不展的眉,她以指輕撫,低語道:「以後你想找我,可以來這裡呀!」她的意思是任祖雍也可以來過夜。

  「如果發生什麼事,不要逞強,記得找我。」明白溫綺好行俠仗義的個性,任祖雍叮嚀道。

  ???

  畢業典禮一過,袁家人便三天一小催、五天一大催的要袁韻雅回高雄的家,但袁韻雅總是推拖著。直到這一天,袁家人已經受不了了,於是便推派袁家大哥袁震寰,帶著最小的弟弟袁震緯一起上台北架人回去。

  袁家在嘉南高屏一帶可說是頗負盛名的大家族,主要是經營大規模的貨運公司,而袁家人的職業更是囊括了各行各業,舉凡律師、醫生、警察,到黑社會、擺小吃攤的都有。

  而現在站在袁韻雅公寓前、一身筆挺西服的袁震寰,則是袁氏貨運公司的總經理。

  「叮咚、叮咚……」門鈴聲不慍不火地響起。

  坐在客廳看報紙人事版找工作的袁韻雅看了看腕錶。溫綺到任祖雍的飯店上班去了,而在這接近中午的時刻,會是誰呢?

  她小心翼翼地湊近門上的小孔,藉以看清是誰在按門鈴。

  「大姐,你別看了,是大哥和我——小緯,放心開門吧,沒有其他人來騷擾你,別擔心了。」開口的是袁震緯,他雖然才國小六年級,但可是個人小鬼大的小孩。

  袁震寰賞了小弟頭頂一拳,由上往下睨著他,道:「誰讓你對大姐這樣說話的?要是讓震宇知道,你肯定被他修理!」袁震宇是袁家老二,是袁家這個大家族裡出了名的火爆浪子,只有在面對體弱多病的袁韻雅時才會變得溫柔。

  袁震緯捂著發疼的頭頂,瞪著大哥,不平地嚷道:「我只是開開玩笑好不好?大哥你就打我,會疼的耶,你就是那麼開不起玩笑,大嫂才會跑掉!」

  袁震寰的穩重自持,只有在提到他「又」落跑的妻子時才會徹底崩解,他的臉色逐漸鐵青,咬著牙道:「袁震緯,你找死——」他一雙大手眼看就要掐上袁震緯的脖子。

  「不要那麼生氣嘛,大哥,大嫂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氣跑,過幾天就會回來啦!別生氣喔——」袁震緯閃躲著那雙奪魂臂。

  「大哥、小緯,快進來吧!」袁韻雅好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袁家有四個男孩,那臉蛋相像的程度彷彿是四胞胎般的嚇人,唯一的大破綻是那差異過大的年齡。

  袁震寰冷冷地掃了下袁震緯,哼了聲後率先踱進房子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自光不意瞥見桌上的報紙,他揚起一道劍眉。

  「韻雅,你在找工作?」

  袁韻雅不敢直視大哥,訥訥地說道:「是啊!」完了,她忘了要先把報紙藏起來,這下可要被問東問西了。

  果然,袁震寰繃著一張俊朗的臉。「找什麼工作?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你,又何必去外頭看人家臉色?」

  「是啊,大姐,我們家族的事業那麼多,隨便你想要做什麼說一聲就可以了,幹麼要那麼辛苦去外頭找工作?」袁震緯喝著袁韻雅拿給他的可樂,幫腔道。

  「那不一樣啊,我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找工作,況且,家裡的工作都不是我要的。」袁韻雅牽強地辯解道。

  「都不是你要的?好,那你告訴大哥,你要的是什麼工作?」

  「我……我想要去教幼稚園。」

  「不意外,你本來就是念幼教的,可是,不止台北市有幼稚園吧?是不是還有什麼原因?」袁震寰洞悉人心的鷹眼緊鎖著她那一瞬間變化萬千的臉,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對咩、對咩!那個誰……對了啦,大伯母的妹妹的侄女不就在澄清湖附近開了一家幼稚園嗎?那裡不只環境好,素質更是上等,有大姐這樣專業的人士加入,那更是優了,大姐,你不考慮看看嗎?」袁震緯轉個頭,邀功似的說。「大哥,你說是不是呀?」

  「小緯說得對,你回到南部,我們也可以就近照顧你。」

  「我……我想在台北多待一些日子,而且……而且曉雅不是已經通過推薦甄試,上了台大嗎?她上來台北,我也可以照顧她啊!這樣你們就可以不用那麼擔心曉雅了。」

  袁曉雅是袁韻雅的妹妹,今年十八歲。

  袁震寰嗤了聲。「哼,那丫頭還需要你照顧嗎?她不去招惹別人就算祖先保佑了,哪還需要人家擔心?而且,曉雅說她要住宿捨。韻雅,你的理由蹩腳得可以!」他換了個口氣,道:「說了半天,你還是要待在台北就對了,是不是?」

  「嗯!」她重重地應了聲,然後小聲說道:「大哥,我知道你們都很擔心我,可是,我在台北真的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放心好嗎?」

  「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的人,哪一個會放心你?要不是爸媽為了生病的阿嬤,早就跟上來了,還有二哥、二姐和小哥都想一起上來,是我和大哥保證絕對會把你帶回去,他們才沒跟的耶!」袁震緯小大人似的勸道。

  袁韻雅低著頭,雙手互相絞扭,神情儘是為難。

  「是不是有什麼人,才讓你不想回家?」冷靜的袁震寰觀察袁韻雅略紅的臉蛋,近似篤定地問。

  就像做了壞事被抓到一樣,袁韻雅倏地抬頭。被識破的不安,讓她幾近結巴地說:「大……大哥你說什麼,哪有什麼人!只不過……我只不過是不想被你們過度保護而已。畢竟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不能老是像個溫室花朵般,總得自己見見世面吧!」

  「真是這樣?」

  「大哥,你不信任我嗎?」

  「不是大哥不信任你。你知道的,爸媽多希望你一畢業就回家裡住,他們實在放心不下你一個女孩子在台北,更何況,你最清楚自己的身體,你根本不適合這種大城市的環境。」

  袁韻雅自出生以來身子就十分孱弱,這是袁氏家族都知道的事,因此,大家都是疼她入骨,就怕她有個什麼閃失。所以,她也在家人的過度保護下,完全不知人心險惡,而這才是家人憂心的。

  「可是,我也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了四年,大哥你看,我還不是好好的?」其實在還未遇上任祖雍之前,她從沒這樣堅決反抗過家人的決定。「大哥,你就幫我跟爸媽說說吧,相信只要大哥你開口,爸媽絕對會答應的,好不好?」

  望著她哀求的臉,袁震寰深吸了口氣再重重吐出,道:「你要按時打電話回家報告近況,知道嗎?」

  下一秒,袁韻雅綻露出有如朝陽般燦爛的笑靨。「大哥,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大姐,我對你也不錯吧,你怎麼能厚此薄彼?」袁震緯斜睨著袁韻雅,頗不是滋味地說。袁韻雅揉揉他頭頂,笑斥:「大家都對我很好,小緯也對我最好,這些大姐都知道啊!真是的,一沒提到你,你就生氣了喔?」

  還在氣袁震緯的袁震寰白了他一眼,哼道:「韻雅,別理他,小孩子一個,對他那麼認真幹麼?」

  「什麼小孩子?大哥,你不要因為我剛剛提到大嫂的事,就氣我氣到現在好不好?肚量真的很小耶,難怪大嫂會跑掉,哼!」袁震緯毫不留情地說。

  兩兄弟之間的怒火一觸即發,袁韻雅居中調停。「別又吵架嘛!小緯,對大哥說話不可以沒禮貌呀,他是大哥呢!」

  「哼!只要一說到大嫂,大哥就像小孩子似的亂發脾氣,一點都不像『大哥』!」

  袁震寰被袁震緯那一聲又一聲的「大嫂」給氣炸了,他刷的一聲站起,氣沖沖地往門口走去,丟下一句:「韻雅,有空帶那個讓你不想回家的人來給大哥鑑定鑑定。袁震緯,自己走路回家!」

  大哥果然知道她的心事!

  袁韻雅紅了整張臉,呆愣地看著大哥離去的方向,那紅潮持續蔓延至耳根。

  「沒搞錯吧?要我自己走回高雄?神經病!大姐,不陪你了,拜!」袁震緯追著袁震寰離去的腳步,大喊著:「大哥,等等我——」轉眼間,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門邊,如同來時一般的突然。

  而仍猶自呆在原地的袁韻雅,此時腦中卻浮現出那張冷淡的臉龐。她總在看見他時不由自主地害羞起來,卻又要費心遮掩,深怕他那面又銳利如鷹的眼會看穿她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不想回高雄。也許,她還是有點眷戀著任祖雍吧!貪戀著他來找溫綺時,那可以偷看他的那一點點短暫的時間,那樣她就很滿足了!

  縱使任祖雍常常會在這裡過夜,她也非常明白,夜裡聽見的喘息和低吟是怎麼回事,但她真的願意遠遠的看著他就好,而這也是她為什麼執意不回高雄的原因。

  雖然看著溫綺對著他撒嬌時,他倆身邊的甜蜜氣氛總令她喘不過氣來,可是當她看著任祖雍臉上寫滿對溫綺的寵愛,她又不禁為溫綺開心……這一點一滴的歡喜悲憂摻雜,幾乎已將她折磨得身心俱疲。

  很傻!她明白的。

  ???

  台北市一間著名的貴族幼稚園,標榜著西、德、法、日、英五種語言的教學素質,招生標準十分嚴格。袁韻雅以平平的學歷進入面試,在試用期間,憑著和小朋友相處時所表現出的無比耐心和愛心,而被錄取了。

  她對小孩子非常有一套,那些從小就嬌蠻任性的小少爺、小千金們,總是在她的教導下乖乖聽話,讓園長和其他幼教老師們直呼不可思議,再一次對外表柔弱的袁韻雅刮目相看。

  「袁老師,你陪我做這個勞作好不好?」某某企業家的小千金親暱地偎著袁韻雅撒嬌。

  「喂!袁老師是我先搶到的耶,袁老師說要跟我一起看這個英文故事的!」一個小少爺扯住袁韻雅的裙襬,橫眉豎目的。

  袁韻雅好笑地看著互不相讓的兩個小朋友,安撫道:「不可以吵架喔!來,大家一起玩呀,小琪在這裡做勞作,小哲也來這裡坐著看書,不懂的再問袁老師好不好呀?」

  「好——」兩個小朋友乖乖的坐在她身邊,周圍安靜了下來。

  「袁老師,有你的電話喔!」隔壁班的老師探頭叫著她。

  「喔,謝謝。」恬靜一笑,袁韻雅到辦公室接電話。「是小綺嗎?」

  「韻雅,你怎麼知道是我?嗚,我好無聊喔!你今天下班一定要快點回來陪我喔!」溫綺的聲音聽起來很問。

  袁韻雅微擰眉,擔心地問:「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愉快?你不是應該還在上班嗎?怎麼會無聊呢?」

  「還不就是祖雍嘛!他搭凌晨的班機飛北海道去了,說要去開什麼會的,就把我給丟下來了,害我好無聊喔!」雖說是抱怨著,但語調中的甜蜜可真是教人一耳聽出。

  袁韻雅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話筒,要自己別那麼在意,可是胸口不停浮上來的怪異感覺,卻讓她的喉嚨乾澀。

  「嗯……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怎麼可能捨得放下你一個人?」

  「嘿嘿,對啦!他應該是明天凌晨就回到台灣了吧!」溫綺說著說著覺得好笑。

  「不會啦!戀愛中的人本來就是捨不得分離太久的,不是嗎?」袁韻雅斂下眼,眼中流露著欽羨的光芒。多希望被他牽掛的人是自己呀!

  「好啦!你在上班,不跟你說了,回來再聊吧!我有兩件好事要告訴你喔!」她神秘兮兮地說道。

  掛上電話,袁韻雅突覺胸口一陣扭絞,她習慣性的找尋著口袋裡隨身攜帶的藥,和水吞下,秀眉蹙起。

  是什麼「好事」呢?這個念頭讓她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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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韻雅,我懷孕了!我等不及祖雍回來,好想馬上告訴他喔!」溫綺滿臉幸福的光采。「等他從日本回來之後,我就要主動跟他提結婚的事了,嘿嘿……這樣算是雙喜臨門吧?韻雅,你一定要來當我的伴娘喔,我一定會叫人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有還有,你願不願意當我孩子的乾媽呢……」

  夜半時,淺眠中的袁韻雅不安穩地翻來覆去。傍晚時溫綺說的話深深撼住了她,那讓她難受的感覺一直沉甸甸的壓在她心房。

  原來說說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以為可以帶著最誠摯的笑容祝福溫綺,可是嘴角就如被掛上了千斤重的砝碼般,沉重得完全沒辦法揚起,本以為會替溫綺高興找到了個好歸宿,可她卻滿心希望這一切一切只是她做的夢溫綺根本沒懷孕,也沒有要和任祖雍結婚……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境啊!

  「韻雅,我懷孕了!你要當乾媽喔……韻雅,我要結婚了!你要來當我的伴娘喔……」

  黑暗中,袁韻雅猛地驚醒,她喘著氣,連忙坐起身,雙手捏緊薄被。溫綺的話一字一句地擾亂著她的心房,使得她無法平靜入睡。

  看來,之前她要自己對任祖雍死了心,那完全是自欺欺人呀!袁韻雅不禁苦笑起來。

  縱使再怎麼不願意,還是只能斷了愛意啊!真的要完全死心了……

  睡不著,於是袁韻雅便出了房間,進廚房倒了杯熱水喝。

  在寧靜的夜裡,大門處傳來了極微小的開門聲,袁韻雅莫名地打從心底竄起了濃濃恐懼,她顫抖的腳步定在原地,跨不出任何一步。

  會是誰?有這間公寓鑰匙的除了房東,就是她、溫綺和任祖雍而已。現下她和溫綺都在屋裡,任祖雍人在日本,那會是誰進來了呢?

  她越來越害怕了,而那陣陣腳步聲也離她越來越近。

  「媽的!她居然不在房裡,不會是不在家吧,阿俊?」

  「你先別急,我肯定她絕對在家,今天傍晚我親眼看她和溫綺走進來,錯不了的,再找找那一間。」阿俊垂涎溫綺那健美的身段已久。

  這聲音似曾相識,他們不會是蘇逸中那一掛人吧?

  袁韻雅害怕地蹲低了身子,她如受驚小鹿般的眼四處搜尋著廚房內可用的防身用具——一把她烹飪時常用的菜刀。她緊緊地握著它,淚水已溢出眼眶。

  「你們幹什麼?」本來在睡夢中的溫綺突然被四、五個人拎出房間,甩到沙發上。她的個性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一雙大眼無懼地瞪視他們。「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們不知道嗎?只要我一喊,樓上樓下的人鐵定都會報警的,你們不怕嗎?」

  該死!一對五,她已是不戰而敗了,更何況她可是有孕在身哪!

  「笑話!要是會怕,我們還敢闖嗎?哈……溫綺,我想摸摸你的身體,我喜歡你好久了……」阿俊囂狂地說完後,幾個人淫笑成一團。

  「你們究竟是誰?」黑暗中,被兩個人壓制著的溫綺認不清他們是誰,但是他們一副豁出去了的態度卻是萬分明顯,教她心下也不由得慌了。

  「你是袁韻雅的好姐妹嘛!忘了我們啦?我是蘇逸中,他是喜歡你的阿俊啊,在學校裡,你不是常常揍跑我們嗎?很好,我們現在也要你嘗嘗被欺負的滋味,哈哈哈……」

  「我先上、我先,哈……你終於是我的了!」阿俊淫笑著欺近溫綺。

  廚房裡,袁韻雅縮蹲在原地。她緊緊地摀住耳朵,害怕的淚水不停流出,整個人不停打顫。溫綺有困難,她卻沒出去幫她,反而畏縮地躲在這裡……

  眼裡都燃起了慾火的男人們就像是發情的野獸,而目標是袁韻雅的蘇逸中只是不感興趣地站著觀看,任由其他人將溫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離。

  「不,放開我……救命!救命呀……」溫綺奮力地踢腿反抗,但被壓制住的她卻使不上力氣,她絕望地哭泣出聲。「祖雍救我——」

  話才剛喊完,她的臉就被阿俊給打偏了,而另一人立刻一隻手按住她的口,不讓她喊出聲而驚動別人。

  阿俊迫不及待地壓上溫綺,一場殘忍的掠奪就此展開……

  ???

  一聽見溫綺那悲傷的哭喊,袁韻雅危顫顫地站起身,雙手緊緊地握著鋒利的菜刀,咬緊牙關衝出廚房,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喊著:「放……放開她!放開小綺,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對你們不客氣!」她的手抖得十分厲害。

  一見她出現,蘇逸中眼睛一亮,噙著邪惡的笑問道:「你在家啊?我等你很久!想怎麼個不客氣法,嗯?」

  「我……我會大喊,喊到鄰居都聽到為止!」袁韻雅淚濕的眼一見有一人覆在溫綺身上蠕動,心擰疼了,她沒想那麼多就沖上前想拉開那個人。「你放開她!放開她……」

  「臭婆娘,滾開!」阿俊急著逞欲,睜著染上慾火的眼,一把將她甩開,讓袁韻雅重重跌在大門邊,連帶她手中的刀也被甩得遠遠的。

  溫綺被侵犯得已喪失求救的意念,她問著聲喊:「韻雅,你快跑、快跑……」話未落,臉上又挨了火辣辣的一掌。

  蘇逸中一把抓起袁韻雅,狂笑著,嘴便往她的臉印上去。

  袁韻雅一驚,使盡生平最大的力氣推開他,奔向門邊,抖個不停的手好不容易打開大門——

  不其然地,袁韻雅撲進門口一堵溫熱胸膛,她緊緊揪著那人雪白的襯衫,鼻端嗅進了熟悉的男性氣息,那意外地安撫了她狂亂的心跳。

  「救小綺!先生,請你救救小綺……」她哀求地喊道。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剛自日本歸國的任祖雍!

  任祖雍聞言一驚,他粗魯地推開袁韻雅,在黑暗中仍舊清亮的眼,一進門先撂倒一臉錯愕的蘇逸中,隨即就見溫綺被一群野獸欺凌著……

  當他臨去日本之前,溫綺神秘兮兮的要他一回台灣就來找她,因此他剛下飛機就直接過來,沒想到卻看見這教人心驚的一幕!

