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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喜格格 -【祕密家政婦(有妻臨門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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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0: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喜格格 - 祕密家政婦(有妻臨門之一)

三年前,她因為愛上個多金男人拋棄他,
三年後,她還是為了錢才來應徵他的貼身管家,
該死!她以為他真能把她當陌生人,笑著面對?!
他做不到,心中更有股恨意強烈燃燒,
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來,他當然得為他受的情傷報仇,
對飲食計較、事事都提起錢來諷刺她還不夠,
他更故意帶女人回家,演出親熱戲碼氣她,
沒想到她竟因此胃疼得吐了……他的心一陣揪疼,
其實他很清楚,他根本還愛她,無法狠下心去恨她,
見她甘心忍受他的刁難,為此疲累不已,他很心疼,
看她因他的譏諷顫抖甚至落淚,他會對自己懊惱,
可令他困惑的是,她的身體似乎比從前虛弱得多,
而且明明感覺得到她也一直愛著他,她卻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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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誰也沒料到,他們在相隔整整三年之後,居然會以這樣莫名的方式相遇。

  向陽結束胃癌手術治療後,回家鄉宜蘭修養身體,才剛計劃回台北找份工作,便遇到三年前痛苦說分手的情人。

  董令皇,依舊是個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站在花蓮最熱鬧的市區裡,非凡出眾的氣質與周圍顯得極為格格不入。

  想起治療期間,她巧遇因車禍入院的國小同學傑鵬,聽傑鵬說,他們分手後,很快的,董令皇便到德國發展,憑著過人的才氣與運氣,短短幾年,已在世界建築業界中小有名氣。

  傑鵬上次通知他參加大學同學會時,才知道他最近會回台灣一趟,好像是為了參加英國皇家前衛藝術館比圖,特地回國找靈感。

  她跟傑鵬是國小同學,大學又剛好同校,傑鵬跟他則是大學同系同學。而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在她大二那年的跨年夜,傑鵬約了她和一票好友,在他租來的宿舍頂樓烤肉、一起倒數。

  之後當了半年朋友,交往了三年,她被醫生檢查出有胃癌時,他已經在台灣建築公司升到小主管。

  那時候公司打算栽培他,力邀他到德國研習一年,原本他已經決定拒絕,是她,瞞住自己要開刀的訊息,嫌棄他年收入只破百就甘心平凡。

  他嘗試過各種挽留的方法,包括遠距離戀愛,最後逼得她甚至必須扯謊說自己愛上別人,一個年收入破千萬的男人才行。

  結果就是—她永遠也忘不了,他放棄挽回時的眼神。

  每一次,當她因治療痛到快受不了時,只要想起他當時的眼神,身體的痛就會神奇的突然消失不見,因為直到親身體驗過她才明白,對他造成的痛超越一切!

  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等到病癒,結束所有治療後,她要回來補償他,確認他可以活得比她更好、更快樂。

  向陽凝眸深深注視著他英俊的側臉,初見時,胸口那股驚天動地的悸動,至今還在急速發酵。

  她腦袋一片空白,全身血液逆流,手腳不安又興奮的微微顫抖,全身感官只剩下一對滾燙的水眸,凝視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時間在這一刻對她來說,是定格不動的。

  但他沒有,只見董令皇快速又準確地買齊基本生活用品,提至櫃檯,跟小商店的周媽媽結帳。

  「不好意思,那件事再麻煩你。」董令皇一手抓起所有沉重的提袋,轉身欲走,卻在瞥見她的那一刻,定住身形,遲疑了兩秒。

  地球不再運轉,時間突然靜止不動。

  兩人視線接觸的那瞬間,她發現全身彷彿快速流竄過一股強大電流,心跳加速到她幾乎快不能負荷的地步。

  向陽眼睜睜看著他從微訝、震驚、欣喜,到收斂、封閉、冷靜,接著無情地轉身就走。他做到了!

  當初分手時,她說,以後在路上看見我,請不用跟我打招呼,我們只是兩個曾經熟悉的陌生人。

  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控制不了眼眶裡的熱淚,情緒終於潰堤,模糊地注視他駕著一輛賓士休旅車疾馳而過,像被人丟棄的猛烈荒寂感瞬間籠罩住她。

  「向陽,你怎麼躲在這裡哭?」周媽媽從監視器中,看見向陽一個人縮在角落,好奇過來看看。

  「周媽媽。」她嚇了一跳,連忙動手擦拭眼睛。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來,周媽媽扶你去櫃檯坐一下,這不是在開玩笑,你身體還沒完全好,應該叫我一下的,我又沒什麼事……」

  向陽搖搖頭,婉拒周媽媽的好意。

  現在她只關心一件事。「周媽媽,請問剛剛那位先生要麻煩你什麼事?」

  「喔,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周媽媽隨手抓起身邊的一罐牛奶,打開,遞到她面前。「來,這罐周媽媽請你。」

  「謝謝周媽媽。」

  向陽接過,在周媽媽關心的注視下喝了一小口。

  「謝什麼謝!聽說喝牛奶對胃不錯,你要多喝一點。」周媽媽邊滿意地看著她喝牛奶,邊散佈消息,「剛剛那個帥哥說,他最近買了我們半山腰那棟豪華別墅,要我幫他找個短期管家。」

  「要多久?」向陽握著玻璃瓶的手抖了一下。

  說不定這是她唯一可以補償他的方式。

  三年前,她隱瞞病情,徹底傷害了她最愛的他,如今她已經完成所有治療,如果可以,她想為他做點什麼。

  經歷過這場差點取走性命的大病,她很清楚地體認到一件事,有些事,像一些真心想做的事,有時並不需要考慮太多,按照自己的想法或是感覺去做就對了。

  「他說半年到一年。」

  「工作內容是什麼?」她問得仔細,腦中已經開始衡量這件事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答案是,她不知道。

  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的事情有很多。

  「所有事情都要做,打掃、洗衣、煮飯……反正他交代什麼,全部都要做就對了,不過薪水很不錯耶,一個月居然有五萬塊以上。」周媽媽一副這個價錢讓她也很心動的樣子。

  「什麼都要做?」向陽想起自己普普的手藝,不曉得經過這幾年,他的喜好是不是還一樣?

  「對呀,還說最好也住在那裡,他剛才就是托我幫他找人,如果順利找到,說要給我一萬塊的介紹費呢。」周媽媽說到一萬塊時,臉興奮地亮了一下。

  「真的?」

  「真的。唉喲,可是我們這裡的家庭主婦都嘛要找長期,而且最好是可以回家照顧小孩的,所以我看這件事,難嘍!」

  「周媽媽,如果我說我可以呢?」向陽感覺這三年來,幸運女神第一次向她招手。

  「你?」周媽媽倏地皺緊眉頭。

  「嗯,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希望可以接下這份工作。」

  「可是……」周媽媽很遲疑。

  向陽從小到大的志願就是設計衣服,這是整個花蓮老鄰居都知道的事,現在居然要去當人家的管家……

  「我不想那麼快回台北,在回去工作之前,想先找一份短期的工作,而且我沒有小孩,也不用天天回家,我覺得自己還滿適合的。」向陽努力推銷自己。

  「可是你跟他孤男寡女……」周媽媽還是有很多顧忌。

  「應該沒問題,那位先生是傑鵬的大學同學。」向陽逼不得已洩露出一點彼此的關係。

  「原來你們認識?」周媽媽驚呼。

  傑鵬是她鄰居的兒子,乖得不得了,現在在台北一間很不錯的建築公司上班,假日偶爾會回來。

  傑鵬這小孩她從小看到大,又和善又正派,既然跟他是好朋友,相信這位董先生應該也不會是什麼三教九流的惡人。

  「只是大概知道彼此。」向陽隱瞞了自己跟他以前更深一層的關係。

  「喔,既然這樣,這件事情就好辦多了,周媽媽我去給你講,交給我!」周媽媽拍拍胸脯,紅光滿面的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

  向陽也跟著微笑開來,但她心裡很清楚,從他剛剛冷漠無情的反應看來,這件事恐怕沒這麼簡單。

  按下門鈴,向陽忐忑不安地站在別墅門前。

  「哪位?」

  初聞熟悉的男低音,她有片刻的失神。

  上次聽見這聲音,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她好想念,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英俊的帥臉、想念他的溫柔體貼、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就連他因為修設計圖,三天三夜沒睡,滿臉胡碴、一臉恍惚欲睡的模樣,她也好想念。

  她愛他,一直都是。

  原來她一直都待在原地,三年的時間,沒有前進,更沒有後退。

  那麼他呢?

  出國進修又事業有成的他,改變了哪些?是不是已有另一段美好的戀愛?然而無論如何,她對他充滿祝福。

  「我是周媽媽介紹來的管家。」她必須深吸口氣後,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感覺他在通訊器那頭皺了眉,她屏住呼吸等待,緊張到手心開始發汗,一陣子之後聽見他的聲音再度傳來—

  「請進。」這次聲音裡多了點困惑。

  雕花鐵門緩緩向左移動。

  向陽舉步走進他暫時定居的新家,仰頭一看,兩層樓高的大坪數別墅通體雪白,美得像童話。

  再次深呼吸口氣,向陽逼自己把他之前陌生的眼神驅逐出腦海,現在她需要的是勇氣,必須假裝忘記他隨便一個眼神便足以傷害她的事實。

  別墅裡—

  周媽媽介紹來的管家,居然是她?

  董令皇甩開煩躁的念頭,力持鎮定地坐在沙發上。

  這一切見鬼的是怎麼回事?

  自從那天在商店見過她之後,她幾乎把自己瘦掉三分之一的模樣,常在夜深人靜時不請自來的跳進他腦海。

  她不是應該結婚了嗎?

  當初嫌棄他年收入只有百萬,愛上另外收入破千萬的男人,他以為從此她將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現實好像不如他所預期。

  他登報、拜託周媽媽介紹,結果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根本不合適,因為等他開始畫圖時,他需要長時間的安靜、被靈感牽制用餐時間將會不固定……

  而大多數人不瞭解他的工作習慣,一聽到吃飯時間不固定,就覺得這將會是份苦差事。

  於是,他把薪水提高到八萬塊,結果她來了。

  她還是一點都沒變,喜歡用錢衡量一切,三年共處的感情跟男人的年收入放在天秤上,她毫不猶豫選擇了現實生活。

  現在,他迫切需要一個管家,她來了,周媽媽說她是唯一接受所有條件的人,然而隨便一個路人都可以,為什麼偏偏是她?

  這一切都該死!

  想想分手時,她曾說過什麼?希望以後在路上碰到時不要打招呼,把彼此當作陌生人。

  她憑什麼以為他能輕易做到?

  但他的確做到了。

  先前,見到她在周媽媽店裡,他差點就邁開步伐,走到她面前追問,為什麼把自己變得這麼瘦?他……對你不好嗎?

  幸好他咬牙忍住了,再次發現,從她身邊走開這件事跟三年前一樣令人痛苦,但容易多了。

  只要用力忍住第一波強烈想緊緊摟住她的衝動,之後一切就變得比較容易,只剩下—拚命忽視內心再度翻湧而起的痛苦。

  就在他朝自己冷笑的當下,她走進來了,跟他先前的印象差不多,瘦到令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請坐。」董令皇面無表情地說。

  「謝謝。」向陽小心隱藏見到他時的悸動,對他露出客套的微笑。

  他冷冷注視著她冷靜的表情,抿緊唇線,嘲諷地開口問:「向陽小姐,我沒記錯你的名字吧?」

  「你的記憶力很好。」聽見他冷漠諷刺的問話,向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仍強自鎮定。

  董令皇冷眼看待,「為什麼來應徵這份工作?」直接切入正題。

  「因為我需要一份工作。」向陽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纖細蒼白的手指。

  「就算是短期的也沒關係?」他不解。

  「短期也是一份工作。」她沒辦法看著他的眼睛說謊,那雙閃著炯亮光芒的黑眸令她心跳加速。

  多年不見,他變得更加成熟、更有魅力、更囂張孤傲,同時也變得更具有威脅性跟壓迫感。

  「這份工作—」故意將語音拖長,直到她終於揚眸看向自己的眼睛,董令皇才帶著一絲譏誚掀唇。「要住這裡。」

  「我知道,」向陽深吸口氣。「所有細節周媽媽都跟我提過。」

  他倏地瞇細黑眸,嘴角浮現出一抹感興趣的冷笑。「你都接受?」

  「是的。」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

  「跟陌生男人住在一起這事,你的另一半也同意?」

  聽董令皇說到「陌生男人」時,語氣裡那強烈的冷嘲熱諷令她渾身發顫。

  向陽鼓起勇氣迎視他充滿敵意的眼神,卻在對上的瞬間一顆心急速凍結成冰。

  她深深吸口氣,吐實,「我沒有另一半。」

  「沒有?」他冷冷挑眉,胸口卻因她說的話,頓時像被人一把狠狠掐住!

  「關於這份工作,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清楚所有細節,也獲得家人同意。」她深吸口氣,一次把話講明。

  「但是我有問題。」他朝她殘忍地笑了笑,故意慢條斯理的陳述。「我的管家必須隨傳隨到。」

  「周媽媽有提過。」她很清楚,一旦開始畫設計圖後,他生活的混亂程度大概跟一團無藥可救的亂毛線差不多。

  「我可能要求你半夜幫我做飯。」他要她清楚知道,這不是單純嚇唬她而已。

  「我可以。」這種事她不是沒做過。

  她陪他走過那一段,建築系畢業前夕沒日沒夜的趕圖日子,所以她很清楚他真正忙起來時的慘況。

  董令皇繃緊俊顏,又瞇細黑眸,她話裡的意思,正隱隱暗示著她記得他們共有的那段美好日子。

  但她憑什麼提起那段過去?

  他別開臉,拒看她嘴角因回憶飄忽出現的幸福微笑。

  當初是她,因為錢這種俗氣但現實的東西離開他,枉顧他的懇求,執意拋下這份愛。

  現在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厚著臉皮跑來應徵當他的管家?

  一個念頭突然閃進腦子裡—為了錢。

  董令皇倏地恍然大悟,自嘲地笑了笑。

  當然是為了錢,現在他的身價不可同日而語,年收入比她當初移情別戀的對象還高出十幾倍不只。

  所以她來了。

  因為他的錢,不是因為他。他胸腔裡迴盪著最沉痛的悲鳴,頓時,他看向她的眼神裡,佈滿憎厭的輕蔑與鄙夷。

  「我可能提出古怪的要求。」

  「我會盡力完成。」她深吸口氣,語氣篤定。

  癌症教給她最珍貴的一門課題就是—永遠不要害怕面對!

  只要是真心想做的事,永遠不要擔心得太多,因為下一秒,她是不是還能握有選擇權,沒有人真正知道。

  她知道他想傷害她,要報復三年前自己加諸在他身上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但她不想躲開,選擇直接面對、補償他。

  她所做的一切,只為了可以讓他覺得開心,或是稍微心理平衡一點。

  「你就那麼缺錢嗎?」一想到她為了那點錢,居然願意答應他這些苛刻的要求,他胸口立刻燃起一把無明火。

  她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為了錢作踐自己!

  「什麼?」她愣愣地回應。

  「這不是一份輕鬆的工作。」

  聽見自己再次給她逃開的機會,董令皇暗自繃緊全身肌肉,從心底飆出一長串嘲笑自己軟弱的惡毒咒罵。

  她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女人。

  他拚命告誡自己,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女人,他沒必要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感情,她不配!

  不過,今天是她自己送上門的,他沒道理放著往日情仇不報,也許等他狠狠折磨過她之後,每晚夜深人靜時,他的心就不會再痛得那麼令人難以承受。

  「我很清楚。」

  「如果你臨時突然說不幹,我不會給你一毛錢。」一條惡毒的詭計緩緩在他腦子裡成形。

  在他體內足足壓抑了三年多被背叛的痛,在這一刻,頓時化作前所未有的強烈恨意。

  她不該又來招惹他!

  一個徹底受了傷的男人,彷彿在體內藏著一頭可怕的獸,只需一個契機,隨時可以化身成最邪惡的復仇魔鬼。

  「好。」

  她居然想也沒想,直接答應他如此苛刻的條件

  「你可能沒聽懂我的意思。」董令皇拉下臉。

  「我很清楚。」向陽回答得很快,她不要自己退縮。

  「合約中會記明以上我所說的一切,如果你先要求離職,除了當月拿不到任何錢之外,我還會追回之前所有的薪水。」他探詢的眼神冷冷掃向她。「你明白了?」

  「我瞭解。」

  「你確定自己真的完全瞭解?」他驚愕的怒眸瞬間對上她的眼。

  「所以我們談妥了?」向陽別開臉,站起身。

  「還沒。」董令皇咬緊牙,不敢相信她居然為了當他的管家,連這麼扯的條件也答應。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真的只是單純為了錢?

  他緩緩瞇細眸子。

  她之所以會出現在他面前,恐怕不是因為那一點薪水,而是他現在成為她眼中最具金龜婿身份的男人。

  「為什麼?」她困惑地問。

  她已經答應所有條件,他還有什麼問題?

  「什麼為什麼?」他怔住。

  「我已經同意你提出的所有要求,還有什麼要談的?」

  「口說無憑,我對你並不信任,我需要找個律師弄份合約。」他板起臉,掩飾憤怒又驚愕的情緒。

  「那我什麼時候得過來簽合約?」

  「後天。」

  「好,我們後天見。」向陽微微欠身,正打算走出去。

  「等等。」

  她停下腳步,回頭,見他冷然又犀利的眸子正在解剖她。

  「請問還有什麼事?」她輕淡地問。

  「最後一個問題。」他眼眸裡有著銳利光芒。「你為什麼沒跟那個男人結婚?」

  她忍不住顫了一下。因為從頭到尾沒有其他男人的存在,她想這樣告訴他,但她想起自己身體裡隨時可能轉移的癌細胞。

  「他生意失敗了。」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他。

  董令皇一手支額,瞧著她快步走離的身影,停頓了半拍,突然猛烈大笑開來,荒唐笑聲裡填充著滿滿心痛與濃濃自嘲。

  他罵自己是全天下最呆的傻瓜,被她那樣狠狠傷過後,居然還對她抱持著一絲絲期待?

  他對自己立誓,再也不會了。

  專情不是她要的,金錢才是她的首選,他會給她她想要的。

  而她—再也不值得他挖空心思去珍惜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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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正式上工第一天,向陽騎機車過來,她的行李很簡單,只有一個輕便的軟皮行李箱。

  董令皇只冷冷看了她的行李一眼,沒多說什麼,交給她一把鑰匙,並交代這裡的保全系統從晚上十點以後,進入自動化監督系統,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進入都會引起警鳴,他不想大半夜裡還要應付飛奔過來的保全,要她自己看著辦。

  向陽聽懂他的暗示,意思是要她十點以後乖乖待在屋子裡,或者乾脆不要回來。

  匆匆放妥行李,跟他報備過後,向陽馬上騎著她的「老嘟嘟」去傳統市場,採買這兩天的菜。

  老嘟嘟,之所以被稱為老嘟嘟,是因為它已高齡十五年,除了每次發動困難之外,還會發出古怪的嘟嘟聲,其實在這之前,老嘟嘟的本名是「小乖乖」,因為它從未任性在半路拋錨過,比她自己的身體還牢靠。

  做了整桌以前他愛吃的菜餚,但他僅淡淡看了一眼,便悶不吭聲地吃起飯。

  他吃飯的時候,就見她忙著清理亂七八糟的廚房,等到她走出來,他放下碗筷,轉頭冷冷看著她。

  「關於飲食,有幾點我必須先跟你說明。」他端詳著她略帶疲累的容顏,淡漠地扔出指示。

  「嗯。」慌亂之中,她趕緊從圍裙裡掏出紙筆。

  「我不吃隔餐飯菜,這些你必須解決。」董令皇冷笑瞥她一眼。「向陽小姐,你應該不介意吃我吃剩的吧?」

  「我沒關係。」向陽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隨即低頭記下。

  以前一起吃飯,他總要她先嚐每樣餐點,他說,這是做他女朋友最大的福利。

  後來她才知道,其實他是在觀察她特別偏愛哪幾道菜,用餐時,總會不著痕跡的夾取她比較不熱中的那幾道。

  他愛她的證據,全都藏在他不常說出口的細微體貼裡,嚴密地遍佈著她生活中的每個層面。

  「飯菜錢在我臥室的抽屜裡,需要時就自行取用。」他冷著臉看餐桌上一道道菜餚逐漸變冷,結了薄薄的白色油脂。

  他記得以前她只要看到這模樣,就會噁心想吐。

  「臥室?」向陽震了一下。

  「有問題?」他冷冷挑眉。

  「可以放在客廳嗎?」她忙不迭抬起頭來,卑微地提出請求。

  「向陽小姐,請容我提醒你,我有權把錢擺在任何我想要放的位置。」他揚高下巴,任她眼神筆直的對上自己冷冽幽深的黑潭。

  「我知道了。」她低下頭,躲避他強勢的噬人眼神,順便將他刻意刁難的要求寫進本子裡。

  見狀,他站起身,踩著帶了危險氣息的步伐靠近她。

  直到被一團高大的黑影籠罩,她才後知後覺抬起倉皇的眼,迎上他半斂的冷眸。

  「你……」

  他沒給她發問的機會,「我習慣飯後一杯熱咖啡,咖啡豆必須是頂級夏威夷咖啡豆。」他一步步迫近,直至貼近她身軀,就見她開始向後退。

  「是,我知道了。」

  向陽很快便被他逼到無路可退,背部碰到牆的下一秒,雙手迅速觸上他渾厚的胸膛,她雖試圖推開他過分靠近的結實體魄,但無效,雙頰瑰麗嫣紅。

  董令皇眸裡閃過殘忍的戲謔,垂首,凝望她眼底明顯的拒意,性感嘴角緩緩揚起一道冷笑。

  「這是幹什麼?」他佯裝詫異地挑了挑眉。「向陽小姐,僱主的靠近讓你這麼難以忍受嗎?」

  向陽努力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極力避免上下起伏的胸脯貼上他,「抱歉,我是來工作,不是……」

  她難堪地低下頭,感覺貼住他胸膛的掌心開始熱得發燙,不禁驚駭地縮手,不料,他卻用足以包覆她小手的大掌一把拉回,讓她掌中的滾燙,再次溫熱他冰封許久的胸口。

  「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這一點。」他輕抿著唇,瞪著她看了好幾秒鐘,突然無預警地用力甩開她的手。

  就在她拚命眨眼,強逼自己收回眼眶中急聚的淚水時,殘忍的話語,再度從他嘴裡說出—

  「差點忘了,向陽小姐有多麼冰清玉潔。如果三年前,你可以因為對方有錢,就狠狠把我甩掉,現在我有錢了,只是想跟你偶爾重溫舊夢一下,我想,你應該沒道理拒絕吧?」

  分不清是怒還是羞,向陽忍不住開始渾身發顫,依靠意志力藏起脆弱,倔強水眸直定定的望著他。

  董令皇退開兩步,一手支著下巴,狀似思考,「開個價。」

  「你說什麼?」她喉嚨猛縮,詫異的帶淚眸子望進他眼底的殘忍,瞬間,她的心被撕裂成破碎的一片片。

  「對你來說,什麼東西都有個價錢,不是嗎?」他黑眸裡閃耀著復仇光芒,出口的話似刀,正一刀、一刀往她心上狠狠割出一道道血痕。

  「如果我有需要,而你能提供,我們就只剩下價錢的問題。」他看向她的眼神無情又冷漠。「你自己想想吧,什麼樣的價碼你可以接受,只除了一點,你最好連想都不要想,我對娶你這件事沒興趣,至於上床,只要價錢合理……」

  董令皇放下手,滿不在乎的看著她渾身發顫的憤怒。

  他居然把她當作妓女看待?

