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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藥膳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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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5: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瓔 - 藥膳嬌妻

呃……她從中醫穿越成了尊親王妃,怎麼長了火眼金睛,
竟連太皇太后高血壓、夫君側妃懷了野種……全都看出來啦?
哦,原來是「藥靈袋」的靈力,讓她能一眼分辨出患者狀態,
不僅恢復夫君因戰爭而毀容的俊顏,
甚至宮裡那些患了疑難雜症的大人物,全給她治妥了,
做善事不落人後,就是說她了,沒辦法,她這是在「還債」呀!
從前她醜得嚇人,如今卻成了天下第一美人,這定是上天的恩賜,
而且好心真的會有好報,她的善良全被夫君看在眼裡,
從起初欲抗旨不娶,到如今寵她如寶,只要她說一,沒他說二的份,
讓她不禁懷疑,她擅長的究竟是藥膳療法,還是藥膳「撩」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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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6:17 |只看該作者
【序言】  世界唯一的你,是我唯一的認定

        在金庸大師的書中有個橋段是這樣的,喬峰深愛的阿朱過世後,喬峰代為照顧著她的妹妹阿紫,後來阿紫愛上了喬峰,但喬峰卻多次婉拒,於是阿紫問他,「她有什麼好,我哪裡及不上她,你老是想著她,老是忘不了她?」而喬峰回答,「你樣樣都好,樣樣比她強,你只有一個缺點,你不是她。」

        我相信,在愛情裡是有輪迴的——你在這段感情中傷了人,下一段勢必被傷;同樣地,你在這段感情中受了委屈,老天終將補你個公道。

        在《藥膳嬌妻》中的安承嫣便是如此,前一世的她其貌不揚,連愛情市場的門口都跨不進去,在同儕間也飽受霸凌,即使成為優秀的中醫師,靠著藥膳療法幫助了眾多患者,但她心底難以言喻的黑洞依舊龐大而令她自卑,這樣的她,要想成為誰的獨一無二,那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這一切竟在一場飛機失事後轉變。她穿越到了大武朝,搖身一變成戶部尚書府的大小姐,更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女,什麼才德兼備、白富美、高嶺之花的形容詞全都不足以用來形容她。若非原主性格高冷,她也萬不可能有機會讓皇上指婚,用一道聖旨為自個兒在外征戰的尊親王皇叔封潛代娶。

        說起封潛,他雖是皇上最為敬重的叔叔,卻因當年救駕而毀了容,導致大齡未婚。為了彌補,皇上才出此下策趁他不在京城時,一口氣正妃、側妃全塞進王府去了。對於這樁婚事,心高氣傲的封潛自然是不喜的,因此從未進過正妃、側妃的院子……直到某日,他意外發現了他的嫡妻安承嫣,似乎……有那麼點與眾不同?

        她與傳聞中的冷漠疏離、冰山美人的模樣截然不同,不僅愛笑且溫暖,即便對個下人都能溫暖的記住對方姓名,更別說親自為奴僕們把脈、治病,說來也奇怪,他從未聽說安家千金懂醫,可她的醫術明擺在那兒,厲害得不得了,一道道藥膳不只醫治了宮裡貴人們的疑難雜症,在民間開了妙膳坊為百姓治病,連他殘損的面容也恢復了,讓他……壓在心口那道不能明說的陰鬱,總算照進了天光。

        封潛不知道為何妻子與傳聞中差異甚大,但無妨,他很清楚自己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總是笑得甜甜的,滿眼都是對他的喜歡與崇拜;總是暖暖的,散發出陽光般的味道薰香了身邊的每個人。他更是愛她助人的藥膳、她的大愛無私……她所擁有的一切特質,全都是他愛上她的緣故——正因為如此,當宮中那些髒水潑到安承嫣時,甚至說她是取代原主安承嫣的「妖孽」時,他完全不為所動,只選擇相信妻子,未來有任何問題,他們都會一起攜手面對。

        在《藥膳嬌妻》中,安承嫣的愛情終於塵埃落定,一如喬峰對阿朱,一如封潛對她,因為無論她是誰,他知道的,他愛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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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御賜妻妾進王府