  狂熾的怒火燃上胸口,任祖雍幾近瘋狂地捉起了他隨手取來的木製椅子,狠狠地朝那群人揮去。他打紅了眼,像個噬血惡魔般,直到那些人一個個都被他揍暈了過去。

  「小綺、小綺!」丟開沾上了那群惡人血跡的椅子,任祖雍上前一把抱起衣衫不整、滿身紅痕的溫綺。

  她被打腫了的臉蛋上淚水斑斑,瞠大的眼呆滯地凝視著眼前他焦急的臉,那虛弱的模樣,好似已沒了氣息……

  「跟我說話,小綺,我是祖雍,你看看我——小綺!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祖雍啊!」他拍打著她臉頰,卻不見她有反應。

  站在他身後的袁韻雅,含著眼淚,心痛地看著他燃著火焰的背影,看見溫綺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啜位出聲。

  「韻雅,快跑……」溫綺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句話,就是不理會任祖雍。

  隱忍著滿腔想殺人的念頭,任祖雍將身上的外套脫下覆在溫綺身上,這才發現溫綺腿間淌滿了血!他驚詫地瞪大了眼。

  同時,袁韻雅也看見了。她摀住驚呼出聲的口,哭得更傷心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

  醫院手術房外的走廊上,任祖雍坐在椅子上,頭髮凌亂,新生的鬍渣讓他看來有些頹廢,襯衫的袖口挽起,胸前染了大片血漬。

  他滿臉陰鷙,渾身張揚著殺氣,就連經過他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偷觀他一眼又急急瞥開,怕他那欲奪人性命的眼神會掃到自己身上來。

  袁韻雅蹲在一旁的地上,將臉埋在環繞著的雙臂之中,已經流不出淚的雙眼緊閉著;她怕看見任祖雍厭惡、怨恨她的表情,因為她沒有保護溫綺不受侵害……她明白髮生這樣的事,她可以算是間接害了溫綺的人,她活該被討厭。

  希望上天保佑溫綺平安無事!

  蘇逸中那一幫人已被當場逮捕,與任家素有往來的警界高層保證會徹底封鎖消息,並且嚴辦此案,還暗示著那些人有可能要幾十年後才會重見光明了。

  緊閉的手術房門終於開了,一個身著無菌衣的醫生走了出來,站定在任祖雍面前,道:「任先生,溫小姐已經完全脫離險境了,但是很抱歉,無法替你保住孩子。等會兒溫小姐轉到普通病房後,你們就可以見到她了。」說完後醫生沒敢多停留,怕被任祖雍的怒火波及。

  孩子?孩子?他的孩子沒了?!任祖雍握緊了拳,滿心不信。

  旁邊一見醫生出現便站起身的袁韻雅,愧疚地低垂著頭。「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樣表達她心中對他和溫綺的歉意。

  任祖雍也起身,雙手插進西褲口袋,冷笑一聲。「那群人是針對你來的吧!為什麼要小綺代替你受罪?」這麼說很自私沒錯,可是心疼溫綺受的屈辱,使得任祖雍已經管不了這沒憑沒據的話會有多傷害她了。

  袁韻雅臉色瞬間轉白,她咬著唇,垂下眼不願見他怨恨她的眸光。

  「都是我害的,我知道,是我沒有保護小綺,是我太膽小,才會讓小綺遭受到這樣的凌辱……當時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呀!我真的不知道……」她幹涸的眼底又濕潤了。

  「她就連我都不認得了,卻還在叫你快跑……」她還真會扮弱小來騙取別人的同情和原諒!

  冷笑噙在他薄情的唇邊,讓他恍如惡魔般邪氣,任祖雍毫不留情地將恨意朝她射去。若不是因為她,溫綺也不會由一個朝氣蓬勃的陽光女孩變成一個了無生氣的洋娃娃。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袁韻雅被他染上怨恨的話語給刺傷了,她不停地喃喃自語,重複的都是這句話。

  「小綺一定很後悔有你這個自私的朋友!」

  「我沒有……」

  任祖雍別過頭,不願再看見她虛假的淚水,在心裡已經對她做了最差勁的評價。

  他在恨她!他在恨她——

  不要!可不可以聽她解釋事情的經過,不要一開始就否決她所要說的一切?可不可以聽她說一說?

  袁韻雅低著頭,狂洩的淚水怎麼也無法停止……

  ???

  袁韻雅神色憔悴地走進位於三樓的頭等病房。

  從事情發生至今她一直沒合過眼,她因為擔心溫綺而焦躁難安,怕溫綺也不能原諒她、怕溫綺無法接受這痛擊……她拚命要自己冷靜,可已形成的夢魘卻不停地在她心裡造成恐懼!

  懷著怔仲的心,袁韻雅一進門,便看見任祖雍還穿著昨天那套染血的衣服,他坐在床邊,修長的指間握著一把木梳,正在替半坐起身的溫綺梳髮。他的舉止是那麼的溫柔細心,像是深怕碰碎了溫綺。

  溫綺面無血色,凹陷的大眼在看見袁韻雅時沒有半絲責怪或怨對,蒼白的唇甚至對她咧開了一如往常的笑容,讓袁韻雅看得想掉眼淚。

  「小綺,你好些了嗎?」

  溫綺笑答:「好多了!韻雅,你是不是熬了我最愛的魚湯來給我喝?」對於自己昨日遭遇的事,她真的慶幸韻雅沒有遭受到同樣的對待。一直以來,保護柔弱的韻雅就像她畢生職志一樣的堅定不移。所以,她又怎會去怪韻雅呢?更何況,那些人之中也有人是衝著她來的。

  跟祖雍說過無數次了,但他還是不願相信韻雅的無辜,一味的認為是她為了保護韻雅才這麼替韻雅說話。

  溫綺對於任祖雍執意的判定也無可奈何。

  「嗯!是用最新鮮的魚熬煮的。來,我盛給你喝。」袁韻雅把魚湯倒進碗內,連眼裡的淚水也滴進湯裡,這一幕溫綺都看在眼裡。

  「祖雍,我想跟韻雅說一下秘密,你可不可以先避開一下?」溫綺搖搖他的手,撒著嬌。「一下下就好,拜託嘛!」

  今天已有警界的人來向他說明那些人犯案的動機。

  那五個人之中,侵犯溫綺的人因為愛慕她已久卻得不到回應,惱怒之下才會做出這無法挽回的事。昨天他不分事情對錯就痛批袁韻雅是他不對,可是,為什麼是小綺?他沒法釋懷呀!

  他不懂為什麼面對這樣的事,小綺還是可以堅強的撐過來,甚至恢復得那麼快?心底隱隱約約浮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讓他的眼變得複雜難懂,想從她臉上看出她是否在強撐。

  可是,她的笑臉卻是那麼的真!

  撇下不安感,從頭到尾都不願正視袁韻雅的任祖雍自椅子上起身離開,如溫綺所願的給她們一個談話的空間。

  溫綺在他就要踏出房門時突然喊住他。「祖雍!」見他轉過身來,她像以前對他示愛時一般,甜甜地笑著說:「祖雍,我愛你,我最愛的人是你!」然後她看了動作僵住的袁韻雅一眼,說出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祖雍,韻雅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你一定、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她喔,好不好?」

  任祖雍有力的手搭在門把上,長長的濃眉緊緊蹙起,難解的目光定在溫綺燦爛的笑臉上,不懂她為何要這麼說,感覺上像在把袁韻雅「託付」給他一樣,讓他感到越來越怪異。

  「祖雍,你還沒答應我……」

  見溫綺的臉因他的遲不應允而黯淡下來,任祖雍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天知道,自溫綺出事以來他就對袁韻雅沒什麼好感,但溫綺卻又逼他非答應不可……輕掃了一旁呆立的袁韻雅後,他轉身要離去,卻又被溫綺叫住。

  「祖雍,」待他再次回身,溫綺漾開她最真不過的笑,可眼裡卻帶著微微水光,乞求道:「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任祖雍回她一抹笑,沒有猶豫地就走近床邊,傾下身貼上她異常冰冷的唇。原本只是輕輕一吻,但溫綺卻像是十分不捨似的,加重了這個吻,直到她需要呼吸。

  然後,溫綺忍下了快要潰堤的淚,含笑目送他頒長的背影離開。

  袁韻雅坐上剛剛任祖雍所坐的位置,感覺仍有他的餘溫,這讓她不由得心跳加快了起來,紅霞悄悄布在她面容上。

  「小綺,對不起,我除了這句話,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說著說著,不由得又鼻酸了起來。

  「我真的、真的不怪你。那個人的目標本來就是我,幸好你沒事!」溫綺握著袁韻雅發冷、顫抖的手。「韻雅,你以後絕對不能讓自己活在自責裡喔,知道嗎?若是讓我知道你一直在自我責怪,我可是會生氣的,好嗎?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在清醒的那一刻她已經作好了決定!

  被那些禽獸凌辱過後,她就再也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待在祖雍身邊了,她是不潔的、骯髒的,她無法容忍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她要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小綺,你為什麼一直說那種奇怪的話?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的,不是嗎?為什麼你會不在我身邊?」她緊緊抓著溫綺同樣冰涼的手,追問著。「你說這樣的話讓我好不安心呢!」像是要訣別……

  「有什麼不安心?你和我都是要嫁人的,不是嗎?當然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呀!韻雅,如果可以,也希望你可以幫我照顧祖雍,不要讓他……」想不開,但這三個字溫綺說不出口。

  「小綺,你到底在說什麼?」袁韻雅看溫綺把所有魚湯都喝盡,一副滿足的樣子。

  「好好喝喔,韻雅,你再回去熬一鍋魚湯給我喝好不好?我最喜歡韻雅熬的湯了!好不好?」溫綺央求著,卻不回答袁韻雅的疑慮。她已經作好了打算,她自認為最好的打算。

  袁韻雅拗不過溫綺,勉強笑著點點頭。「好,那晚點我再幫你送來。」

  溫綺定定地看著她,然後突兀地問:「韻雅,你喜歡祖雍嗎?」

  「為……為什麼這麼問?」袁韻雅垂下眼。

  「沒什麼。」溫綺看她的樣子好似明白了,遂輕笑著搖搖頭。她打個呵欠,愛困似的說:「我想睡一下。」

  見溫綺是真的不怪她,袁韻雅這才綻開放心的笑容。「好吧!那你睡一下,等你起床,就可以喝魚湯了。」見溫綺已閉上眼,袁韻雅悄然地帶上門離去。

才剛走出醫院沒幾步,袁韻雅身後就傳來了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便是無數聲驚呼,女人刺耳的尖叫和小孩嚇壞的哭聲直達天際,讓袁韻雅不禁轉過頭去,卻驚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以不自然的姿勢橫躺在地上,明顯是自三摟墜下。

  「小綺——」袁韻雅驚叫出聲,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向溫綺墜樓的方向。她僵直地站在一旁,不敢相信前幾分鐘還好端端和她說話的人,在短短時間裡,竟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劇痛如雷電般迅速擊上袁韻雅的心口,連帶的使她的腦袋也是一片空白,她只覺得心好痛、好痛……為溫綺所受的一切感到心痛!

  溫綺要她內疚一輩子嗎?

  承受不了這重大打擊的袁韻雅整個人撲倒在地,撫著揪疼的胸口,一聲又一聲的哭喊衝出她口中。

  「不!小綺——」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

  ???

  一個月過去,溫綺的死訊讓認識她的人都深覺訝異,印象中的溫綺是那麼的有生命力,沒想到竟會以自殺來結束她的一生。而溫綺自殺前發生的事,則被壓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知道溫綺為什麼自殺,只當她是想不開。

  而在這段日子裡,袁韻雅一直是活在自責中的。

  她吃不下、睡不好,精神瀕臨崩潰,原本就瘦弱的她,現在整個人更是瘦削得像一張薄紙般。

  「砰!砰——」大門被用力踹開,再被用力踹上。

  袁韻雅馬上睜開假寐的眼。自從溫綺出事後,她就從沒睡好過,現在家裡又被人闖入,那一夜深植在她腦裡的殘酷,讓她面又慌亂的眼裡迅速蓄滿深深的恐懼。

  她努力豎起耳朵聆聽外頭的動靜,直到過了五分鐘都沒再聽見任何聲響後,袁韻雅才敢走出房門。

  一雙白嫩裸足踏在微涼的木質地板上,她輕輕地打開房門,提起勇氣往客廳探去。

  「哼……呃!」

  這忽地響起的粗喘讓袁韻雅倒抽了一口氣,整個人貼在牆壁上,雙眼緊緊的閉起,那一夜的恐懼又歷歷在目,水滴沿著她眼角滑下。

  又等了一會兒仍沒聲音,那害怕的感覺才慢慢退去。她在夜色籠罩的室內尋找電燈開關,按亮了電源,這才看見橫躺在沙發上的高大男人竟是任祖雍!

  他看起來像是喝醉了,眉攏緊著,唇也緊抿著,看來十分難受。

  袁韻雅屏著氣,緩緩向他靠近,蹲在他身邊,仔細地看著他。

  俊美臉龐長了鬍渣,上揚的眉蹙緊……溫綺的死,的確將他折磨得不成人樣,往日的狂傲氣勢早被他的憔悴給掩蓋過去了。

  她再一次紅了眼眶。

  溫綺的死來得那麼突然,帶給她的傷痛不會比他少。她一直只有溫綺這個惺惺相惜的好姐妹、好朋友,但現在溫綺卻已離她而去,又看見任祖雍為痛失愛人而自我放逐,讓她備感哀傷,甚至感到寂寞!

  可是,溫綺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是嗎?

  她扶起他的頭,看他被酒醺紅的臉,覺得不捨極了。

  「你真的很愛小綺呢,小綺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吧?可是她一定不願見你為她而變得如此頹喪,這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你。也許你會覺得,小綺算是被我給間接害死的,為什麼我還會說得這麼雲淡風清?」她低嘆。「有時候我好不容易睡去,就會夢見溫綺,她還是帶著最美、最眩目的笑容,口口聲聲說的都是要我忘掉那不愉快的一切,要我好好照顧自己和你……我該怎麼辦?」

  織指掠過他奪人心魂的出色五官,然後停頓在被他扯松的領口,輕吟道:「我想愛你,可是又覺得對不起小綺,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她小心翼翼地把頭枕在他發燙的胸膛上,悄聲低喃。「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明知他絕不會愛她,卻還是管不住自己那吶喊著要愛他的心,矛盾的心思讓袁韻雅熱淚不受控制地撒滿了他胸口。

  突然,她的肩膀被一雙熱燙燙的大手抓起。她大驚,抬頭就見任祖雍一雙帶著些微血絲的眼凝望著她,那眼中的痛苦和自責是那麼的強烈,讓她被震撼住了!

  「小綺?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他萬分珍惜地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低啞的磁嗓一遍遍低喃。「我就知道你沒有離開我,我就知道!」

  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袁韻雅望進他意識不清的眼裡,咬著下唇說不出話,喉嚨被酸液浸蝕一樣,道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淚。

  「為什麼不說話?」此刻任祖雍矇矓的眼裡看見的,是溫綺的臉,那一臉的傷心讓他好不捨!他要用他的手拭去她的淚,他要用他的唇撫慰她無助的心!

  任祖雍出其不意地一把摟住她,將她壓在地上,開始以狂妄的吻席捲她,親吻過她的唇、她的臉、她的頸……

  「我好想你,小綺。我就知道你捨不得離開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你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他像個孩子般呵呵笑出聲,那愉悅的笑聲消失在他們再度貼合的唇邊。

  袁韻雅沒有反抗,他身上散發的酒氣好似也將她醺醉了一般。她閉起眼,貪心地想汲取他只給溫綺的寵愛。

  就讓她放縱這一次吧!

  決定了,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也不願再待在台北,等過完這荒唐的一夜,她就要聽家人的話回高雄,讓時間沖淡這不愉快的一切,包括……眼前已分不清她究竟是誰的任祖雍,把所有都忘掉!

  這是個愛火狂燃的夜,只是,她愛戀的他,心裡想的卻是別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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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上的山線列車在鐵軌上快速奔馳,袁韻雅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外頭的田園風景。

  她現在還是在那家幼稚園當幼教老師,自從大學畢業後,家人也就比較少上台北來找她了,所以每個週末她都會回家一趟,住一晚,隔日再回台北,如此一來,他們就不用再上來探望她了。

  家人總是希望她能夠回高雄定居,對她勸了又勸,還是沒打動她堅定的意志。

  她為了誰?是任祖雍呀!

  就算他們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可是,她從不奢求盼望。只要能和他住在同一個城市,和他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她就很滿足了。

  閉起眼,袁韻雅腦中的記憶迅速倒帶,回到了他們發生關係的隔天清晨——

  身子疼痛不已的袁韻雅醒來後,任祖雍已不在身旁。她猜想著,也許是他醒來時,赫然發現身旁躺著的人不是他口中、心中牽掛不已的溫綺而竟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而逃開了吧?

  這樣也未嘗不好!至少不會發生面對面時的尷尬,不是嗎?但為何她還會覺得想哭?

  袁韻雅癡癡地看著他曾經躺過的床位,腦海浮現昨晚他愛她的每一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心中泛開,讓她的臉上也掛上了笑意。

  她沒後悔呀!沒後悔,更不會忘了他是多麼溫柔地對待她。當她被那堅實胸膛緊緊包圍的時候,還數度流出了莫名的淚水。

  袁韻雅甩甩頭,擺脫那紛亂的心思,以床單包住赤裸的身體下了床,才剛要打開浴室的門,門卻被打開,一道高大的陰影罩住她。她仰高了頭,正對上一雙再深合不過的眼瞳。

  任祖雍剛沐浴完,上身未著任何衣物,下半身套著一件長褲。他隻手撐在門框上,還沒想到要用什麼心情去面對袁韻雅。

  當他醒過來,看見的是她沉睡的容顏,被他蹂躪過的唇瓣紅腫,還滿足地帶著笑意,那更是讓他被攪亂了……

  溫綺在死前留給他的一封信裡,居然寫著希望他可以試著去愛袁韻雅!可是,要他怎麼去愛間接害死溫綺的她啊?

  昨天晚上喝醉了,因為思念溫綺過度,他也沒有多想,直覺地便往這裡而來。在神智不甚清楚之下,他真的以為他懷裡擁的是溫綺,沒想到一睜眼,看見和自己纏綿了一整夜的竟然是她……

  「你……你沒走?」袁韻雅斂下眼,害羞得不敢再直視他。

  他不發一語,直盯著她正對他的發頂。

  「你想怎麼樣?」他問得淡然。她對於他們現下這種曖昧的關係作何打算?他不可能把所發生的事都當作船過水無痕。

  「想……想怎麼樣?」袁韻雅重複了他的話,有些懵懂。

  「我們發生了關係。」他淡聲提醒她。

  袁韻雅的頭垂得更低了。「我……我並沒有想要怎麼樣。你……你可以當成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任祖雍微扯嘴角,邪氣的笑紋乍現,幾乎是用輕蔑的語氣說:「你真那麼隨便?」

  他知道由自己這麼說實在是太過分了,而且說起來昨天那件事他也有錯,可是他拒絕承認,只是直覺地想將過錯一再的推到她身上,這樣才能夠減少他心裡逐漸升起的那一股背叛溫綺的罪惡感……縱使,溫綺已經不存在了。

  「我隨便?」袁韻雅刷白了臉。

  任祖雍撇開眼,冷酷地說:「如果不是隨便,你為什麼願意和我上床?」

  「我願意和你……發生關係,才不是因為我隨便!」袁韻雅握著拳,有絲委屈地小小聲說:「我才不會跟一個我不愛的男人上床,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根本不會讓你碰我……」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忍受不了被他那無情言詞所傷害,只是純粹的喜歡,為什麼他卻偏要將它說成是「隨便」呢?難道她愛他錯了嗎?她沒有權利去喜歡一個人嗎?