  「我是管家,不是專程跑來……跑來……」她不斷猛做深呼吸。

  她不是孩子,雖然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他不是用這種方式羞辱人,說不定她會答應,只是必須小心避開可能懷孕的危機,但絕對不是這樣,只存在金錢交易,沒有一絲感情跟溫暖。

  她始終都愛著他啊……

  向陽心冷地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簡直笨得可以,一個被她傷得那麼重,說不定恨不得掐死她的男人,怎麼可能給她所謂的溫柔?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過去的回憶只能懷念,在現實生活裡,不管他們距離遠近,那種心靈契合的感覺早就不可能回來。

  她不能對他抱持浪漫的想法,那只會顯出她太過天真。

  然而,儘管兩人之間已不可能恢復到以前,幾個月過後,他們也將各自回到彼此生命的軌道上,她仍不希望在他心中留下膚淺的印象。

  「替我暖床?」他隨即冷冷一笑。

  她靜靜凝望著他充滿譏諷的俊顏,心情跌落谷底。

  早已料到可能面臨他的冷言冷語,但一旦真的發生,那種椎心刺骨的痛感卻不會因這一份心理準備而有絲毫減輕。

  「對,請『您』不要再對我提出任何類似的要求。」向陽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清楚表明立場。

  「你到底在怕什麼?」董令皇質疑地瞇起黑眸。

  「我沒有在怕什麼。」她強調。

  他再次靠近她,一手粗魯地托起她的下巴,「怕我讓你承受不了?」他露出男性的驕傲神色。

  「不是。」她屏住呼吸,小心回答。

  他恍若未聞,接著說:「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不付你錢,也不會讓你太累,畢竟你的本分是管家,我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而且……」

  董令皇斜嘴一笑,俊顏上淨是輕視的敵意。

  「我也並非……」他突然快速貼近她眼前,使說話的熱氣騷動她臉部跟頸部每一根敏感神經。「非你不可。」

  用過豐盛的晚餐後,董令皇什麼也沒交代,拎著車鑰匙,甩上大門後,低吼的引擎聲從車庫傳來,很快的,屬於他的銀白色車身消失在夜色裡。

  向陽站在二樓陽台,目送他離去的身影。

  自從中午兩人鬧得不愉快後,他就不再跟她說話,不再說話諷刺她、不再提要她開價的事。

  對他而言,也許她現在僅僅是個定位非常清楚的管家,一個張羅他吃喝、打掃環境整潔的管家,至於其他方面,如同他所說,並不是非她不可,既然她不願意,他手中仍有大把大把的選擇,兩個人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爭執裡。

  夜風中,她對自己無力地笑了笑。

  三年的確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原本她還奢望自己的幸福,不要只剩下懷念,現在,她卻認為只剩懷念,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她不要兩人的回憶裡,摻入金錢跟肉體的交易,那會連帶毀了他們之前那段美麗的真情愛戀。

  她給他的補償裡,不包括褻瀆他們以前的愛情,除了這一點,他要什麼,她都願意給,就算要她的命也沒關係,對她來說,現在的時間是撿回來的,也可能是老天要她來償還自己欠他的債。

  時間一分一秒匆匆而過,向陽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最後她下樓,為自己泡了一杯熱可可,抱著筆電,開始研究身為一個管家該具備的「功能」有哪些?

  當他凌晨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客廳小桌上的筆電螢幕裡,幾條色彩繽紛的魚兒正在優遊,瓷杯裡有她喝剩的飲料,至於她,則全身瑟縮橫躺在沙發上,雙腿向上彎曲,雙手環抱,像個最純真的嬰兒在母體裡默默成長。

  董令皇雙手環胸,神情無奈,直盯著她明顯有些顫抖感到寒冷的睡姿。如果時間倒退三年,他大可輕手輕腳將她抱上樓,但她現在只是他的管家,一個覬覦他手中大量金錢與地位的女人。

  她為什麼來應徵管家一職,而且拒絕兩人有身體上的接觸?今晚,他獨自待在酒館裡想了很久。

  最有可能的解釋是—她不想在他面前降低自己的身價,因為她的最終目的不是一筆小錢,而是抓住他這只聚寶盆,所以當他表示願意付錢時,她眼底浮上受傷神色,冷言拒絕了,因為她要的是承諾。

  承諾,曾經是他只想給她一個人的寵愛,現在卻變成最不可能給她的一個選項。

  「喂,去房裡睡。」董令皇低喊,冷眸垂睨她的睡顏。

  一動也不動。

  「向陽小姐。」他不耐地皺起眉。

  依然毫無動靜。

  董令皇在她身邊坐下,軟質真皮沙發瞬間凹陷一塊,睡夢中的她不自覺朝他滑了幾公分。

  他突兀的倒抽口氣,感覺熟悉的溫熱緊貼自己大腿外側,烏黑亮麗的髮絲在他膝前飄散,她微啟的朱唇溫吐著氣息,喚醒他體內因愛負重傷的獸,她抽離了愛,獸身上的重傷頓時化成了血紅的慾望。

  向陽在他猛鷙的注視下,突然皺眉,平靜小臉扭曲成痛苦的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著道歉。

  她在跟誰說對不起?

  董令皇雙掌扣住她的肩膀,企圖將她從惡夢中搖醒。

  「我不是故意這樣對你……我也不願意……可是、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向陽緊閉的眼角滑出兩顆晶瑩水光。

  他抿緊唇線,甩開臉,拒看她脆弱又無助的可憐模樣。

  她毫無防備的模樣,已經足夠讓一個男人獸性大發,現在又無助地哭喊著,董令皇只能不斷深呼吸,試圖強壓下體內燒得正烈的剛猛慾望。

  「不要恨我,對不起……」

  她見鬼的到底在跟誰道歉?他泠冷瞥她一眼。

  但這一眼,令他恍如猛遭雷擊般全身動彈不得。

  只見她蜷縮的身子正猛烈地抖個不停,小巧臉蛋上淨是破碎的淚珠,一個男人所能夠自我壓抑的底限早就低於這個太多,他挫敗的低吼一聲,兩手撐在她臉側,倏地傾身,兩瓣冰涼的唇尋上她溫熱柔軟的粉唇。

  在接觸她唇瓣的那一瞬間,一記無聲的呻吟自他嘴角逸出。

  他已經太久沒有獲得像這樣一個貨真價實的吻,雖然跟她分手後,曾有女人主動貼上他的唇,更以火辣的身材不斷在他身上挑逗,但他完全沒感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麼奇怪的病,需求仍在,卻不再熱切、沒有激情。

  他擁抱的是空虛、寂寥,以及數不盡的失眠夜晚。

  「嗚……」睡夢中,向陽也能輕易認出這是屬於他的氣昧、他那充滿掠奪的進攻方式,她無意識的輕歎了聲。

  對他來說,這宛如是全世界最強的催情音樂,霎時,他急切的雙掌自她衣擺下方入侵,罩上她胸前渾圓雪白的柔軟,恣意揉搓撫弄。

  等到另外一聲歎息傳入他耳裡,他大腦僅存的理智被猛烈慾望燃燒殆盡。

  向陽下意識的往溫暖的方向依靠,直到無害的溫暖變得火燙,感覺體內有一團猛烈的火團在叫囂著,企圖爆裂開來,她猛然睜開雙眼,呆望著挑高的木質天花板,眨了兩次眼睛,才逐漸清醒過來。

  「你、你在……做什麼?」她察覺到自己紊亂的氣息,連說話都不順暢,出口的字句像帶著慾望的呻吟。

  從前,他們共有的那些激情畫面,一下子全在她腦海裡飛散開來,那是拿全世界來跟她換,她也絕不出賣的美妙感受,雖然現在只能乖乖待在回憶裡,她依舊用全心珍惜。

  董令皇抬起爆燃著赤裸慾望的勳黑眸子,緊緊鎖住她詫異的水眸。

  「你看不出來?」他諷刺地掀唇。

  「放開我!」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衣服被他拉高,馬上往下一扯,瞬間蓋住所有粉色春光。

  他看到了嗎?

  她驚懼地發顫著,眼睛不斷在他臉上梭巡,腦袋拚命回想剛才他的注意力在哪,有沒有發現她腹側的手術刀疤?

  仔細觀察幾秒之後,她悄悄鬆了口氣,從他的表情看來,應該是沒有注意到那道逐漸淡化的疤痕。

  董令皇不動,雙手撐在她臉頰旁,上半身拉開距離,但擁有猛烈巨大反應的下半身卻因此緊緊貼合。

  「你!」她猛然倒抽口氣。

  「怎麼,不高興?」他冷笑,表面裝鎮定,內心卻正跟自己體內龐大駭人的慾望進行一場吃力的拔河賽。

  換作別的男人,恐怕沒幾個能在這種緊要關頭煞車。

  「請你尊重我。」向陽雙手抵在他胸前,徒勞地推拒著。

  「我沒有嗎?」董令皇笑開來,笑容裡有恍目驚心的空洞與自嘲。「向陽,你剛才的反應可不像現在這樣冷冰冰。」

  聞言,她的臉頰頓時染上紅艷艷的瑰麗色澤,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怯,或者兩者都多少帶有一點。

  「我只是管家。」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乞求。

  請不要再把她看成為了錢,什麼事都願意做的女人。

  她還深深愛著他啊!

  如果不愛他,只是單純想補償,也許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麼複雜,可是她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她沒辦法讓自己不愛他。

  這是她最可悲的一點,也是最幸運的一點。

  儘管已經被切去三分之一個胃,病毒隨時可能再度光臨她的身體,但她還能愛著一個男人,還能為他——付出一點什麼。

  然而唯有無愛的性,她不能接受。

  只有這一點,她絕對堅持。

  董令皇看見她眼底的堅決,動作俐落地翻身坐起,「你是管家,這一點我們之間沒有人懷疑過。」

  冷眼看她跟著慌亂地坐起身,他臉上浮出一抹充滿譏諷的淺笑。「但我是你的僱主,也是一個男人,同樣的,你是管家,卻也是一個女人,既然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為什麼不能善用我們的每一個身份?」

  他很聰明,也夠狡狷。

  向陽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駁斥他話裡的邏輯,她窘迫地看著他,拚命吸吐著,企圖讓過快的心跳與體溫馬上降下來。

  「不說話?」他雙手圈向她兩頰旁,定位在她身後的沙發上。「看來向陽小姐也贊同我剛剛說的話。」

  「我沒……」她往後退去。

  「說出你的價碼。」他強勢逼近。

  「沒有價碼。」她瞪他。

  「嗯,這句話比較令人費解一點。」他露出無賴的微笑,直盯著她,直到她不安地動了一下。

  「沒什麼好想的,反正我不可能拿錢跟你上床。」她不想拐彎抹角。

  聞言,董令皇立即危險的瞇細黑眸,反覆沉吟這句話,「不可能拿錢跟我上床?」

  「對。」倔強水眸填滿認真。

  他對她冷笑了下,「這句話有漏洞,嗯?」

  向陽陡然膛大水眸,心緒不安地顫抖著。

  「沒有漏洞。」她僵硬地宣告。

  「有。」他露出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臉,笑嗤,「向陽小姐,你該不會想在我身上尋找愛情那玩意吧?」

  心像猛然被針紮了一下,她不禁閃避地別開臉。

  但他不讓她躲。

  董令皇一掌捏住她的下巴,粗魯的讓她轉過臉,她越抗拒,他越堅持,一陣拉扯後,他猛然一使力,逼她直接面對他。

  四目相交,直盯著她看了兩秒,密密麻麻的譏笑頓時竄上他剛毅嘴角,最後緩緩拉開一道微笑,裡頭有嗆人的血腥味道。「向來金錢至上的向陽小姐,你到底怎麼了?」

  聽見這樣的開場白,她就知道他又要說出傷人的話。

  雖然每次當他對她冷嘲熱諷時,她的心都會很痛,但只要一想到,這是他發洩怒氣與怨氣的最佳管道,她又會被一股安慰緊緊包圍。

  這場病,奪去她的健康,卻也傷害了他的感情,這是她欠他的,她不能逃避,只能勇敢面對。

  「對不起,我只能跟心裡住著的那個人在一起。」她含蓄地說。

  聞言,他立刻沉下臉。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

  他帶怒黑眸陡然刺進她眼底。「一直都有。」她沒有退縮,定定望著他。

  那個人就是他。

  他甩開視線,痛苦纏上嘴邊笑意,「我也曾經有過那種東西,多虧了某個女人,親手將它一點不剩地徹底毀了。」

  她伸出手,想輕輕擦去他俊顏上的苦澀,卻被他一眼狠狠瞪住,大掌一抓,丟開她原本的好意。

  「別這麼虛情假意,那會讓我噁心的——」他抿緊唇線,逼近她不再退縮的小臉,冷哼。「想吐。」

  「我……」她痛苦地瑟縮了一下。

  「你什麼都不用跟我說。」董令皇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三年前,你已經說得夠多了。」

  「那不是……」

  「我希望你認清一件事,現在的我,只是單純的想跟你上床,這樣才不枉我們住在一起,所以,別再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

  話說到一半,他故意停下來欣賞她痛苦萬分的表情,殘忍的話伴隨累積許久的傷痛一點一滴的在屋子裡飄散開來。「錢,是我唯一可以給你的,既然我們心裡都很清楚,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演戲,假裝好像你最在意的是見鬼的愛情。」

  她看著他譏諷的上揚嘴角,心裡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刺痛,正努力忍住眼底翻湧而起的熱浪,又聽見他說——

  「一筆錢,其實才是你最想要的,別太貪心,否則你會連那筆錢都沒有。」

  他冷冷盯著她,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在他轉過身的下一秒,大量且滾燙熱淚立刻從她被淚霧模糊視線的眼底悄然崩落……

  ********

  氣氛僵到不能再僵。

  白天,他們各佔屋子的一樓與二樓,到了晚上,她上樓睡覺,他就開著跑車出他不再碰她,好像突然對她失去所有興趣,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有一股失落同時侵襲她胸口。

  到他房裡的抽屜拿買菜錢,變成所有工作中最可怕的一項,她總是趁他晚上出門時過去拿。

  一迭厚厚的千元大鈔,不管她拿多少,下次過去的時候,又是滿滿一整迭,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去拿過一樣。

  相敬如冰!——是他們現在的最佳寫照。

  她習慣一大早先整理花園、餐廳,然後做早飯給他吃。

  以前他早餐只需要熱牛奶跟三明治就能解決,現在則需要一杯牛奶跟現搾果汁,還有各式各樣熱騰騰的麵包,裡面需要微量的奶油或內餡,料不能多,也不能過甜。

  這日,等他吃完中餐,向陽一邊收拾餐桌,一邊報告自己下午要外出買菜,他聽了沒多說什麼,只點點頭當作回應。

  晚餐時間六點,她沒上樓提醒他吃飯時間到了。

  董令皇煩躁地丟開草圖,又抽了兩根煙,最後乾脆直接下樓查看狀況,結果發現她居然還沒回來。

  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擔心她出事的念頭冒出來,他整個人頓時陷入一片慌亂中,他開始不斷撥她手機,發現通通轉進語音信箱時,丟開手裡的電話,他開始不安的在客廳裡來回走動。

  她只是去買個菜,用不著大驚小怪,萬一開車去找她,卻發現她只是回來得慢一點,不就正好顯示出他很在乎她?

  董令皇又點燃一根煙,放進嘴裡狠狠吸了一口後,快速腰步到對講機旁,按下大門的照明,瞇細眼睛觀察。

  大門前沒有人,前方的道路上也空無一物。

  他快速抽完手中的煙,強忍住想衝出去找人的衝動,忿恨地跨著步伐回到書房,繼續未完的工作。

  時間又過去一小時,在這六十分鐘裡,他大約看了二十幾次手錶、三十多次居高臨下往大門處眺望,期待她嬌小的身影能突然出現。

  時鐘艱難地走到七點二十六分。

  董令皇看了眼零進度的設計圖,刷地一聲站起身,抓起掛在車庫裡的車鑰匙,開歐車門並按下遙控按鈕,大門處的鐵門開始緩緩向右移動。

  然後他看見自己牽掛了一整晚的女人,匆匆跳下計程車,手裡抓著大包小包慌張的朝他走過來。

  他降下車窗,等她過來跟自己說話。

  「抱歉,我回來晚了。」向陽暫時先放下於中的東西,氣喘吁吁地彎著腰,跟坐在車子裡努力壓抑怒氣的他說話。

  「你去哪?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你知不知……」他轉過頭,原本瞪向她的視線接觸到她渾身狼狽時,頓時化成驚誼與不捨。「該死!你怎麼渾身是泥?!」

  面對他的質問,她難堪地低下頭,「抱歉,機車在回來途中突然壞掉,我不小心跌進路邊的草堆裡,走了好久才有人經過這條路,又拜託了好幾個人,才有人願意幫我回馬路上叫一輛計程車過來」

  「你跌進草堆裡?!」董令皇焦灼的目光開始在她身上來回游移,急切地想要確認她到底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不過車子好像真的壞掉了。」她對他露出安撫的微笑。「我先做飯給你吃,然後再回去把機車牽去修理。」

  這女人的腦子是不是摔壞了?

  他死命瞪著她滿頭霧水的模樣。一輛害她跌進草堆裡的破機車,她居然還想牽去修理?

  「你先進去做飯,我半小時後回來。」董令皇一說完,立刻升起車窗,表示兩人的談話到此為止。

  向陽連忙退開身子,目送他油門一催,流線型跑車瞬間消逝在黑夜裡。

  半小時!

  她抓起大包小包走進別墅,他只給她半小時做飯,看來動作不快一點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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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半小時後他回來了,低沉怒吼的引擎聲大老遠便宣示主人的歸來,另外還有一輛引擎聲較小,聽起來跟她的老嘟嘟有點像的車子。

  向陽加快手中速度,又過了十分鐘,他才走進餐廳。

  「跟我一起吃吧。」董令皇快速落坐,沒看她一眼,隨口吩咐。

  「沒關係,我還不餓。」看著他優雅進餐的舉止,她婉拒,同時轉身回廚房,不料卻猛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轉過身,困惑地看,向他。

  「都八點多了,別跟我說你真的不餓。」他僵著臉,犀利目光緊盯她的水眸,像在確認她的確聽進去後,冷著語調命令,「去拿碗筷。」

  向陽下意識看了眼時鐘,才猛然驚覺時間過得這麼快。

  「我……」她不想破壞這陣子培養起來的默契。

  能待在他身邊,為他做點什麼,對她來說已經是老天爺的恩典,他不應該對她好,這樣只會讓她越欠越多。

  「今天是例外,別以為以後都可以跟我同桌吃飯,還有,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次。」充滿威迫的黑眸,再度掃進她忍不住顫了一下的水眸後,他泠冷補了一句,「懂了嗎?」

  「我知道了,先生。」向陽咬緊下唇,深深看他一眼後轉身進入廚房拿碗筷。

  故意喊他先生,是她表示抗議的一種方式。

  趁她轉身進入廚房,董令皇苦笑了一下。

  以前她就有這樣的習慣,每次只要自己招惹到她,就會從她嘴裡聽見自己其他的稱號。

  她很少發脾氣,一旦生氣了卻很懂得拐彎抹角暗示他,這是他們之間小小的默契,以前她會叫他令狐沖,直接連姓氏都幫他改了。

  至於現在,則是冷冰冰的——先生。

  他嘴角牽動,勾出一抹自嘲又心寒的冷笑

  「你會開車嗎?」

  等她坐下用餐,兩人吃到半飽時,他突然開口問。

  「不會。」向陽楞了一下,如實回答。

  「我也是這樣想的。」董令皇突然感到好笑。

  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直覺就是如此,經過三年,她必定還沒學會開車,所以剛才他直接幫她買了一台機車,而不是一輛車。

  「有什麼問題嗎?」她不解地問。

  這是自他們重逢後,他第一次對她露出沒有諷刺成分的微笑。

  「沒事,別緊張。」他安撫。

  「嗯。」她微微笑了一下。

  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今天晚上的他變得有些不太一樣,大概是他認為她今天所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所以高抬貴手,不再對她冷言冷語。

  「吃完飯後,你有計劃要打掃哪裡嗎?」他狀似無心地問。

  她想了一下,回答,「今晚沒有,只需要幫你煮杯咖啡、回頭去牽我的機車,還有收拾廚房。」

  「車子跟廚房明天再處理,咖啡等一下我自己煮。」

  「那我要做什麼?」她困惑地問。

  「洗澡,把自己弄乾淨,然後到書房找我。」

  於是一小時後,她敲了書房的木門。

  董令皇拉熄手中的煙,拉開門,沒有請她進入,直接吩咐,「跟我來。」

  向陽尾隨在他身後走進車庫。

  「要我現在打掃車庫嗎?」她被他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他泠冷看她一眼,沒有回答。

  直到答案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還有點不敢置信。

  「這是……」她詰異地看向他。

  一輛全新的機車,就這樣停在車庫裡。

  原來剛才另外那輛車子是幫他把機車送過來的,她怎麼也想不到,他離開這半小時居然是——為了幫她買機車?