        程嫣推開玻璃門走進診所,午診三點開始,現在是二點五十分,已有滿滿的病患在等著她了。

        看了一眼滿室的患者,她滿足的笑了,她向來沒自信又自卑,也只有在看診時,她才能底氣十足的拿出當醫師的權威,也只有在診間裡,她才有自信。

        她家學淵源,出身中醫世家,曾祖父、祖父和父親皆是知名的藥膳達人,兄長姊姊也都是中醫師,她自行開業的中醫診所不到兩年已累積了一票忠實粉絲,獨樹一幟的藥膳療法擄獲了許多不敢喝中藥也不敢針炙的病患的心,而看著病患因為她的藥膳而改善了病況,她也樂得全年無休,週一到週日,天天看診。

        「這個醫師太美啦,做醫師太可惜了,應該去當明星才對。」

        「我看她比明星還美,以後肯定會嫁入豪門做貴婦。」

        聽到候診室熱烈的討論,程嫣抬眸看了一眼電視裡正在播放的談話節目,節目名稱是「健康三點靈」,而正在侃侃而談針炙對慢性疾病的療效的是個留著一頭栗色波浪長捲髮的美女醫師,輪廓深邃、大眼濃睫、白皙亮麗,舉手投足充滿了自信,天生的明星氣質。

        她知道電視裡的那位姓趙的美女中醫師,近來頻頻曝光於螢光幕裡,每日開直播與粉絲互動,在社群網站上經常曬自己的美照,要預約她的門診,至少要提前三個月掛號,完全將自己當成明星在經營。

        「程醫師要是也能受邀上這種節目就好了,宣傳效果超級好。」

        「拜託,那是因為人家趙醫師長得美才有那麼好的宣傳效果,程醫師若是去上節目,恐怕是反效果吧……」

        「說的也是,程醫師的藥膳療法都已經獨步亞洲,可也沒電視節目來邀約,怕是邀程醫師上節目會嚇跑觀眾。」

        「昨天我看週刊報導,趙醫師已經訂婚了,未婚夫是高富帥的第二代,光是求婚鑽戒就砸了兩千萬,好羨慕啊!」

        小護理師一臉的嚮往,「高富帥……果然跟白富美的趙醫師很相配……」

        兩個掛號櫃檯的小護理師不知道程嫣已經從櫃檯旁走過去了,還在逕自嘰嘰喳喳地討論。

        程嫣進入診間,關上門,脫下風衣外套,換上白袍,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拆開放在她桌上的一封信,是亞洲中醫協會寄給她的邀請函,邀請她到馬來西亞檳城的中醫研究所演講藥膳療法,除了演講之外,還有中醫的醫學年會,受邀的另外還有國內三十幾位知名中醫,安排於同一日出發。

        這張邀請函令她感到愉快,她喜歡演講,將自己的所學分享出去,縱然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會成為另一個受矚目的焦點,她還是樂於參加。不過,她會事先要求主辦單位將她的照片印在宣傳單上,讓別人有個心理準備,到時看到她本人出現就不會表現得太驚訝了。

        她大姊說,她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她可不認為,生命自會找到出口是不?她這麼做是保護自己不要受到傷害,哪裡是作踐自己了?

        她喝了幾口明目養肝茶,按了一號病患的燈號。

        問她介不介意別人討論她的容貌?若說不介意是假的,儘管她已醜了二十七年,也醜習慣了,可面對他人對她容貌的「驚醜」眼光,她還是會受傷。她的醫術再高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容貌,即便心地善良,每年去偏鄉義診超過千人有什麼用,比不上一張美麗的皮相。她不是不想整型,偏偏老天有意整她,她對麻醉過敏,多少人靠整型變美,改變了一生,唯獨她不能。

        她來自大家庭,家裡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三個哥哥兩個姊姊全部都長得很平凡,而她是最不平凡的一個,她長得最醜,格外的醜,非常的醜,醜到她在成長過程沒有朋友,從未談過戀愛,假日沒有約會,因此她才「樂得」天天開門看診,反正也沒有人會約她出去,不如看看病患還能賺錢。

        她很早就明白她會孤身到老,所以有錢傍身很重要,每當她看著鏡子,她可以理解沒有男人會願意跟她這樣容貌醜陋的女子共度一生,她更害怕生下跟她一樣醜顏的孩子,讓孩子承受她承受過的痛苦。