  任祖雍審視著她,想看出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沒聽見他作出任何回應,袁韻雅怯怯地抬起眼,望著他面容上那抹陰暗不定。

  也許他覺得她真的是「隨便」——「隨便」的就愛上了去世好友的男朋友!可是她要告訴他,絕不是他想的那樣!

  「早在飯店裡遇到你的那一次,我就喜歡上你了。本來以為那之後我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可是我沒想到小綺帶回家的男朋友竟是你……明明知道喜歡你是不可以的,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我還是想愛你。」

  她深吸口氣,忍住眼淚。「你放心,如果你不想再看見我,我絕不會讓自己成為你的麻煩、你的困擾,我已經決定回南部的家了,這件事情,你就當成沒有發生過吧!」

  她忍去快要衝出口的哭聲,穿過他進入浴室,在他退開後就砰的一聲關上門,坐在門邊小小聲的哭了起來,不敢讓他聽見。

  她是那麼、那麼不想離開,可是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麻煩,她不想因為她的存在而造成他的困擾。選擇離開才是對他好、也對自己好的方法,她會永遠記得她曾經被他愛過,縱使在喝醉了的他眼裡,她只是一個替身……

  別再捨不得了!

  打定主意,袁韻雅強忍悲傷,卸下身上的床單,站在蓮蓬頭底下,任水流衝去身上屬於他的味道和昨晚的甜蜜,也將她臉上悲傷的淚水一並沖刷掉。

  待在門外的任祖雍將她細微的哭聲都聽進耳裡,他的眼不信地盯著床鋪上的那一攤血跡,心裡亂糟糟的。

  她毫不掩飾的示愛的確撼住了他!

  他不敢相信她說出口的會是真的;他是她好朋友溫綺的男朋友,可是溫綺要他試著去愛她,而她居然也喜歡他?這是多麼複雜的關係?

難道說,她早就妄想代替死去的溫綺在他心中的位置嗎?難道她不明白,他的心還沒復原到可以容下另一個女人嗎?

  在溫綺自殺後沒多久,他就和袁韻雅發生了關係,而溫綺在自殺後留下的遺書裡還希望他可以和袁韻雅在一起,說她相信溫柔的袁韻雅比她更適合他……

  她們憑什麼要他按照她們的計劃走?!

  思及此,任祖雍渾身燃起怒火。

  她總是一副柔弱的樣子,老是要溫綺替她扛下全部的事。

  發生那樣的事,溫綺這個重義氣的女孩也替她擋了下來;無論是什麼事都是溫綺在幫她擔!等溫綺出事了,她卻膽小地躲在一旁?就連要徹底消失在世界上,溫綺還得替她安排好未來的路?

  會不會……在病房裡,她跟溫綺說了什麼,才會讓溫綺想不開?會不會溫綺的死和她有關係?

  儘管他的猜測沒有任何根據、也不合乎常理,但這個想法讓任祖雍心底升起了被戲耍、被算計、替溫綺不平的憤怒火焰,將他心裡原本對袁韻雅的厭惡和不諒解燃燒得更熾!

  而讓他更生氣的是,溫綺竟也聯合著算計他?溫綺竟認為他會愛上她?

  呵!任祖雍冷笑。

  要他和她在一起是嗎?可以,他奉陪到底!

  但他會讓她知道,這個遊戲她玩不起!他只能說她們的算盤打錯了,他任祖雍不是個可以任人安排的人!

  任祖雍揚起魅笑,直接抬腿踢開浴室緊閉的門——

  映入眼簾的,是袁韻雅受驚的俏臉和白皙無瑕的身子,那芙蓉出浴的美景讓他的眼黯沉下來,盛滿擄掠的視線慢慢地由她的臉蛋審視到她的腳,一寸都不放過。

  在那短短數秒問,她驚慌的容顏竟讓他移不開視線……

  「你……」袁韻雅瞪大眼看他逼近。他……他不是應該離開了嗎?

  「願意和我在一起嗎?」他定要徹底毀壞她們的計劃。

  他的指端輕觸她柔嫩的玉膚,嘴角帶著足以蠱惑人心的笑容。被滿心仇恨矇蔽的任祖雍就像個惡魔,一個披著天使皮囊的惡魔。

  「你……你說什麼?和你……在一起?」她在做夢嗎?會不會是她聽錯了?都已經決定好要離開了,現在他卻又說出這樣暖昧不清的話,這要教她不亂想也難呀!

  「你的決定?」任祖雍將未著寸縷的她困在自己和牆壁之間。

  誰也想不到看來瘦削的她竟會有這樣一副誘人的軀體,但……他邪佞一笑。可以迷亂任何人,但不包括他任祖雍!

  「你是真心的嗎?」袁韻雅帶淚的眼凝視著他冰冷的眼。

  任祖雍輕觸她柔軟的唇,低啞的聲音極勾人。「你的決定?」他不給她任何保證,也絕不會讓她日後拿著他的誓言來逼他兌現。

  「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就像著了魔般,袁韻雅不再追問他的真心,就怕他會後悔一樣的瘋狂點頭答應。

  她完全不知道,這個決定,就如同將自己交給一個沒有心的惡魔,再也沒有路可退,再也不能回頭了。而她當然更不知道,此刻在任祖雍眼裡,她成了個會玩手段的女人。

  她可真是坦白!莫非她當他是個蠢到會讓她玩弄於股掌間的男人嗎?

  任祖雍森冷的眸光鎖住她義無反顧的臉。接著,他低頭粗魯地攫取她的唇,慾望的火紋身,連同溫綺帶笑的臉龐,都給一併焚燬……

  自那日之後,任祖雍便要她搬進他在外購置的高級豪華公寓。她變成了他私人的附屬品,就像個被金屋藏嬌、見不得光的情婦……或許,他就是吃定了她對他的愛吧!

  袁韻雅終於明白,他所謂的在一起就是這樣。

  不能埋怨呵!是她讓自己陷入這深淵的,又怪得了誰?縱使都已經知道他把她定位在哪裡了,卻還是離不開他,也只能怪自己愛他如此之深。

  面對他的刻意冷落和不留情的羞辱,她不哭、不鬧也不吵,這既是她選擇的路,就不說後悔!幾年下來,她的話越來越少,而原本就虛弱的身體也越來越差;這點可以從每回向醫生拿藥時,每過一陣子便要增加藥量就可以知道。

  可是她也不會怨他或怪他,她會用她所有的生命去愛他,把溫綺對他的愛意也一起愛下去!

  望著漸漸進站到達的台北,袁韻雅揚起了微笑,感覺上和他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

  時光匆匆飛逝,轉眼間五個年頭已過。過得真快,可不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也將昔日的傷痛一點一滴的帶走,卻抹滅不去那張燦如朝陽的笑臉和另一張總是柔弱的臉蛋……想著想著,兩副皮相竟重疊了起來,而後溫綺的笑臉淡去,停留在他面前的,是袁韻雅那張再深刻不過的恬靜面容。

  一陣心慌擾亂任祖雍的心和他的思緒。

  當時他忿恨著溫綺!為了袁韻雅,她是什麼都可以做的,是嗎?那他就照著溫綺的遺願,和袁韻雅「在一起」,但他是決計不會愛上她的!

  和她幾年相處下來,奇異地,他沒有厭倦她,反而是在外流連花叢後,總還是覺得她最能讓他迷戀和安歇。說不上來為了什麼沒厭倦她,也許她是他用來忘掉溫綺的工具。

  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就如同任祖雍五年前說的一樣——他非但不會交心,還要她一顆完整的心再也要不回來!

  既喜歡她能撫慰他,卻又憎惡著她……這種種的矛盾心態總教任祖雍想不通。想得煩了,就執意將她歸屬於妄想著他的愛的女人。

  然而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日子裡,他卻發現她並不像當初他所設想的那樣,是個擅耍心機、想要他的愛的女人。反之,她可以說是無慾無求的,從來不會對他奢求什麼,包括索求他的愛!

  這讓他迷惑,卻不願去探索。

  任祖雍眯起深邃黑眸,修長有力的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煙,另一手插在褲袋中,現在他正位於「翱翔飯店」頂樓的專屬辦公室裡,透過一大片的玻璃帷幕,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底下覆著夜色的景物。

  晚餐時刻,飯店總是人聲鼎沸,但卻溫暖不了他冰冷的心,因為生命中那道朝陽的隕落,他與他人之間,早已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疏離。

  他將煙遞進薄唇裡,深吸一口後,吐出白霧繚繞。

  此時,他身後那道棕色的鋼製大門傳來敲擊聲。任祖雍沒有回頭,因為這種時候只有一個人會來打擾他,他的好友——滕灝。

  「今天沒有約會嗎,祖雍?」一張溫煦的俊臉笑得無害。

身為某科技集團的少東之一,生性好自由、無拘無束的滕灝,寧可屈就在任家老二——任冠廷的網路公司裡任職主管,也不願回去替兄弟們分擔家中龐大的事業體系。

  任祖雍轉回辦公桌前將手中的煙捺熄,坐進皮椅中,將長腿蹺在大辦公桌上。他神情莫測高深,不客氣地問:「找我有什麼事?我不愛與人廢話,阿灝。」

  滕灝揚揚手裡剛出爐的晚報,看著頭條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道:「『翱翔飯店』負責人任祖雍和嚴立委侄女、也是當紅的名服裝設計師嚴卿傳婚訊嗎?據嚴立委公開對外表示,他本人十分贊同這門婚事……」他大概花了五分鐘將長篇報導的經典處唸完。

  任祖雍一句話都懶得說地看著滕灝耍寶。

  「祖雍,什麼時候有這回事,我居然不知道?」

  報紙上大大刊登出任祖雍和嚴卿深夜出遊的照片,照片裡頭的兩個人還狀似親密的相擁,想教人不多加以揣測都難哪!

  「我沒必要事事都向你報告吧?」

  「你這傢伙!什麼時候也對我這麼冷淡了?你上了報紙頭條,我趕來通知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對我擺臉色?」

  滕灝認識任祖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也知道他的個性會越來越冷漠是事出有因的,好像自從五年前一個幾乎快成為他未婚妻的女孩自殺之後,他原本就不甚熱絡的性子更是變本加厲!

  「冠廷的公司沒接到什麼生意是不是?」任祖雍瞥他一眼,問了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滕灞被問得愣了下,直覺地答道:「案子多得數不清呀!」讓他每天累得像條狗一樣。

  「忙不忙?」任祖雍似笑非笑的挑眉問。

  「忙呀,忙死了,你家小弟任翔要我幫他弄個程式,還有啊,冠廷最近被個女人給纏上了……」滕灝連聲抱怨著,不一會兒他才突然發覺這好像偏離了之前的話題,連忙兜了回來。「等一下!怎麼會說到這兒來?我們剛在說的不是你的感情問題嗎?」差一點就被唬了。

  「那就怪了,既然冠廷被女人纏上、又接了小翔的案子,那你為什麼還有空三天兩頭就往我這兒跑?我還以為冠廷的公司快倒了。」任祖雍的唇邊帶著一抹沒有溫度的笑。

  「別跟我打哈哈好嗎?我可是很正經的哪!你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和嚴卿交往?那韻雅怎麼辦?」

  滕灝與袁韻雅是熟識的。五年前在任祖雍的房子裡第一次見到袁韻雅時,他就發現她和自家小妹的相似外形,就連荏弱的體質都很相像。多聊了下,才知道她和小妹以前的病症是一樣的,於是就建議袁韻雅到美國去找一位心臟科權威醫生,小妹就是在那位醫生的手術刀下重新活過來的。可是袁韻雅卻只是笑著謝謝他,沒多說什麼。

  自那之後,他就把袁韻雅當成自家妹妹般疼愛,而她也將她當成哥哥般敬重,兩人培養出連任祖雍也理解不了的兄妹情。

  「阿灝,你不要多事好嗎?」任祖雍的聲音溫度降至冰點。提那個讓他不愉快的人做什麼?

  「我不是多事,只是覺得韻雅是個好女孩,可你卻把人家當成是『解悶』的工具。想要她的時候,無論她在哪裡都要飛奔回來你身邊,不需要她的時候,又把她給踢得遠遠的,沒幾個女人可以忍受她愛的男人這樣忽略她的。」

  他本來也不會這麼雞婆的,可是當他看見報導,被上頭的文字嚇到了。以往任祖雍是和幾個名媛淑女有過不尋常的關係,可後來都是無疾而終,但這回連婚事都被搬到檯面上了,卻也沒見注重隱私的任祖雍怎生反應,這可真是奇怪了!

  「你倒是挺關心她的,還是……她叫你來跟我說的?」任祖雍嚴峻地板著張臉,覺得很有可能是她要滕灝來探探他的。

  「你在說些什麼呀?明知道韻雅不是個碎嘴的人,你卻偏偏要這樣誤會她!」他真會被任祖雍這頭固執的牛給氣死。

  「你好像比我還瞭解她嘛!」任祖雍說得諷刺。「小心啊!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為達目的可是會不擇手段的。我不知道她是用什麼來蠱惑你,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還是要警告你一聲。」

  「祖雍!」真拿他的偏激沒轍,滕灝有點灰心了,只好作罷,但是末了他還是語重心長地勸了句。「韻雅要是看到這篇報導,一定會很難過的。」

  「沒什麼好難過吧?她應該很清楚我跟她之間是絕對不可能有結果,又何來難過?」任祖雍連一丁點擔心都沒有。

  「算了啦!最好祈禱她沒看見。」翻了個白眼,滕灝假裝不經意地問:「喂,你和嚴卿是怎麼認識的?她不是才剛從米蘭回台灣沒多久嗎,怎麼那麼快就和你搭上線了?」見任祖雍擺出不耐的表情,他忙伸手示意,擋下他要發飆的怒容。「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於是任祖雍便懶懶地陳述了他和嚴卿認識的經過。「幾個月前『王氏企業』的太爺過七十大壽,我本來不想去,可是你卻說王家的三小姐你很感興趣,硬要我一起去。結果我到場了,你卻打電話給我,說你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不來了。」

  本來就不愛參與那種彷彿是用金錢和權勢堆砌出來的宴會,害他那天險些被那些盯了他很久、卻苦無機會接近的女人給生吞活剝,恰巧嚴卿主動和他說話,替他解了圍。畢竟以嚴卿的身家背景和出色外貌,還沒幾個人敢出來較量呢!

  和嚴卿之間充其量也還在交往階段,沒有報導上的誇張不實,更沒有那所謂的婚期近了。

  不過他不想讓滕灞這個「袁韻雅的專屬廣播電台」知道,免得他又要去跟她多嘴什麼,徒惹麻煩!

  滕灝想了下,才擊掌大叫:「對了!嚴卿她哥哥嚴皇是王家的女婿嘛,所以你和嚴卿是在那場宴會上認識的嘍?」

  真是的,幸好被他給問出來了,不然到時要是韻雅問起,他還真不知要怎麼回答呢!他很怕見到她失望的表情,那模樣讓他覺得好像也看到小妹的失望。

  「怎麼,很後悔沒出席嗎?」任祖雍揶揄他。

  「是啊!」是很後悔沒親眼看見他們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認識的。「她還不錯吧?」像嚴卿那種自小在眾人的疼寵下長大的公主,脾氣一定不如韻雅好!滕灝偏心的想。

  「比以前的那些都好。」至少他不排斥,還覺得可以拿來當成是未來妻子的候選人。

  「是嗎?」滕灝有點不信。

  「改天再介紹你們認識。」好讓滕灝這個傢伙知道,世界上比袁韻雅好的女人還很多。

  「好啊!盡快,確定了就告訴我。」

  他要去探清那個嚴卿的底細,看看她是不是真像任祖雍說的那麼完美,然後再去報告韻雅!嗯,就這麼決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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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如往常的早晨,微微的風吹來有些涼意。

  搭著電梯,袁韻雅正準備要去上班。她手上抱著一疊幼教專刊,不是很多,可是那不輕的重裡對她而言卻是一種負擔。

  當電梯在一樓停住,袁韻雅踩過光亮的大廳地板,吃力地抱著那堆書往擦洗得晶亮的大門走去。門口幾名年輕的保全人員一見她出現,都有絲靦腆地和她打招呼。

  「袁小姐要上班了嗎?你手上的書一定很重吧?需不需要我幫你拿?」

  這座大廈住的都是一些名人,像是政治人物、商界名流和影視紅人,個個都是用鼻孔看人,全都把他們這些保全人員當成泊車小弟、門僮,就連那些大人物家請的菲傭都比他們有尊嚴。

  而這個袁小姐住在這座大廈裡,家境應該也不錯!從不會對他們頤指氣使,每回也都會笑容滿面地回應他們的問候,更是讓幾個年輕小夥子愛慕不已。

  袁韻雅客氣地笑道:「謝謝你們的好意,我自己拿就行了,不差這幾步路。」這座大廈也有學童念袁韻雅任教的幼稚園,所以每天袁韻雅也會搭娃娃車到幼稚園。

  「袁小姐,需不需要報紙呢?來,這裡。」保全人員慇勤地將報紙遞給她。大廈每天都會提供住戶國內外各大報。

  「喔,謝謝你,方先生。」

  被袁韻雅喚作方先生的保全人員害羞地搔著頭,憨厚地說:「袁小姐,你叫我小方就可以了,叫方先生怪彆扭的,嘿嘿……」

  「小方,謝謝你,再見了。」袁韻雅遂其所願的說,之後朝所有的人揮揮手道再見,坐上已停在門口的娃娃車。

  和小朋友打過招呼後,司機阿正笑著說:「袁老師,你真是準時。」

  袁韻雅笑而未答,在車子開上路後就閱讀起手中的早報。

  最先是一張不小但卻模糊不清的照片映入她眼中,裡頭一對男女親暱的身影顯而易見。她定住了焦距,早已知道那裡面的男人是誰,可縱然如此,頭條上斗大的鉛字還是無可避免地重重驚撼住了她,讓她的秀眉緊緊擰了起來。

  他……要結婚了?!

  袁韻雅眼裡泛起淡淡霧氣,為怕被發現而將臉轉往窗外的方向。她咬著下唇,報紙被她緊捏在手中,縐成一團。

  和他在一起那麼久,她居然會愚蠢到沒想過他有一天也會有家室?或者是她故意忽視這個必定會發生的事實呢?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的她,還盲目地認為,他們可以一直維持這種關係下去……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他本來就沒給過她任何的承諾,而她還笨得以為,自己可以就這樣一直待在他身邊……他終究會是別人的呀!

  和任祖雍一起上報的女子是嚴立委最疼愛的小侄女嚴卿,不僅外貌摩燈、搶眼,本身又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傲人的家世背景更是讓一般人望而卻步。

  而她呢?她算什麼?

  她的外貌只算中等,加上她不如嚴卿擅長妝扮,相形之下,她這朵小花終究是比嬌豔玫瑰遜色。雖說家裡也算富裕,但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幼稚園老師,要怎麼跟揚名世界時尚舞台的嚴卿比呢?