  「以後我不接受機車壞掉的理由。」他從她眼中讀到驚喜,嘴角不自覺地悄悄往上微揚幾度。

  「所以……這是給我的?」向陽呼吸急促,驚訝到快說不出話。

  他沒有回答,只是瞥她一眼。

  如果不是給她的,難道要他一個大男人,騎這台瞥扭的小粉紅出去見人嗎?

  「原本那輛機車呢?」念頭一轉,她突然滿臉驚惶地問。

  「丟了。」董令皇掀掀唇。

  「丟了?!」她陡然一震。

  「機車行老闆說他可以代為處理。」

  不過就是一輛破機車,有必要這樣大驚小怪嗎?

  「可那是我的車!」她心慌得眼眶蓄滿淚水。

  「我知道那是你的,可是它已經壞掉了。」他試著講道理。

  「若修一下,應該還是可以騎。」她緊咬住下唇。

  如果她現在衝去機車行,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然後再發生一次像剛剛的事?」他恢復諷刺的說話口吻。

  她難道不能笑著說聲謝謝,然後開開心心的把禮物收下嗎?

  現在是怎樣,他只不過試著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非得對他豎起全身利刺拚命防備?

  「那是我的事。」向陽全身因氣憤而微微顫抖了下,幾顆眼淚就這樣悄然滑落。

  「當然。」他冷哼。「不過容我提醒你,你愛發生車禍是你家的事,你拖延到我的用餐時間就是不對。」

  「這一點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我要我的車。」

  「你一定要這麼堅持嗎?」董令皇瞪她,覺得自己快被她逼瘋。

  接受他的好意,對她來說真有那麼難?

  「你不懂。」她抿緊唇線。

  「你說得沒錯,我是不懂。」他問得有些挑釁。「你何不大方點,直接清楚告訴我理由?」

  「我根本買不起這輛新機車。」

  「我沒要你出錢,這是你工作的工具之一。」他為之氣結,沒想到她居然以為他要她出這一點小錢。

  「可是一旦完成這裡的工作,我不可能把這輛新車帶走。」

  這就是她擔心的事?他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為什麼不行?」他沒好氣地問。

  「因為我不想……」她話說到一半,猛然住口。

  因為面對他時,她不想越欠越多!

  「不想什麼?」他黑下臉,銳利眸子在她臉上梭巡。「不想結束這裡的工作後,再跟我有牽扯?」

  「不是這樣。」發現自己越解釋只會錯越多。

  如果他還愛她,她也許會告訴他自己當初非分手不可的真正原因,可如果他根本就不愛她了,她也沒必要把事實告訴他,造成他無謂的困擾。

  基本上,她並不想告訴他真相,雖然她已經切掉一部分的胃,但醫生說轉移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要定期回醫院追蹤。

  她已經狠狠傷過他一次,她不想再來第二次。

  面對他時,她時常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恰當,想接近他、補償他,卻又怕自己的靠近會再次傷害他。

  她已經把自己逼進死角。

  而當他對她冷嘲熱諷時,她的心會痛,卻為他感到安心,他對她稍微好一點時,她的心會隨之飛揚,但同時為他感到憂心仲仲,心緒因他混亂不己,她已心力交猝。

  「那是怎樣,嗯?」董令皇根緊唇,寒眸緊盯著她。「說啊,臨時想不出好藉口嗎?還是你發現釣不到我的承諾,就急著想擺脫我、避免跟我扯上任何關係,怕影響你釣下一個金龜婿時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看著她,他感覺自身正被熱燙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

  向陽雙手握成拳頭,沒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竟變得如此不堪。

  她又氣又心痛,勉強忍住眼眶裡的淚水,腳跟一旋,打算在離開他視線後,一路跑回去把自己關進房裡。

  她需要好好大哭一場,否則她一定會爆炸。

  董令皇冷冷瞪著她冷靜離去的背影,一等到她關上車庫的門,他立刻朝白牆猛擊數拳。

  就算指關節破皮淌血,他仍毫無知覺。

  這種清楚的心痛,又重新佔領他整副靈魂,將他直接損向永無陽光的暗黑地獄。

  ****** 

  昨天晚上,他又開著那輛跑車出去。

  隔天一旱,他沒有出現。

  午餐時間,他依然沒有回來。

  向陽默默吃掉屬於他跟自己的餐點後,又開始動手準備幾乎每天都是不同菜色的晚餐。

  就在她把最後一道菜餚端上桌時,熟悉的低沉引擎聲終於傳進她耳裡。

  向陽快速將碗筷佈置妥當,聽見腳步聲後迅速抬眼,眼前畫面映入眼底,令她冷不防渾身僵住。

  「這就是你的管家?」一名美艷女人摟著他,將自己豐滿胸脯完全貼向他精壯的手臂。

  董令皇不說話,只是領著身邊的女人在餐桌前坐下,但從頭到尾,一雙黑眸始終冷冷盯著向陽。

  他清楚看見她瞬間刷白的臉色,原本預期的快感沒有竄過他四肢百骸,反而感到微微酸疼,像根利針,正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刺痛他心窩。

  「有果汁嗎?」Amy揚著下巴,態度輕慢地問。

  「請問需要什麼果汁?」向陽不再看他,專注應付他帶回來的嬌客。

  「檸檬汁。」

  「好,請稍等。」向陽稍欠身,正打算轉身進廚房,又被對方叫住。

  「等等,怎麼只有一份餐?」感精雕細球的眉毛扭曲,惡聲質問。

  「我馬上為你準備。」向陽逆來順受。

  隱約中,她明白這是他帶回來的懲罰。

  但她不敢去想,他們吃過飯後,會不會一起回他房裡,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她恐怕會整晚躲在花園裡不敢回房。

  她怕,自己聽到他們燕好的呻時聲,心會碎成一片片,不過,她並不很擔心這點,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自己會忍不住痛哭失聲。

  「不用了,多一副碗筷就行了,我們剛剛有先吃過一點東西才回來,再說,我想親自喂皇吃東西。」Amy勾引的嫩手在他胸前來回撫弄。

  等向陽一踏進廚房,董令皇立刻撥開Amy的手,俊顏上展露出自進門後一直隱忍的怒意。

  「你剛是什麼意思?」他輕抿唇,面露不悅。

  他沒錯過向陽轉進廚房時,眼底浮出的悲傷與心痛是那麼真實,這兩樣情緒恰巧他都很熟悉,所以可以一眼就認出來。

  「剛剛?」Amy無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餵你吃東西,不行嗎?」

  「我是指你的態度。」他明白指出。

  「態度?」Amy假裝想了一下才開口,「你該不會是因為我叫你的管家做事,感到不高興吧?」

  董令皇不說話,泠冷看著她。

  「拜託,她不過是個管家,不叫她做事,難道要叫她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喔?」Amy故意提高音量。

  此時,向陽正拿著另一副碗筷走出來,她停頓了一下,才面無表情地把東西放到Amy面前。

  董令皇看了眼她蒼白到不像話的小臉,想脫口而出的問句,怎麼想都像是一句句的關心,於是他閉緊唇不說話,佯裝根本不在乎她。

  不在乎她慘白的臉色、不在乎她眼眶裡委屈的水光在打轉、不在乎她過於用力咬住下唇的白癡動作、不在乎她被Amy的話刺傷的眼神、不在乎她不再看他一眼該死,一切都該死!

  他帶Amy回來是想證明,沒有她,他依然可以很快活,結果瞧瞧他變成什麼德行?

  他居然連最細微的感覺都深受她影響。

  所有企圖掩飾的不在乎,全都變本加厲跳出來大聲告訴他,要他不要再自欺欺人,他在乎她,而且該死的在乎極了!

  揮開Amy柔情萬千夾到他嘴邊的紅燒獅子頭。

  這是她以前想討好他時,會特別煮的一道菜,是專屬於他們之間的暗號,只有他們才懂得的密語。

  頓時,他沒了進食的胃口。

  「我去客廳坐一下。」他丟下這句話後,就把Amy扔在餐廳,獨自走向客廳沙發。

  數分鐘以後,向陽端出檸檬汁,卻發現餐廳一片安靜。

  接著,聽見客廳傳來輕輕淺淺的嬉鬧聲,她深吸口氣後,端著檸檬汁踏出餐廳,然後她看見Amy雙手圈著他脖子,就在他之前吻自己的位置,這兩人正激情熱烈地吻著彼此。

  如果他想傷害她,她只能恭喜他,這次他真的是大大成功了。

  他想藉此暗示些什麼?提醒她,她跟Amy是屬於同一路貨色?

  原來那晚在這張沙發上的一吻,對他來說,只是與眾多女人相吻的其中一個,不是特別,也並非唯一……

  向陽端著果汁朝他們靠近,一路上,背對她的Amy不斷發出令人渾身酥麻的呻吟,至於他,正淡漠著一張俊顏,冷測視線直定定的鎖在她死白的容顏上。

  「果汁。」向陽放下果汁,正要站直身子,來不及掩飾,一陣突如其來的噁心感突然從胃部瞬間湧至喉嚨。

  她很快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連忙用雙手措住嘴巴,慌亂地逃到廚房的洗手台前,「哇」的一聲開始大吐特吐。

  這是怎麼搞的?

  明明上次複診時,醫生說一切正常,只要生活規律、心情保持愉快,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向陽連嘔了好幾次,直到胃裡的食物差不多被吐光後,她打開水龍頭,漱漱口,全身虛脫往下癱坐在洗手台旁,額頭輕靠著冰涼的櫃面喘息。

  突然,一條灰色男性手帕遞到她面前。

  「我沒事。」她虛弱地開口,連看他一眼的力氣也沒有。

  「最好是。」冷冷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上哼了聲。

  董令皇蹲下身與她平視,見她不願取過自己的手帕,乾脆直接動手幫她擦掉唇邊的水珠。

  「這是怎麼回事?」他黑著俊顏,僵著語調問。

  「什麼怎麼回事?」她迴避他噬人的目光,渾身忍不住發顫。

  怎麼辦?

  要是被他察覺她得過胃癌,他會如何反應?她根本還沒想過要怎麼面對他。

  她腦子裡瞬間跑過一堆想法,最可怕的結果是再也看不見他,不能陪在他身邊。

  「為什麼吐?」他問話的態度很強硬,擺明不給她打馬虎眼的餘地。

  向陽深吸口氣後,說道:「不關你的事。」

  在她粗魯的回話後,四周陷入空前的寂靜,就在她以為已逼退他的同時,自己突然被人一把抱起。

  毫無預警的騰空,令她下意識用雙手圈住他脖子,以防跌到地上。

  「你……」她瞪他,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狠狠嚇了一跳。

  「還是不說嗎?」董令皇目光冷淡的脫她一眼。

  見她堅持不肯吐出實情,他直接抱著她往二樓樓梯移動。「沒關係,等你躺上我的床,相信就不會這麼堅持了,嗯?」

  他抱著她經過大廳時,Amy見狀,立刻跳起來驚呼。

  「皇,你抱管家去哪?」Amy在一樓大吼。「我們不是還要去參加早victor的party嗎?」

  向陽見他根本不理會女伴的抗議,立即知道如果她沒有自己搞定他,他會說到做到。

  「我真的沒事,可能是因為吃太多了才會吐,畢竟我把兩人份的早餐跟午餐通通吃掉了。」她靈機一動,想到這借口。

  聞言,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問:「你說什麼?!」

  「我不喜歡浪費食物,所以我把煮好的食物一次通通吃掉。」

  這只有部分是事實,除了必須現吃的青菜類之外,其餘像是滷肉這樣熬燉的食物,她沒有傻到一次全吃進去。

  董令皇遲疑了一下,銳利視線仍在她臉上打轉。

  向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大膽回視他。

  他輕歎了口氣,將她抱到她的房間,動作溫柔的把她放在柔軟的床鋪上。

  「我沒事,你趕快去招呼你的客人,你們不是還要出去嗎?」她轉開臉,不願自己薄弱的意志融化在他的體貼下。

  「你這是在——」他皺眉,冷著臉質問:「趕我走?」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單純提醒你。」向陽扉弱地癱在床上。「對不起,我好累,想睡一下。」

  「你最好睡一下。」他深深注視她一眼後,轉身走出她房間。

  向陽緩緩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

  她不斷拚命告誡自己,下次千萬不可以再這麼不小心,萬一被他發現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

  那時候,說不定連留在他身邊的資格也會失去。

  ****** 

  向陽在聽見車子發動引擎離開後,悄悄起身,到樓下將餐桌上的東西二整理好,再把客廳的玻璃杯清洗乾淨。

  大概是因為身體還很虛弱,她的速度很慢,等到完成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回到房裡,把自己清潔乾淨後,才想起昨天剛買的牛奶跟某些易壞的食物,因車子壞掉的關係,都不能食用了。

  她必須趕在明天早餐之前,出門買一些他必喝的牛奶跟新鮮雞蛋回來,這同時代表一件事——她又要到他房裡拿錢。

  預計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回來,向陽迅速披上一件睡袍,打算趁他不在時先將明天會用到的錢拿好。

  她可不想一大清早,偷偷進入有他的房間,光用想的,她就能感覺到那股極度危險的氛圍。

  走進他充滿陽剛氣息的臥室裡,她輕手輕腳踩在雪白昂貴的地盤上,紅著臉快速看了眼他加大尺碼的大床。

  鐵灰色的純絲被,色澤低調奢華,整體造型時尚動人,輕薄柔軟的質料除了顯示出它價值不菲外,隨著絲被的起伏,無疑能想像睡在裡頭的人,精確勾勒出身體的線條輪廓。

  向陽告誡自己不應該胡思亂想,拉開抽屜,取出那迭厚厚的千元鈔票,抽出幾張,正打算將其餘的放回原位時,低沉渾厚的引擎低吼聲突然劃破黑夜。

  他怎麼會這麼快回來?!

  她心一驚,手一滑,成迭的千元鈔票就這樣散落一地。

  董令皇走進臥室時,就看到讓他整晚心神不寧、最後乾脆提早離席的女人,正就在他臥室裡,背對著他蹲在地毯上。

  「向陽?」他說話的嗓音充滿不確定。

  向陽加快手邊的速度,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抱歉,我把錢掉得滿地都是,就快處理好了。」

  他不說話,雙眼怔仲地看著眼前忙碌的小小身影,一手撫上額際,輕輕閉上眼睛,兀自感受烈酒強大的後勁。

  「不急,你慢慢整理。」

  董令皇坐上沙發,微仰著頭,姿態放鬆的輕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唯有微蹙的眉頭洩露他正忍受頭痛之苦。

  向陽將成迭鈔票放回抽屜,拿著三張千元大鈔打算走回房,一轉頭,就看見他隱忍身體不適的痛苦模樣。

  「你怎麼了?」她朝他一步步走近。「喝太多酒了?」

  「大概是吧。」他冰冷地扯動嘴角,沒有睜眼。

  聚會時他總是心不在焉,擔心獨自待在家裡的她會不會又不舒服,甚至又吐了?

  匆匆喝了幾杯酒,便借口有點醉了,駕車回來。

  他對她的關心,早已超出他願意承認的範圍。

  雖然他曾揚言,自己對她的確存有慾望,但那只是單純的生理需求,他不打算給予承諾,不過願意付錢。

  這些話,通通拿去騙鬼吧!

  如果他真有辦法這麼瀟灑,今晚佳人美酒在旁時,他大可好好享受一番,而不是自討苦吃地對她牽腸掛肚。

  「聚會不好玩嗎?」

  感覺到她說這些話時離自己很近,董令皇倏地睜開眼,直勾勾凝望著她漂亮的水眸。

  「千篇一律。」他冷哼。

  聞言,向陽嘴角忍不住上揚,「要不要我幫你弄點醒酒湯過來?」

  「不用了。」他拒絕,隨後又怕她心裡不舒坦,連忙開口補充,「你才吐過,先去休息,不用忙著照顧我。」

  「我沒事。」她又對他微笑。「吐過就好多了。」

  「真的?」他皺起眉質疑。

  「真的,我還能下樓稍微整理一下餐廳。」她舉證。

  他一聽,立刻發出極為不滿的抗議,「你還跑去整理餐廳?我出門前不是交代過要你睡……」

  她臉帶笑意打斷他未完的話,輕聲為自己辯說,「只是把菜放進冰箱,就這樣而已,真的。」真的是騙你的。

  向陽隱瞞自己還順手洗了髒掉的碗盤,令她最痛苦的是處理水槽裡的混亂,可若這些東西放到明天,恐怕她又要吐第二次。

  「所以你真的沒事了?」董令皇鬆了口氣。

  「壯得不得了。」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發現自己不管看他多久都不會感到膩。

  「你這種身材永遠跟壯扯不上關係。」他輕笑。

  「我說壯是指健康,不是又高又大。」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現在的氣氛很難得,自從兩人共同生活後,好像還沒有一刻像這樣輕鬆自然,彷彿直接跳過中間痛苦的分手事件,直接回到兩人身體跟靈魂都沒有傷口的時光。

  「可是你比以前還要瘦。」這是他第一次提到過去。

  向踢不敢說話,僅僅只用一個微笑帶過。

  「向陽,這三年來你過得怎樣?」這是他一直想問,卻又遲遲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很普通。」她迴避他探詢的眼睛。「不像你。」

  「我怎麼了?」

  他聽了,渾身倏地一僵,她卻輕笑開來。

  「很努力又有才華,感覺往更高的地方邁進了一大步。」她望著他的眼神飄向遙遠的一點。

  董令皇心慌地看著她失焦的水眸,感覺她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不喜歡聽她鬼扯什麼「往更高的地方邁進了一大步」,好像只要她這麼說,就會拉開彼此之間好不容易貼近一點點的距離。

  雖然他始終努力想將她擺在單純的管家位置上,為自己三年前被她狠甩的怨氣報復,但他此刻徹底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所謂更高的地方,只有他真正想達到自我目標的標的,而放眼全世界,他最想落地生根的地方,不是家鄉、不是培育他的台北、不是將他拱上世界頂端的德國,而是——她身邊。

  這一次回國尋求靈感畫設計圖,別的地方不去,偏偏選在離她老家最近的山區購買別墅,加以裝潢跟設計,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期待可以再遇見她吧。

  一連串下意識的舉動,逼得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感情,對自己坦承,其實他還深愛著她!

  當她說自己就是周媽媽介紹來的管家時,他當下心亂如麻到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她,於是,他記取兩人分手時她所說過的話,搬出冷漠的態度、加工過的表情跟說話語調,努力克制想對她好的本能反應。

  但他不想這麼做的,太多的干擾混亂了判斷能力,他徹徹底底受夠了!

  像今晚,明明他想留下照顧她,卻得因為一些見鬼的理由,必須放下她,跑去出席無聊透頂的聚會。

  他的人雖然離開她身邊,但他的心根本沒那麼容易受控制,不管他再怎麼逼自己專心加入談話,心緒總會忍不住飄向她。

  「你的『香奈兒』夢呢?」董令皇關注的眼神像燙鐵般燒灼。「這幾年,我以為你會去巴黎發展。」

  「我早就不作夢了。」向陽別開眼,逃開他今晚不再冷冰冰的態度。「時間不早了,我去幫你弄點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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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1: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向陽為他送上一碗醒酒湯,輕敲兩下門板進去後,赫然發現人早就不在原本的沙發上。

  她步向床邊,將拖盤放在床旁的矮几上,俯身凝望他仰躺的睡姿,合身衣物包裹著他修長有力的雙腿、緊窄的腰身、厚實的胸膛、寬闊有力的肩膀……

  可能因為不舒服的關係,他的領結隨意丟在地上,絲質襯衫被他扯開好幾顆扣子,其中一顆還醒目地跌在鐵灰色的絲被上。

  結實渾厚的胸膛,從敞開的衣襟隱隱露出誘人的線條,英俊五官柔和下來,讓原本帶點貴族氣息與驕傲的臉龐散發出一股稚氣。

  他睡著時,可愛又帶點英氣的模樣,跟三年前如出一轍,霎時,她整個人被回憶緊緊包圍,一顆心變得又軟又暖。

  她打量的視線來到他微蹙的眉頭,明白身體的主人睡得並不安穩,便伸出手,輕輕搖晃他的肩膀,「先起來喝醒酒湯。」

  董令皇完全不為所動。

  「令皇?」她冰冷的小手輕拍他的臉頰。

  他依然毫無動靜,一雙好看的眉皺得更緊。

  她輕聲歎了口氣,正打算再接再厲時,腰際處突然纏上一股猛悍的力道,來不及反應,隨即翻身一轉,硬是被他強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你怎麼在這裡?」董令皇困惑地盯著她問。

  這是惡人先告狀?