        所以,就算哪天有個不長眼的男人要追求她,即便條件再怎麼好,她也會拒絕的,因為她是一個沒有資格戀愛的女人。

        她,其實並不想變美,她只是想要長得平凡罷了。

*             *             *

        大武朝,天安四年。

        桃月春光明媚,明安大長公主在她每年生辰時舉辦的茶詩會是京城貴女出頭的指標,凡是受邀參加茶詩會的貴女便代表了其才華受到明安大長公主的肯定,若是能在茶詩會奪魁,不但能得到明安大長公主的頭彩獎品,京城各家貴女的請帖也會如雪片般飛來,邀約做客,欲結手帕交。

        大武朝雖然以武立國,但京城的風氣是這樣的,胸無點墨者,即便家世優、外貌佳也不會入眾人之眼,相反,有才華者,無論是琴、棋、書、畫哪一方面特別出眾,即便家世一般般也都能得到賞識。

        這一日,公主府前車水馬龍,各家華麗的馬車將大門前擠得水洩不通,京城大半的貴女都到齊了,她們都是經過明安大長公主認證有才華而受邀的,因此一個個下了馬車便優雅的提著裙角,抬頭挺胸,深怕圍觀者沒看清她們的容貌似的。

        兩匹通身雪亮的駿馬並轡而行,緩緩在公主府前停了下來,兩匹白馬的毛色柔亮,無一絲雜色,牠們拉著的馬車有艾綠色鮫紋紗窗簾,帷幔上繡有百蝶紛飛的圖案,四周邊垂綴金色絲穗,這輛馬車在京城裡獨一無二,任誰看了便知道來人是戶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安承嫣。

        安承嫣十三歲就名動京城,連續三年拿下茶詩會的魁首,已過了及笄之年,如今是碧玉年華,才貌雙全的她,求親者踏破了安府門檻,只是她眼界高,至今尚未應允親事。

        馬車停穩後,一個青衣丫鬟掀開車簾,攙扶著安承嫣下馬車,一時間,驚豔呼聲四起,圍觀看熱鬧的百姓皆為安承嫣的美貌而傾倒、讚嘆。

        說到安承嫣的美貌,已非傾國傾城、沉魚落雁可形容,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大武朝第一美人,只要她出現,周身的空氣都會自動靜下來,此時便是如此,眾人在驚豔的呼聲過後便同時靜了下來,瞻仰般的看著她蓮步輕移,入了公主府。

        一個訓練得當的奴婢迎上前來領路,而早已習慣眾人驚嘆聲的安承嫣泰然自若的跟著,縱然氣派的公主府風雅雅緻、一步一景,可全然不入她的眼,因為她認為自身就是一幅畫,只要她在的場合,再美的風景都會黯然失色,而她,會成為那道最美、最引人注目的風景。

        「安姑娘,妳可來了!」蘇秀秀一見她進了庭院,便熱情的高聲喚她。

        她是吏部尚書蘇勉的嫡三女,才華一般般,靠著咬牙苦學才勉強能上得了檯面,只因她娘親和明安大長公主私交不錯,這才得以進入茶詩會,她平日便一直主動和安承嫣交好,若是讓人認定了她是安承嫣的手帕交,那麼大家都會對她高看一眼。
   
        安承嫣不是不知道蘇秀秀打的算盤,但她不甚在意,像蘇秀秀這般平凡的姑娘在她身邊打轉,只會襯托得她更加出色,因此她並沒有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

        安承嫣淡淡的笑了笑。「蘇姑娘。」

        蘇秀秀看著安承嫣那恍如花開般的淺淡笑容,心裡真是妒忌極了。

        「我看今年肯定又是安姑娘奪魁了。」靖越侯府的二姑娘沈語萱笑道。

        「那還用說?自然是了。」工部尚書府的五姑娘古芷芸討好地說道。

        很快地,安承嫣身邊便圍了好些姑娘,她站在中間,接受眾人的討好和友善,彷彿眾星拱月一般。

        「聶公子來了……」

        不知是誰見獵心喜地說了這麼一句,瞬間起了騷動。

        茶詩會除了貴女,還會邀請才子來做點評,而聶鳳玉身為京城四大才子兼四大美男之一,受邀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安姑娘,聽說妳拒絕了聶公子的求親,這是真的嗎?」安泰伯府的三姑娘商芮儀問道。

        安承嫣淡淡地道:「商姑娘此言差矣,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是我說了算數。聶公子人中龍虎,自有更好姻緣候著,我沒想過高攀。」

        此言一出,眾人便心裡有數了,她真的拒絕了聶鳳玉的求親了啊!連京城四大美男之一都看不上,眼界這麼高,是要嫁什麼樣的人才甘心?她們等著瞧!