  這一點一滴掠過袁韻雅腦海,她的頭就越垂越低,好像嚴卿就坐在她對面嘲笑著她似的那般抬不起頭來。

  配得上任祖雍的,就該是像嚴卿這樣完美的女子,而不是她這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行的袁韻雅。

  這種自貶身價的想法讓袁韻雅失控地溢出了淚水。

  「袁老師,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我叫我爹地幫你報仇!」和袁韻雅住同座大廈的小女孩王品心,一張小臉正氣凜然。

  被品心這麼一叫,不只小朋友好奇地盯著她,連前座因紅燈而正巧停下的司機阿正,都忘了要將自己擔憂中帶著愛意的眼光收回。

  「袁老師,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阿正從後視鏡看著袁韻雅那讓人不捨的紅眼睛,怕觸碰到她痛處一樣的小心問道。

  袁韻雅不好意思的苦笑著擦去眼淚,搖頭道:「沒有,只是想一些事情,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的醜態。」

  「別這麼說。袁老師,你是同事和小朋友眼中公認的美女呢,怎麼會是醜態呢?在我看來,你就連掉眼淚也是很漂亮的。」阿正看著袁韻雅的困惑眼神,黝黑的臉浮上紅赧。

  「我……漂亮?」袁韻雅機械化的將手放在未施脂粉的清麗臉蛋上,喃喃說道:「會嗎?阿正,你是第一個稱讚我的人。」多希望這番話是出自任祖雍的口……可她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還敢說,任祖雍從沒真正的看過她,也許在他的印象之中,是沒有她的容顏存在?

  想到這兒,原本因被稱讚而發亮的眸子又黯淡了下來。

  阿正看見了她的變化,撇開了不自在,為了想再看見她神采奕奕的模樣,他繼續說道:「現在台北已經很少看到不上妝的女人了,連十五、六歲的女孩都是化著濃妝哪!袁老師,你算是少數天生麗質。」

  袁韻雅害羞的一笑。「謝謝你的誇獎,阿正,你讓我有自信了點。」但那又怎麼樣?還是不比高高在上的嚴卿……」想到嚴卿,她的喉嚨就發澀!

  「袁老師,你最漂亮了。」小朋友都贊成阿正叔叔的說法。

  「袁老師,你真的很像仙女耶,爹地還問品心想不想要袁老師當品心的媽媽呢!品心長大以後也要像你一樣漂亮。」王品心直率地說。

  當品心是童言童語,袁韻雅縱容的笑笑,輕輕揉了揉品心的發。

  阿正傻傻的望著她眩目的笑容,直到綠登亮起,才讓車子再次啟程。

  袁韻雅重新攤開報紙,努力撫平被她捏縐的痕跡,不在乎白淨的手上沾染了鉛字。她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看著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心緒飛脫到九重天外,仍是有著任祖雍的影子。

  只要他還沒有說出要與她斷絕的話,她就不會離開!只是,到時候若是他開口,她承受得了要和他分開、再也不相見的思念折磨嗎?

  無言的水光在她眼裡蕩漾……

  ???

  一天過去。袁韻雅手裡仍握著早上的報紙,搭電梯到頂樓,回到任祖雍為她而設的牢籠,一個她自願被囚禁的牢籠。

  鑰匙才剛插進鎖孔,門就由裡面被打開了,袁韻雅沒有呆傻片刻,臉上就已笑開了,非常、非常開心的笑。

  任祖雍赤裸結實的上身肌理分明,黑髮凌亂的他一手高搭在門框上,另一手勾住牛仔褲褲袋,模樣浪蕩不羈。

  與她對看了幾秒,他本來漫不經心的眼眸倏然斂緊。她的笑容就像一道溫煦的冬陽般融過他冰凍的心臟,讓他又想起溫綺——那已經離開他很久很久的人。

  「你……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袁韻雅緊張得手心發汗。

  「我有朋友,你可不可以迴避迴避?」他略過她的問話,說著像是徵詢她同意、其實卻是命令的話。

  袁韻雅這才看清了他俊美臉龐上有著淺淺的粉紅色澤,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有幾簇小火苗在燃燒,這是他在情慾遊戲中才會有的模樣。袁韻雅的心涼了半截,笑容也自嘴角卸下。

  她瞭解的,他所謂的朋友……不只是「朋友」吧!

  看著手上的腕錶——六點三十分。袁韻雅退了一步,木頭人般僵硬地轉過身,強逼自己不許在他面前軟弱掉淚。她挺起了胸,佯裝不在意的說:「那我晚點再回來,不打擾你了。」

  話才剛說完,身後的大門就隨即關上了。

  袁韻雅慢慢走到樓梯間,就著扶手坐在階梯上。她疲憊地合上眼,熱燙的淚珠隨即滴滿蒼白的面頰,一陣陣心悸讓她的淚水更是快速湧出,隱忍到最後,啜泣聲已經出口。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還在介意著什麼?

  當任祖雍帶著女朋友回到這他在外購買的房子,那就代表他在休假中。這幾年來,任祖雍經營的飯店已上軌道,於是懂得享受的他,便會固定安排為期七天的假期,徹底放鬆心情。

  他簡簡單單一句要她「迴避」,她就只能聽從,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而他完全不說明、不解釋,就像篤定她不會反抗、不會追問……他對她愛他的程度瞭若指掌,不是嗎?

  為了他,袁韻雅每天下班後,絕不在外逗留,待學童返家後,馬上就回到家,深怕他會在她不在時出現;怕他會突然來,冰箱永遠不敢空著,就怕他餓了沒有東西吃;換洗的衣物更是天天準備著。

  可是,每天迎接她的都是一室的黑暗與冷清,冰箱裡的食物若她沒去碰,總是原封不動;換洗的衣物她一擺上,常是不曾被它的主人穿過……若不是他沒來過,那麼就是他來時什麼也沒碰就走了。大多時候,他都是在夜半時分來,霸氣地索取她的身子後,又悄然離去。

  她這麼做是為了誰?

  五年啊,她真的就這麼過了!仔細回想,她真正快樂的時間有多少?數都數得出來呵!總是在他來訪時,她才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還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幸福漲滿在她胸臆間。

  他還在為溫綺的事而恨她吧?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可不可以讓他們一起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呢?

  帶著愁容,袁韻雅將臉靠在屈起的膝上,漸漸睡去……

  再次睜眼,她才發現自己睡了快三個小時。任祖雍的「朋友」應該已經離開了吧?於是全身痠痛的她緩緩站起身子,一股黑暗罩了下來,還有星星在閃呀閃的,這是許多人都會有的貧血症狀,可是發生在她身上總要好幾分鐘才能夠恢復。

  她轉動門把,沒鎖,於是她開了門踏進屋裡。迎面而來的,是揮也揮不去的情慾氣味,那股歡愛過後的氣味就這麼大剌剌地充斥著,毫不隱藏;這樣的氣味足以讓她窒息……

  她捻亮了燈光,原本偏暗的室內乍現光明,這也讓她看清楚沙發上獨自喝著啤酒的任祖雍。他一手拿著鋁罐,一手是點燃的煙,在假期裡頭的他一向是過得十分糜爛。

  袁韻雅沉默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開口道:「你朋友走了?」

  任祖雍仰頭灌了口酒,淡淡回應。「走了一會兒。怎麼,等得不耐煩了?你可以不要等啊!」他惡意地扭曲她的本意。

  他對她冷漠、殘酷,譏誚更是少不了。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會受不了而離去,可是在他越來越惡劣的行為下,她卻都一一吞忍下來——這是她自找的,又怎麼能說是他無情?

  她倉皇地搜尋他迷濛的眼瞳,急著解釋道:「我沒有那麼想過!我只是問問而已,你別曲解我的意思。」

  「哦?」他懶洋洋的應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你等到生氣了呢!」他伸展著被深藍色牛仔褲包裹著的長腿,架在前方的檜木矮桌上,連稍微把視線停留在她身上都不願意。

  「你餓不餓?我去弄點吃的給你。」不等他回應,她就進了甚少開伙的廚房。再與他繼續方才的話題,也只是徒增火藥味而已。

  「用不著,我『吃飽』了。」任祖雍清冷的獨特嗓音透過幾個隔著他們之間的物體,傳到她耳裡,一語雙關地示意著他剛剛和朋友「吃飽了」。

  帶著暗示性的話語,總是輕易的讓她遍體鱗傷!

  袁韻雅怔仲地看著自己順手帶進廚房、擱在餐桌上的報紙,心裡百般掙紮著是否要將話問出口,卻又覺得自己沒有那樣的立場,但不問,怕自己又要幾夜無眠了。

  極度混雜的想法,讓她的眉揪緊!

  任祖雍高大的身軀來到廚房門邊,見她愁眉不展地盯著報紙,邪惡的念頭竄上他失溫已久的心房。

  「你看見了?」那篇報導。

  任祖雍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讓她整個背脊上的寒毛聳立,如臨大敵,不敢轉身面對他。

  「看……看見了。」她低聲回答。「那……那是真的嗎?」沒有想到任祖雍會主動接近她,還問起這敏感的問題。

  「假得了嗎?」他漠然一笑,問。「你打算怎麼樣?」

  對於她,他總是吝於多說一字一句,總是要她自己去摸索他話裡的意思。袁韻雅抿唇苦笑。

  「嚴小姐和你很合適。」她說的是實話,但她的心好酸、好疼!「可是,我不懂你所謂的『我打算怎麼樣』是什麼意思。」

  「我要結婚了,你有把握我會背著妻子而把你留下來嗎?」他倒要看看她會怎樣反應。反正在上流社會,同時擁有大、小老婆的大有人在。

  親耳聽見他說他要結婚,帶給她的感受竟比看見報導時還要難受,像他當場甩了她一掌似的,教她痛不欲生!他問出這樣的問題,用意是在羞辱她,沒錯吧?

  「那……你想要我去或留?」袁韻雅的語調顫抖不已。她需要他來替她的未來作決定,也想知道他是否願意留下她。

  「無所謂!你想離開我沒意見,想待下來就待下來。」她快哭了嗎?真有趣!任祖雍模稜兩可地說著,而後扯開蔑視的冷笑。

  明明她是那麼盼望聽見他的答案,可他卻故意硬生生戳破她脆弱的期盼來傷害她。他拒絕相信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是原來的她,而不是她偽裝來欺騙他的那一面。

  袁韻雅所有看來痛苦的表情,都是裝出來的,想博取他的同情的!任祖雍一心這麼認為。

  「不!不要趕我走,好嗎?我請求你,就讓我待在你身邊……」袁韻雅低聲卑微地央求著。

  「即使一輩子都是見不得光的情婦也無所謂?」就像她現在這樣。

  袁韻雅狂亂地搖著頭,拚命保證。「無所謂!無所謂!只要你還能夠讓我待在你身邊,就算是個僕傭都無所謂,真的!真的……」她胸口好像被人狠狠壓過般疼痛不已!

  「很好!」任祖雍捏扁手裡的啤酒罐,往水槽一扔,猛然將她摟進懷裡,粗暴地將煽情的吻印在她只沾染過他的氣息的粉唇,恣意蹂躪。

  「不要……不要離開我,好嗎?好嗎?」她淚眼婆娑。

  她真的那麼愛他嗎?即便是愛得如此委屈都不要緊嗎?

  任祖雍看著她梨花帶淚的臉蛋,心裡起了一絲奇異的變化,好似她滴落在他胸膛上的淚水,貫穿了他冷硬的心……

  不!他怎能被她虛偽的淚水動搖了要持續羞辱她的決心呢?

  任祖雍輕抬起她顫抖不停的下巴,正視她的一雙淚眼。「你該明白!我和你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若到時覺醒才悔不當初,可別怨我!」

  「只要你還要我一天,我就會待在你身邊一天,絕不後悔!」袁韻雅像在宣誓般說道,神情十分堅定。

  盯著她的銳利眼神閃了閃,任祖雍扯開邪魅的笑。

  「這可是你說的。」

  他抱起了抽泣不止的袁韻雅,走進臥房。

  不管在任何方面,他從沒輸過不是嗎?當然,這次也不會例外;他將會持續保有她完整無缺的一顆心,也會將自己冰封的心收藏好,不會遺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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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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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7: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剛搭電梯下樓的袁韻雅,和相熟的保全人員打了聲招呼後,就習慣性的在大門邊等著來載小朋友的娃娃車。可是,等了近十分鐘都不見娃娃車出現。

  奇怪!平時這個時間阿正早到了,也正在回學校的路途上,可今天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呢?

  此時,還在疑惑的袁韻雅,耳邊傳來了小女孩的叫聲。

  「袁老師,這裡!」

  袁韻雅往那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王品心坐在一輛深藍色奧迪房車裡,開心不已地對著她招手,而她也回了品心一記笑容。

  「品心今天不上學嗎?」平常品心總是搭娃娃車,可是今天娃娃車沒來,品心也還在這裡……

  「袁老師不知道嗎?阿正叔叔打電話來家裡,說娃娃車在路上拋錨了,所以不能來了。袁老師沒有接到電話嗎?」

  「是這樣嗎?那可能是我已經下樓來,沒有接到電話吧!」看來只能搭公車去了。袁韻雅側頭想了下,說:「那品心要怎麼上學?」

  品心轉過頭去,指著駕駛座的方向,笑嘻嘻的說:「爹地要載我去呀!」呵呵,平常爹地太忙了,要不是今天娃娃車壞了,爹地才不會載她去上學呢!除了上天堂的媽咪之外,她最喜歡爹地和袁老師了!

  袁韻雅低頭一看,發現駕駛座上坐著一個頗為高大的男人,成熟的臉龐上有著淡淡憂鬱,禮貌地朝她頷首。

  「你好,我是品心的父親,王翼。」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袁韻雅。

第一次看見她,是他出門時恰巧看見她和品心正要上娃娃車,那時他便對她有了特別的感覺,還試探性的問了品心是否接受她成為新媽媽;讓他訝異的是,一向排斥他和別的女性有牽扯的品心竟然欣喜地贊成。

  可是他卻又因為自己滄桑的心境,不敢去褻瀆年輕的她,這一切遐想才告停。可是今日意外再見,心中那股想要擁有她的念頭竟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動了起來!

  「你好,王先生,久仰你的大名了。」王翼可是台灣有名的企業鉅子。

  看了下腕錶,就快到上班時間了。袁韻雅歉然一笑。「很高興認識你,王先生,不好意思,我必須先離開了。品心,學校見!」

  王翼專注地緊盯她纖細的容顏,想也沒想的就開口:「袁老師,我一道送你去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好耶!」品心對她爸爸眨眨眼。「爹地,算你有一套!」

  本想婉拒,但最後袁韻雅仍在品心期盼的眼神下坐上車。「不好意思,麻煩你了,王先生。」

  王翼帶著滿足的笑意。「別那麼客氣!」她那宛如蓮花般的恬淡氣質完全征服了他的心。

  決定了,他要開始追求她!

  ???

  電話鈴聲在星期五的傍晚時分尖銳地響起,讓甫到家的袁韻雅匆匆將鞋子一脫,焦急地接起電話。

  「阿雅嗎?怎麼響了這麼久才來接?」電話那端是遠在高雄的袁媽媽。

  袁韻雅相信,要是她再晚個幾聲接起電話,媽媽恐怕要率領全體袁家人,慌慌張張的上台北來,以為她發生什麼事了。

  「我才剛下班呀!而且你很少這種時間打電話給我的。」

  「唉呀!媽媽是要告訴你,明天你別回家來了。」

  「為什麼?」平常巴不得她回家的母親叫她別回家?怪了!

  忽然袁媽媽在電話那頭斥喝道:「袁曉雅,你不准溜!」之後才對袁韻雅溫柔地說:「明天我和你爸要帶曉雅去相親。你大哥和大嫂到意大利玩去了,震浩和震緯要去露營,震宇要上台北,所以家裡都沒人,你回來了也是無聊。」

  袁韻雅偷笑著媽媽前後差那麼多的態度,還有憐憫可憐的曉雅又要被抓去相親。

  「媽,曉雅才幾歲呀,就逼著她去相親,這樣不好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已經不比從前了。」

  「你們小孩子就是不懂嘛!算命的說曉雅一定要在今年出嫁,婚姻才會美美滿滿的,所以我今年一定要把她嫁掉!」袁媽媽像在發誓一樣,隨即又把矛頭指向她。「我說阿雅啊,你那個交往了五、六年的男朋友也應該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吧?都在一起那麼久了,還藏得那麼神秘!幾時帶回家來呀?算命的有說,你這孩子呀,情路就是會走得比較坎坷,在我看來,準得不得了!」

  頓了口氣,袁媽媽又語重心長的說:「阿雅,算命的還說呀,你的身體要好好照料呢!要不回家來吧,讓媽媽好好照顧你哪!」

  袁媽媽會那麼相信江湖術士的話,就是因為他把韻雅的大小事都說得很準確,連她不好的身體和感情路走得辛苦都是!唉,是不是辛苦她也不清楚啦,反正那男人不快點娶韻雅,就是讓韻雅辛苦。

  袁韻雅悶了起來,她一手握著話筒,邊走進廚房泡了杯茉莉茶,故意略過那老要她搬回家的老生常談,回道:「媽,他這個人不愛與人親近,所以才遲遲沒帶他回家,再加上他的事業繁忙,很難抽出時間來。我會儘量要他快點挪出時間來陪我回家的,你放心啦!」

  媽媽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可是,她哪敢開口要他陪她回家?只得一次次的撒謊來瞞騙家人。只是,還能瞞多久?

  「不愛與人親近也不是這樣吧?我可是他未來的岳母,以後也是一家人的呢!」袁媽媽頓了下又改口說道:「不過,男人就是事業心重啦,也不能怪他。那你記得告訴他,有空要和你一起回來哪!」

  媽媽還真是善變呢!袁韻雅輕嘆一口氣,道:「我知道。」除了這樣,她還能怎麼說呢?

「都怪曉雅那丫頭剛剛想開溜,讓我差點忘了這事。明天震宇要上台北處理公司的事情,他要媽問你要不要替你帶些你愛吃的東西上去?有媽媽昨天剛燒好的牛肉喔!你不是最愛吃我弄的不油又不膩的牛肉嗎?還有啊,你二叔昨天剛從大陸回來,帶了很多養心的藥草,再讓震宇一併替你帶上去。」

  袁韻雅一聽嚇了一跳,連忙問:「媽,你說什麼?二哥要上來台北?」每次大哥或二哥要來台北處理公事,她就如同進入備戰狀態,幸好他們很忙,而且都是固定住在飯店裡,要不她和任祖雍這種關係怕不早被發現了。

  「是啊!剛剛不就說過了,還這麼大驚小怪的,你這孩子真是!對了,你還沒說哪,要不要讓震宇帶點東西上去?」袁媽媽嘀嘀咕咕的。

  「好啊、好啊!」袁韻雅連聲應道,開始煩惱著這次該如何隱瞞推拖了。

  袁媽媽同往常一樣又叮嚀了幾句,大多是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三餐要固定、藥要按時吃等等之類的話後,才甘心掛掉電話。

  袁韻雅放下電話,手像機器一樣的攪動著杯裡的熱茶。

  希望二哥還是會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都是約她到外面吃飯,要不然若是被發現了,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她更不敢想像火爆的二哥對上冷漠的任祖雍會是如何的可怕!

  ???