  向陽屏住呼吸,胸口心跳如鼓,力持鎮定地看著他,「我幫你送醒酒湯過來。」她不敢用力呼吸,生怕自己會不小心碰到他的性感裸胸。

  「我喝醉了?」他皺緊眉頭發出疑問,隨即突兀的露齒一笑。

  她的心,又跳得更快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臉上性感的微笑,竟令她莫名其妙聯想到狂獅持獵前那一派慵懶的和平假象。

  她微微側過臉,發現沙發前的矮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瓶被喝掉一半的高級威士忌,這一定是她剛下去幫他弄醒酒湯時,他又從酒櫃裡拿出來喝的。

  為什麼要糟蹋身體,難道他今晚喝得還不夠多嗎?

  「剛剛你跟我說你頭痛,還記得嗎?」向陽覺得自己就快淪陷在他性感滿分的舉止裡。

  「是嗎?」董令皇語意不清地咕噥。

  「你喝醉了。」她決定不等他清醒過來,直接替他回答。再被他這樣曖昧地強壓著,她很怕會發生讓情況更複雜的事。

  「抱歉,我不是故意給你添麻煩。」他又一神情茫然地皺緊眉頭。

  望著他像孩子般滿臉抱歉又自責,向陽差點忍不住伸出手,溫柔地撫上他英俊的臉龐,但她硬是忍住了,雙手轉了個彎,改為抵住他結實發熱的胸膛。

  「沒關係,我瞭解。」她立刻出口安撫。試過幾次,發現根本無法憑一己之力推開他時,她立刻開口要求。「可不可以請你先起來一下?」

  「起來?」

  「因為你壓著我,我沒辦法拿醒酒湯給……」見他好像聽不太懂她的話,向陽試著跟他講道理。

  董令皇像突然發現寶藏似的,瞬間刷亮雙眼,低下頭,審視他們目前曖昧貼合的身體。「我正壓著你?」

  聞言,向陽渾身瞬間爬過一陣熟悉的顫慄。

  「你必須起來。」她看見他黑眸色澤轉濃、變深,呼吸猛然一窒。

  三年前,每當他露出像此刻充滿侵略的眼神時,等於無聲宣告,那個晚上她別奢望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不要。」他面無表情地斷然拒絕。

  「你先讓我起來,等你喝過一點醒酒湯後,會感覺比較好。」向陽耐著性子柔聲勸哄。

  「我現在就感覺很好。」他就像個不肯乖乖配合的臭小孩。「你好軟、好香,我想吻你。」

  「不行。」她抬起雙手,用力擋住蠢蠢欲動的英俊臉龐,阻止差點襲向她脖子的熱吻。

  真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故意裝酒瘋?

  他渴求的眼神、性感的語調,還有頻頻進攻的部位,都戳中她最脆弱、易攻的敏感處。

  「為什麼不行?」他理直氣壯地反問。

  「因為我們……你……」這臨時教她怎麼解釋?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辦法說服他放開自己時,他突然驚呼一聲,「你穿著好漂亮的睡衣。」

  什麼?

  向陽連忙低頭,這一看,她差點為自己的粗心氣到昏倒。

  本來以為他沒那麼快回來,心想,反正只是抽幾張鈔票,花不了多少時間,所以才敢穿著睡衣到他房間,誰曉得會發生接下來這一連串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我不想聽你的話……我現在就要吻你……」

  還沒說完,他直接貼上她脖子上最脆弱的敏感帶,最後那半句話,幾乎是邊挑逗著吻她,邊在她耳邊吹著熱氣宣告。

  她深深倒抽口氣,原本抗拒的雙手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心跳聲大到整個房間彷彿都可以聽得見。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精實火熱的壯大身軀,越來越肆無忌憚地摩擦她胸前的柔軟,直到她情不自禁軟吟了一聲,他才抬起燃著猛烈欲焰的黑眸,直勾勾盯著她,得意一笑。

  她赫然地動手推他,卻被一隻大掌猛地擒住,舉到他正泛起邪惡微笑的唇邊,在每根手指頭上輕輕落下熱吻。

  他故意慢條斯理吻著她的指尖,過程中,一雙炯然晶亮的眸子緊緊鎖住她的視線、呼吸、心跳,以及全部的思緒。

  她的身體開始依循過去美好的記憶,乖乖迎合眼前男人狡狷又靈活的挑弄,她覺得她不再是自己的,只是他的一部分。

  董令皇將她臉上羞紅的艷色攝入眼底,視線往下兜了一圈,她胸前半敞的睡袍隱約露出裡頭雪白貼身的純棉睡衣,喉結不禁上下滾動了一下,屏住氣,感覺體內正猛烈激盪著一股極為深沉的慾望,疼痛的渴求,從堅硬如石的下腹,一路急速竄升至全身百骸。

  向陽覺得自己的身體像一攤軟泥,任他解開胸前睡衣的蝴蝶結,探進一隻大掌,恣意愛撫、親觸雪白的粉嫩酥胸。

  沉寂在她身體裡三年的慾火,再度因他不疾不徐的呵疼,瞬間點燃一發不可收拾的熊熊烈焰。

  董令皇不急著進攻,只是再三流連於她敏感的性感帶,將她撩撥到至高點,直到她知道再也抵擋不了他,讓低泣聲斷斷續續傳進他耳裡|-

  他頓時渾身僵硬,停止了所有親吻,晴黑深還正爆燃著烈焰般狂熱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染上情慾瑰艷色澤的動人嬌顏。

  她茫然又深陷情慾的告饒模樣,讓他滿心動容,先試探性地吻上她微敢誘人的紅唇,漸漸下滑,一路種下鮮艷的慾望紅花,最後再以無比的耐心緩緩分開她的雙腿,以折磨人的慢速度逐漸挺進.

  「你——」她嬌喘著氣息,知道自己已不可能阻止他。

  「別說話,我知道你為我準備好了。」雖這麼說董令皇仍吃力地停止所有動作,仔細觀察她汗濕的小臉上有無痛苦的痕跡。

  「我不想傷害你。」向陽眼角滑出一滴晶瑩淚水,久違的溫暖擁抱令她撒下所有心防。

  「噓——」他俯下身,萬分憐惜地親吻她滾燙的淚珠。「你永遠都不可能傷害我,除非是我自己願意給你這個權利。」

  「對不起、對不起……」她陷在對過去的歉疚裡,眼淚流得更加不受控制。

  「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董令皇忍得辛苦,大量汗水不斷從他額前緩緩流淌下來,落在她幾近半裸的肌膚上,泛起一片大受震撼的雞皮疙瘩。

  「可是我……」向陽想告訴他,自己三年前之所以跟他提分手,是因為她有病,而且隨時都可能會死掉。

  她不要他被自己的病拖累,更不要看見他因自己所受的苦一向痛苦,他是屬於意氣飛揚的人物。

  當初如果她沒有痛下決心提分手,他根本不可能出國,也就不可能擁有今天踏上世界高峰的地位。

  她不可以那麼自私,拿自己牽絆住他追求夢想的決心。

  「我愛你。」他貼在她耳畔低喃。

  三個字的力量,撼然震醒她!

  她不可以讓他知道她的病,永遠都不行。

  萬一被他知道自己的病,他一定會義無反顧留在她身邊,然後他們必須共同面對她身體裡擁有一顆不定時炸彈的恐懼。

  她不要他跟自己一起過著膽顫心驚的日子!

  他可以從她身上提取任何他想要的東西,包括情慾,但她唯一不能給他的,是那種必須隨時擔心害怕的負擔。

  「我愛你,不要拒絕我,不要再次從我身邊走開……」董令皇無法從她口中聽到那三個字,龐大的恐慌頓時狠狠咬住他的心。「我可以給你任何東西,只要你願意開口……只要你不再離開我……」

  向陽感動得猛掉淚,這麼驕傲又強悍的男人,居然願意對她棄械投降到這種地步,她更加不能自私的只考慮到自己。

  拒絕他的愛,萬一她不幸因病死掉,他至少還可以抱著憤怒活得更好,而不是被她拖累,孤獨地活在這世界上。

  經過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向陽心裡第一次有個明確的決定,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保持原本的拜金形象,他們可以在一起,但前提是表面上必須看起來像是一場交易,而非真心深愛著彼此。

  她的愛裡還藏著癌症的威脅,除了愛以外,她什麼都可以給他。

  一旦做出這種選擇,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真的將從此一無所有,因為連嘴巴裡絕不鬆口的愛,其實早在三年前交付了他,至今從未真正取回來過。

  「向陽,答應我?」

  她抬眼望向他,一雙強悍的黑眸正在逼她給予承諾。

  「我永遠都不離開你,除非你把我推開。」向陽抬手,撫上他額頭,心疼他忍得如此辛苦。

  「我愛你。」他一再重申,希望得到回應。

  「我知道。」向陽雙手圈住他粗壯的脖子,雙腳纏上他有力的腰際,開始奮力回應。

  董令皇猛然倒吸口冷氣,不敢相信她居然轉被動為主動,只可惜她的主動維持不了多久,便被他強悍猛暴的挺進一一取代。

  這一夜,他們一次又一次癱垮在彼此懷裡,共享身靈契合的瘋狂饗宴。

  窗外,在冬季拂曉的蒼涼中,飄起不斷飛揚的毛毛細雨。

  見她體力不支地癱軟在胸口,他便用雙臂圈成一個穩固溫暖的堡壘,將她小心翼翼擺放在自己的核心世界裡。

  他的內心終於不再荒涼到空無一物。

  ******

  凌晨,他將她沉靜的睡臉小心翼翼移往柔軟的枕頭,隨手罩上一件睡抱,前往廚房,打算親手烹調她以前最愛吃的早餐。

  雞腿肉加蛋三明治,還要有各式各樣的蔬菜水果,飲料則是營養滿分的現搾果汁一杯,不加糖、不加冰。

  等他打點完整套餐點回到房間時,看見她已經起床,換掉昨晚的睡衣跟睡袍,身著休閒服,坐在鏡台前——數錢?

  「怎麼起來了?」董令皇將餐盤放在沙發前的矮桌上,隨後人跟著在沙發上坐下。

  向陽轉過頭,把那迭鈔票拿在手上,站起身,一面觀察他的反應,一面朝他走去,「我一直很好奇抽屜這迭厚厚的鈔票究竟有多少,所以剛剛起來算了一下。」

  「有多少?」他微微笑開,伸出手,牽住她冰涼的小手湊近唇,輕輕吻了一下,並引領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十九萬七干。」她任由他牽引自己。

  「喔。」他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拿起面前的三明治遞給她。「趁熱吃。」

  「我可以把它們拿走嗎?」向陽沒有拿過他手中的食物,反而對他揮了揮手,中的一迭鈔票。

  董令皇怔了一下,聳聳肩,「它們現在是你的。可以開始吃早餐了嗎?」黑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你做的?」她放下鈔票,開始認真用餐。

  「對,你吃吃看。」他拿起另外一份津津有味地吃起來,見她吃下第一口,便略顯急切地問:「味道怎麼樣?」

  「跟以前一樣。」她滿足地咀嚼著,有點心不在焉地回話。

  然而話一說完,向陽立刻渾身一震,試探眼神飄向他。

  董令皇完全不受影響,微勾的性感嘴角笑得很幸福,又咬下一大口三明治後才開口,「謝謝你剛剛的讚美。」他兩、三下解決掉手中的餐點,抓起果汁飲下一大口,一上一下的喉頭散發出令人屏息的男性魅力。

  「我剛有讚美你?」哪一句露出破綻?

  她困難地嚥了咽,要求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美食上。

  「我聽到了。」他爽朗地笑開。「說我寶刀未老。」

  聞言,她微微楞住,總覺得他說話的方式故意夾帶濃濃的曖昧。

  董令皇垂眸瞥她一眼,從她瞬間酡紅的嬌顏得知,她九成九想到歪的那方面。

  「我哪有。」嚴正否認。

  「咦?昨晚你不是狠狠檢查加親身使用過好幾次,難道你不這樣認為?」他佯裝一臉緊張地問。

  「我們都知道昨晚是怎麼回事。」向陽低下頭,默默吃著令人無比懷念的情人早點。

  她知道,等自己跟他談完昨晚是怎麼回事後,他絕對不可能再親自做早點給她,因為這是屬於愛情的早餐,不是交易來的。

  「你確定?」蓋令皇揚了揚眉。

  「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喝醉了。」她悶悶地說。

  「沒那麼醉。」他小小聲說完,看見她驟然仰起的詫異小臉,隨即尷尬地別開俊顏。

  「所以你是……」她感覺渾身掃過一陣燥熱。

  「故意的。」他轉回頭,對她自信地笑了笑。

  向陽聽了,足足有一分鐘錯愕到說不出話來。

  「我愛你,昨晚我跟你說的話不是玩笑。」

  董令皇邊說邊伸出拇指,溫柔地擦掉沾在她頰邊的麵包屑,湊近自己性感的嘴唇,探出舌頭緩緩舔掉。

  向陽見了,猛然嚥了一下口水。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又跟昨天一樣大得嚇人,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穩定被撩撥的心緒。

  「謝謝你的厚待。」

  「向陽。」陰沉語調裡有不容錯辨的警告。

  「我正想跟你談談這件事。」她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下定決心後的光芒。

  「什麼?」他暫時按兵不動。

  「關於昨晚發生在你我身上的事。」

  「嗯?」他懶洋洋發問。

  「我希望能依照我們之前的協定。」她艱澀地開口。

  「我們之前的協定?」有這種東西?

  她深深吸足一口氣,彷彿這樣可以補足所有欠缺的勇氣,然後開口,「我們可以上床,但你必須付錢。」

  「你要多少?」他眼神平靜,無波的直勾勾盯著她看。「你可以開出一個價碼,讓我一勞永逸把這件事解決掉。」

  她又想玩什麼把戲?

  「不要,我們按次數收費。」

  「你說什麼?」又是這種詭異到家的提議。

  董令皇精明黑眸瞬間瞇起,自從昨晚對她敞開心房後,他首次發現在她身上藏著許多奇怪的矛盾點。

  所有事情都很不對勁,而且明顯直指一個相同的方向,他可以感覺自己曾離這個答案很近。

  還非常不可思議的近……該死!

  她一定有一個他所不知道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深深關切著他的人生,但現在他卻被蒙在鼓裡。

  「就像我手中的這筆錢。」她拍拍手,弄掉手中的麵包屑,拿起剛才被她放到一邊的鈔票。

  「所以你剛才拿的是昨晚的——過夜費?」

  他注意到當自己說到過夜費時,她明明就痛苦地瑟縮了一下。

  她到底想做什麼?

  之前她連一輛機車都不收,還拿那件事大做文章,彷彿他犯了什麼不可赦免的天大錯誤,現在,她卻主動要求拿走一筆錢,這前後矛盾的行為很可疑。

  她又在計劃什麼,離開他嗎?

  為什麼?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還愛著自己,卻一直很掙扎,在許多事情上,她顯得無助又彷徨。

  不管怎麼樣,這一次,他不會就這樣傻傻放她走,要錢,他有,他再也不想相信她那些該死的鬼話。

  她得乖乖待在他身邊,他只有這個要求。

  「是。」她咬牙承認。

  這筆錢她會另外擺放,等到他要她離開的那一天,她會全數歸還。

  「我們要不要訂個清楚的價碼?」董令皇寒眸不閃波紋,一個小小的試探問題測出了她的底。

  「什麼?」換她怔住。

  「我不希望往後我們因為價錢談不攏,發生不必要的事執。」他繼續加重問題的火候。

  「就以每次抽屜裡的錢為主。」她建議。

  「可是每次剩下的數目都不一樣。」他輕鬆反對到底。

  「沒關係。」反正最後都會還他。

  他挑高眉,望向她的眸光充滿探究與危險氣息。

  向陽驚了一下,吶吶開口,「那就每次……十萬好了……」

  董令皇抿緊唇,正打算叫她不要鬧了,他從她飄忽不定的表情知道,她嘴裡說的這些鬼話,根本就不是出自她的真心。

  兩人四目相交,他強勢銳利的探視令她幾乎快招架不住,她試著不著痕跡別開眼,卻被他一掌扣住下巴轉回來。

  突然,門鈴聲催魂似的猛響個不停。

  「我去開門。」向陽頓時大大鬆了口氣,從他身邊飛快跑開。

  「向陽。」他叫了她,但她沒有回頭,他冷沉著嗓音宣告,「這件事,我們還沒談完。」

  看著她快速逃離的背影,耳邊又有救火隊般按個沒停的門鈴,瞬間令他大為火光!

  「該死!」

  他從窗戶看見在大門用力揮手的男人,那不是別人,是傑鵬,這三年來特別愛來騷擾他的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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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1: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向陽走到大門邊,才一開門,傑鵬立刻給她一個大熊式的擁抱,這是他們在醫院時培養出來的習慣,用意在於給予正處於低潮的朋友一點溫暖。

  鬆開懷抱,她下意識微微仰頭看向董令皇所在的窗口,正好瞧見他繃著表情轉身離開的模樣。

  「跟他說了沒?」傑鵬貼在她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她搖搖頭,看向他,「我不想告訴他我得癌症的事,也請你不要跟他說。」

  「為什麼?我不懂。」

  向陽微笑著聳聳肩,領他走向屋裡。「最近工作剛告一段落?」否則以他時常忙到瘋掉的情況來看,怎麼可能有時間回家鄉。

  傑鵬跟在她身後,鍥而不捨扯回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向陽,我是特地為了你的事情回來,周媽媽跟我說你來應徵令皇的管家。」

  「周媽媽。」她小聲咕嚨。

  以這裡散發八卦的速度,這一次已經算很慢了。

  傑鵬拉住她的手,逼她面對,「向陽,你知道我原本是怎麼想的嗎?只要你告訴他,他也諒解,你們現在已恢復情侶身份。」

  「我也曾經這樣想過。」她微笑。

  「曾經?」傑鵬抓住關鍵字,大大皺起眉頭。

  「我愛他,可是當初為了推開他,我說了很重的話,導致我們三年後第一次在周媽媽的店裡看到對方時,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很快就把車開走後來……我一直在找適當的機會想要告訴他,可是這中間又發生了很多事。」

  「向陽,這三年來你知道他是怎麼過的嗎?你以為他能爬到現在的高度只是純粹走運?他工作起來那不要命的拚勁,你看了包準會被他嚇到。」傑鵬始終支持他們復合。

  三年來,他不斷在這兩人耳邊洗腦,現在看來一點功效也沒有。

  那麼相愛的兩個人,卻都因為太為對方著想而錯過彼此,現在她終於忍過病魔的煎熬,重新站起來,他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向陽雖然沒有陪在董令皇身邊,卻可以想像得出他瘋狂投入工作的模樣,那是自我麻痺的一種。

  「傑鵬,前一陣子我又吐了。」她露出疲憊的模樣。「我很清楚要勇於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但是一旦真的面對他,我又馬上變得懦弱膽小,害怕可能又要用盡全力推開他第二次。」

  「所以你寧願放棄自己的幸福?」傑鵬不可思議地問。

  「不是放棄,而是為了保住我的幸福。」向陽將手放在門把上,回頭看向傑鵬,彷彿在問「你準備好了嗎」。

  傑鵬想了一下,才弄懂她話裡的意思。

  對向陽來說,幸福不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是董令皇可以活得很開心。

  門開了,董令皇先深深看她一眼,才轉身與好友擊掌、打招呼。

  「設計稿的進度如何?」傑鵬率先問。

  董令皇冷冷挑眉,「你是你們公司派來的間諜?」

  聞言,傑鵬爽朗地仰頭大笑。

  「我去煮午餐。」向陽打算把空間留給他們。

  「別忙,傑鵬也是你的朋友。」

  董令皇一掌扣住她手腕,雙眸緊緊轍著她眼眶底下淡淡的陰影,那是他昨晚的傑作。

  「對呀,向陽寶貝,別對我這麼無情嘛,中午我們去吃餐廳就好了,反正這傢伙現在賺錢就像把水龍頭打開一樣容易。」傑鵬跳出來幫腔。

  「兩位先生,我現在是管家,記得嗎?」她提醒他們,自己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你們先聊,我們等吃飯時再一起聊。」

  說完,她朝傑鵬投去一記眼神,要他別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訴董令皇,傑鵬寬肩一聳,表示「尊重你」,但微微皺起的眉頭清楚顯示不贊同。

  看他們在自己面前眉來眼去,董令皇沉下臉,心情瞬間跌落谷底,不禁瞇細黑眸,更嗅出他們的互動有點古怪。

  午餐時間,向陽秀出好幾道拿手好菜。

  「向陽,你真是越來越賢慧了,我可以把你娶回家嗎?」傑鵬走到她身邊,很哥兒們的一手搭在她肩上。

  向陽眉一皺,正想叫他別鬧了,沒想到有人動作比她更快。

  「這些菜我也會做,你也要把我娶回家嗎?」董令皇懶洋洋的脫了好友一眼,間接替她擋下一劍。

  「抱歉,同性相斥,我鄭重拒絕你的提議。」傑鵬抬高下巴,一臉不容人侵犯地看回去。

  就像回到大學時代,向陽突然感到無比舒心。

  「既然你們對這件事都沒有共識,要不要先生下來吃飯?」向陽揚聲取笑。

  董令皇深深凝望她的笑顏一眼,隨後轉開視線。

  自從她住進這裡後,這是第幾次露出這麼輕鬆的微笑?

  想起向陽曾說過,她心裡一直有個人,原本他完全不信,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傑鵬似乎一直跟她有聯絡,再加上眼前兩人親密互動,莫非她之前說的那個人就是傑鵬?