        幾個時辰之後,琴棋書畫的比賽結束了,安承嫣毫無意外的又在此次的茶詩會奪魁了,明安大長公主親自頒獎,賞賜了一支流光瀲灩的累絲嵌寶石金鳳簪,除了鳳簪本身價值不凡外,重要的是,是明安大長公主親手賞賜的,這份殊榮可是沒得比的。

        安承嫣領了賞,眾貴女紛紛前來道賀,輪流欣賞那支獨一無二的鳳簪,讚嘆聲四起。

        「皇上駕到!」

        一時間,騷動四起,無人知曉皇上為何會突然駕臨,眾人紛紛下跪接駕。

        大武朝年僅二十五的皇帝封頤,他神態自信地負著手,大步流星地進來會場,後頭跟著長長一串皇帝儀杖,頃刻間,偌大的園子落針可聞,眾人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聲,在場的除了公主府的人,多半是沒見過皇帝的人,自然緊張了。

         「平身!」封頤隨意抬了抬手,走到明安大長公主身邊的空椅落坐。

        眾人這才發現,明安大長公主的位置旁邊一早便安置一張空椅,似乎是早知道皇上會來,而向來不曾出現在茶詩會的皇上為何會來?是來祝賀明安大長公主生辰的嗎?實在啟人疑竇啊!

        面對眾人的疑惑,明安大長公主拿著帕子在唇邊輕輕一咳。「皇上自個兒說吧,明安……可開不了這個口。」

        「姑母也真是的,這有什麼不能開口的?」封頤看著滿頭霧水的眾人,微微挑眉道:「朕的皇叔尊親王當配天下第一才女,所以朕一早便下了決定,今日在茶詩會奪魁的女子,即為尊親王的良配,由朕賜婚,即刻成親。」

        驚疑不定的聲浪四起。「即刻成婚?」

        要如何即刻?眾人皆知,此時尊親王人還在邊關,即便要成親也要等他回京吧?

        想到尊親王那很不好惹的爆脾氣,皇上的貼身太監小封子當即汗流浹背,躬著身道:「皇上……奴才斗膽,尊親王此刻不在京中,要即刻成親似乎……呃……有些難度。」

        「這有何難?」封頤微微一笑。「朕御筆親寫一道聖旨,由聖旨代娶,五日後成親!」

        所有人的眼光都轉向安承嫣,安承嫣袖裡的手掐得生疼,嫣紅色撒花長裙瞬間失了顏色。

        讓她嫁給尊親王,那個毀了半邊容顏的尊親王,還大了她十一歲,她拒絕了聶鳳玉的求親,可不是要留著嫁給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封潛……

        「咳—— 」明安大長公主好心的提醒道:「安姑娘,愣著做啥?是歡喜失了神嗎?還不快叩謝聖恩。」

        安承嫣若再像個泥塑木雕般的傻在那裡,皇上怕是要動怒了,因為皇上可是非常敬重這個皇叔,見不得人說封潛半點兒不好,更容不下有姑娘嫌棄封潛。

        安承嫣回過神來,忍著胸口巨大的憤怒,她很快調整過來,顫抖著跪了下去,「臣女……叩謝聖恩!」

        封頤甚為滿意的揚了揚嘴角。「起來吧,日後妳可是朕的皇嬸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

        明安大長公主以袖掩口,壓低聲音對皇上說道:「皇上打算如何善後?尊親王要是回了京,怕要進宮裡上梁揭瓦。」

        封頤眼睛眨了兩下,笑得格外燦爛。「皇叔他開心就好,朕呢,就替皇叔扶梯子吧!」

        若不是年少不懂事的他,執意在大武與大金兩國交鋒、戰火連天時前去邊關慰勞大軍,又不中用的讓敵軍給捉了,他的皇叔也不會為了救他而深入敵營,讓自己身陷險境不說,甚至為了救他燒毀了半張臉,好好一個美男子成了殘顏,成了人見人怕的陰陽臉。

        他不管,說他任性也好,說他拿著皇命威脅人也罷,總之,他要他的皇叔有一個全天下最美的媳婦兒,這事就算是玉皇大帝下凡也沒得商量,誰也別想攔阻!