  今天有一件台北時尚界的大事,就是最近令服裝界、演藝界和政商名流的貴婦千金們最期待的名服裝設計師——嚴卿,千禧年唯一的一場服裝秀。而地點正是在全台首屈一指的五星級大飯店——「翱翔飯店」舉行。

  這場未演先轟動的服裝秀所發出的邀請函不過兩百張,可真正的進場人數卻遠遠超過了主辦單位的預期,而且來的個個都是各界鼎鼎大名的人物,人數過多讓整個會場顯得有些擁擠。

  那麼多的名人,再加上嚴立委也會蒞臨,各家媒體的擁入,更是讓人頭疼不已,不管是哪一方,都是得罪不得的。

  主角嚴卿在後台不停地來回踱步,緊張得雙手互絞。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場的服裝秀了,對於自己設計出來的衣服,她有著絕對的自信,所以她緊張的並不是服裝秀的內容,而是遲遲未到的任祖雍。

  他答應過會來的……嚴卿安慰著自己。

  「恭喜你,嚴卿小姐,很開心我們又見面了。」滕灝捧著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走了過來。

  「滕先生,你來了。」嚴卿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表露無遺,雖然外表成熟,可她也不過是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唇邊的笑有著純真。

  「別擔心,祖雍等會兒應該就會出現了。」滕灝收起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表現出成熟穩重的一面讓嚴卿注意到他。

  上回任祖雍介紹他和嚴卿認識時,他幾乎是馬上就被嚴卿那綜合了大女人和小女孩的面貌給吸引住了,而和她相談甚歡也使滕灝對她的好感急劇增加。

  自那之後他便常常會「不經意」的出現在嚴卿身邊。他想,一方面可以追求她,一方面可以替袁韻雅「解決」嚴卿這個情敵,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雖然說滕灝清楚他本身的外型沒有任祖雍那麼出色,可是也不差呀!更何況,他會用他的真情去感動嚴卿的。

  「是嗎?祖雍他這麼說?」嚴卿毫不掩飾她的雀躍。「滕先生,謝謝你告訴我,我就不用再擔心了。」

  將手中的花送給她,滕灝挑著眉,別有深意地望著她,道:「叫我阿灝吧!認識也不短的時間了,叫滕先生太生疏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阿灝,你也叫我卿卿就可以了,我的家人朋友都這麼叫我。」嚴卿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阿灞,我吩咐人替你留了位置,我請人帶你過去。」

  待滕灝到了最前排的貴賓席後,看見疼愛嚴卿的嚴立委已經坐在那裡了。而嚴卿保留給任祖雍和他的座位,安置在嚴立委的右手邊,隔著幾個保安人員。

  輕柔有節奏感的開場音樂響起。

  正專心看著伸展台上開始的服裝展,滕灝沒有發現嚴立委的左手邊、也就是嚴卿的大哥嚴皇,旁邊坐著的是袁韻雅和袁震宇。

  袁韻雅沒辦法克制她的眼光不去搜尋四周的人,儘管原本明亮的燈光早因為服裝展的開場而暗了下來,以至於讓她看不太清楚,她還是努力地睜大眼睛,找尋那抹頎長的身影。

  真是的,她想見他,卻又不想在這嚴卿的服裝展上……很矛盾吧!不過,這是他未婚妻的服裝展,他應該會出現才是吧?

  今天早上二哥袁震宇抵達台北後,撥了通電話給她,問她晚上要不要跟他一起參加他大學同學的妹妹的服裝展。袁韻雅想,在家裡也無聊,便答應了。誰知道來了以後才發現二哥口中的同學妹妹居然是嚴卿!

  「你為什麼一直坐立不安?有蟲子在咬你的屁股嗎?」袁震宇霸氣的眉一揚,問道。今天韻雅一到這裡後就一直怪怪的!

  袁韻雅原本左右轉個不停的腦袋頓了下,然後她不得不說了。「二哥,這裡是個再高級不過的場合,你……你居然說出那麼不雅的兩個字?」虧他長得還滿帥、滿有個人獨特味道的,竟然那麼不懂得看地方說話……唉,不過這也就是疼她入骨,但個性十分火爆的二哥呀!

  「怎樣,很不雅嗎?」袁震宇很正經的思考了下自己的措辭是不是真的很不雅。「我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韻雅,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怎麼那麼怪?」袁震宇最疼她了,從不曾對她發脾氣,而她也是袁氏家族裡唯一敢指責他的人。

  「我哪有怪?只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有點緊張吧!」袁韻雅低著頭,怕被二哥看穿。

  「真是這樣嗎?要是你身體不舒服,可得告訴二哥喔,知道嗎?」袁震宇寵溺地順了順她披肩的柔潤黑髮,習慣性的將袁韻雅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裡。韻雅一向怕冷,尤其此時處在冷氣房。

  「嗯!我知道。」

  然後,她又悄悄抬起眼,往後方看去,可是燈光不斷閃動、變換,讓她更是難以找尋了。過了一會兒,袁韻雅才不得不放棄,乖乖回過頭,靜靜地看著伸展台上身材姣美的專業模特兒展示著嚴卿設計的服裝。

  真是有才華!她在心裡讚歎著。

  只要是男人,都會選擇這樣一個又貌美又能幹的女子做老婆吧?哪像她,畏畏縮縮的,只要一面對大眾,就會想把自己隱藏起來。

  唉,他現在會不會在這會場中的某一角呢?

  袁韻雅又動了動,覺得有些坐不住,雖然服裝秀很吸引人,可是她卻想站起來活動活動。

  「二哥,我去洗手問,等會兒就回來。」

  「我陪你去。」見袁韻雅死命搖頭,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手,且還當她是三歲小孩般叮囑道:「小心點,別走丟了!」

  對於這樣的過度保護,袁韻雅真是啼笑皆非。

  進了洗手間,袁韻雅才稍稍喘了口氣。實在是外頭的人太多了,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悶得胸腔有點痛。

  面對著鏡子,她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竟有著一張異常蒼白的臉,這讓她慌了起來,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更憔悴了?

  自從看見那篇報導後,她的作息好像就沒有正常過。晚上呈現失眠狀態,總要到三、四點才睡得著,而不到七點又自動醒來。會不會是這個原因才會讓她的樣子越來越虛弱?

  她輕觸著有些凹陷的臉頰,低垂著視線,走出洗手間。

  「很愉快吧?」

  一聽見這好似地獄惡魔般冷冽的嗓音,袁韻雅猛然仰起頭,瞠著不信的瞳眸直勾勾地盯著任祖雍那過分俊美卻又顯得陰沉的臉。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問完話她才覺得自己問得傻氣,忍不住羞紅了臉。早就預料到他一定在場,她卻問了這個笨問題……

  一身尊貴的黑色三件式西服,將他襯托得更加俊美出色,高大的身子倚在走道的牆上,雙手抱胸地瞪著她臉上的暈紅。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碰面吧?

  當他站在後台可以環視全場的地方看見她時,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可認真一看,果真是她。當他再看見她身旁坐了個長得還不賴的男人時,胸口頓時像是被什麼力量砰砰撞擊著,他不懂那是什麼感覺!

  後來在他看見那男人的手碰了她的發、握了她的手時,他當下真有股想衝出去揍昏那個男人的衝動!

  怎麼了?他是著了什麼魔?居然會為了她被別的男人觸碰,而像個瘋子一樣想痛擊那個妄動他所有物的男人!對他來說,她什麼也不是,她愛被誰碰那也是她的事,他為什麼要生氣?

  這讓任祖雍反倒氣起自己來了。

  可是,她不是很愛、很愛他的嗎?為什麼現在又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是嗎?」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口氣滿是酸味。

  「不可告人?我不懂你的意思。」袁韻雅被他的臭臉弄得一頭霧水。

  「還想裝傻嗎?以為我沒看到,還是你天真的以為你們約在這裡我會不知道?」他當初是沒說她不能找別的男人,可是現在他後悔自己沒這麼說過,才會讓她光明正大的去找男人!!

  「裝傻?」她好像只鸚鵡,重複著他話裡的字句。「你……可不可以說得清楚一些?」她縮著脖子,怕他會氣她這麼笨。

  「要說清楚,是嗎?好,那我就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就算我當初沒有限制你對外發展,可是你末免也太明目張膽了吧?這裡可是我的地盤,你真的以為我會不知道嗎?」任祖雍的胸膛因為怒罵而急速起伏,一雙似利刃的瞳定定地鎖住她茫然的表情。

  「那男人很眼熟,是哪家的少爺吧?如果是因為我要娶的不是你,所以你就找別人,那麼我勸你,嫁入豪門可不是件多好的事!」

  這女人的心變得可真快!上一次還哭著不要他離棄,現在卻又背叛了他……

  袁韻雅先是紅了臉,回想起那一次的結尾是他對她身體的索取,然後又察覺到,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任祖雍說那麼多話。她有點開心發現了他的另一面,雖然他是在指責她……莫非他以為二哥是她的男朋友?不過她知道他是不會為她吃醋的……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那個男人是我……」她才剛要解釋。

  「我不想知道他是誰,我只想問你,你要他還是要我?」他孩子氣的要她選擇。「你要我的話就離開他,我可以留你一輩子!」他就這麼自然的作出承諾,卻不自覺。

  「你……你是說真的?」袁韻雅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說要留她一輩子!她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你還沒說出你選的是誰!」任祖雍一顆心怔忡不安,緊抓著她要答案。她不回答是想吊他胃口嗎?

  「當然是你,我愛的是你!」她是那樣沒有延巖地衝口而出,隨後才有點赧然地看著地上。

  她是選他!任祖雍滿意的一笑,將雙手插進褲袋。「那麼,就不要再跟他見面了。」現在他要的,是她絕對的忠誠。

  「可是、可是他是我……」他怎能要她不見她哥哥?袁韻雅不懂。

  「我說過我不想知道他是誰,你只能說好,不會再跟他見面。」他看她那副不甚情願的模樣,心頭的一把火漸漸燃燒開來。

  她哪敢保證?袁韻雅困擾地直視他眼裡隱隱竄起的火苗。

  「你……你很堅持要我不再見他嗎?」

  「怎麼,你很為難嗎?是他有什麼魅力讓你著迷了不成?」任祖雍說得連他自己都快發狂了!

  他怎麼越扯越離譜?而且又不聽她說清楚,一直打斷她的解釋,這樣她有理也說不清哪!袁韻雅挫敗地不禁想呻吟。

  「你怎麼決定?」她不肯說好,是嗎?任祖雍在心裡打定了主意。

  鋼鐵似的手臂倏地箍緊了她的纖腰,將她壓進他結實的懷抱裡,緊得沒有一絲縫隙。

  袁韻雅被嚇傻了,一雙小手平放在他散發著熱度的寬闊胸膛上,感受到他狂奔的心跳和不斷起伏的頻率。

  他是真真實實的在這裡擁住她,不是她在做夢!袁韻雅心臟一緊,輕喘了起來。

  本來逗留在她香馥頸項間的性感薄唇印上了她持續吸吐的唇,將她的喘息全接納了,將他強健的氣息全灌注進她身體裡,靈巧的舌也鑽進了她香甜的唇舌間,不斷撩撥著她。

  兩人整整熱吻了數分鐘之久,袁韻雅因為呼吸有點困難而臉色脹紅得有如蘋果般誘人。

  任祖雍眯起滿是慾望的眼,看著她羞澀的臉蛋,腹中一把慾火燒得更熾。「今晚在家等我。」他的聲音嘶啞,而且一說完就轉身離去,深怕自己忍無可忍會在這裡就要了她!

  袁韻雅沒了他的攙扶後軟癱在地上,將手掌用力壓貼在喉嚨,想像自己的一顆心好像會就這麼跳出她的口!

  花了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平息了雜亂的心跳,袁韻雅才回到座位上。

  一坐定,袁震宇就抱怨道:「怎麼去那麼久?」她要是再晚一分鐘回來,他就要衝去女廁找人了!

  「人……很多。」袁韻雅又撒謊了。

  大家都那麼專心的在看秀,除了她和任祖雍之外,恐怕沒有人會捨下這場精彩絕倫的服裝展吧?

  袁震宇敏感地轉頭盯著她半晌,然後壓抑著火氣問:「你的脖子被蚊子叮了嗎?」是哪個傢伙膽敢輕薄他妹妹?

  「是……是啊!」袁韻雅呆了五秒,忙以手遮去那暖昧的吻痕,尷尬地笑著,紅潮延伸到耳根。

  「是只大蚊子吧?」袁震宇眯了眯眼。

  看她一臉甜蜜,想必不是被強迫的了?好像還很享受嘛!這麼一想,他也就不再這麼火大了。也許,她男朋友也在這會場裡?不過,也太會躲躲藏藏了吧?

  這……這教她怎麼回答嘛?袁韻雅苦了臉。

  「呃……是不小啦!」

  「不讓我見見那隻史無前例的大蚊子嗎?」袁震宇挑明了說。

  「不要啦,二哥,他……很忙。下次,下次好不好?」袁韻雅搖搖他的手,哀求道。

  唉!他就是見不得韻雅為難。算了!下次就下次,不過……

  「下次出門記得噴防蚊液!」袁震宇正經八百的提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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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星期日早上,離袁韻雅平常醒來的時間晚了許久;她最近越來越嗜睡了,是任祖雍把她累壞了!

  她睜開雙眼,轉過頭看著身旁已然空了的床位,伸手輕輕撫過,上頭沒有一絲絲他殘留的溫度,可見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唇邊漾開一抹幸福的笑意,甜進了她心底。

  從那天嚴卿的服裝秀過後,當晚任祖雍真如他所言的來找她,那夜他愛她的激烈程度是不曾有過的,好像怕失去什麼似的。

  之後不定期的夜晚,他總是會悄然出現,奪取了她的身子後,在她隔日睜眼時,又已不見他的身影,兩個人根本沒說上什麼話。可是一旦說話,卻又免不了要聽見任祖雍惡意的言詞。

  這一、兩個月他來訪的次數比過去五年還要來得多。由於他來訪的次數十分頻繁,讓袁韻雅即使是週末也不敢回家去,就怕他來的時候沒見到她。仔細算算,她已經很久沒回家去了,對於家人老是打電話來問,她總是胡亂搪塞過去。

  任祖雍這些反常的舉動總是將她弄得一頭霧水,甚至會讓她開始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已正視了她的存在?

  可是她並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怕到時候得到的失望會更大!

  她起身沐浴過後,電話響了起來。

  「袁老師,我是品心,今天是星期天,你要不要和我們去動物園?我爹地要帶我去耶!」電話那頭,小女孩的聲音充滿興奮。

  「啊!動物園嗎?好啊!」很久沒去了呢!

  「太好了,那我們半個小時後在大門口見喔,拜拜!」

  袁韻雅換好衣服後,突然在鏡台前方發現了一張MEMO紙,她有點疑惑地拿起紙片,上頭強勁的字跡讓她的心跳了好幾下!

  別忘了你只屬於我!

  那霸氣又佔有慾十足的句子登時深深植入她腦海裡。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擾亂心湖的紙片壓在上下起伏的胸前,用力地吸吐著氧氣。

  他……真的是那麼想嗎?這個可能讓她狂喜!

  她幾乎可以想像他說不出這種話的困窘模樣,輕如銀鈴的笑聲不由得脫口而出。

  袁韻雅對著鏡面,將極少用到的口紅拿出來,把那如蜜糖般透明晶瑩的粉色唇采,妝點得她一張臉蛋更加白嫩無瑕。

  半個小時後,袁韻雅站在大廈門口等著王翼父女,她不時攤開手裡小小的紙張,臉上的笑容甜得幾乎滴出蜜來,一些路過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把眼光投在娉婷而立的袁韻雅身上。

  遠遠的,王翼就看見了,霎時間,怎麼也移不開灼熱的視線。他把車停靠在她身邊,直到她坐上後座和品心說話,王翼都不想眨一下眼。

  袁韻雅沒有察覺那一道凝視她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地把紙張收進皮夾裡,和裡面任祖雍的照片放在一起。

  她真的很愛很愛他呀!

  ???

  任祖雍坐在車裡抽菸,穿過繚繞的白霧,冷眼看著剛駛進地下停車場的一輛深藍色奧迪房車,及從裡頭下來的一男一女和一個小女孩。

  正要下車的他突然停下開門的動作,接著他更是不信地定眼打量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女子。越看,他有力的大掌便逐漸握成拳,越握越緊,而後發出了喀喀聲,在車內有限的空間裡格外駭人!

  在不遠處的袁韻雅猶不自知,和王翼一人一邊牽著走在中間的王品心,三人有說有笑的往任祖雍這個方向步來。任祖雍馬上把車窗降下一些些,想聽聽他們的談話。

  「哇!那個國王企鵝真是太可愛了,還有還有,那兩隻無尾熊也很可愛耶!我能不能養它,爹地?」

  逛完動物園後,品心吵著要去百貨公司,於是他們便往東區而去。逛完了百貨公司,品心又說她肚子餓了要吃東西,然後他們又去了忠孝東路上某位藝人開的燒烤店用餐,回到這裡,已經夜幕低垂了。

  袁韻雅根本沒吃什麼,因為只聞到味道她就覺得反胃!

  王翼一向嚴肅,只說:「不行!」就否決了。

  「品心想養無尾熊嗎?」袁韻雅問道。見品心原本失望的臉仰起,隨即企盼地點著頭。「因為無尾熊和犀牛一樣都是保育類的動物,所以不能讓人飼養呀!要是品心想抱抱無尾熊,可以等你爹地放假的時候帶你去澳洲玩,那裡可以抱到無尾熊喔!」

  「真的嗎?爹地好不好?」王品心一等王翼點頭,轉頭又說:「到時候袁老師也要一起去喔!」

  袁韻雅但笑不語。她不敢答應品心,因為她深知那是絕對不能成行的。任祖雍那一關她恐怕就過不了了。

  任祖雍看著他們漸行離去的背影,下了車,將煙扔到地上,忿忿地踩熄。

  他們挺好的嘛!她居然和人家父女親密得像是一家人似的。她有沒有搞錯啊?對方是個大人物,不是她高攀得上的!

  怒氣衝天的任祖雍壓根兒忘了他自己也是個大人物。

在剛剛那短短時間裡,他認出了那成熟的男人就是國內知名企業「王氏」的領導人——王翼。他妻子在生下女兒的時候就已去世,幾年來也不曾和任何女人有過關係,但這回王翼卻不識相地挑上了「他任祖雍的」女人!

  必要的時候,他不會對王翼客氣的!

  任祖雍握著拳,隨著他們的步伐上了樓。

  ???

  她再不回來,任祖雍發誓,他一定會衝到王翼家去逮人!

  明明親眼看她和王翼一塊兒上了樓,此時卻還不見她的蹤影。在刻意不點亮燈的客廳裡,任祖雍坐在偌大的沙發上,儘量壓抑著內心翻騰的火氣,靜下心等待。

  這裡是他在認識溫綺沒多久之後買下的,本想將它當成兩人的新居,可是卻沒想到溫綺會遭遇到那樣的事情。

  和袁韻雅發生關係後,這裡便讓她給住下了。那時候這裡不過是有一些基本的家具和典雅的裝演,像個樣品屋一樣冷冰冰的一點人氣也沒有,單調得可以。是她來了以後,這個空間才開始慢慢變得有生氣。

  眼睛所見的每一件物品,好像都有了生命般。

  以往若是陰霾天氣,屋裡就會是一片森冷。而現在呢,即使是陰天,房裡仍是如晴天般溫暖,不再陰沉沉。房裡的盆栽和手縫的抱枕都是出自她的手,在放電話的茶幾上、電視機上都有著他的照片、從雜誌上剪下來的那一種照片。

  隨手拿起放置在前方桌面上的素描本,打開後赫然發現那是一本他的專屬剪貼簿!