  霎時,他感覺胸口猛然一擇,疼痛逐漸在體內蔓延開來。

  「也好。」傑鵬大方落坐,不動筷,視線在他們身上流轉。

  「一起坐下來?」董令皇沒動作,專注望著她提議。

  「好,謝謝。」向陽微微一笑。

  「哇,不會吧,你們之間一直都這麼客氣喔?」傑鵬驚呼。

  話剛說出口,傑鵬先挨了向陽一記泠冷的警告,很快的,又是另外一波攻擊——

  「傑鵬。」董令皇揚聲警告。

  「我們現在是僱傭關係。」她加強董令皇發出警告的原因。

  「那又怎樣?」傑鵬冷哼。「你們曾經是情人。」

  他們曾是令人稱羨的情侶檔,分手後,他不相信他們真的可以把彼此之間切割得這麼清楚。

  聞言,董令皇不悅地抿緊唇,他不喜歡傑鵬口中的「曾經」,彷彿暗示他們不會再發展成情人關係。

  「傑鵬,你吃看看這道搾菜炒肉絲。」向陽對他微笑,往他碗裡夾了一大筷子的菜餚,暗示他多吃少說。

  「曾經是情人,不代表就不可能再成為情人。」董令皇寒眸望著他們之間親密的互動,冷冷揚聲。

  兩人一聽,同時楞了一秒,向陽馬上被嘴裡的食物嗆得咳出來,至於傑鵬則霍然大笑開來。

  「就等你這句話!」傑鵬火上添油補了一句,故意挑釁。

  這局棋,將董令皇的幸福排在自己之前的向陽,已經走進死胡同,如果他想讓這盤棋重新動起來,他很清楚,關鍵在董令皇身上。

  只有激得董令皇產生嫉妒,進而發現自己的心意,主動追向陽,這局棋才有可能繼續進行。

  傑鵬精煉眸子快速閃過一抹算計,隨即被他隱藏在無害的笑容底下。

  「什麼意思?」董令皇帶點火氣揚眉。

  「向陽是個好女孩。」傑鵬無懼地迎向好友炯亮的眼神。

  向陽看看臉色烏黑的董令皇,又看看傑鵬挑釁的模樣,實在搞不懂情況怎麼會變得如此詭異,連忙出聲安撫,「紅燒魚也很不錯,你們要不要吃吃看……」

  兩個男人聞聲無人動作,也沒有說話,只是專注地瞪著對方。

  「如果有必要,我會出手把她搶過來。」傑鵬知道自己必須下猛藥,否則依照他們的進度,想喝這杯喜酒恐怕還有得等。

  「傑鵬?!」向陽驚呼。

  傑鵬今天是吃錯什麼藥?

  「別以為你辦得到。」董令皇咬牙冷哼。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傑鵬說得很隨性,但態度卻驚人的認真。

  面對好友的刺激,董令皇表面力持鎮定,內心早已一片慌亂。原來向陽之前提過的那個人,居然真的是傑鵬?

  「向陽,吃完飯去睡個午覺,昨晚你幾乎沒什麼睡。」董令皇裝出懶得理會好友的刺激,直接轉而面對向陽。

  聞言,她差點當場昏倒。

  只需看傑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聽懂了董令皇話裡的暗示,一瞬間,她立刻羞紅了雙頰。

  「我還要洗碗……」她只想歎氣。

  不管他們正在玩什麼遊戲,還是互相較什麼勁,她只希望三個人可以坐下來好好敘個舊。

  「交給他吧。」董令皇冷冷瞥了眼好友。

  「他是客人!」向陽詫異地睜大雙眸。

  「基本上,他不算客人。」

  董令皇心生一計,把傑鵬騙去洗碗,他就有時間跟她繼續兩人未完的談話,而且他還有件事要問她。

  「那我是什麼?」傑鵬好奇地問。

  「自己人。」董令皇冷冷撇唇。

  「噢!這個我接受,向陽,你沒把廚房弄得很亂吧?」

  傑鵬的妥協讓向陽吃驚地張大了嘴。「你其實沒有必要……」向陽直覺想拒絕。

  她很混亂,不知道這兩個大男人又怎麼了,居然像大男孩似的互鬧起來。

  「就這麼一點髒碗盤,怕了?」董令皇粗魯截斷她的話,轉而向傑鵬說道。

  「誰說我怕了?洗就洗。」傑鵬自信地笑開,但開出了奇怪的條件,「不過,晚上你要放向陽假。」

  「做什麼?」董令皇危險地瞇細眼眸。

  「我想帶她去個朋友聚會,放鬆一下心情。」傑鵬說得很理所當然。

  「傑鵬,我的工作沒有休假。」看見董令皇沉下臉,向陽覺得自己有必要跳出來解釋一下。

  「不會吧,令皇,你居然是這種刻薄的老闆?」傑鵬輕哼,繼續用力抹黑自己的好兄弟。

  為了他們的幸福,他黑臉扮得十分徹底吶。

  「不是這樣……」向陽焦心地皺起眉頭,試圖化解誤會。

  「放她假可以,不過說到朋友聚會,不如我們去喝酒吧,好久沒一起喝酒聊天了。」董令皇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想看傑鵬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可以啊,不過你要幫我擦碗。」

  董令皇挑挑眉,沒有拒絕。

  「還有,如果要喝酒的話我知道有間店不錯,可必須結伴同行,我的伴是向陽,你必須另外約個伴。」傑鵬嘴角露出奸計得逞的壞笑。

  「可以。」董令皇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好,說定了。」

  向陽看著他們身後火山大爆發的景象,不禁歎了口氣。

  一想到要喝酒,她的胃已經出現可怕的燒灼感。

  ****** 

  多虧有傑鵬的提議,向陽已經忍不住偷偷瞪他好幾次。

  「嘿,我又沒惹你。」傑鵬抗議。

  黑亮的帥氣跑車在道路上快速奔馳,一路朝台北知名夜店狂飆,董令皇的車就緊跟在他們前後。

  一場無形的競爭,在夜晚寬廣的道路上危險展開。

  「你們這是在幹麼?」向陽沒好氣地問,耳邊狂放的引擎聲像獸性動物那野蠻的怒吼聲。

  空曠街道上,流暢地瞬間劃過一黑一白兩輛囂張狂傲的昂貴跑車。

  傑鵬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嘴角帶笑地回答,「測試引擎極限?」他編出一個藉口,不曉得她肯不肯賞光接受?

  「別鬧了,你們以為還在念大學嗎?」她快被他們氣死了。

  下午睡個覺醒來,才稍微整理一下下了樓,就直接被傑鵬拉進他車裡,在經過董令皇身邊時,他緊繃、陰鬱的俊顏令她不寒而慄。

  「可能沒那麼小。」傑鵬咧嘴一笑,樂壞了的得意表情展露無遺。「不過還在血氣方剛的年紀。」

  「血氣方剛就一定要拿生命開玩笑?」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一點。

  「放心,我們沒有真的起衝突。」他保證。

  在一個轉彎,董令皇時尚感十足的車催緊油門,迅捷飆過他們衝向前,當他們錯身而過時,她看見他左手輕放在車窗上,單用右手操盤,兩眼平視前方,這模樣令她心跳瞬間瘋狂加速。

  「所以你們現在是……」她問。

  「我承認,是我在鬧他。」傑鵬寬肩一聳,自行招供。

  「你為什……」她不懂。

  老同學好久不見,難道就不能單純吃個飯、聊聊天就好?

  「向陽,他愛你,難道你看不出來?」

  他就是看不慣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明天的事留給明天去煩惱,除了當下這一刻,其他什麼都是屁!

  「我知道。」他昨晚也跟她說了,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更怕,怕老天爺又點燃她身體裡的炸彈時,他要怎麼辦?

  「你知道嗎,我覺得他寧願陪你面對,也不願被你拋在腦後。」傑鵬乾脆把話說出口。

  「這點我也知道,可萬一要是……」向陽深吸口氣,無法不往最糟的情況去設想。「我死了呢?」

  「向陽。」他歎氣。

  「讓他恨我,總比被獨自留下、守著悲傷好吧。」她雙眼追隨著董令皇那順暢的車身流線,一時間,竟有些迷亂。

  狂飆車速的引擎低吼迴盪在她腦海裡,緊緊抓住她每一個呼吸。

  傑鵬原想再說些什麼,卻悄悄靜聲了。

  她知不知道,當她專注望著他的時候,整個人閃閃發亮著。

  他們很快抵達店門口,將車鑰匙交給服務人員,而後就見三個高佻模特兒早已等在門口,董令皇一現身,對方立刻像只花蝴蝶似的飛撲而來。

  四個人,一個包廂。

  做過一點簡短介紹,向陽知道對方的名字是Ava。

  Ava先邀董令皇跳舞,他壓低音量泠冷拒絕,而傑鵬先幫她點了一些菜,因為知道她胃不好,便要她先吃一點。

  四個人之間總被一股詭異的沉默包圍,直到Ava找人拿來好幾瓶酒,四個杯子,建議大家划拳喝酒,氣氛才有些緩和。

  向陽原想拒絕,未料Ava馬上粘到她身邊,央求她一起玩,迫不得已她答應了,卻立刻換來在場兩個男人的冷瞪。

  一個想起她前不久才吐得死去活來,另一個則知道她的身體狀況。

  於是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試著拒絕,「可是我不會玩拳,所以還是……」

  「沒關係,要不我們數只好不好?」Ava滿臉興奮地提議,看向向陽的視線裡有著絕對的堅持。

  向陽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答應。

  董令皇原想代替她出聲拒絕,傑鵬卻在這時突然貼近向陽耳邊說話,只見她搖了搖頭,好像說了一句沒關係。

  他們之間親密的互動瞬間燒灼他的眼,一股猛烈怒意密實地包裹住他所有思緒。

  「傑鵬,不過玩個小遊戲,有必要搞得這麼緊張兮兮嗎?」董令皇悶著臉,語氣略帶嘲諷。

  「我是沒差。」傑鵬聞言,肩頭輕鬆一聳,語帶弦外之音地暗示著,「不過,向陽的身體好像不是很好。」

  他很清楚,董令皇如果知道向陽的身體狀況,一定會恨死自己現在充滿挑釁的宣戰。

  經過好友的提醒,董令皇馬上又想起前一陣子她嘔吐的模樣,頓時,一雙好看的眉微蹙起來。

  第一輪,向陽馬上就輸了。

  她才拿起酒,卻被董令皇一手扣住拿酒杯的手腕。

  「剛才只是示範。」這是他的解釋。

  向陽緩緩露出一抹微笑,輕輕撥開他的手,說了一句,「願賭服輸。」

  她仰頭,一口就把杯裡的酒飲盡。

  傑鵬暗叫不妙,便在向陽輸了第二次時,一手搶過她的酒杯快速飲下。

  這替她擋酒的舉動徹底惹火慢了一步的董令皇。「你這是幹什麼?」董令皇冷下臉。

  「幫我的女伴擋酒。」傑鵬察覺到好友狂烈的佔有慾,隨即好心情地笑開。

  「這是遊戲規則?」董令皇冷哼。

  「不算是,只是我個人有體貼女伴的習慣,尤其這個人又是向陽。」

  傑鵬揚嘴輕鬆一笑,一手甚至有意無意搭上向陽的肩膀,看得董令皇雙眼直冒火。

  「傑鵬。」向陽出聲警告。

  她很清楚傑鵬那句「尤其這個人又是向陽」,指的是她的胃,但董令皇不知道,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誤會了。

  濃濃的火藥味頓時瀰漫整個包廂,在手邊幾瓶酒喝完後,董令皇又叫人送進好幾瓶更烈的酒。

  「不介意喝點高濃度的吧?」董令皇問得挑釁。

  「老朋友難得相聚,我怎麼會介意。」傑鵬微笑著,照單全收。

  向陽幾度想阻止他們越來越誇張的拚酒,卻只換來董文字皇不悅的冷瞪,還有傑鵬要她少安勿躁的眼神暗示。

  隨著身邊的空酒瓶越來越多,向陽無奈的歎氣聲也漸趨頻繁。

  Ava藉著半醉的酒意,塗著豆蓮的鮮紅手指大膽撞上董令皇胸膛,軟聲撒嬌央求他為自己喝掉幾杯罰酒。

  董令皇總是冷冷看向陽一眼後,才將酒喝掉。

  飲畢,Ava還會藉機窩進他懷裡道謝,校好,身材有意無意輕輕觸碰他偉岸軀體。

  「抱歉,我去一下廁所。」向陽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忍受更多,倏地站起身,朝其餘三人露出一抹微笑後離開包廂。

  她在廁所裡待了很久,部分是為了處理自己的心情,另一部分則是為了放鬆自己,任憑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果然還是不行,剛才那杯酒,她喝得太快又太猛,整個胃部傳來燒灼的感覺,像在嚴正的抗議。

  好不容易整頓好自己的身心狀況,一踏出廁所,立刻被人一手用力扣住手腕,往後一扯,瞬間置身於幽暗無人的角落。

  向陽心驚地張口打算呼救,卻在看見那張熟悉的烏黑俊容後悄然噤聲。

  「你嚇到我了。」她仰首凝望他不悅的神色。

  董令皇抿唇,冷冷啾著她看,不發一語。

  向陽等了一會兒,發覺他並不打算開口說話,她垂下眸子,「如果沒事要說,我想先回包廂。」

  「我們今天早上還有事情沒討論完。」他冷嗓揚聲。

  她詰異地抬頭看向他,「不是談好一次十萬?」

  聽見她的話,董令皇表情猛然一窒,整個人頓時變得極度危險又價恕。

  「你現在腦子是清醒的嗎?」他咬牙低問。

  「再清醒不過了。」她面無表情。

  「所以你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陰冷噪音充滿令人心驚膽顫的怒氣。

  「對。」向陽別開眼。儘管如此,她仍能感受到從他身上並發而出的強大怒音心。

  「向陽,如果我願意提供你更好的保障呢?」他眼神一閃,突兀地開口。

  「更好的保障?」什麼意思?

  她猛然抬眼,困惑地望向他,卻瞬間被他眼底強悍的力道鎖住視線。

  「結婚。」董令皇緊盯她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唯恐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向陽心臟猛然一縮。「你不要亂開玩笑。」聽他親口說出這兩個字,她心底掀起一股強烈震盪的波濤。

  她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恐怕試探的成分居多吧?

  「是不是在開玩笑我自己知道,畢竟一旦結婚,你可以大方共享我全部的財產。」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是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他想娶她的念頭,其實早在兩人還在交往時,就已經深深思考過。

  儘管,知道現在的她可能只愛他的錢,他也無從選擇,他需要她來幫他趕走生命裡空洞到嚇人的寂寞。

  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

  「我不可能跟你結婚。」向陽深吸口氣後,篤定地開口。

  「為什麼?」他被她斬釘截鐵的拒絕勾出滿腔怒火。

  她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只是要錢,結婚後,她大可以理所當然地使用他所有的財產,這樣一勞永逸的方法,她為什麼要拒絕?

  或者,是因為她在乎的根本不是什麼見鬼的錢?

  「因為我不想被婚姻綁住。」她隨口丟出一個爛借口。

  「我不會限制你什麼。」他提出保證。

  「謝謝你的厚愛,但你其實不用這樣。」向陽舉起右手,溫柔地愛撫著他繃緊的俊顏。

  「不用怎樣?」他渾身肌肉瞬間繃得死緊。

  「試著給我承諾。」她故意對他狐媚地笑了一下。「事實上,我比較偏好拿錢辦事的方式,這樣就算兩個人發生親密關係,也不會顯得太過糾纏不清。」

  聞言,董令皇咬牙,雙掌牢牢扣住她肩膀,將她身子往後猛,刀一推,立刻將她緊緊困在牆面與自己的身體之間。

  她吃痛地悶哼了一聲。「你——」被他突兀的動作嚇到,她的水眸瞬間閃過一抹恐慌。

  「不是說給錢就可以了?」他譏誦地掀唇,故意貼近她耳畔,勾引似的在她敏感耳際緩緩吐氣。

  「傑鵬在等。」她想推開他,他卻不退讓,結果她反而被他精壯的身軀壓得更加密實。

  「讓他等。」他吻上她的唇,逐步往下,麻癢的在她脖子上流連,落下一個個充滿情慾的咬吻。

  「你的女伴怎麼辦?」向陽嬌喘著氣,試圖拉回他最後的一絲理智。

  「與其關心她,你不如好好關心自己的『生意』。」董令皇一面說,一面伸手探向她最敏感的粉色核心恣意挑弄。

  「不——」她試著推開他。

  「為什麼不?」董令皇諷刺地冷哼。「你不要婚姻,只要錢,這點我接受,不管你要多少錢我都奉陪,但沒有尊嚴,你懂嗎?」

  他沒有因為她說不就減緩進攻速度,相反的,他反而變本加厲挑弄她幾乎快癱軟的身子。

  「不要在這裡……」向陽嗚咽地哀求。

  雖然這是她早已下定決心的選擇,但看見剛才不小心往他們這裡瞧了一眼的男人,臉上出現噁心又充滿淫意的眼神時,她忍不住作嘔。

  董令皇沒有理會她的哀求,深吻進她胸口,在她身上製造出一波波猛烈的顫慄。

  突然,大掌猛力一扯,她微微瞠大水眸,頓時感覺下體一涼。

  被深沉怒氣與火燙慾望層層包圍,董令皇不斷在她身上點燃慾火,直到一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他手臂上,他才猛然抬眼探向她。

  向陽梨花帶淚的駝紅臉龐,輕易勾起他滿腔不捨,瞬間,他停止所有動作,只是將她安穩地困在自己懷裡。

  「為什麼哭?」他全身肌肉糾結,正使出全力壓抑體內猛暴的慾望,以粗嘎的低沉嗓音詢問。

  向陽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

  她沒有辦法跟他說,她覺得自己好廉價,更無法跟他坦承,他那句「沒有尊嚴」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那句話,代表往後他對她只有慾望宣洩,沒有溫情、沒有尊重,只要他有需要,她就必須配合,然後她從他身上拿走一筆錢作為補償。

  「拜託你,不要在這裡……」她垂下頭,晶瑩淚珠不斷滑出眼角。

  董令皇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忽視她的請求,但最終還是輸給了她的眼淚,他不甘地低吼了一聲,立即脫下外套罩住她。

  這下她高興了吧?

  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單憑她的女性魅力就讓向來瀟灑的傑鵬跳出來為她擋酒,連他也在她的眼淚攻勢下,乖乖舉白旗投降。

  向陽感覺他緊緊扣住自己的肩頭,牢牢將她擁進懷裡,失去方向感的她,只能任由他半抱半推的往前移動。

  「傑鵬,是我,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聽見他講手機的粗啞嗓音,一想到傑鵬一定猜到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立刻臉紅心跳起來。

  不曉得傑鵬說了什麼,只見他皺了一下眉頭後,點頭答應。

  董令皇三兩下結束通話後,低下頭,便看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他冷著臉,帶著惡意開口,「如果在你心裡的那個人是傑鵬,我勸你最好早點死了這條心。」他難掩胸口強烈的嫉妒。

  思及剛才好友替她擋酒的慇勤體貼,董令皇臉色不免陰沉了幾分,又想到剛才好友在電話裡說擔心她的安危,已經替他們找來代理司機幫他開車,心情便再也好不起來。

  好友居然連這點都想到了,難道他們……

  向陽不解地看向他。他到底在說什麼?

  董令皇別開視線,握著她肩頭的力道逐漸加重,「別對我擺出這副無辜的模樣,傑鵬不會笨到猜不出我們提早離開的原因。」

  聞言,向陽狠狠倒抽口泠氣。「你是故意的?」

  面對她的質問,他沒有費事解釋,只是泠冷瞥她一眼,繼續扣緊她肩膀往門外大步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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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2: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那傢伙居然又來了!

  董令皇站在二樓書房,瞇細黑眸,冷眼看著向陽走到大門前,替傑鵬開門,而他一見面便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後還送上一大束礙眼的鮮花。

  連續三個星期,每到星期六,傑鵬必定跑來這裡報到,比他大學時代上課還認真。

  這傢伙到底想幹麼?追她?

  移開視線,董令皇回到工作桌前,完成剩餘的一點工作,半小時後,他一下樓,就聽見他們那迴盪在客廳裡、悠揚卻又刺耳的笑聲。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硬幣居然就這樣不見了?」

  是她開懷的聲音。

  董令皇胸口不免泛起一陣酸味。

  為什麼面對他時,她始終無法像現在一樣笑得輕鬆又自然?

  「因為這是魔術,把東西變不見是很正常的事。」

  聽見傑鵬吹噓的語氣,董令皇冷不防挑了下眉頭。

  向陽沒好氣地笑道:「最好是。」

  「本來就是。」傑鵬笑得燦爛,聳聳肩,飄移的視線正好瞧見剛下樓的董令皇正冷著表情看向自己,不禁暗笑。

  「最近這麼閒?」

  董令皇發現,只要自己出現,她嘴邊的微笑便會緩緩斂去,沒來由的,他被一股強烈的無力感緊緊包圍。

  他該拿她怎麼辦?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仔細觀察下來,他知道她愛著自己,卻好像害怕彼此太過親密似的,總是拿一些荒謬的理由來當借口插入兩人之間,想藉此隔開他們的愛,按次收費是其一,拒絕婚姻是其二。

  他每晚熱切地擁她入睡,隔天,則得忍著心痛看她認真數錢的模樣,彷彿他們之間再單純不過,只是一場場交易堆迭起來的關係。

  而他問過她了。

  在他們重逢後第一次發生關係時,他就注意到了,她身上有道看起來很突兀的疤痕。

  他問她原因,她楞了一下,說是發生車禍時被玻璃碎片劃傷,因為傷及部分內臟,所以醫生便在那裡動刀。

  本來他不太相信,後來聽她又說,那段時間傑鵬也住院,同樣也是因為發生車禍,所以他們才會又重逢。

  他知道傑鵬曾經出過車禍,時間剛好跟她說的不謀而合。

  所以,她跟傑鵬之間的感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發酵的,是嗎?