*             *             *

        五日後,安承嫣和一道聖旨成親了。她進了尊親王府,成了尊親王妃,皇上當即冊封她為超品誥命夫人,她在成親隔日和聖旨一起進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敬茶,封頤很慎重的把皇后和所有嬪妃都召到太皇太后的長春宮和她見禮,確立了她在封氏皇室的地位,而在尊親王府裡,她也一樣地位超然。

        她太美了,美得纖塵不染,美麗不可方物,儘管她態度冷淡,終日寒著臉,可下人們依然對她恭恭敬敬,為王府裡能擁有這麼一位仙子般的王妃而歡天喜地,他們都以為他們家王爺要終身不娶、孤老到死哩,沒想到皇上膽子這麼大,會趁著王爺不在京裡時來一招先下手為強,讓生米煮成了熟飯,如今王妃之位已坐實了,連誥命都有了,即便王爺回來了,也斷沒有把人送回去安家的道理。

        安承嫣是個高冷但敏感的佳人,自小培育的教養令她對外頭的一舉一動都格外的注意和在意,她知道尊親王府裡如今是個什麼樣歡喜的氣氛,雖然皇家聘禮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規格堪比迎娶皇后,又有皇上御筆親書的聖旨迎親,可她心裡沉甸甸的,根本歡喜不起來,她要的婚配是才子佳人、舉案齊眉,而如今這算什麼?她甚至未曾與他見過面,傳聞他長年戴著半臉面具,拿下面具之後,半邊受傷的容顏十分可怖,據傳,尊親王府裡有個膽小的丫鬟就是無意間見到了封潛的真容,被活活給嚇死的,她根本不願去想,將來她要如何與封潛同房,更別說與他生兒育女了,那會是多痛苦的事……

        「王妃……王妃……」大丫鬟日晴心驚的輕喚。

        安承嫣蹙眉道:「什麼事?」

        日晴潤了潤唇。「您手裡的花……」

         花?安承嫣低眸一看,她竟生生將適才順手摘下的紫玉蘭花給捏碎了,這……這豈會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該有的行為?何況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身後跟了多少丫鬟婆子,她們都瞧見了吧?

        她心裡咯噔一聲,臉色急速轉白,逃避似的將手裡的花枝丟棄,佯裝若無其事的抬起下巴。「走吧。」

        安承嫣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覺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儘管三月的京城雪都融化了,陽光明媚,可她內心卻冰寒一片,每日忐忑不安的數著封潛回京的日子,每一日的過去都代表著距離她見到封潛的日子又近了一日,這種日子不啻是種凌遲!

        一行人行經馬廄之時,一名穿藍色短打的下人連忙跑了出來,他其貌不揚,身量短小勁瘦,他朝著安承嫣打躬作揖,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說道:「小的張勇!王妃的白馬,小的一直細心照料,馬兒原先有些水土不服,不肯吃喝,經過小的悉心照料,如今肯吃東西了,請王妃不必擔心,小的一定好好照料王妃的馬!」

        王妃雪膚花貌,氣質出塵,根本是戲曲裡才會有的仙子下凡來,他從沒想過可以見到這樣美的人,像從畫裡走出來似的,他每日都會摘一枝櫻花託飛觴樓跟他有幾分交情的小丫鬟插在王妃房裡的花瓶裡,暗自愛慕著王妃的他,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給王妃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說偷偷愛慕著王妃了,讓人知道了肯定要被活活打死,可他沒法阻止自己的心意,打從看到王妃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的陷進去了,他也沒別的奢想,一心一意只想把王妃的那兩匹白馬照顧好,若能得到王妃的一聲誇讚,他便心滿意足了……

        「誰讓你跟我說話的?」安承嫣厭惡的看著擋在她前面的張勇,那張平凡的面孔看了就煩……為什麼不滾遠一點,為什麼要撞到她面前來讓她瞧見?真是糟心!