  不管是雜誌或是報紙,從五年前一直到最近的都有,結合成厚厚的一本,每張照片或報導旁邊都有註明日期……她真的是用盡心力的來愛他,是嗎?

  這讓他正視到她為他做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

  吐出一口氣,任祖雍把本子放回原位,整個人放鬆地靠在沙發上,感覺那舒適怡人的感受。

  這裡竟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這還是他第一次細看這個房子的變化,結了霜的心房居然湧起一股感動……

  真是見鬼的荒謬!可不是?任祖雍不禁一笑,笑中沒有以往慣有的冷淡和不屑,是許多年來一抹真正的笑容。

  那抹笑在他不知道看第幾次時間後消失,他冷凝著一張嚴酷的臉,體內的怒氣在累積,一雙燃著火的眼眸定在緊閉的門板上,幾乎快將門板燒穿一個洞了。

  他得承認,他現在真的真的很生氣!

  好不容易大門被人推開,一張清麗臉孔出現,那瑩亮大眼中有著疑問。

  「咦,早上出門的時候我不是鎖上門了嗎?奇怪!可能是我忘了吧!唉……記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呀!」袁韻雅轉身將門關上,嘴裡還自言自語地說著。

  任祖雍挑起一道眉,心想:她一直就是這麼生活的嗎?孤獨一個人,就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知道要回來了嗎?」任祖雍冷哼。

  「哇!」袁韻雅剛要開燈,沒想到黑暗中居然會有人說話,她驚呼了聲,隨即聽出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她開了燈,室內大亮,就見到臉色不是很好看的任祖雍,一雙眼專注地鎖定她,這讓袁韻雅不知怎地感到很詭異,不祥的預感充斥。她幹笑一聲就要躲進廚房。

  「你一定很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給你。」她很遜,每次都用這一招!

  「不用了!你過來。」他雙手抱胸,淡淡下令。

  「啊?」她張大了嘴,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他身邊,乖乖地站定在他面前,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你玩得很開心吧,嗯?」看她一臉心虛的!

  「什……什麼?喔、喔,很開心呀!」

  任祖雍沉了臉,一語不發地瞪著她。

  袁韻雅不知該如何是好,無措地玩著手指頭,兩人無言了近一分鐘。她抬起頭衝著他一笑,問:「你今天來得很早耶!怎麼了嗎?」通常他都在她睡了才出現。

  剛剛他和滕灝、嚴卿共進晚餐,滕灝擺明了告訴他嚴卿已經變心的事實。其實他也不介意,反正他和嚴卿本就還沒有發展到不尋常的關係。

  結束晚餐眼看才快九點,便心血來潮地驅車前來找她,沒想到想了她一整晚,竟讓他看見了讓他氣極的畫面。

  「看來你沒有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嘛!」

  「我不懂你的意思——過得很好?」哪裡好?袁韻雅納悶著。

  看來他們真是有點犯沖吧?要不然怎麼會每次一說起話來,就像要吵起來似的火藥味十足?而且他都說著一些像是暗喻的話,讓她摸不透他的本意是什麼!

  「是啊!你不是出去玩了一整天嗎?這樣還不算過得好嗎?你會不會太貪心了?國王企鵝和無尾熊?」任祖雍說的最後一句是彆扭的暗示。

  袁韻雅不自覺地吸起紅唇思考著。「啊?企……企鵝?無尾熊?」腦筋轉了下,才恍然大悟。「哦?你是說我去動物園嗎?的確是滿好玩的!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

  任祖雍凝視著她恬靜的臉,忽然覺得她唇上紅得刺眼。是替王翼而妝扮的吧?她就不曾在他面前妝扮自己!

  心裡掠過一陣強烈的不舒服,他嗤道:「你很了不起嘛!不只有『袁氏貨運』的二少東對你呵護有加,樓下那幾個看門的小夥子對你傾慕不已,就連『王氏企業』的王董也對你深深著迷……你是用了什麼方法、什麼手段,又是用了多少心機才把他們迷得暈頭轉向的?你不妨也拿來這麼對我,看我是否會和他們一樣,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而你好像忘了我說過的話——你只能夠屬於我!」

  任祖雍的話裡洩漏了他的在意!

  那晚服裝展後,他才想起那個男人就是中南部規模龐大的「袁氏貨運」的二少東,來頭可不小。看來和她扯上關係的男人都滿有背景的嘛!

  聽著他說出口的話,袁韻雅的眼裡仍禁不住泛起水光,待他說完,她悲哀的輕笑,小聲說道:「原來在你心裡的我是那麼不堪呀!不是用方法就是要手段,要不就是玩心機……我沒有了不起,我也不是你說的那種女人,和他們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曖昧關係,你沒有問我就逕自下了定論,那我還能說什麼呢?」

  她又擺出那柔弱的樣子來博取他少有的同情了,是嗎?呵!

  「我要你不能見袁氏的二少東,所以你又找上了王翼,是嗎?我該用什麼眼光去看待你,花心的女人?」他嚴厲地下斷語。

  她花心?眼一斂,成串的熱淚便撒滿了頰。袁韻雅不敢抬頭看他此刻的表情,她害怕看見他的厭惡和嫌棄。可是她想大聲的告訴他,她絕對不是他所想的那種女人!

  「我和王翼並沒有什麼關係!他女兒是我的學生。剛剛我會這麼晚回來,是因為王翼的女兒不讓我回來,所以我就陪著她等她睡下後才回來。如果我知道你來了,縱使她哭著不放我走,我還是會馬上趕回來的。」即使哭著,她還是要解釋,不願他誤會自己。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狂洩不止的淚。

  那是真的淚水嗎?還是她裝出來讓他看的?他真的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她最真的一面?她真的如她所說的,不是花心的女人嗎?可是他一次次看見的都是她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面,她又要怎麼說呢?

  眼見她的淚像是下不停的雨,任祖雍的心情煩躁了起來,他站起身往門口走去,背對她說:「你想我會相信你嗎?」

  「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她低泣著。

  「可惜我愛的不是你!」郁氣攻心之下,任祖雍邪魅一笑,無情地說道。「我愛的是溫綺。別忘了她是為了你而死的。」他沒法控制自己說出這樣傷人的話,因為他已被梗塞在胸口的酸意給糊塗了意志,雖然他的本意不是這樣的……

  袁韻雅哭紅的眼看著被他狠狠甩上的門。

  再一次提起溫綺是被她害死的,是要告訴她別再妄想他只給溫綺的愛了嗎?她究竟該怎麼做呢?

  他就這麼走了?連她的解釋都不願去辨真偽,難道在他心裡,她就只是一個會使手段、心機重,又花心的女人嗎?!要怎樣他才肯相信她和那些人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呢?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找他們一起去對質,讓他知道,她要的,真的就只有他任祖雍一個人而已呀!

  愈是這麼想,她就愈無法接受他是那樣看她的,於是她做了一件從未做過的事

  在他走開後,起身往門口追去。

  她要再一次的告訴他,她愛他!

  出了門看見任祖雍正好要跨進開啟的電梯裡,激動的情緒在她身體裡擴張,她的胸口逐漸被壓迫著。

  「等等我,好嗎?你聽我解釋好嗎?」袁韻雅對著快要密合的電梯門哀求著,眼看門一寸寸合上,淚水也不停地湧出。她不管一聲喘過一聲的呼吸,執意地懇求道:「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說……好嗎?」她一手平放在電梯門上,對上他冷酷的眸。「我真的愛你,真的……」

  任祖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手捂著心口,那雙淚眼中滿是哀傷的與他對望,讓他的嘴緊抿著。

  他短期內是不會再來找她了,他需要好好整理自己因她而煩亂的心,因為她該死的讓他不得不正視她對他莫名的影響力,但他需要時間。

  他對她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他也不知道啊!以往因為刻意忽視而不去深究,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該死的在乎她,更急著想去理清,看這一陣子煩擾他的種種心緒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必須先整理好心情,才能夠面對她,所以他撇開眼,選擇一意孤行。

  電梯門完全合上,袁韻雅無血色的臉龐有著掩不去的難過。

  為什麼不聽她說呢?為什麼要固執地誤解她呢?在她幾近停擺的腦中,仍一再的自問著。

  她絕望地看著電梯快速的下降。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不只是人和人的距離,而是心和心……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們之間不再越來越遠呢?

  ???

  她不曉得她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只依稀記得在任祖雍掉頭離去後,她趴伏在地上,眼淚一直沒停過。

  大哭一場的後果就是眼睛紅腫而且痠疼!

  袁韻雅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外頭的陽光,已是隔日了。

  下了床走進浴室,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並沒有因為昨天的那場爭執而退縮,反而更堅強了些。這幾年來,對於愛他,她是從沒想過要放棄的,越挫越勇,大抵就是像她這樣吧!

  梳洗過後,袁韻雅走出房間要轉進廚房時,腳步停頓了下,接著她才看見沙發上背對她的人影。

  「阿灝?你怎麼在這兒?」袁韻雅看了眼牆上的鐘,時間已近正午,驚叫聲伴隨而來。「天!我遲到了!」說著她就要衝回房裡換衣服。

  都怪她貪睡!從任職以來,她從沒缺席過呀!

  坐著也能睡的滕灝睜開惺忪的眼,強振起疲憊不堪的精神,道:「別急了,我替你請了假。」他甩甩頭清醒昏沉沉的腦袋,繼續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昨天晚上要來跟你報告個好消息,沒想到卻看見你趴倒在電梯前面。嚇死我了!還好你只是睡著而已。」

  袁韻雅從房裡出來,表情有點難堪,她澀澀一笑,說道:「都被你看到了啊?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

  「別說那些客氣話!我想聽的是,你和祖雍又怎麼了?為什麼你會倒在電梯前面?你們又為了什麼爭吵了嗎?」

  「也沒什麼。」她還會不清楚嗎?每次滕灝去向任祖雍幫她討公道時,總是會被任祖雍轟出來,她不願他為了她,還要受到一些不該加在他身上的冷言冷語。

  滕灝待她就像妹妹一樣疼愛,她衷心感激,所以更不想讓他和任祖雍之間的友誼因她而破裂。

  「還有什麼事不能說嗎?是不是他又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真的!」袁韻雅堅持地保證。

  滕灝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笑開臉,想感染一點愉悅的心情給她。「告訴你,韻雅,祖雍和嚴卿根本沒什麼婚期將近的事,你不要再為那則報導難過、擔心了,知道嗎?」

  「怎麼說?報紙上明明寫得清清楚楚的。」袁韻雅有一瞬間的興奮,可也只是一下下。

  「怎麼說嗎?這麼說好了,我看了那篇報導後為了替你探敵情,就要祖雍介紹嚴卿給我認識認識,祖雍一口就答應了。本來是抱著不好的印象去見嚴卿,沒想到我反而被她所吸引……」他失笑。

  袁韻雅聽得入迷。

  「然後我就開始追求嚴卿。本來以為我不及祖雍的出色她會看不上我,但最後她卻說嫁給我比較實在,因為祖雍太難掌控了。所以,這簡直是一舉兩得!一方面我抱得美人歸,另一方面又替你解決一個情敵,這樣不是好極了嗎?」滕灝非常得意於這一石二鳥之計。

  袁韻雅覺得這好比天方夜譚。「阿灝,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阿灝待她真的是太好了!

  「我何時騙過你?大致上,最晚年底你就會收到我和嚴卿的喜帖。而你也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了吧?」

  知道任祖雍不屬於任何人,她的確是很開心的!她再也不必擔心、受怕了,縱使不能得到他的心,她還是很滿足!

  有種意念在剎那間竄起……

  她想見任祖雍,心裡有股衝動驅使著她,讓她非常、非常急著要見到他,尤其在昨夜他怒氣衝衝的離開之後。

  她不只要解釋給他聽,更要再一次的對他說愛!不容他逃避、不容他否決,這是她再堅持不過的信念,她眼裡只容得下他!

  可是,她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就連怎麼聯絡他,她都不知道……她對他的瞭解不過如此呀!

  「阿灝……我想見他……」

  「我送你去。」滕灝沒有猶豫地接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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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滕灝帶著袁韻雅進到「翱翔飯店」任祖雍的辦公室。

  可是才上樓沒多久的兩人卻又一臉焦慮的下了樓,在門口上了車迅速離去,讓一樓的職員們不明所以。

  「他在搞什麼啊?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聽說他要去香港開什麼會呀!還說什麼『歸期未定』?他是打算老死在香港啊?實在是太突然了!」虧滕灝還自詡為超級情報站呢!

  看來那傢伙是在逃避什麼吧?何時看他這樣自亂陣腳過?聽任祖雍的秘書說,任祖雍昨晚半夜還打電話給她,要她馬上訂機票。這不是臨時決定的,是什麼?

  滕灝忿忿地捶著方向盤,急速地趕往機場。

  袁韻雅即使心急,仍笑著安撫滕灝,道:「不要緊的!」

  其實她真的很擔心會趕不上任祖雍。秘書說他歸期未定,可是她有好多、好多話還沒有對他說,如果他一直沒回來,她憋在心裡會很難過的!

  「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追上他的!」自信滿滿的說完,滕灝將油門踩到底,打算好好操操他這輛嬌生慣養的小跑車。

  只花了比平常少一倍的時間,機場已近在眼前了。望著越來越近的機場,袁韻雅緊張得頻頻深呼吸,胃部都有點扭絞起來。

  「你先下車,我去找車位。」

  對滕灝點點頭後,她下了車便以她能負荷的小跑步往機場大廳奔去,在大空間裡找尋那熟悉的身影。

  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落她都沒有放過,在遍尋不著下,袁韻雅有些慌了。她做了幾個深呼吸來平復因為跑步而略喘的氣息,有些不支地倚靠在旁邊的一面牆上,眼睛沒有休息的繼續尋找。

  沒有!都沒有……袁韻雅失望地垂下肩。

  「你看啦!快看!那邊……」

  週遭起了些微的小騷動,讓袁韻雅往那造成騷動的來源望去。

  眼神倏然一亮,袁韻雅看見了那讓她魂牽夢縈的勁實身影,眩目的笑容在她面龐上綻放。當她正要跨步上前喊住他時,竟乍見那她心繫的男人身邊伴著一名清雅的女子。

  「你看,他們好配喔!」

  「對呀、對呀,那男的好酷,那女的好漂亮喔!」

  正往登機門走去的任祖雍戴著墨鏡,那冷酷俊美的外型是引人注意的焦點,而他身旁清麗出色的女子名叫尹忻,是和任家小弟任翔有著暖昧關係的青梅竹馬,也是「翱翔飯店」的專屬顧問,任祖雍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當然,這些袁韻雅並不知情,在她眼裡,尹忻是任祖雍的新歡!

  那一聲聲的讚美聽在她耳裡就好比是在笑她的傻氣,笑她莽撞的舉動,也在笑她的癡心妄想……她看向任祖雍和那名女子的晶瑩大眼裡盈滿受傷的淚水。她以為他是有點在乎她的!

  袁韻雅含淚的目光專注地鎖定在任祖雍身上,和他被墨鏡掩去的眼沉默相對。

  本以為他沒了嚴卿,至少會注意起一直在他身邊守候的她,可是再怎麼樣也想不到,他竟然那麼快又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了,可見他是不會顧慮到她的感受的呀!

  她好羨慕那個可以獲得他青睞的女子呵!袁韻雅一手覆上緊繃得像要爆開了的胸口,雙腿乏力,幾乎搖搖欲墜。

  任祖雍無言地看著她,內心也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為什麼要因為她哭泣的臉而停下該走開的腳步呢?

  他在不捨!他在憐惜她——這個昭然若揭的事實讓他震駭住了。

  本來這場在香港分店所舉行的會議根本不用他出馬,可是昨晚和袁韻雅的不歡而散讓他煩躁的心裡更是被她所佔領,但是他仍倔強地不願正視她在他心裡所佔有的地位已是如此的不容忽視!

  可是沒料到她竟然會追來機場,可以想見,必定又是滕灝那個傢伙出賣了他的行蹤。

  一整晚,整個人心心唸唸的都是她,這讓他快瘋了!只好懦弱地找了尹忻一起逃開這煩亂的城市。

  天!就連他自己感情生活都一團亂了,他居然還義正詞嚴的要弟弟任翔好好釐清他對尹忻的感情……他有什麼資格去管任翔的情事?

  任祖雍冷冷轉開頭。

  眼看任祖雍的手搭上那名女子的肩,他們的姿態是旁若無人的親暱,血色瞬間自袁韻雅臉上褪去,身軀不停顫抖,只要有一道風吹過她就有倒下的可能!

  而那名女子也注意到她了,還不時回頭看著她;是在同情她嗎?

  直到他們完全離開她矇矓的視線範圍,手用力地按壓著急遽奔騰的左胸,袁韻雅一時間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地吸取氧氣,卻徒勞無功,只能感受到缺氧的胸腔間的窒悶,心口好像被緊緊掐握著一樣,讓她迫切需要更多更多的氧氣……

  漸漸的,半睜的眼睛慢慢閉了起來,她全身乏力地趴倒在地上,失了神智仍狂傾的淚撒落地面上。

  「好痛……我的心……好痛……」她嗚嚥著,心臟就像被無數支細針紮著一般疼痛,那從不曾有過的劇烈痛楚讓她的臉色呈現灰白……

  周圍的人聚了過來,沒有人伸出援手,他們朝倒下的袁韻雅指指點點。

  因停車位而耽擱了一會兒的滕灝,一進到機場大廳就看見前方的小騷動,但眼見之處都沒有袁韻雅的人,不好的預感升起,讓他難得嚴肅地皺緊了眉,往人潮的方向擠進去。

  果不其然!滕灝抱起袁韻雅軟癱的身軀,焦急地呼喊:「韻雅!韻雅!你醒醒……」

  幾聲呼喚沒有得到回應,滕灝不敢拖延半秒的直奔醫院。

  ???

  任家位於陽明山上的豪宅。

老管家伍伯一見任祖雍歸來,就盡忠職守地報告著。「雍少爺,在您出差的這三天裡,滕灝少爺每天……不,是每半天就來電一次,還要我務必在您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轉告您,請您回電,有要事。」

  害他在未被告知歸期的情況下,每晚都不敢睡得沉,深怕雍少爺回來了而他卻不知道。再加上他伍伯又身負替任家小主人任翔通風報信的重責大任,不警覺慎重點是不行的!

  任祖雍揉揉眉心,隨意地揮著手,應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那傢伙找他總沒好事!

  伍伯眉開眼笑地到樓下打電話給任翔去了。他要告訴翔少爺:雍少爺回來了,那尹忻小姐也該回來了。呵!任家要辦喜事!