  傑鵬好脾氣地笑了笑,好友隱藏情緒的本事還是那麼好,換作是他,早就黑著臉把人轟出去。

  「其實就那樣。」傑鵬迂迴的回答。

  「哪樣?」董令皇冷語提問,挑在他們對面的沙發落坐。

  「工作、下班、賺錢、花錢。」傑鵬一臉心酸地說。

  「沒跟女人約會?」董令皇嘴角勾出一抹迷人微笑。

  「你怎麼知道沒有?」傑鵬把話問得挑釁,眼神還故意有意無意往向陽瞄了一眼。

  瞬間,董令皇沉下俊顏。

  「你們聊,我差不多該去煮午餐了。」見狀,向陽匆匆站起身表示。

  「今天一起出去吃不好嗎?我請客。天天煮飯是件很辛苦的事。」傑鵬伸出一手,輕輕扣住她的手腕。

  向陽下意識看了眼董令皇,發現他果然不高興了。

  「不用麻……」她話還沒說完,立即被人截斷。

  「這是她現在的工作。」董令皇冷冷發聲,黑眸陰沉地注視著她被扣住的手腕,滿腔不悅瞬間改變整個氛圍。

  「令皇,你非要這樣不可?」傑鵬真想直接敲開好友的腦袋檢查一下,看看裡頭到底塞了什麼鬼東西?

  這段日子,他用盡各種辦法刺激他,結果他居然一點也沒有改變,更別說採取行動了。

  董令皇不發一語,隱怒雙眸直盯著她轉開的眼。

  「如果你堅持讓向陽這麼累,將來你一定會後悔死。」傑鵬簡直快拿這對小情人沒轍。

  一個總是為對方著想,另一個則是被過去的傷痕遮瞎了眼。

  「傑鵬?!」向陽驚呼,生怕他把自己生病的事說出來。

  「什麼意思?」董令皇眼神一閃。

  「你自己不會看?」傑鵬沒好氣的怒哼。

  「說清楚!」董令皇咬牙命令。

  「別老把自己定位成受害者,睜開眼睛看看你愛的人吧,這又不會要你的命,你向來敏銳的觀察力究竟跑哪去了?」傑鵬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冷悍。「還有,她身體從小就不太好,你確定要繼續這樣下去?」

  董令皇俊顏冰封,冷測寒眸凌厲地逼向好友,「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我想怎麼做,自己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你確定?」傑鵬真想朝他揮拳,看看他會不會稍微清醒一點。

  「傑鵬。」向陽對他搖搖頭,用眼神懇求他不要再刺激董令皇。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根本不關董令皇的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董令皇火氣上揚,受夠他們在自己面前表演眉目傳情的戲碼。

  傑鵬卡在他們之間左右為難,末了,他突兀地站起身,泠冷丟下幾句,「你好自為之,別再讓她太過勞累,否則後悔莫及的人絕對會是你!」隨即大步離開。

  向陽追著他出去,隔了許久才回到屋子裡,一進門,便猛然對上董令皇憤怒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你只是我的管家,我花錢請你來,不是為了讓你跟老朋友敘舊加說笑,清楚嗎?」

  「我知道,我現在就去準備午餐。」向陽垂下目光,試圖閃避他黑眸裡飛揚的怒氣與冷酷。

  「最近你多久清一次地板?」他出聲刁難。

  向陽震了一下,心裡馬上知道傑鵬那番話對他造成反效果了。

  「兩天。」她抬眼看向他。

  「不夠。」他冷冷發聲。

  現在她終於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深吸口氣後,她聽見自己說:「好,以後我每天掃、拖各一次。」向陽承諾。

  董令皇一怔,驚覺自己做了錯事。

  這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是氣她和傑鵬太親密,一時口不擇言,又因她疏遠的語氣更加氣惱,才賭氣要加重她的工作量。

  但他剛就注意到她一臉疲憊,心疼不已,怎可能真要她如此勞累,折磨她也折磨自己?思及此他看向她的眼神頓時充滿濃濃的懊悔。

  「如果你不反對,我打算每天把家裡都打掃一遍,前門跟後門的小花園也需要再添加一些植物。」她順著他的話尾,不斷追加每天的工作項目。「還有地下室的小倉庫也應該整理一下。」

  如果因為她做了這些事,可以讓他心裡舒坦一點,那有何不可?

  她到這裡來的目的,原本就是打算補償他,不是嗎?

  「小倉庫跟花園就不用了,別忘了你還要幫我準備三餐。」他試著刪掉她自行加重的工作內容。

  「請『您』放心,我會自己找時間。」她的態度很堅決。

  「我說不用就不用!」董令皇霸氣地低吼,黑眸緊緊鎖住她該死的倔強水眸。

  「你打算怎麼擠出時間工作,那是你的事,但是體力呢?」

  「什麼?」她怔住,感覺體內一股股熱氣開始往上冒,蒸紅了嫩白的雙頰。

  他嘴角泛起冷笑,迫近她,一掌強勢地捏住她下巴,性感薄唇幾乎快貼上她嫣紅唇瓣,低聲警告,「你想怎麼整自己隨你高興,我懶得管,但請務必記住一點——」

  他故意停頓,炯然深沉的黑眸專注地緊盯著她,直到她因他眼底濃烈的性暗示輕輕顫抖了一下,他才滿意地輕笑,貼在她耳邊租啞地低喃。

  「晚上的我……可沒那麼好打發。」

  ****** 

  董令皇氣沖沖扔下筆,心緒煩亂,直覺想將她直接抓上樓,命令她好好睡上一覺。

  他多久沒碰她了?

  每晚用餐時,看見她日益疲憊的模樣,他的胸口便會猛然揪緊,最近更誇張,有一次被他發現,她居然洗碗盤洗到一半就開始打瞌睡。

  還有一件更怪的事,最近她好像老是吃壞東西,動不動就看見她用手捧著腹部,微微壁眉的模樣總讓他跟著皺眉擔憂。

  他照樣每晚把她叫進房裡,目的在確認她有按時睡覺,除了單純摟著她睡,什麼事也沒做。

  每晚看她帶著困惑入睡,他則被自己體內勃發的慾望凌遲折磨。

  有一晚,他徹底失控了,狠狠要了她幾回,直到清晨才放幾度癱軟的她入眠,未料,她依舊準時起床準備餐點、打掃。

  自那晚起,他便再也沒有碰過她。

  「董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室內通訊傳來她溫軟的嗓音。

  他深深皺起眉頭。她應該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對待、仔細呵疼,而不是做牛做馬、任勞任怨。

  董令皇下樓,用餐用到一半時,終於忍不住重重放下餐具,筆直視線猛盯著她。「你還要鬧多久才甘心?」

  向陽沒有假裝聽不懂,只是選擇沉默以對,將剛做好的炸天婦羅放到他面前,不料,餐盤一上桌,他猛掌一扣,使勁一扯,她就這樣無預警地跌入他懷裡。

  「你……」她忍不住驚呼。

  「你照過鏡子了沒?」他一手托住她背部,一手蠻橫地壓制住臀部,將她女性的柔軟抵住自己強硬的雄偉。

  「我沒事。」向陽伸出雙手平貼在他胸膛上,試圖抵抗。

  「沒事?」他冷哼。「若你這樣叫沒事,那全天下的人都是健康寶寶。」

  「快放開我,我要把湯拿過來。」她在他懷裡扭動,企圖掙脫他今晚異常煩躁的擁抱。

  「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你好像特別喜歡折磨我,對吧?」董令皇修長有力的指尖正富於技巧地按捏她的背部與豐臀。

  「我沒有。」向陽弄不清他意欲為何,只能努力壓抑幾度差點逸出口的嬌喘呻盼。

  「沒有?」董令皇譏諂地扯唇,停下所有愛撫動作。「如果沒有,你憑什麼殘忍地提出分手後,又出現在我面前?嗯?」

  「我……」她欲言又止,有口難言。

  「如果沒有,你又為什麼全面攻佔我的生活,甚至不反對我夜夜找你尋歡,卻永遠不把我最想要的東西給我!」他受夠了他們之間只有金錢、受雇的關係,卻唯獨沒有真情真愛。

  外人看來也許會以為他過得極度自由又極意,但他自己清楚,這種只有肉體火燙內心卻冰涼的關係,早已經把他逼向崩潰邊緣。

  他愛她,一直都深深愛著她啊!

  可他不懂,她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在他表示愛意之後,居然宣稱只想拿錢跟他發生關係?

  如果她的興趣是狠狠折磨他,那恭喜她,她做得十分徹底,而且絕對沒有人可以贏過她。

  她把自己送到他面前,在他以為終於不用再被孤獨啃噬時,才錯愕地發現——

  她趕走了圍繞在他身邊的孤獨感,卻將巨大的空洞裝進他心坎,令他飽嘗足以逼瘋人的折磨!

  「我沒有。」她想忍住眼淚卻未能如意,晶透圓亮的淚珠不斷滑出眼角,紛紛崩落在兩人之間。

  「你有!」董令皇壓抑許久的怒氣瞬間爆炸開來,緊緊扣住她雙肩猛烈搖晃。

  「該死的你有!」

  「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聞言,他緊緊閉上眼睛,企圖努力調勻體內勃發的憤怒。

  世界上唯一會反過頭攻擊自己的強大憤怒,便是面對真心愛上的人,卻無法得到她時,那種痛楚難以言喻,且充滿令人沮喪的無力感。

  董令皇推開她,站起身,漠視她眼底的脆弱,冷嗓揚聲,「知道我最不需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她搖搖頭,原想張口說話,卻只是搖下更多的眼淚。

  見狀,他警告自己得硬下心腸,不應被她的眼淚影響判斷力。

  董令皇突然用拇指與食指粗暴地捏緊她下巴,落下充滿惡意的激情狂吻,惹得她嬌喘不已,幾乎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腳步。

  「我最不希罕的,就是你廉價的道歉。」

  一句話,如同一記強力冷箭,筆直射進她心窩。

  看著他抓起車鑰匙,頭也不困地轉身離去,向陽一顆心瞬間跌進深不見底的黑獄裡,全身止不住地發冷與顫抖。

  她想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雖然她打著想補償他的旗幟,前來應徵管家的工作,但她最後還是傷害了他,對嗎?

  如果她就此消失,對他而言,是不是更好一點?

  她就這樣呆呆站在餐廳裡,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門鈴聲響起,她微微震了一下,隨即回神,快步走到大門前,以為是他回來了。

  「向陽,發生了什麼事?」傑鵬一看見她,詫異與憤怒同時在他眼底展現。

  「你的臉色好差。」

  「沒什麼的。」向陽勉強露出一抹微笑。

  「那傢伙呢?」傑鵬怒氣騰騰地問:「他怎麼忍心看你變成這樣子?」

  董令皇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居然無可救藥到這種地步!前陣子他都已經把話講得這麼白,原本以為今天晃過來看看,說不定可以聽到他們的好消息,結果反而看到向陽一臉慘白的虛弱模持憾。

  「他出去了。」她腳步不穩地微晃著身子。

  「出去?!」傑鵬驚怒。

  董令皇是瞎了,還是傻了,沒看見她一副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樣子,居然還外出?.

  「傑鵬,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向陽深吸口氣,認為該是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你說。」他機警地上前一步,隨時觀察她的狀況。

  「我想離開這裡,還有……別把我身體的事情……告訴他,拜託……」

  「向陽!」

  在投向黑暗之前,她聽見傑鵬驚愕的大喊著自己的名字,但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下一秒,她失去了所有知覺。

  ****** 

  「你這該死的傢伙!」傑鵬一看見好友現身,立刻上前狠狠賞他一記力道強勁的拳頭。

  「她呢?」董令皇抬起臉,陰冷注視著正勃發怒氣的好友,抬起左手,一把抹去嘴角上的血痕。

  剛才他人在酒吧裡喝悶酒,一接到好友的電話,立刻連闖幾個紅燈,一路加速趕到醫院。

  他痛恨自己今晚管控不了情緒,尤其在她那句道歉後徹底被擊潰,短短三個字,對他來說,像是最殘忍的拒絕。

  喝著酒,腦中不斷重複播放她說那三個字時的語調與神情,兀自感受胸口漫溢的心痛像漲潮,一波又一波洶湧襲向他,令他更加難過。

  「正半死不活躺在加護病房裡。」傑鵬死命冷瞪著他,故意把病情誇大,好點醒董令皇。「這下你滿意了吧?醫生說她身體狀況原本就不樂觀,再加上過度勞累,生命跡象不穩定,最糟的是求生意志薄弱。」

  董令皇聽了,一顆心急速往下沉墜,尤其在聽到求生意志薄弱時,他渾身開始過止不住的猛發顫。

  「怎樣?快把她弄死了,你感到很得意嗎?還是要我這個好友為你殘忍又愚蠢的行為鼓掌叫好?啊?」傑鵬越說越憤怒,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通通一次吐個痛快。

  「好好一個那麼愛你的女人,你不懂得珍惜就算了,死抓著被她狠甩的那點小傷口,就理直氣壯折磨她,你到底憑什麼?」

  「她是這樣跟你說的?」他眼神空洞異常。

  「她什麼都沒跟我說,我自己有眼睛會看,不像你!」傑鵬氣得抓狂大吼。

  「她要我什麼都別告訴你,明明快死掉的人是她,卻一直擔心你以前受過的傷,甚至連你的未來也一併設想,你這傢伙到底憑哪一點讓她這樣掏心挖肺地對你?」

  「什麼叫『明明快死掉的人是她』?」董令皇胸口瞬間抽緊。

  一堆線索開始在腦子裡快速運作,令他心緒突然異常混亂起來。

  「你以為幾年前她會提分手,真是為了錢?」傑鵬嘲諷地問,不屑的眼神直盯著好友。

  「不是嗎?」他茫然。

  「我告訴你,那個有錢對像從頭到尾都不存在,真相比這個更殘忍,你有種聽嗎?」

  董令皇大腦快速運轉,所有奇怪的小事件通通串聯在同一條線上,他猛然瞪大雙眼,「她的胃……」

  老天,他終於弄懂之前自己覺得奇怪的點是什麼!

  難怪,從上次她在自己面前吐過後,他就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不容易,人都快死了,你才猜出來。」傑鵬故意嘲諷地冷哼。

  董令皇口乾舌燥,強烈的恐懼感像條毒蛇,張開利牙一口狠狠咬進他胸口,自責的毒液竄流全身,令他又痛又狂!

  「她不會有事的。」他喃喃自語。

  「她本來的確不一定有事,多虧你死命加重她的工作,現在她連要喘口氣都顯得力不從心,虛弱到在我面前直接昏倒。」

  「我不知道……」董令皇第一次嘗到什麼叫真正的心痛,跟多年前分開的痛相比,遠遠不及心疼她的萬分之一。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一卡車那麼多。」傑鵬打算乾脆一次把話全部說清楚。

  「多年前,她為了不拖累你才狠下心提出分手,你去德國痛快展翅高飛時,她獨自面對所有嚴酷的治療,現在你功成名就回來了,卻如此待她,我問你,你可曾仔細推敲過事情的真相?你沒有,你只想痛快羞辱她,而她呢?還傻傻的認為只要你好,一切就值得了。」

  儘管好友所說並非全部是事實,但他無力反駁,現在他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她。

  其餘什麼都不再重要。

  「知道她為什麼遲遲不敢接受你的愛?因為她怕自己的病復發,與其令你痛苦,飽嘗失去她的劇痛,或是得時時刻刻陪她一起提心吊膽,她寧願獨自承受,把你要的任何東西都給你,唯獨不給愛,她不敢向你坦承,她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全是為了保護你。你到底懂不懂啊?」

  傑鵬把梗在心裡,憋了好幾年的話一古腦宣洩出來,然後看著好友從原本的震驚、自責、心痛,到逐漸理解、懊惱、心疼,最後終於恢復他原本自信飛揚的模樣,眼底淨是堅決。

  董令皇不發一語,走到外面打了幾通電話,動用關係安排好病房相關事宜與看護的醫護人員,然後走回來,開口要求,「我想進去看她。」

  「醫生說現在不行。」傑鵬無奈地聳聳肩。

  「我就是要現在。」他拋下一句話,轉身就往加護病房移動,不料,卻被好友一掌扣住肩膀。

  董令皇側過頭,看見傑鵬滿臉笑意地開口——

  「別驚動那些醫生和護士,我有辦法讓你見到她,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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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2: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睜開眼,在向陽眨動黑色睫毛第二下時,董令皇彷彿有特殊感應竄過全身般,猛然從垂首閉目養神的狀態清醒。

  「感覺怎樣?」他傾身向前,雙手緊緊握住她略微冰涼的小手。

  「我怎麼了?」向陽困惑地看著他,陡然,像是意識到什麼般倏地瞪大雙眸。

  該不會他已經發現她的病了?!

  光看她的反應,他馬上清楚她心中的顧忌是什麼。

  她可不可以不要什麼都只為他著想?這樣他會更加心疼,心疼她這些年來默默忍受的痛苦、心疼她把自己放在他之後,更是最心疼她獨自承受他鋪天蓋地的誤解,卻始終忍住苦楚,沒有為自己辯解。

  「你昏倒了。」董令皇說話語調異常乾澀。

  「因為太累?」她眼神裡有幾分游移。

  倏地,他胸口又是緊緊一縮。

  「幸好傑鵬在場,正好把你送來醫院。」他望向她的黑眸裡,閃動著滿是深情的眸光。

  向陽直覺他一定知道了些什麼,一顆心頓時有些慌亂。

  「所以我沒事了?」她問得很小心。

  董令皇深深凝視著她,直到她探尋到他眼底猛烈的濃情,才心慌意亂地轉開眼。

  「但我卻有事。」他的嗓音佈滿痛楚。

  她立即轉過頭,緊張地在他疲憊的容顏上仔細觀察,「你怎麼了?」

  「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大混蛋。」他朝她露出無奈的苦笑。

  見狀,向陽猛然一驚。她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露出如此深沉無奈的表情,他一直都是自由又意氣風發的男人。

  「你不是。」她篤定地宣告。

  「我是。」他淡淡扯唇一下,勾出更多填滿劇痛的線條。

  「你到底——」

  「你原本想瞞我多久?」董令皇深深凝視著她,啞聲問。

  他知道了?!

  向陽陡然瞪大水眸,驚愕地望向他。

  「直到我們其中一人死掉,還是從頭到尾——」他慘白著容顏輕聲問:「你根本就不打算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了?」她屏住呼吸。

  「全部。」他幽幽吐氣。

  「全部?」她片刻失神。

  他知道了,知道她得癌症,知道自己騙他……

  董令皇捧起她的臉,逼她直視自己,失聲低吼,「現在你又在打什麼主意?離開我,還是又想說些殘忍的話來推開我!」

  「我——」

  「你以為這麼做是對我好,但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嗎?」他苦笑了一下,冰涼黑眸空洞無神。

  向陽猛然震了一下,心慌地低喊他的名字,「令皇……」

  他恍若未聞,失焦黑瞳望向無邊宇宙。「你以為我會就這樣忘記你?結果事實是我沒出息到對你念念不忘,只要稍有空檔,你的一切就會隨著時間一起溜進我腦子裡……」

  他望向她的眼神沒有靈魂。

  「每次一想起你,我的心就會痛好幾次,我癱在德國住家床上,動也不動,以為自己可能已經死掉,可是心痛那麼明顯你懂嗎?那種痛如此深刻又劇烈,若真的死掉了,怎麼可能還會這麼痛?」

  他淒涼一笑。「那時候我常想,如果可以死掉,說不定我就不用再承受這種椎心刺骨的折磨……」

  向陽微小的胸脯開始大大起伏著,情緒逐漸激動,身體也開始微微發顫,晶瑩淚珠沉靜卻洶湧的不斷翻落。

  這些澎濟濕意灑濕的不單單是她的心,還有他們之間曾被用力拉扯開的緊密聯繫。

  「於是我用力恨你,直到筋疲力盡,直到身心逐漸麻木不仁……工作成了很不錯的選擇,你一定沒想過吧,我曾經因工作過度胃出血,被強制送醫時,心裡卻還想著,不曉得你正在做什麼?」

  他終於將視線定格在她梨花帶淚的小臉上,憐惜的以掌輕輕撫觸她淚濕的頰,漸漸的,兩顆飽嘗孤獨苦痛的心得以靠近。

  「現在回想起來,突然感到好親密,那時候你應該也正在跟自己的胃一同奮戰吧……」

  聽見他的話,向陽只覺柔腸寸斷,一顆心瞬間糾結成團。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居然會這樣……」她的淚水模糊了他的影像。

  她泣不成聲的告白,悄悄捏揮他早以為成了銅牆鐵壁的心。

  他的心會痛、會喜、會強硬或是溫柔,全都是因為她,永遠只因她而舒活,或者僵死。

  「我以為你可以過得很好,事業有成,還能組一個快樂、健康的小家庭我體內有顆不定時炸彈,雖然已經做過治療,醫生也說術後狀況良好,可是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復發。當我看到報告指出,像我這樣進行手術的病人有百分之七十的轉移機率,還有胃癌病人平均五年的存活率大約只有百分之二十二……一想起這些,我就不敢走向你……」

  向陽情緒徹底潰堤,哭到幾欲斷氣,一聽見他這幾年居然是這樣過日子的,一顆心頓時被扯成碎片。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他,她以為他自己一個人可以過得更好,至少比拖著一個病人要好。

  「噓,不說了。」董令皇憐惜的將她緊緊摟入懷裡,軟聲勸哄。「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

  「可是……」

  「我懂。」見她眼角猶沾著令他無比心疼的淚光,他對她展露雨過天青的微笑。

  「對不起,都是我……」她凝望著他臉上的笑意,稍微寬心。

  「噓。」他用一根手指點住她忙不停道歉的唇。「你別再自責了,而且你要多愛自己一些,用不著事事順著我,知道嗎?過去的一切,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從這一刻起,我就大方原諒你。」

  「好。」她輕聲回應。

  「喂,我們才剛和好,你就打算犯規?」董令皇沒好氣地取笑,一顆心被她傻氣的舉動烘暖得十分甜蜜。

  「我哪有?」她微微笑開。

  「我什麼事情都還沒說,你就搶著答應,現在是怎樣?」那他還要不要提出要求啊。

  「那就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答應,這樣!」向陽暫時拋下癌症的陰霾,此刻兩人相處的模式就像好幾年前還在一起時的恩愛互動,這久違的氣氛讓她很開心。

  這個令他心疼不己的傻女人。

  董令皇強忍住滿心悸動,總是佈滿心痛的胸口已被暖潮般的感動緊緊包圍住。

  「聽起來不賴。」他摸摸下巴,狀似思考。

  「只有今天才特別優待你,沒想到還被嫌犯規。」她低聲咕嚨,沒好氣又充滿怨對訕地瞄他一眼。

  「知道我想要你答應我什麼嗎?」他收起玩笑表情,嚴肅地問。

  「什麼?」她微笑。

  「嫁給我。」董令皇從懷裡掏出鑽戒,直接套進她的無名指。

  「可是……」向陽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

  他泠冷挑眉,「你已經先答應了,記得嗎?」

  「可是如果……」她心亂如麻。

  他們彼此相愛,這點無庸置疑,但是她的身體……萬一癌症又復發,她要怎麼辦?最重要的是——他又該怎麼辦?