        「啊?」張勇張著嘴,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他心目中的仙子為何對他的討好惡言相向,他雖然是個下人,但連大總管也不會對他們這些下人口氣這樣惡劣的說話。

        「還不讓開?」安承嫣極不耐煩,俏臉繃著。「卑賤之人,往後不許擅自出現在我面前!」

        張勇胸口起伏著,卑賤之人?這是在說他嗎?

        直到一行人已經走遠了,張勇仍然無法釋懷,因為被愛慕之人在眾人面前狠狠的羞辱了,他的面孔漲紅了,身體裡像燃燒了一把熊熊的烈火,無法平息下來,他撿了湖畔最大的石頭,疾步追上了安承嫣,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高舉著石頭奮力朝安承嫣的後腦打了下去……

        尖叫四起,安承嫣倒下了,她覺得很痛很痛,是什麼人襲擊了她?她的氣息漸漸微弱,她闔上了眼睛,再也沒機會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             *             *

        尊親王府裡有個下人襲擊了尊親王妃,這事像長了翅膀似的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每日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幾乎都是這件事,那下人為何要襲擊尊親王妃?難道兩人之間有什麼首尾?想像空間太大了,叫人們聊得欲罷不能。

        張勇闖下大禍之後便跳井死了,而安承嫣昏迷不醒已二十來日,十二位太醫輪番到尊親王府醫治都束手無策,無法令她醒來。

        這下,封頤可懊悔死了。

        都是他,都怪他自作聰明,再這樣下去,若安承嫣死了,他皇叔可就要成現成的鰥夫了,保不定還會被冠上剋妻之名。

        鰥夫、殘顏加上剋妻,日後要再娶妻難上加難,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沒事給他皇叔賜婚做啥呢?都怪安承嫣不好,人說紅顏薄命就是指她這種美人,長得美有什麼用,命那麼薄,竟然要死在一個下人手裡,沒福氣享受成為尊親王妃的一切榮華富貴……

        如今,他已經顧不得命在旦夕的安承嫣了,要在安承嫣還沒斷氣之前解決他皇叔變成鰥夫的事!這件事已成了他最重要的事,重中之重,誰都不要想阻攔他!

        「皇上—— 」

        封頤在案前抱著頭,看也不看一眼身後蕙質蘭心的皇后,心煩地道:「皇后一邊吃梨去,別來煩朕。」

        皇后走到封頤身邊淺淺一笑。「臣妾是想告訴皇上,若是一個女人快死了,那麼送第二個、第三個女人去尊親王府不就得了,皇上何必苦思冥想了那麼久,當心傷了龍體,那臣妾可是會傷心的。」

        封頤茅塞頓開,他抬起頭來,用力的一拍案桌,嚇了一旁的小封子一跳。「朕怎麼沒想到呢?一語驚醒夢中人,皇后真是聰明啊!再送兩名側妃去尊親王府不就得了!」

        皇后沒骨頭似的靠過去,一雙柔白的纖手不輕不重的揉著封頤的肩膀,湊到他耳邊柔媚笑道:「皇上過獎了,臣妾一向那麼聰明。」

        小封子有些看不下去的別開眼,皇后娘娘出身名門望族,乃是內閣首輔翁大人的嫡孫女,可她那狐媚子般的做派常叫他驚掉下巴,比如現在,他呀,還是眼不見為淨比較好。

        可話說,皇上明知賜婚一個王妃已是犯了王爺大忌,如今又要送兩名側妃去王府,這不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自個兒找死嗎?

        這麼一想,小封子又自己掌起嘴來。

        呸呸,他怎麼可以說皇上找死,那可是皇上啊!皇上要做什麼不可以,皇上當然要做什麼都可以!

        嘿嘿,他等不及要看王爺回京時的好戲了,肯定很精采!