等伍伯離開,任祖雍先是將一身的疲累洗去,然後倒向大床,卻沒有睡意,如同在香港的三天一樣——眼一閉起,那張梨花帶淚的容顏就清晰地映在眼前,怎麼抹也抹不去,就這樣,他睡不著,就只好拖著可憐的尹忻一起超時工作,看能否藉著忙碌的工作來忘記她一些些。可是結果等於零,她還是存在!

  加上在機場的那一幕,總會自動地在他腦中一再播映,而好像在和他唱反調一樣,他越想忘記,它越是不斷的重複……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為什麼一向冷靜的大腦會出現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

  本來一踏抵國門便有種念頭要他到他的私人公寓去,可是他的理智及時制止了他脫軌的行為。

  與其說念頭,不如說是「思念」驅使……

  煩!任祖雍強迫自己入眠。

  夢中,溫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她的笑臉還是那麼燦若驕陽,可是他發現自己並不像在面對袁韻雅時會有一種……想把她的容顏全佔為己有的衝動!

  「勇敢的去愛吧!」夢中的溫綺這麼說。

  任祖雍如做了噩夢般猛然坐起,開始檢視自己不平靜的心。

  對溫綺,從來都不是愛,他是被她那不做作的樣子吸引了。在上流社會,哪一個人不是盡了力氣維持形象?可她卻是用最真的那一面來對所有人。

  從沒有想要把溫綺列為所有物的,反倒是袁韻雅讓他第一次有了想徹底佔有的慾望!

  如果無關乎他對她的偏見,那麼,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是喜歡嗎?還是一種更深更深的情感呢?

  這樣的想法,讓任祖雍頓覺豁然開朗。但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去面對袁韻雅,畢竟針鋒相對了五年,每回見她都免不了嘲諷一番,而在他理清了感情、也除去了心裡的疙瘩後,他反倒不知道怎麼去和她相處了。

  再等等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

  隔天早上,任宅就被一陣吵鬧聲給淹沒了。

  「伍伯,你家雍少爺呢?他不是回來了嗎?怎麼還不見人影?」

  袁韻雅病倒之後,滕灝整個人也瘦了一圈,他情緒有些失控,一進門就對著年邁的伍伯大吼大叫,一點敬老尊賢的禮貌都沒有。

  「滕灝少爺,先歇口氣。」伍伯奉上一杯水,才道:「雍少爺是凌晨才到家的。」

  「那你也該通知我啊!那現在他人呢?」滕灝找任祖雍找了整整三天,只有筋疲力盡可以形容他現在的樣子。

  「雍少爺到飯店去了,好像是去解決翔少爺的事吧!滕灝少爺你……咦,人呢?」話還沒說完哪!伍伯呆看滕灝的車子疾馳而去。

  ???

  醫院的單人病房裡,床上躺著的女人宛如沒有生命的洋娃娃,那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息是她唯一活著的證明。

  當任祖雍見到躺在病床上那一動也不動的嬌小身影後,身體裡冰封的角落被硬生生地擰痛了,他想也沒多想的就跨步上前,看見她就連陷入昏睡狀態的柳眉仍緊緊皺在一起。

  自從被滕灝從飯店揪出來,聽完滕灝陳述她病發的原因後,任祖雍便陷入了無止盡的自責情緒裡。他不該說那些話來刺激她的不是嗎?他在後悔,他在後悔他之前所說的傷她的一字一句,更後悔他沒有一回國便來見她!

  彷彿她身體上受到的疼痛和不適,他也體會到了,就像有把刀在鉋削著一樣,滴下了鮮血……他從來不知道,他冷硬的心竟然也會感覺到痛?他甚至希望那種疼痛由他來承擔,不要去折磨她虛弱的身體……

  有誰可以告訴他,為什麼看見她孱弱的模樣會讓他心痛得無法抑制呢?這是為什麼呢?

  站在病床邊俯視著她的任祖雍一臉疲憊,可是他的眼卻是炯炯有神,將她的蒼白臉蛋一絲一毫都沒有遺漏地收進眼裡、心裡,而他的手像是管不住似的撫著她柔嫩的肌膚,滿足和幸福在胸臆間泛開。

  要怎麼去否認他對她的所有感覺,都是因為某種情感在發酵呢?

  任祖雍一直守在她身邊,貪婪的瞳眸始終離不開她姣好的容顏。一直看著她,腦中就不斷回憶起他與她的過去,儘管那是無數次的爭吵和她流不盡的淚水,可是體內掠過的一陣陣暖流他卻再清楚不過了!

  從他會為了她和別的男人有一點點接觸,就表現得像個醋勁大發的丈夫;他會要她承諾只能屬於他一個人;他能感受她身體上所受的痛楚,如同在他自己身上似的鮮明……

  從他會注意她、在乎她、心疼她開始,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一直都是他自己偏執得不願承認吧?認為她自不量力地想取代溫綺;認為她是個心機深沉、擅耍手段又花心的女人;還藉著她的身體來忘記溫綺……這些,都是他用來掩飾心動的藉口吧!

  被這些矇蔽了眼睛的任祖雍,心緒在這短短一天裡豁然開朗,以往都會沉甸甸的壓在心上的感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對袁韻雅滿心的憐惜。他佔有她的心態已不再單純的只是折磨與羞辱,來得狂猛的情感,雖不想承認卻又是那麼無法違背的強烈!

  有點好笑!兜了一大圈,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從她融入他的生活到現在,溫綺的影像已在不知不覺中淡化無形。該說是他薄情,還是袁韻雅撫平了他心底對溫綺的愧疚與背叛呢?

  在看清了她不是他所以為的那種女人之後,對她的感覺更是如狂風暴雨一樣的爆發出來!

  任祖雍唇邊揚起溫暖的笑,他輕輕地把溫熱的唇貼上她粉色的唇瓣。

  一陣敲門聲響起後,一名護理人員探頭進來,說道:「任先生,院長請你去一趟。」

  直到護理人員離去,任祖雍都沒有回過頭。他的眸光膠著在袁韻雅恬靜的睡顏上,想將她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身體裡。

  一旦戀上了,他就不會輕易放手!任祖雍在心底暗暗起誓。

  ???

  「任先生,這兩位是袁小姐的主治醫生,也是本醫院的心臟科主任以及婦產科主任。」這間醫院的院長室裡頭,除了任祖雍和院長外,另有兩名身著白袍的醫生。

  任祖雍微微蹙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名醫生有禮的頷首,然後心臟科的汪主任先開口。「任先生,恕我直一言。基本上,袁小姐的情況不是那麼的理想。」他拿起一枝筆在袁韻雅的胸腔X光片上比著。「袁小姐這種病例在醫學上十分罕見,如果有這種情況的病患,通常基於安全考量,我們並不建議病人將孩子生下。」

  任祖雍本來盯著X光片的銳眸倏然看向汪主任,他沉著嗓音問道:「生下孩子?」

  他沒聽錯吧?袁韻雅有了他的孩子!一種極度的興奮在任祖雍體內炸開。

  汪主任被看得滴出了汗水,然後換婦產科的蘇主任開口。「事實上,袁小姐已經懷孕十週。」

  「十週?你們到現在才說?」任祖雍握緊了拳頭,緊抿的嘴角隱約透露著駭人的怒氣。

  「抱歉,任先生,那天汪主任替袁小姐穩住病情之後,我和汪主任隨即展開會診,還聯合了其他醫院的醫生,當時你並不在場,詢問過滕先生後,他要我們把共同診斷出來的結果告知你。」蘇主任說。

  「要產下一個孩子所需要的體力是十分龐大的,袁小姐恐怕承受不了。」一旁的院長沉重地說。

  「只要袁小姐有過大的運動量,心臟也會負擔過大,連帶的影響到呼吸。而生產時所需耗費的力量過大,必定會直接衝擊到心臟,若真是這樣,後果想必並不樂觀。所以,希望任先生能夠考慮……放棄這個孩子。」汪主任想快快結束這個病歷報告,這位任先生看起來想殺人!

  「放棄?」任祖雍喃喃道。剛知道有孩子就要面臨失去?他不能接受!想必韻雅更是會受不了吧?難道沒有對策可想了嗎?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嗎?

  這該怪他的,和她在一起五年多了,他從不知道她有心臟方面的病症,是他的刻意忽略!任祖雍現在才想起,五年前那一次救了她,她當時的情況應該就是因為心臟病發吧!

  「是的,放棄。任先生,你們應該採取避孕措施。」蘇主任推了推鏡框。

  避孕嗎?自從對她的渴望使得他常常去找她之後,好像就沒有過吧?任祖雍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只要他一面對她惹火的胴體,慾火就焚燒了他的思想,讓他一向冷靜的思維全數停擺。

  蘇主任嘆口氣道:「那麼,任先生,你是否考慮我們的提議?畢竟若要拿掉孩子,趁早是最安全的,拖得越久,對袁小姐越是不利,危險度也相對提高。」他提出忠告。

  「她……會有多危險?」任祖雍頹然問道,臉上失了平日的自若。

  「最危險的程度……用她的生命去換!」蘇主任坦白地說。

  任祖雍整個人被震傻在椅子上,瞠大了眼。

  拿命去換?老天不會開他這麼一個玩笑吧?他才剛理清自己的感情呀,就要他做好失去她的準備?

  ???

  「醒了?」這七天來她睡睡醒醒。

  袁韻雅眨著不甚清晰的眼,才看清床邊站立著的男人。那一晚不愉快的記憶回到腦海,讓她因看見他而發亮的眼又黯了下來。她掉開視線不敢直視他,讓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

  剛剛在睡夢裡,她一直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那是一雙狹長、深邃的眼,那雙眼是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而那雙眼裡是絕不可能會有這樣深深的愛戀和憐惜的。

  「感覺有沒有好一點?」任祖雍在床沿坐下,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手中,柔聲問道。

  要怎麼跟她開口?任祖雍發現,自己居然害怕看見她心碎的模樣,他怕她承受不了這個打擊,會再一次的暈厥在他面前!

  袁韻雅呆愣了下,慢慢抬起眼與他對望,在他眼裡看見的是專注與深情,以往的譏誚與諷刺都不見了,而那種眼神,好像只容得下她一樣……會不會是她在做夢呢?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這樣看她?

  他還握緊了她的手,讓她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了,還只能呆呆地任他撥開遮住她臉龐的發,任他修長的指尖一一撫過她的臉。

  他……是怎麼了嗎?

  任祖雍見她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眼眸裡的不安和幾許怯意讓他的心當下溢出酸楚,不知道她竟然是拿那種眼神看他……是他讓她變成這樣的吧?

  「讓我們重新來過。」

  「重新來過?什麼意思?」問完,她害羞的笑笑,低語:「我很笨的,你不要生氣。」

  「就當我們重新認識,沒有過去的爭吵和……小綺。」他癡癡凝望著她配紅的面頰,愛火在心中狂燃!

  「什麼?」袁韻雅張大了嘴巴,遲疑地問:「你……你是說、你是說要我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嗎?」真的不是她在做夢嗎?還是她病過頭了?

  任祖雍點頭,指尖眷戀地在她頰上流連。

  袁韻雅怔怔地仰望他,困惑地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有一張天使般的容顏。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麼現在卻對我這麼好?還要我們重新來過?你已經忘了小綺帶給你的痛了嗎?」她真的不能理解。

  輕呼出一口氣,任祖雍用從未有過的輕鬆語氣一一答道:「以前的我是什麼心態我不知道,可是我現在是喜歡你的。要我們重新來過,是我不想讓自己繼續錯下去。自從你在我身邊以後,小綺已經逐漸被我淡忘了。」

  這下袁韻雅更是被嚇傻了,她不安地坐起身,慌亂地東張西望。「你……你、你、你喜歡我?怎……怎麼可能?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才讓你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

  任祖雍失笑,他扳住她纖細的肩,再認真、再誠懇不過地說:「要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有那麼難嗎?!」

  「你是說真的嗎?不是我在做夢?」她伸出顫抖的小手觸摸著他俊美的面容,熱氣在眼中散開。她吸吸鼻子,道:「祖雍,即使你是在說謊,我還是很開心、很開心。」

  任祖雍心疼她的不安,他抓下她的手放在胸前,輕柔地說:「那是我的真心話,你聽……」他將她的耳朵貼在他胸上。「你聽見了嗎?我的心也在替我說著:我喜歡你。」

  他的心跳在她耳邊,他的氣息在她鼻間,就連他的眼神,也是只看她……

  「喜……喜歡我?」袁韻雅滴下了眼淚,她的手放在他肩上,用力地緊摟著。「你嚇壞我了,我以為這輩子是不可能得到你的回應的。」

  在她昏睡的這幾天裡,他的改變著實太大,讓她覺得好不真實。

  「該怎麼說?我一直是被一種想法給矇蔽,那是我刻意這麼認為的。可是我現在卻發現,你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你是個天使,可是我卻硬要把你想成魔女……」他失笑。「原來,你和我所想的根本是大相逕庭的。」

  差一點,他就真的要失去這個值得他一生珍愛的女人了。

  「可是……機場的那位小姐怎麼辦?」一想到那天任祖雍是那麼親密地環著那女子的肩,袁韻雅就無法不嫉妒。趴在他胸前,她的眼淚一顆顆浸濕他。

  「小忻嗎?你誤會了,她是我弟弟任翔的人。」任祖雍皺著眉看她那無止盡的淚水,以大掌拍拍她抽搐的背部,有點受不了她這種哭法,苦笑著說:「怎麼我從沒發現到你那麼愛哭啊?」

  「對不起……你說你喜歡我,這句話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聽到了,所以我沒辦法控制眼淚……」她望著他的眼中,閃爍著晶瑩水光。

  「傻瓜!你真是個傻瓜!」任祖雍拭去她臉上的濕潤,帶著溫柔笑意。

  袁韻雅被他的笑容眩惑,也跟著漾開甜美笑容,兩人就這麼互看著,愛意是那麼深刻的在眼睛裡。

  「任先生。」一個身著護士裝的女孩訥訥地打斷他們之間的眼波流轉,她是任祖雍特聘的看護。

  「手續都辦好了。」甫進門的滕灝笑看他們之間的變化,被他摟著的是一臉好奇的嚴卿。

  「祖雍,會讓你愛上的女人還真是很特別。」嚴卿嘴裡讚賞著,眼裡卻在取笑任祖雍陷入愛河的模樣。

  「謝謝。」任祖雍冷笑地回瞪他們,然後轉頭問護士。「都收拾好了嗎?」見護士點點頭,他一把橫抱起袁韻雅,引來她的驚呼。

  「做……做什麼?」她害怕掉下去,所以摟著他的頸項不放。

  「回我家。」他要把她帶回任宅,那裡人多好照應她,尤其她現在有如易碎的玻璃娃娃般讓他害怕會失去。

  而那件事,他還沒想到要怎麼跟她開口,才不會帶給她過大的衝擊……一想到這兒,任祖雍不由得沉下臉。

  「怎麼了?」袁韻雅將臉埋在他頸項間輕問。他就抱著她這樣走,他不覺得怎樣,可是她卻羞赧得不敢抬頭,醫院的走廊上有好多人都在看呢!

  任祖雍勉強扯開笑,說:「在想什麼時候娶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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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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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0:08: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回到任宅以後,袁韻雅才明白任祖雍那天所說的「回我家」不是回那座大廈,而是回到任家位在仰德大道上的豪宅。

  初來乍到,袁韻雅本來是很不安的,尤其大家都拿一種評鑑似的眼光來看她,真是讓她不自在得緊。

  但幾天相處下來,不只是任家老總管伍伯,任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對她很好,好到可以說是以對待任家未來女主人的態度來待她,讓她受寵若驚、也萬分感動!

  袁韻雅斷斷續續地從伍伯口中得知任祖雍的家庭狀況,也聽了不少任祖雍自小到大的事情。

任家夫婦在七年前移民到加拿大,任家三兄弟,除了身為長男的任祖雍之外!自營「翱翔網際網路公司」的任冠廷是老二,「翱翔國際商業銀行」的總裁任翔則是老幺。

  目前為止,袁韻雅尚無緣見到任家的其他成員,因為任家夫婦遠在加國;而老是四處飄泊的任冠廷「據說」目前人在台灣,可是卻不見人影;而任翔是當個愛情逃兵,逃回曼哈頓去了。

  任祖雍非常放心不下她,已經到了寸步不離的程度。每天睡在同一張床上也就算了,睜眼後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還自作主張的把她的工作給辭了,自己則是連飯店也不去,把公事都搬回家來做,還霸道地要她陪他一起在書房裡。

  不上班的日子裡,他常常帶她四處去走走,無論是淡水、九份或是貓空,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

  袁韻雅總覺得在偶爾的沉默之中,他好像有話要對她說,卻又說不出口似的,讓她弄不清楚他究竟想對她說什麼?他常常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好像怕她會平空消失了一樣,總不許她離開他的視線。

  這種情況在袁韻雅的百般勸說下才告終結,可條件是要正在休長假的嚴卿在任祖雍上班後來伴著她,這也讓袁韻雅和嚴卿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今天袁韻雅起床後,伸了伸懶腰,眼看已經快九點了,心想任祖雍應該已經在辦公了。

  她不自禁地又打了個大呵欠,心裡正納悶著自己怎麼最近如此嗜睡;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難怪她越來越胖了,小腹還有點凸凸的。袁韻雅邊刷牙、邊照著鏡子,不滿意自己越見發福的身材。

  看,幸福的生活還是少過一些吧,那種甜蜜滋味會在無形中讓身材走樣喔!

  雖然這麼想,袁韻雅心裡可是喜孜孜的!

  梳洗了一番才下樓,卻見那個應該已經在飯店裡上班的男人現在居然還坐在餐廳裡看著英文報紙,悠閒自得的模樣就像個標準的居家男人,哪像是跨國連鎖飯店的大總裁來著?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朝她一笑後,任祖雍摺起報紙,雙手忙碌地替她張羅著屬於她的早餐——包括將烤好的吐司抹上她最愛的黑醋栗醬,以及一杯任祖雍親手沖泡、還溫著的愛心熱牛奶。

  他的動作自然又熟練,沒多少時間,袁韻雅面前已經擺好了她平日慣吃的早餐。

  「你怎麼還沒去上班?」袁韻雅拿起吐司咬了一口。

  「不急。」他草草回答,一手托著腮,側頭看她剛睡醒那紅撲撲的臉色,心下滿意得很。看來伍伯炖給她喝的那帖補身中藥非常有效,才喝沒幾天,她就有了好氣色。

  和她日夜相處下來,他像是瘋了似的垂涎著她美麗的容顏,著了魔般想吞噬她的所有,更有一股想將她私藏的衝動!

  這種意念促使他瞞著袁韻雅偷偷去找王翼,惡狠狠地警告王翼別再妄想追求她了,因為她袁韻雅從頭髮到腳趾、從心到靈魂完完全全都是屬於他的!而當時王翼怔愣的表情也還記憶猶新。

  從來都不知道,他真正愛上人的時候,會是這種瘋狂的地步。多年前那逝去的愛戀,也沒讓他做出這麼失去理智的莽撞行為,也沒讓他感受如此深刻過……

  「不急?祖雍,你這樣為了我而不去上班,我不喜歡耶!」袁韻雅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悶悶地說。

  「做什麼不吃了?」任祖雍輕瞟她的小腹,然後才說:「今天沒什麼要事,所以晚點去。」不這麼說,她又要問個半天了。

  唉!他真的不曉得要怎麼跟她說那件事,眼看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還要明顯。據醫生的說法,危險度相對提高,他的心裡更是百般掙扎,他忍受不了看見她再一次倒下。

  「祖雍,你會不會覺得我好像胖了?」她指指自已,看他盯著她的肚子看,有些害羞的紅了臉。

  「會嗎?還好吧?你這種樣子算瘦了。」任祖雍乾笑答道。

  「奇怪,我最近也越來越會睡、越來越愛吃了……還有啊,我的衣服穿起來都有點緊。」

  「就算你變成小豬,我都會愛你,別擔心了好不好?」任祖雍捏捏她鼻子,開她玩笑。可是眼裡透露的是憂心!