  「沒有那麼多可是跟如果。」他眼一瞄,立刻知道她又在顧忌什麼,於是說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讓我們共同面對好嗎?我已經不想再過沒有你的日子,永遠都不想。」

  ****** 

  天底下哪有管家像她這麼閒的?

  不准她工作,薪水卻照領,今天更誇張,清潔公司人員直接蒞臨他的屋子,於是她輕敲他的書房兩下,理直氣壯的來抗議,順便宣示主權。

  「你怎麼可以什麼事都不讓我做?」開門見山第一句。

  「我有嗎?」他丟開手中的筆,朝她張開雙臂。

  「如果沒有,客廳正被清潔公司入侵的事你怎麼說?」向陽假裝沒看見,對他擺出正在氣頭上的模樣。

  「喔,你指那個。」董令皇佯裝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別想敷衍我。」雙手環胸,她朝他大大皺眉。

  「我哪敢。」他站起身走向她。

  反正山不轉人轉,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什麼事都不讓我做,那還給不給我薪水呀?」她嬌嗔,一對好看的柳眉皺得死緊。

  「當然要給。」他將她緊緊摟入懷中,一抹滿足的微笑隨即躍上俊顏,散發出幸福光彩。

  「可是我什麼事都沒做。」她依偎在他胸前歎息。

  自從兩人和好後,他總是有辦法把她吃得死死的,表面上,好像她什麼都只能聽他的,實際上,全都是他不斷的付出、為她著想、替她妥善安排生活,把所有細節都打理好。

  從醫院回來的這幾個星期裡,他鮮少進書房,每天不是拉著她做運動,就是卯起來幫她進補,帶她到處尋找新鮮又好吃的食物。

  不過短短數星期,她居然像吹氣球般一下子足足胖了快三公斤。

  「誰敢這樣說你?」他不滿地怒哼。

  「我的良心。」她稍微推開他的懷抱,仰首望向他。

  聞言,董令皇怒氣全消,只剩下頗為無奈的歎息,「你的良心真是個討厭又麻煩的東西。」

  「謝謝你的讚美喔。」

  他懶洋洋的映了她一眼,宣佈,「你升職了。」

  升職?她狐疑地看著他。

  管家再升上去是什麼?還不就是比較高級的管家而已。

  「成為主管階級人物。」他強調。

  她頭頂上頓時冒出幾百個問號。「主管階級人物?」他到底想說什麼?

  董令皇沒理會懷中佳人質疑的語氣,朝她展開一抹魅力滿分的微笑後,再次積極進行遊說工程。

  「主管階級要做什麼,你清楚嗎?」

  「做什麼?」她真的沒什麼概念。

  「監督,而不是親自操刀,懂嗎?」他在她日漸豐潤的頰上,輕輕落下充滿珍惜的一吻。

  謝天謝地,她在他懷裡!

  「所以我要去監督別人有沒有打掃乾淨?」這是她的理解。

  「我老婆果然冰雪聰明。」他擁著她,情難自禁地低下頭,從她不甚服氣的紅唇上輾轉偷得一記深吻。

  吻畢,她輕靠在他胸前,微微喘息。

  「等一下我要去台北一趟參加同學會,要跟我一起去嗎?」他微笑凝望著她雙頰上的嫣紅氣色。

  「我要工作,監督,還記得嗎?」向陽知道他要跟老同學相聚,不希望跟去礙手礙腳。

  「喔,現在又變成我盡責的管家了。」董令皇輕捏她粉嫩水頰,痛快取笑。

  「要早點回來。」她交代。

  這點根本不用她交代,他也會這麼做。

  除非萬不得已,要不現在的他根本恨不得能寸步不離的待在她身邊,緊緊守護著她。

  他走後,清潔人員又待了一下子,等一切事情都搞定後,向陽為自己泡了一杯熱牛奶,正要喝上一口,電話鈴聲響了。

  向陽接起電話,聽見飄洋過海的英文句子。

  她越聽臉色越蒼白,但直到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還能一臉平靜地想著,自己終究還是拖累他了——

  不過,她絕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 

  原以為已經轉向的颱風,無預期的又轉回來了——像人生。

  董令皇不顧昔日同窗的勸阻,一路飆高速駛向她在的地方,離開前,只有傑鵬理解為什麼他非得趕回去不可。

  向陽怕黑,更怕風雨交加的聲音,大學時代她曾說,那種聲音聽起來像老天爺在哭號的哀痛,從此,不管他正在做什麼事,只要颱風一來,他會不計後果的拋下一切衝回她身邊,在德國時,他曾希望發生異變,好給自己一個荒謬的借口,奔回台灣找她。

  但颱風——畢竟不是德國的產物。

  董令皇在靠近房子時,按了兩聲喇叭,宣示自己已經歸來,接著快速將車駛進車庫,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客廳。

  「向陽!」他大吼,一面焦躁地衝向餐廳、廚房,一樓搜尋完畢後卻都看不見她。

  董令皇長腿一邁,立刻衝向連接一、二樓的旋梯,站在樓梯底下,仰首,在樓梯頂部無預期地看見她。

  「你在房間嗎?抱歉,我回來晚了。」他露出釋然的微笑,欲舉步朝她邁進。

  「你不要上來。」向陽冷著音調命令。

  他怔了兩秒,發現她沒有在開玩笑,隨即定住腳步,困惑地問:「是在生我的氣嗎?」

  她不說話,只是張著水眸靜靜凝望他。

  「我不是故意這麼晚回來的。」他仔細端詳她眼底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自責的神色,心下更是困惑。

  「與這無關。」她依舊繃著臉。

  「那是什麼?」他腦子瞬間跑過千萬種可能。

  「我今天接到一通電話,」她定定看著他,感覺胸口一緊,自責從體內緩緩蔓延至全身。「從英國打來的。」

  英國?!

  他一聽,心中暗自叫糟。

  英國那邊已經打電話催過他好幾次,未料這次竟直接打到家裡,還被她接個正著。

  「我可以解釋。」他雙掌一攤,只求她能給自己一個說明的機會。

  「解釋?」向陽淒楚一笑,「我終究還是拖累你了,不是嗎?」

  這抹笑瞬間擰住他心口,董令皇眉頭一皺,焦急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笨,別想用謊言來騙我!」她深深吸了口氣,幽幽吐道:「事實就是我的身體拖累了你。」

  「不是!」他慎重否認,慌亂地想奔到她身邊,卻在她冰冷的注視下,瞬問凍結住腳步。

  他知道她最擔心的就是會拖累他,就算他甘之如飴,她也不願發生這樣的結果。

  但他並沒有放棄建築,他只是暫時停掉英國那邊的比賽,另外接了兩個發揮度不高,卻極為賺錢的案子。

  「我已經把行李打包好了,等颱風一過,我就馬上搬回家,你之前給我的薪水,我會依照合約全數退還給你。」向陽拚命忍住想哭的衝動,將事情有條有理地陳述出口。

  在這件事上,她很清楚自己的態度必須夠強硬,才能成功說服他。

  不過,她很懷疑自己是否可以成功,因為只要他對她施展魅力地笑了笑,她就會很沒骨氣地棄械投降。

  所以她才會要他隔著一大段距離說話,藉此顯示她的決心。

  聞言,董令皇已懶得理會她排拒的眼神,幾個箭步往上衝,速度之快讓她只來得及退一小步,便被他一把緊緊鎖進胸口。

  被猛力抓進他懷裡,向陽偎著他寬厚卻帶點颱風味道的胸膛,伸出雙掌打算推拒,但他立即感應到她的意圖,更加用力鎖緊懷抱,將她牢牢困進他的掌握。

  耳邊傳來他略顯急促的心跳,她心軟了,接著,便聽見他無奈地開口——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

  聽見他的話,她叉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掙扎。

  「別動,靜靜的聽我把話說完。」董令皇溫柔地出聲制止。

  窗外呼嘯的風雨聲離他們好遠、好遠。

  此刻,全世界對他們而言,就只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這般,窄得吹不進一絲微風,卻敞得足以容下一個颱風以及整個宇宙大的寧靜。

  向陽靜了,儘管心裡還不斷犯嘀咕,提醒,自己絕對不能讓他輕言放棄英國的比賽,但也能空掉自己,聽進他的想法。

  「沒有積極參與比賽,是因為我想多撥出一點時間陪你,彌補我之前對你的所作所為。」

  「你不用彌補我什麼,那是我欠你的。」她仰首,看進他眸底表明。

  「好巧。」他露出幸福的微笑,輕輕捏了她小巧的鼻子一下。「我也是這麼想的。你想為我做些什麼的心情,跟我想為你做些什麼的心情,是一樣的,你懂嗎?」

  如果不是愛極了,他們又怎能完全站在對方的角度,替對方思考、設想所有事情。

  「就算這樣,你也不可以放棄這次的比賽,雖然必須費很多心思,可是你可以不受限制、自由發揮腦中任何稀奇古怪的想法,這一直是你的夢想,不是嗎?」她小臉上佈滿濃濃焦急,語帶哀求,「不要因為我放棄。」

  單憑她一句「不要因為我放棄」,董令皇知道自己非參加這個比賽不可,就算從現在開始動手,會讓他趕圖趕到吐血,他也非做不可。

  突然,一個完美的點子在他腦裡成形。

  「要我參加很簡單,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他要她把自己的夢想撿回來,癌症可以侵襲她的身體,但不能連她的夢想一併剝奪。

  「好,我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在你身邊幫你。」她沒多想,一下子就答應。

  「我不是要你答應這個。」董令皇放開她,在她滿臉疑惑下開口。

  「不是?」

  「剛才同學會時聊到一些國外的設計。」話鋒一轉,他突然神秘地笑問:「知道吳季剛嗎?」

  「那個知名服裝設計師?」她不安地看他一眼。

  雖然自從生病後,她已很少動手畫服裝設計圖,但對於相關資訊依舊比其他新聞要多注意點。

  服裝設計曾經是她生活全部的重心,夢想吶,有時候跟愛情一樣,並不是想要放掉,就可以輕易放手的。

  「對,前一陣子他回台灣,從服裝界跨足建築界。」他一面陳述,一面思索該如何說服她重拾夢想。

  「跨這麼寬?!」她驚訝。

  「我的同學裡頭正好有人跟他相反,從建築界跨足服裝界。」董令皇精銳眸子緊緊盯牢她臉上的表情,發現在說到服裝界時,他可以清楚從她臉上讀到深切的渴望。

  感謝老天爺,她還沒有徹底封殺自己能夠夢想的權利。

  「好厲害。」她滿心讚歎。

  「剛才我從他那裡拿了一份簡介。」他直接將話題切入重點。

  「報考學校的簡介?」她困惑。

  「不是,是米蘭服裝比賽的簡介。」終於亮出底牌。「所有相關訊息在我公事包裡,等一下拿給你看。」

  「為什麼要拿給我看?」向陽心頭一驚,這才驚覺自己好像已不自覺掉進他一步步設下的陷阱裡頭。

  「哪有人在參加比賽前,不用先看看有什麼規定或限制的?」他揚唇取笑。

  「誰要參加比賽?」她問得茫然。

  董令皇加深唇邊笑意,愛憐的在她因驚愕微啟的粉唇上,順利偷得一個甜蜜的小吻,「我們。」

  「你要我也去參加建築比賽?!」她滿臉錯愕。

  她怎可能會想到那裡去?

  他楞了一下,隨即開朗地笑開。「我的意思是,要我參加英國建築比賽,可以,條件是你也必須參加米蘭的服裝設計大賽。」這就是他的條件。

  「不可能,我已經好久沒碰了,怎麼可能就這樣……」她慌亂的猛解釋,在看見他篤定的微笑後,停頓,再次嚴正申明。「我不可能的!」

  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語氣了。

  但董令皇仍自信地笑著不說話,眼底閃耀著絕對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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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2: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昏天暗地,說的大概就是這樣了。

  書房暫時被他們佈置成兩個小小無隔間的工作室。

  向陽正坐在他使用的寬大製圖桌的旁邊,低著頭,認真又專注地塗塗抹抹,偶爾不順利的時候,還可以瞧見她對自己猛皺眉的可愛模樣。

  董令皇看了眼時鐘,中午了。

  他悄然起身,準備為兩人料理簡單的午餐。不知道是她太專注,還是自己輕功了得,她居然絲毫未覺。

  四十分鐘後,他端著托盤走進門,人還沒出現在門框上,她早就聞香抬首,一臉期待地盯著托盤。

  「你什麼時候跑去弄午餐的?我都不知道。」她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身。

  「你的進度怎麼樣?」他將托盤放到兩人桌前的小桌几上。「我看你畫得很認真,所以沒吵你。」

  「本來卡住了,」她歎氣,然而很快的,水眸一亮。「可是當我盯著桌子發呆了幾秒後,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為了快點把那個點子畫下來,我可是使盡了渾身解數。」

  他朝她勾勾手指,「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向陽不服氣地走向他,直盯著他臉上取笑的表情發嗔。「你應該喊我的,準備午餐的工作明明說好了由我負責。」

  董令皇伸出大掌,輕輕壓在她肩上,讓她坐下來,「靈感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我的手藝又不比你差,為什麼我不能做?」

  他端起一碗香噴噴的白飯放到她手裡,又順手幫她夾了一些菜,才拿起自己的碗慢條斯理吃將起來。

  她在他略帶警告的眸光底下,趕緊往嘴裡撥了一大口飯,口齒含糊不清地抗議,「可是你還給我薪水。」

  「那是家用費。」他露出幸福的微笑,黑眸炯亮地看著她。「老婆。」

  「我還沒正式嫁你,別亂喊。」她嗔他一眼,嘴角邊勾起的微笑卻像蜜一樣甜膩。

  「等比賽結束,我要馬上娶你。」他斂起原本放鬆的表情,嚴正申明。

  「幹麼那麼趕,不等比賽結果公佈嗎?」她瑟縮了一下。

  「向陽。」董令皇輕喚她的名字,像警告又似承諾。

  她心中的顧忌他都懂,但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可能再蠢到放她走。

  她注定是他的,而他——也只能是她的。

  「我又沒說什麼……」她低聲咕嚨。

  向陽、心底很清楚,在這段忙昏頭的日子裡,每天都是他盯著自己準時吃飯,見她心情不好、畫稿不順利,還會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他如此小心呵護自己的原因無它,只是怕她心情鬱悶,會連帶影響到食慾。

  其實他不知道,只要能夠待在他身邊,她就已經很知足了,才不會因畫稿不順弄得自己一身狼頓。

  能傷害她的,除了自己的身體之外,就只有他。

  「哪有人像你這樣,只吃白飯,都不用配菜的。」他聽見她的碎語,卻聰明地選擇不予理會。

  不管她怎麼想,兩人終將會結婚這一點絕對無庸置疑,就算對手是死神,他也絕不會輕易放手。

  向陽來不及發話,就看見碗裡被他填進滿滿的菜,瞬間,她驚詫地喊出聲,「天啊,我好不容易才吃掉半碗飯,現在居然又變成滿滿一碗,你會不會太誇張?」

  「你太瘦了,要多吃點。」他停下手,滿意地看她手中有著一碗滿滿的飯菜後,才轉頭專注吃起,自己的。

  「才多久時間,我已經胖了快五公斤。」

  照這個比例胖下去,過不了多久,她大概要開始減肥了。

  「才五公斤?」他皺眉。

  原本他估計至少多個七公斤左右。

  「董、令、皇。」向陽氣憤地低喊。「把我變成大胖豬,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好處可多了。」他輕鬆地笑了笑,一雙賊眼故意在她身上兜轉了兩圈。「冬天快到了。」

  「所以我是你的毛毯?」她沒好氣地問。

  董令皇放下碗筷,一手捧起她的臉頰,專注炙熱的黑眸凝視著她,淺笑裡頭更有著濃烈的深情,「你才不是什麼毛毯,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永遠不要想離開我,知道嗎?」

  如果不是手裡還端著沉沉的飯碗,她一定會幸福地直接飛上天,忘了現在是何時、自己身在何地。

  向陽不滿地瞅他一眼,知道自己魅力大,才動不動就對她這樣笑,然後又說些讓人發窘的話。

  她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想試著不著痕跡讓她乖乖待在他身邊,再加上三不五時提醒她,久而久之她就會視其為再自然不過的事。

  狡猾的男人!

  明明他城府那麼深,偏偏她不但不討厭,反而覺得他深沉得很帥氣。

  「就算我離開,一定也會被你抓回來,不是嗎?」她輕輕睞他一眼,故意沒好氣地說。

  聞言,他樂得大笑,但在察覺到她不滿的嬌嗔注視後,他這才讀賞地瞥她一眼,薄唇微翹的讚道:「不錯,有概念。」

  ****** 

  經過一個多月的奮戰,兩人總算把作品交出去。

  緊繃的心情一旦放鬆下來,人也跟著發懶。

  此刻,向陽正癱在沙發上,任憑清晨微暖的金色陽光灑了自己一身,指尖捏著他托人從瑞士寄來的巧克力薄片,幸福嘴角始終沒有改變上揚的弧度。

  她是輕鬆了沒錯,不過,董令皇可沒她這麼好命。

  清晨五點起床、用過早餐後,他就把自己關進書房裡,繼續跟之前應允的兩份設計圖稿奮戰。

  前幾天剛丟出去一份,隔天,案主立刻撥電話過來,直說他滿意得不得了,告知已把為數不少的費用匯過來,還另外給了他一筆豐厚酬金當謝禮。

  閒閒沒事的向陽自告奮勇幫他去銀行刷簿子,結果,他竟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見她一臉受傷,他才趕緊加以解釋,說他下午打算開車出去,那時候再請她幫忙去銀行刷簿子。

  說來說去都是當初她舊機車壞掉的事在他心底留下陰影,搞得後來好像只要她一騎車出去,就很可能又摔倒。

  她才不管他的抗議,說自己無聊到發慌,就是要騎車出去挑幾本服裝設計相關的書籍跟雜誌。

  一想起他將存款簿放到她於裡,還不厭其煩地叮囑要她騎慢點的樣子,她就覺得有幾分好笑。

  機車她都騎幾年了,居然還要被人質疑她的騎技,看來在他眼裡,她永遠都是那個需要被小心呵護的人。

  雖然覺得自己很廢,可是卻好甜蜜。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電話鈴聲突然在她耳邊囂張響起。

  「喂?」她接起電話,有一瞬間聽不太懂從彼端傳來的陌生語言。

  直到她掛斷電話,還有些不可置信。

  剛才是英國皇家建築協會打來的恭賀電話,他居然拿下大獎了?!

  在這個他差點就要放棄的大賽中,他不但順利拿下大獎,對方甚至力邀他全權設計英國在幾年後要使用的奧運主會館。

  這是從天而降最大的禮物!

  「笑什麼?連巧克力在掌心裡融化都不曉得要擦。」董令皇溫厚嗓音在她失神之際輕輕響起。

  向陽怔了一下,楞楞地看著他離開。

  他回來時,手裡多了一條純棉的溫熱毛巾,坐在她身邊,仔細擦拭她的掌心,刺刺癢癢的撫觸,似乎正偷偷呼應著她剛得到天大好消息,現在快樂到冒泡的一顆心。

  「怎麼了?」他擦完,抬眼看她,發現她居然還在傻笑。

  難道她剛才也接到電話,已經知道那個好消息了?

  她神秘兮兮地加大笑容,故弄玄虛地開口,「秘密。」

  聞言,他好脾氣地笑開。「既然是秘密,我就不問嘍。」

  這麼乖?向陽狐疑地看他一眼。

  「我的秘密是關於你的喔。」她費心暗示。

  「這麼巧?」董令皇放下毛巾,棒起眼前雪嫩雙掌,湊進鼻前聞了一下。

  有甜甜的巧克力味道,一個心動,他傾身,在她雙掌各自落下輕柔一吻,換得她禁不住的一串輕顫。

  「什麼?」她有些恍神地問。

  「我也剛好知道一個秘密,而且也是關於你的。」他學她賣關子。

  「我?」她詫異。

  在他面前,她早就沒有任何秘密了。

  「前幾天我不是剛領了一筆錢?」他想為她的好消息,好好慶祝一下。

  「是好大一筆錢。」她補充。

  「不如我們今天出去慶祝一下,好不好?」他提議。

  為了慶祝她得到服裝設計大獎。

  「去吃大餐?」她瞬間刷亮雙眸。

  「對,吃你之前相中的、在林子中央的那間餐廳。」

  現下,董令皇感覺連空氣都是幸福的,如果時間可以停止,他想永遠待在這裡。

  「好。」她大大表示贊同,她想為他的好消息,好好慶祝一下。

  為了祝賀他獲得英國建築大獎。

  ****** 

  「我敬你。」吃到半飽時,向陽率先沉不住氣,舉起手邊的氣泡酒,打算揭曉那個天大的好消息。

  「喔,為什麼?」他好笑地看著她有模有樣的舉起酒瓶,隨正在興頭上的她,也跟著拿起酒杯。

  「當然是因為『秘密』。」她朝他笑得很開心。

  董令皇目不轉睛地凝望她,不斷細細描繪她此刻嬌艷的幸福容顏,嘴角自然而然微微上揚著。

  「終於打算告訴我了?」他本人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向陽點點頭,興奮地大聲宣佈,「恭喜我未來的老公榮獲英國建築大獎,更棒的是他們還邀請你設計倫敦奧運的主會館!」

  他見她一股作氣飲下整杯氣泡酒,立即擔心地皺起眉,只象徵性地沾一下唇就放下酒杯,將她一把攬進懷裡細看。

  「就算開心,氣泡酒還是應該慢慢喝。」他輕聲指責。

  聞言,她微嘟起紅唇,不滿地抗議,「因為我太開心了,不行嗎?」

  「我沒說不行,只是會忍不住為你擔心。」

  董令皇話一說完,立刻看見她的粉頰耕紅水撞,不知是因為酒,還是他的話?

  「我沒那麼脆弱。」她用力申明。

  「我知道,你壯得跟頭公熊沒兩樣。」他順著她的話哄她。

  最好是有那麼誇張啦!

  她偷偷瞪他一眼,甜蜜又帶點驕縱。這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呵疼的女人,才會有的動人神情。

  「你聽了這個好消息不高興嗎?」向陽興奮地問。

  「高興。」他微微一笑,隨口咕噥了一句,「卻比不上你一句『我未來的老公』更讓我感到開心。」

  儘管他刻意說得很小聲,她還是一字不漏全聽進去了,她不禁紅著臉問:「你的秘密呢,要不要現在跟我說?」

  「我的秘密是關於你的事。」他還沒說出口,就已經開始露出大大的微笑。

  看見他樂不可支的模樣,她開始感到好奇了。「真的?」

  「很巧,也是今天剛被通知的,我們夫妻果然是共同體。」

  她滿臉困惑地看著他。

  「記得服裝設計大獎的報名表是我幫你填的嗎?」

  「當然記得,我英文又沒你好,怕寫錯,就拉你幫我寫。怎麼了嗎?米蘭那邊說不行喔?」向陽只是有點遺憾,並沒有很擔心。

  「我填了我的手機號碼。」他笑著說。

  「所以?」她不解。

  通訊人他想寫誰就寫誰,幹麼突然笑得這麼神秘?

  「他們今天通知我——」董令皇話說一半就停住,專注地垂首望著她,不想錯過她驚喜的表情。「——說你拿下服裝設計大獎。」

  「我什麼?!」她驚愕不已。

  「你,我的老婆大人,關在房裡苦畫一個多月後,一舉拿下閃亮亮的米蘭服裝設計大獎!」

  他痛快地宣佈,模樣比聽見自己拿下建築大獎更興奮。

  「我一定是在作夢。」向陽全身僵住,只覺腦袋一片鬧哄哄。

  這應該不是真的吧?

  她什麼都沒準備,只是試著將自己家鄉清祿的景致畫入衣裡,再把波西米亞風格借來用在上衣部分,下擺則採用民初的旗袍風。

  雖然她畫了上千張作品,最後勉強挑了幾張自覺還可以的寄出,沒想到居然就這樣得獎了?

  這一定是她在作夢,對吧?

  「你沒在作夢。」董令皇雙手捧起她錯愕又恍然的小臉,不斷落下輕巧的細吻,直到她從迷霧中醒來。

  「為什麼?」她問。

  「因為事情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他笑著說,早在聽見自己也得獎的下一秒,他就已經做出決定。

  「什麼意思?」

  「在我印象中,這兩個比賽的頒獎典禮在同一天。」他有點可惜地說。

  「同一天?」這麼剛好?

  她皺起眉頭。

  「別擔心,我一定會去參加你的頒獎典禮。」他愛憐地將她擁入懷裡。

  「你要來參加我的?」她眉頭皺得更深。

  那他自己的頒獎典禮怎麼辦?

  「當然,既然老婆大人要在頒獎典禮上受獎,老公一定要到場拍照加獻花。」

  董令皇理所當然地開口,彷彿這已經是結論。

  向陽擔憂地看著他。

  她不要這樣!

  哪有不參加自己的頒獎典禮,反而跑去給別人拍照獻花的道理?

  上台領獎事小,重點是會場上有多少人想看看他,還有,他會錯過這難得的人脈累積機會,她不可以讓這種事發生。

  「這次你先不要來。」她想到一個好方法。

  「我已經決定了。」董令皇懶洋洋的睨她一眼。

  他早就料到她一定會阻止。

  「等我下次要去巴黎領獎的時候,你再來陪我,到時候就算是總統要見你,我也不讓你去。」向陽仰首,在他弧形的堅毅下巴上,輕巧地印上一吻。

  「巴黎領獎?」原本享受著她難得主動的甜蜜舉動,聞言,他微楞。

  「我打算參加下一季巴黎服裝設計大賽。」她大聲宣佈。

  聞言,他不免又是一楞,隨即輕笑出聲,「我看你是對比賽上癮了。」

  她點點頭,是呀,事實上她也是剛剛才決定的。

  但她說:「我不是對比賽上癮,而是愛上追求夢想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隨之飄飄然起來。」

  「很高興你抓到自己的夢想了。」董令皇笑得很開心。

  「我也很高興你比我更早抓到你的夢想。」向陽朝他笑得很燦爛。

  「我還沒有抓到我的夢想……」他收起笑臉,一掌托住她後腦,眸色轉濃,未完的音調暫歇在她唇邊。「我現在才剛要抓到我的夢想」

  在她溢滿幸福的眸光下,他給了她一記深深的長吻。

  不過,屬於他們恩愛的時光很快被手機打斷。

  「是傑鵬。」董令皇接起手機前先對她解釋。

  「令皇,你知道了沒?」傑鵬的聲音聽起來興奮極了。

  「說話沒頭沒尾的,最好是知道你在說什麼。」董令皇冷哼,遮住通話孔,用唇語對她說:「他知道了。」

  「消息真靈通。」向陽加深臉上幸福的微笑

  「你得獎了,那個英國的……」傑鵬大聲宣佈。

  「我知道,不過我也是幾個小時前才剛知道。」董令皇咧嘴大笑。

  「老天,剛才在英商公司上班的Jason打給我時,我還在懷疑……你這傢伙,我今晚過去找你,還是你要來台北一趟?」傑鵬也在電話那頭大笑。「那群人一定會逼你請一頓大餐。」

  「請吃飯沒問題,但今晚還是你過來就好。」

  「為什麼?」傑鵬不解。

  「向陽獲得米蘭服裝大獎,我們可以一起慶祝。」董令皇憐愛的眼神深深凝望著向陽,久久不放。

  「你們這對夫妻!」傑鵬哇哇大叫。「把自己關在風景秀麗的山間,原來不是在培養感情,而是卯起來參加國際大賽。」

  「別開玩笑,我們是先培養感情,等完成這件大事之後,才開始動手準備比賽的。」董令皇在向陽輕瞪下,立刻出言糾正。

  「那好,我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你很快就可以如願。」董令皇也衷心如此盼望。

  「今晚等我,先幫我跟嫂子說聲恭喜。」傑鵬翻著行事歷,打算快速完成手邊的工作。

  「今晚你自己跟她說,我們會準備好大餐等你來。」董令皇感覺起風了,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裡。

  「哇,我一下班就立刻殺過去。」話一說完,傑鵬立刻掛斷電話。

  「這傢伙。」董令皇忍不住搖頭失笑。

  「你會不會覺得傑鵬單身太久了,要不要幫他找個情人?」向陽舒服地窩在他胸前。

  「想當月老?」他不禁又搖了搖頭。

  她點點頭,「不過在這之前,我們恐怕要先到菜市場買一大堆菜恭候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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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0:02: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她回台灣了,但他卻被英國奧運主辦單位多留了兩天。

  她在米蘭的時候,雖然兩人分別待在不同的國家,但心是在一起的,不管大小事情,總是想在第一時間與對方分享。

  拜現在的科技所賜,她透過手機上動態分享了他領獎的過程,而他也是。

  向陽很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深深迷戀上這樣的互動,不管外在的距離有多遙遠,因為住在對方心裡,所以他們親密依然。

  「向陽,這裡!」

  一出海關,立刻聽見傑鵬開心叫喚的聲音。

  「傑鵬,你怎麼會來?」她快步走向好友,滿臉疲累,但眼底有淡淡的幸福光芒。

  「還能為了什麼。」傑鵬打趣地說,一臉被惡勢力壓搾的可憐模樣。

  「令皇?」她猜。

  「沒錯,就是你老公。」他朗聲大笑開來。「來,我得先獻上美麗的花束,而你老公交代的不只如此,還說一接到你,要立刻打電話跟他報備。」

  向陽接過花束,輕輕聞了一下。

  清新的花香瞬間漾滿她週身,就在她打算再狠狠吸一口芳香時,一陣詭異的頭量讓她差點站不穩。

  「我是傑鵬,接到你老婆了,有,花正在她手中粉玫瑰,你交代的,代表永遠的愛對吧?你們這對小情侶也真是的,在我面前這樣放閃,都不怕會刺激到我幼小的純潔心靈……」

  就在她咬緊牙關,忙著趕走腦袋裡拔尖刺痛的暈眩時,一支通話中的手機被人直接遞到她面前。

  「你老公想確認你有沒有收到代表他『永遠的愛』的粉玫瑰。」傑鵬將手機遞給她後,偷偷貼在她耳邊說:「他很寶貝你,對吧?」

  隨後,他大笑著離開,表示要去幫她領行李,其實是想給他們留一點空間談話。

  向陽朝他虛弱地笑了笑,算是道謝,深吸口氣後才拿起手機,開口說話,「喂?」

  「到了?」一聽見她軟綿綿的嗓音,董令皇嘴角立刻向上彎揚。

  「嗯。」她累極,怕多說一個字,會被他聽出自己疲憊到像是隨時都可以睡著。

  「累不累?」他想多聽聽她的聲音。

  「有一點。」她想微笑,但力不從心。

  「別不好意思,就讓傑鵬直接送你回去,知道嗎?」

  「好。」

  「我這邊差不多可以結束了,最快搭明晚的飛機回去,那時我們再好好慶祝一次。」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

  「要抱著獎盃。」她指定。

  「好,一起抱著對方的獎盃照相。」他在電話那頭輕笑出聲。

  「嗯。」她緊咬著下唇,努力抵抗腦中尖銳的刺痛。

  會不會是感冒了?

  每次她感冒,就會全身酸痛還犯頭疼。

  「今天你的話好少,看來是真的累壞了,記得回去後不准洗衣、整理家裡,知道嗎?我會讓傑鵬盯著你。」董令皇最擔心的就是她把自己累壞。

  「我什麼都不做,天天坐在沙發上吃巧克力等你回來。」

  「很好!」他在電話那頭大笑。「這才是我的乖老婆。」

  接著,傑鵬拉著她的行李走過來,董令皇便又跟他講了幾句話後才掛上電話。

  向陽看見傑鵬掛上電話朝自己走來,突然,她的頭不痛了,卻看見傑鵬一臉驚駭地衝向她。

  傑鵬丟開行李,急忙上前接住向陽無預警癱軟的身子,在她昏厥的前一秒,他清楚聽見她用意志力交代了一句話,「不要讓他知道。」

  董令皇一下飛機,立刻煩躁地開機,然後重複著這兩天最常做的動作——拚命打電話給她跟傑鵬。

  終於,人一到台灣,電話終於不再只是轉入令人焦躁的語音信箱,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她軟軟的語調,原本紛亂的心才逐漸平復下來。

  「喂?」

  是她的聲音,沒錯。

  「是我。」董令皇察覺體內的不安與煎熬,緩緩平復下來。

  「我知道。」她答應的聲音裡有點點笑意。

  「在哪裡?」他問話的語氣很專制。

  「你規定的地方。」她笑著說。

  聽見她的笑聲,盤據在胸口整整兩天的烏煙瘴氣隨之化為烏有。

  「這麼乖?」他不可置信地低笑。

  「怕被你罵,所以哪裡都不敢去。」她動手一面將爐子加熱,一面將於邊洗淨的蔬菜擺盤上桌。

  「怕被我罵還敢不開機?」他無聲地長歎了口氣。

  「我沒有關機,是沒電了卻不知道,這幾天我好累,天天昏睡。」她隱瞞了最重要的事實。

  「飯有照三餐吃嗎?」這是他人在英國最掛心的事。

  「有,照三餐吃飯、睡覺,另外還吃了點心。」她一一報備。

  「聽起來吃了不少。」他微笑。

  「夠格得到你的讚美了。」她亦輕笑。

  「想要什麼?我買回去給你。」董令皇抓起行李,筆直朝停車場處快速移動。

  「我想要一盒巧克力。」她想盡情跟他撒嬌。

  「早就在英國買了十盒,還有呢?」

  她想了一下,努力壓抑硬咽,語氣輕鬆地開口,「我想要一束粉玫瑰。」

  「還要?」他把行李丟進後車廂,快速敢動性能絕佳的跑車。

  他為了她,車開得比平常快一點。

  思念真是一種要人命的東西,短短幾天的分離,足以讓他想她想得很緊、很深、很濃。

  「我對喜歡的東西永遠不嫌多。」向陽輕巧地說著話,眼淚卻不自覺靜靜流淌下來。

  「是的,老婆。」他低笑。

  「我正在弄火鍋,你慢慢開車回來,不要急。」

  幾個小時後,低吼的跑車引擎聲快速駛進停車庫,向陽從廚房走出來等著迎接他。

  他一路風塵僕僕進家門,看見她,俊顏立刻浮現大大的笑容,此時,向陽亦見到他,忍不住奔向他,更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他。

  董令皇有點被她強烈的反應嚇到,小心翼翼的以雙臂圈擁著她,下巴緊靠在她頭頂,聞著細細的髮香,低喃,「這麼想我?」

  「對,我好想你。」她收拾好情緒,抬眼,大方坦露自己的感情。

  董令皇有些怔住。

  他的向陽很少像這樣直白表露自己,不過,他樂見其成,「既然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電話費很貴。」她悶悶地說。

  「想我就打給我,電話費再怎麼貴,也貴不過你對我的想念。」董令皇在她額際輕吻了一下後,貼在她耳邊親密地低喃,「傻瓜。」

  兩個字的力量,差點讓她控制不住自己體內澎濟洶湧的情緒。

  她深吸口氣後,催促,「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嗎?」

  「想我這件事?」他低沉著噪音取笑。

  「是小火鍋。」她輕瞪他一眼。「不想吃嗎?」

  「當然想。」他寵溺一笑,隨後補上一句令她瞬間酷紅雙頰的愛語,「只要是你想給的,我都想要。」

  ******

  花了將近兩個多小時,兩人將滿滿一桌菜餚細嚼慢咽地吃完,從一開始的熱烈,到逐漸靜下來細細品味對方在自己身邊的況味。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董令皇最先敏感察覺到的是一片凝重沉悶的寂靜。

  不知為何,向陽突然變得焦躁、不耐卻又表情泠淡,一副有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

  他等,並不主動問起。

  「飽了?」末了,還是她率先打破沉默。

  董令皇快速皺了下眉頭,前不久溢滿幸福的黑眸,此刻搬空了浪漫,躲在平靜眸子背後的是——熟練的精明。

  「嗯。」他淡淡哼了一句。

  「幫你煮杯咖啡?」她問,努力把表情控制在平淡的刻痕上。

  「那我幫你收拾?」他試探地問。

  「不用了。」向陽侷促地垂下頭。

  「向陽,你要跟我說什麼嗎?」他一掌貼上她頰邊,溫柔目光與她在半空中對上。

  「是有件事……」她咬住下唇,為接下來要說出口的事猶豫著。

  「跟你這幾天關機的行為有關?」董令皇說這句話時,用的幾乎是肯定句的語氣。

  聞言,向陽震了一下,倒抽口冷氣,滿臉詫異,謹慎地看向他。

  「你知道了?」天啊,她什麼都還沒說。

  「不,我還不知道,但我不是笨蛋,向陽。」他長長地歎口氣。「你跟傑鵬同時都不接我的手機,有時候傑鵬會接,但都扯一些言不及義的話,就算我再遲鈍,也嗅得出有些不對勁。」

  向陽抱歉地看他一眼,早就知道他很精明,沒想到連一件小事也瞞不過他。

  「我隱瞞了一件事。」她決定還是自己先坦白好了,免得他以後知道,造成他們之間更大的爭執。

  「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沒猜錯,應該跟你的身體有關。」他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惶,追問:「我有說錯嗎?」

  向陽沮喪地垂下雙目惘。

  他是神算喔?隨便猜猜也能這麼準。

  「就在我回國那天,跟你講完電話後,我就……我就……」她還在思考有沒有比較含蓄的用詞。

  至少,是聽起來比較沒那麼嚴重的描述。

  「嗯?」他挑眉。

  「我就……不小心昏倒了一下下……」她甚至不敢看他。

  「昏倒?!」董令皇「刷」地一聲瞬間站起,犀利眼神直盯著她,一副恨不得立刻抓她上醫院的模樣。

  向陽被他驚怒的反應嚇到,不自覺抖了一下,慌亂地抬眼看向他,連忙伸出雙手,「令皇……」

  他不理會,直接抓著她手腕,強迫她站起身,腳步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往車庫移動。

  「我們現在立刻去醫院。」態度堅定。

  「我沒事。」她強調。

  「不管你有沒有事,我要你立刻做個詳細的健康檢查。」他頭也不回,抓著她就往前移動。

  昏倒?!

  她居然在回國第一天就昏倒?她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教他怎麼可能對她放心?

  如果他知道她出了這樣的事,才不會按照原定計劃,留在英國跟那些政府官員與企業大亨吃飯,拖到今天才回台灣。

  突然,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瞇細黑眸緊盯著她焦急的小臉。

  她是故意的,老天,她當然是故意的,他甚至已經確定傑鵬沒有搶在第一時間通知他,一定也是她的主意。

  「我已經做過檢查了,醫生說都沒問題,是我在國外時太累了,才會一回到台灣心情一放鬆就昏……」

  向陽自顧自解釋著,沒有察覺他已停下腳步,正一臉心疼又憤怒的猛盯著她。

  霎時,她無預警地撞上他胸膛——

  「噢!」她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怎麼了?」董令皇鬆閒於,彎腰傾身向前,著急的黑眸仔細在她臉上來回梭巡,一聲又一聲地問:「怎麼了?」

  「我的鼻子……」向陽痛到雙眼緊閉,眉頭皺緊。

  「我看看。」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拉開她遮住自己鼻子的手,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不給你看,都是你害的。」她悶悶地開口。

  「對,都是我害的,讓我看一下。」聽見她賭氣似的指控,他也不反駁,是非全由她,一顆心只為她擔憂。

  向陽雙手措著鼻子,和他對看了幾秒,眼淚突然撲簌簌的瘋狂墜落……

  見狀,董令皇心急地猛皺眉。

  「這麼痛嗎?」他心疼地自責。「抱歉,都是我太粗心才會害你撞到,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她盯著他看,心裡又急又氣,卻又覺得有些好笑。

  哪有人因為撞到鼻子一下,就跑去醫院做檢查的?她的胃是比較脆弱一點,但其他地方可沒這麼虛弱。

  「我會哭不是因為痛。」

  「不是?」

  「對不起啦,我之前不接手機,是因為我人在醫院。」向陽深吸口氣後,開始對他坦白。

  他聽了,繃緊俊顏,遲遲沒有作聲。

  看見他不高興的反應,她頓時慌了手腳,放開原本捂著鼻子的雙手,改抓他的衣袖,望向他的眸子充滿乞求。「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只是……」

  「只是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極冷。

  「我希望你能好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完再回來,所以我請傑鵬不要告訴你,然後……然後……」

  「嗯哼?」董令皇輕哼。

  她那點心思他哪會不知道。

  但她永遠不知道,當他聽見她又昏倒,還嚴重到必須送到醫院時,他整個人變得有多慌恐,他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堅持要陪她去領獎,如果他一直在她身邊,說不定她就不會把自己累到昏倒。

  董令皇表情鬱悶,深深自責。

  他應該更小心對待、照顧她的,但他居然沒有。

  「然後醫生就說我可以出院了。」向陽望著他不悅的冷表情,心底瞬間慌了,連話都說得亂七八糟。

  他依舊不說話,泠冷看著她。

  「真的,醫生說我只是因為壓力太大,精神又過於緊繃才會昏倒,跟我的胃沒有太大的關係,真的……」

  董令皇見她慎重解釋的可愛模樣,霎時所有不滿與心慌不翼而飛,只留下滿心不捨的情緒在體內蕩漾。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他正色道。

  「什麼?」她停住自己亂七八糟的解釋。

  「永遠、永遠把自己的健康擺在第一位。」他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憐愛的在唇上落下一吻。

  「真的不是胃……」她著急地想再解釋。

  「不管是什麼因素造成的,答應我,要陪我一起活到七老八十。」他定定的望著她。

  經過這些事之後,這是他今生唯一的祈求。

  向陽無法轉開視線,直直望著他,並說出他最想聽到的話,「我一定會活得比你老,如果你很年輕就先走,我就再嫁一次,氣死你。」

  聽見她的話,董令皇不急著回應,反而緩緩挑高眉。

  「既然我已經『先走』,請問一下,你要怎麼『氣死』我?」這女人的邏輯會不會太詭異了一點?

  向陽知道他正在取笑,自己,但她沒有生氣,反而大大鬆了口氣,因為她知道,他已經原諒她之前的隱瞞了。

  「那我就先記著,等到下輩子遇見你時,再好好懲罰你。」她對他笑得很幸福。

  董令皇雙臂收攏,將她牢牢鎖進懷裡,歎息著開口——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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