  袁韻雅偷看他帶笑的俊美臉龐,心跳偷偷急促起來,怦怦怦的聲音連她都聽得見。

  「原來你那麼會說甜言蜜語呀?」這是她最近發現的。

  「只對你說。」任祖雍認真地保證,還不忘催促道:「快吃,愛心牛奶都快涼掉了。」

  「九點了耶,你先去上班,我一定會把早餐吃完。」一不小心就被他那誠摯的表情迷得團團轉了。

  「嚴卿又還沒來,我不放心你。」他耍賴,反正他一向等嚴卿來了才去上班的。其實是他根本不想去上班!

  「卿卿昨天說她今天會晚一點到,你不用擔心了。」袁韻雅索性推起他,陪他到外面庭院乘車。

  任祖雍百般不願地任她拉著,站在司機熱好的車前,兩個人面對面,任祖雍低頭輕啄了下她的唇,眼中只有對方,直到門口的吵雜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別跟了好不好?從日本到意大利、從意大利到曼哈頓、從曼哈頓又追到我家來,你這麼神,怎麼不去幹偵探?」怒氣衝衝的男中音在失控咆哮。

  「我找了你很久耶,你一點都不感動就算了,怎麼還叫我去做偵探?好狠心喔!」嬌滴滴的女聲不依地嚷著。

  「上官葦,我真後悔救了你,早知道讓你被日本鬼子吃了算了,才不會給我招惹上一身麻煩!我到哪裡你就追到哪裡,有沒有搞錯啊?」

  「嘻!你還記得我的名字耶!我一定讓你唸唸不忘吧,冠廷?」銀鈴般的笑聲很是悅耳。

  「該死的一千次!我怎麼會惹上你這個惡女?我上輩子是倒了什麼黴?」任冠廷嘶吼著,瀕臨發狂邊緣。

  「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喲!你會『認識』我這個『美女』可是你上輩子積的『福』呢!」什麼「惡女」、「倒霉」的?她上官葦可是多少男人的夢中情人,居然被他說得那樣不堪,她非得要好好糾正他的觀念不可!

  忿忿的男聲和甜而不膩的女聲越來越靠近任祖雍和袁韻雅。

  直到爭執不休的兩個人走近,才看見有一副挺拔好身材的任冠廷手臂上掛著一雙雪白粉嫩的纖纖玉臂,而他老兄正一臉很不爽的拚命甩開黏人的小手,但那個有如天仙般美麗細緻的女人笑得很是燦爛,且死死的賴著任冠廷的鐵臂,任他怎麼都擺脫不掉。

  「上官葦,叫你放手聽見沒有?」嘖,真黏人!他任冠廷是喜歡美女沒錯,可不愛惡女呀!

  「不放!我不放!」上官葦將那鐵臂抓得更牢,嬌嫩的聲音中有著絕不妥協的堅定。「你可是我相中的好老公人選,要我放手是不可能的,你死心吧!冠廷……」

  「該死!去你的好老公人選……」任冠廷惡臉相向,正要用力把上官葦甩開的時候,看見了站在門前看好戲的人,他怔了怔!

  「大哥?」他有點狼狽地低吼。這麼糗的模樣居然被大哥看見了?若是大哥告訴母親,他就有一頓排頭吃了。任冠廷極富個性的帥氣臉龐皺成一團。

  「前陣子聽滕灝說你被女人給纏上了,本來還覺得奇怪,今天看來果然沒錯!」任祖雍嘲弄地開口,一旁的袁韻雅也感興趣的直看。

  「你害死我了!」任冠廷怒吼,一把甩開上官葦,然後沉聲對站在不遠處的保全人員下命令道:「阿力,把這個惡女給我『攆』出去,我任宅可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隨便便進來的。」

  「喂、喂、喂,什麼閒雜人等?任冠廷,你真的要趕我走?一句話,是或不是?」上官葦嘟著嘴,一副要哭要哭的樣子。

  「不。」任冠廷冷笑著看她馬上笑開臉,才又涼涼的接下去說:「你客氣了,我不是要『趕』你走,我是要『攆』你走。」見到保全阿力面無表情地把上官葦架出去,他樂得很!

  「任冠廷,你給我記住!」

  「SEEYOU。」任冠廷拋給她個百萬伏特的電眼,還朝被激怒的她送了個飛吻,心情放晴!他轉頭注意到大哥身旁纖柔的女子,剛剛惡霸的模樣已不復見,反而如紳士般有禮的問:「這位小姐是?」

  「你未來大嫂,袁韻雅。」任祖雍驕傲地介紹。

  「你好。你是冠廷吧?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你。」被他那樣介紹,袁韻雅又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

  「是,我是二弟冠廷,大嫂你好。」任冠廷丟了一個「好哇!你這傢伙」的調侃眼神給任祖雍,對他的眼光讚賞著。他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後,說道:「不打擾你們二位,我上樓補眠去了。」從昨晚被上官葦那惡女纏到現在,困死了!

  看任冠廷走上樓後,袁韻雅突然腳步踉蹌了下。

  「怎麼了?怎麼了?」任祖雍伸出手抱住她險些不支的嬌軀,臉上寫滿憂心。

  「我沒事,只是不小心拐了下。」頭昏眼花的袁韻雅趕緊以開朗笑臉安撫他的慌張。「好啦,你快點上班去,我要進屋了,太陽好大。」如果不是他的攙扶,她一定跌在地上了。

  她的笑容稍稍鎮定了他的心慌。任祖雍再一次叮嚀道:「如果嚴卿一直沒來,記得打電話給我,知道嗎?」他得去一趟醫院,如果不能再拖延下去的話,他就得跟她開口了。

  「噯,別皺眉呀,不好看的。」袁韻雅踮起腳,以指將他眉間的皺痕拭去。

  任祖雍淡淡扯開唇,用力摟她一下才坐進車裡。

  袁韻雅目送座車駛離,心裡覺得奇怪。祖雍剛剛欲言又止,到底是想說什麼?從她出院一個星期到現在,他常常在無意間顯露出不安的情緒……

  望著座車遠離的方向,袁韻雅出神了。

  老實說,對於任祖雍的寵愛,她仍然有著不真實感,明知不該懷疑他的真心,但……唉!可能是已習慣了幾年來沒他愛的日子,一時之間還是習慣不了吧?

  ???

  情人節的腳步將近,嚴卿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一樣,開始計劃著要買什麼禮物給滕灝,又要怎麼度過兩人的第一個情人節。

兩人坐在主屋外、泳池畔的遮陽傘下,嚴卿手上是最新一期的男性時尚雜誌,她邊看邊談論著。

  「韻雅,你準備了什麼禮物給祖雍?」

  「沒有耶!」是啊,在一起的前一、兩年曾準備過,可是他不僅不收,還冷冷嘲諷了她一番,之後就再也沒準備了。

  「你不送啊?送啦、送啦!你看,我已經相中了這個……」嚴卿把雜誌拿給袁韻雅看。「這個領帶夾挺不錯的哦!亞曼尼的東西我一直都很欣賞,可惜我不擅長男裝,要不,我一定會送阿灝我自己設計的東西。」

  她的話裡有惋惜,袁韻雅拍拍她的手,指指身上的裙裝,說:「你的女裝很棒呢,你看我現在穿的衣服,哪一套不是出自你的手?」任祖雍替她買了好多好多嚴卿的衣服。

  「下次來客串我的秀吧!韻雅,你是第一個穿我的衣服,讓我有種這衣服是替你量身訂做的感覺的人耶!如果祖雍不介意,你會不會答應?」任祖雍的佔有慾那麼強,要他答應很難吧?

  「不好吧!一想到被那麼多人看著,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袁韻雅訥訥地說。

  「就怕你不肯而已。快,你到底送不送祖雍禮物嘛?」

  「要送什麼?」她咬著下唇思考著。第一年她準備的是領帶,第二年也是領帶,真沒創意!可是,要送什麼呢?對於送男生禮物,她沒什麼經驗,一時間真是拿不定主意。

  「你陪我去看看,有看到喜歡的再買嘛,好不好?」

  「好吧,那我打電話告訴祖雍一聲。」在出門前,還得打電話跟祖雍報備呢,否則若是他打電話回任宅找不到袁韻雅的話,一定會暴跳如雷的!

  於是在嚴卿的鼓吹之下,她們便乘著嚴卿的車來到了東區一間新開幕的精品百貨公司。

  ???

  兩個小時後,袁韻雅和嚴卿提著各自所購買的禮物,從百貨公司走出來,兩人身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光彩,讓她們的周圍如同被光芒包圍般閃閃發亮,讓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她們並肩走向剛剛停車的地點。

  「韻雅,你想阿灝會不會喜歡啊?」

  「相信只要是你買的,他都會喜歡!」袁韻雅將手提袋緊緊抱在胸前,暖意烘上心頭。

  她還是一樣很沒創意的又買了領帶。這間精品百貨公司聚集了不少世界名牌,光是這條領帶的價錢就讓人咋舌,但這是要送任祖雍的,所以她眼睛連眨都沒眨就付錢買下了,還是她親自挑的,一定會將他襯托得更加出色吧!

  「你為什麼在傻笑?是不是覺得很甜蜜、很幸福呀?唉,看來不只是祖雍愛你,你也愛慘他了吧?」嚴卿取笑道。

  「愛情本來就該互相呀!如果一方沒付出感情,那愛著他的另一方不是很可憐嗎?而且,我愛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愛得再累、再苦,我都不在乎,只求能得到他一點點的寵愛……」袁韻雅看著地上,心有所感的說。

  「一點點的寵愛?我看不只是一點點吧!祖雍簡直就是用他整顆心來愛你,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是絕不相信像任祖雍那樣冷情的男人也會有沉醉在愛河裡的時候。

  「卿卿,你知道嗎?曾經,我連他一點點的愛都分不到哦!」想起以前,袁韻雅還是會有點感傷。「我知道依我現在這麼幸福,是不該再提到不愉快的以前,可是,我還是忍不住……」

  嚴卿看出了她眼裡的淺淺淚光,但不太能感同身受,只好安慰著她。「可是現在我看到的他,可是把你當生命一樣,所以我很難去理解你所說的。韻雅,我是不清楚你們之間有過什麼不開心的往事,可是就我所看到的,至少祖雍現在是真的愛你愛瘋了。」

  「對不起,我突然有感而發,我可不是在怨懟!你千萬不可以告訴他我這麼說喔,要不然他一定會修理我的。」袁韻雅皺皺鼻子,淘氣地說。

  「好啦!」嚴卿白她一眼,左右看了下,來往的車輛有點多。「在這裡等我哦!」於是她留下袁韻雅在這個十字路口有樹蔭的地方等著,她到對街將車開過來。

  等待的空檔,袁韻雅便翻開購物袋裡包裝好的領帶,心中盤算著是要明天拿給他,還是後天呢?真是期待耶!從來不知道過情人節竟然會是那麼的令人期盼,期盼著那天快快到來,好和情人一起度過這屬於沉浸愛河裡的人們的節日。

  袁韻雅不小心手一鬆,禮盒掉落在地上,被一陣勁風給吹飄了,她忙小跑步往不遠處禮盒的掉落方向而去,夏季驕陽頃刻間撒滿她全身。

  袁韻雅低下身子撿起禮盒,正好看到嚴卿把車子停在路邊朝她揮手。她對嚴卿微微一笑站起身後,整個頭部突然像打了結似的一團亂,數不清的星星在她眼前閃閃發光。漸漸的,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原本是大白天,可在她失焦的眼裡全成了一片揮也揮不去的暗色迷霧。

  袁韻雅用力眨眨眼,而本來模糊的景況只是更加的不清晰。接著,四周的物體開始旋轉……樹在轉、人在轉、車在轉、她在轉、連大樓都在轉……

  重重的窒悶壓著她的胸口,讓她不適地微微皺起秀眉,她手上提的紙袋落地,雙手緊緊揪住頸項和鎖骨間,冷汗一顆顆滴落髮鬢。

  「好難受……我好難受……我的藥呢……藥呢?」她小小聲的囈語,灰白的臉高高仰著正對烈陽,看著頭頂上的熾陽,昏眩感愈來愈強。

  袁韻雅虛晃的身子讓嚴卿深覺事態不對,下了車朝她而來。

  這次的疼痛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來得強烈!袁韻雅勉強對滿臉憂心的嚴卿扯開一抹笑,想叫她別擔心。「我沒……事……」可才一開口,她就看不清嚴卿的臉了。

  接著,一大片黑暗罩下,袁韻雅也隨即不支倒地。

  ???

  匆匆的腳步狂奔而來,那其中包含著心急、倉皇和驚懼,在午間寂靜的醫院裡顯得十分刺耳!

  「祖雍,那裡!」滕灝先迎向滿臉淚水的嚴卿,將她抱入懷裡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方才在電話裡頭她就拚命的哭著說袁韻雅沒事了,可是事情始末都沒有交代,不單單他聽了都緊張起來,通知任祖雍後還因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臉上便挨了一拳,到現在還腫腫的呢!

  「快說啊!嚴卿,她到底怎麼了?你們不是出去逛逛嗎?為什麼變成她躺在醫院裡?」任祖雍使勁地拽起嚴卿,狂亂的眸裡找不到一絲冷靜。

  被滕灝護住的嚴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陳述經過。「我們去買……買東西,我看太陽很大、車輛又多,所以就要韻雅在樹下等我去開車過來,可是我才離開一下下,等我看到韻雅沒多久,她……她就倒下來了……」說完,她捂著嘴哭了。

  「我不是要你看好她嗎?你怎麼能放她一個人在那裡?好好一個人交給你,你還給我的居然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她?這已經是她一個月內第二次進醫院了啊,你知不知道?」任祖雍沒處發洩緊繃的情緒,於是一拳用力棰向牆壁,緊閉著眼努力抑制著想殺人的憤怒。

  雖然她現在已經沒事了,可不代表之後都沒事了!

  今天才剛找了那天的兩位主任醫生,他們給的建議還是盡快處理才是最安全的方法,他還煩惱著今天一定要跟她說明白,沒想到她又病發了。這是預兆嗎?

  「我……我不知道韻雅會突然就病發,她之前都好好的,都好好的呀!」嚴卿很自責,是她沒把袁韻雅照顧好的!

  任祖雍頹然靠在牆上。

  「你要不要進去看看韻雅?她應該醒了。」嚴卿別過頭,他落寞的樣子讓她更是內疚。

  沉默不語的任祖雍不發一語,進了袁韻雅所處的病房裡頭,躺在床上的袁韻雅睜著眼、笑著與他對視,但她那仍似奄奄一息的模樣讓他抽痛了心。

  「有沒有好一點?」他蹙著眉,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語氣有絲嘶啞。

  袁韻雅蒼白的唇向兩旁滑開,輕笑著說:「對不起,又讓你們擔心了。只是小小的不舒服,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可以好起來的!」

  把她冷冰冰的小手牢握在溫熱的大掌之中,任祖雍不停親吻著她手背,一聲聲低喃著。「別再嚇我了,好嗎?千萬別離開我,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你不忍心的對吧?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呵……」

  袁韻雅斂起笑,擔心的問:「祖雍,怎麼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我怎麼會離開你呢?我怎麼捨得?你是我用盡了生命去愛的人,不是說能離棄就離棄的呀!」

  她掙開被握著的手,捧起了他的臉,對住他的目光。「祖雍,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些什麼話呢?從我回到你家之後……不!該說是從我上次住院之後。我發現,你每次看著我好像都想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口,到底是怎麼了?」

  該說的還是要說吧?再拖下去是害了她……「答應我,你聽了之後,一定要冷靜,好嗎?」任祖雍難掩憂傷,儘量輕緩地說。

  「你……你這樣讓我很好奇耶,你快說啊!」袁韻雅略微慌張地催道。「我答應你我會很冷靜。」

  「你懷孕了。」

  「這是好事耶!你為什麼一臉那麼沉重的樣子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事……」袁韻雅按捺不住興奮的情緒,整個人馬上坐正。真的嗎?我真的懷孕了?呵呵,太好了、太好了……」

  她將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恬靜安嫻的容顏染滿了慈愛,獨自沉醉在初聞喜訊的快樂氣氛裡。

  久久,任祖雍都沒有回應,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怎麼了?」她的喜悅沒有在他身上出現,反倒是一種化不開的淒然。她微攏的眉問,剛有的欣喜褪去,胸口有塊大石壓縛著。「你不開心我懷孕了嗎?」這個可能讓她眸中盛上了悲傷……

  他不語,只是哀愁地望著她。

  「你不要……他『她』嗎?」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讓她的心也涼了!

  她滿盈的淚揪痛了他的心,他痛苦地扯著發,低吼著:「我也想要他『她』,但不能要啊!」他也飽受煎熬!

  袁韻雅不信地瞠大眼。他要她拿掉孩子?!

  她淒涼地笑著問:「怎麼會不能要呢?為什麼不能要?說穿了,你就是不想要他吧?是你不想要的,對吧?是你吧?是你吧?!」說到最後她已失控地大吼大叫,淚水跟著滑下她蒼白的臉頰。

  「韻雅,你冷靜冷靜好嗎?」任祖雍抓住她胡亂揮舞的手,心疼她滿臉的淚。「我沒有不要他!我要、我要啊,可是你根本不可能生下他!你自己的身體你還會不明白嗎?」

  被他壓制在懷裡的袁韻雅本來繃緊的身子在瞬間癱軟,她捉住他胸前的衣服,低泣著。「我可以生下他,我可以……我真的可以!不要奪走他好嗎?求你……」

  「我不能答應。」他狠下心推開她,逼自己忽視她含淚的忿恨目光,將已決定的結果告訴她。「這幾天會安排你動手術。」

  他怎能如此輕易的便要她放棄孩子?他的心真的在她身上嗎?還是他的寵愛已經過了保存期限?

  他不要她幫他生孩子,他不要啊!

  「不……不……」她揉著胸口呼吸急促了起來。「我要生下他,沒有人可以阻止。」她的信念再堅強不過了!

  任祖雍背對著她,深吸了一口氣,梗著聲問:「包括我嗎?」

  「是的,包括你。」

  他微顫的背影透露出他的頹喪,他苦笑著問:「那我怎麼辦?你和孩子,我只能要一個。如果留下孩子,那沒有了你的我要怎麼辦?沒有你的我要怎麼辦呵?」

  怎麼辦?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當她自私吧!他不要孩子,她要!她絕不願意輕易就捨棄這個他們的愛情結晶……

  袁韻雅無言以對地趴在枕頭上痛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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