*             *             *

        翌日,安承嫣仍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與閻羅王搏鬥,皇上下旨送了兩名側妃進尊親王府,一個是禮部尚書的嫡女顏璟如,一個是刑部尚書的嫡女柳瑩姒,兩個都是皇上親封的側妃,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都想在安承嫣死後搶得主母之位,將尊親王府弄得雞飛狗跳。

        宮裡,封頤對自個兒果斷睿智的決定洋洋得意,買了兩層保險,如今安承嫣若是不幸福薄死了,也不怕他皇叔成鰥夫了。

        皇上正自鳴得意的同時,宮裡的一隅,紫宸宮裡,有人相當的惱火。

        「妳說,是皇后那個賤人給皇上出的主意?」麗貴妃陰沉的轉著杯盞,眼前浮起皇后那張嬌媚如花但十分討厭的臉。

        「奴婢聽到的消息是這麼說的。」青楓看著主子陰晴不定的臉色,感覺到膽顫心驚。

        喜怒無常的主子在進宮為妃後,性子益發叫人捉摸不定了,總像在謀劃什麼似的,叫她伺候得份外心累。

        「她倒好。」麗貴妃冷笑。「站著說話不腰疼,隨便給尊親王指幾個女人給我添堵,她就開心了,得意了?」

        青楓瞪大了眼,聽不懂這是何意。

        難道,主子對尊親王還有非份之想?

        可尊親王已經明明白白的拒絕過主子了,後來又毀了容顏,主子這才死心進了宮不是嗎?如今尊親王有了王妃,昨日又新添了兩個側妃,主子還在盼望什麼不成?

        「安承嫣如何了?」麗貴妃又問道。

        青楓稟道:「尊親王妃還有一口氣,太醫不斷以千年人參吊著她的命,但看起來時日無多了。」

        麗貴妃翹起了嘴角,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再多的千年人參也延不了安承嫣的命,前世,安承嫣尚未等封潛回京便一命鳴呼了,但與前世不同的是,前世皇上並未指兩名側妃給封潛,安承嫣死後,他終身未曾再娶,一輩子都在保衛大武江山。

        若不是皇后那賤人的餿主意,皇上斷是不會想到再給尊親王指兩名側妃的,她總覺得這一世的皇后有些不同,只是具體有哪些不同,她也懶得去深究。

        這一世,她不會再與皇后爭寵,只要皇后不來壞她的事,她也不會去對付皇后,她的目標是封潛,她要將前世未完成的心願在這一世完成,她要做封潛的女人,她要獲得他的寵愛,做他唯一的女人,然後助他登上那個位置,而她,也將成為大武朝最尊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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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11 00:07:52
【第二章】 中醫穿越成王妃

        封家軍大敗契丹族班師回京的這一路上,所有人的談資都集中在他們家超品鎮國大將軍讓皇上御賜了個王妃的事,皇上不但吃了熊心豹子膽賜婚,還一不做二不休讓聖旨代娶,如今尊親王妃人已直接住進了尊親王府,換句話說,這件親事是板上釘釘,不容有變了。

        「王爺—— 」

        一輪明月高掛,在過夜的營帳前,雙全足足躊躇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鼓起勇氣進入營帳之內,然而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在見到主子像被冰過的嚴峻面孔之後,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誰都知道皇上有多怕……呃,是多敬重他們家王爺,怎麼忽然就敢來賜婚這招了呢?

        不過,不得不說,皇上這記陰招耍得好啊!若不是皇上將心一橫,犧牲自我,甘冒承接他家王爺雷霆怒火的危險,他們家王爺不知哪個猴年馬月才會討媳婦兒,眼看他家王爺高齡二十有七,都快成為大武朝絕無僅有的大齡剩男了,親事還沒個著落,更可怕的是,身邊還連個伺候的可心人都沒有,都快被懷疑有斷袖之癖了,幸好皇上英明神武做了這個決定,他忍不住要說聲皇上幹得好啊!

        「王爺……」

        封潛正眼都沒看雙全一眼,冷聲說道:「誰讓你進來了?」

        雙全嚥了下口水。「沒人……小的自個兒進來了。」

        他還有個雙生兄弟名叫福祿,每當這時候,他就要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在內心吶喊著:爹娘啊!您兩位當初怎麼不把福祿賣給人牙子,偏生要賣我,讓我在這裡遭罪,可知道伺候爆脾氣的主子有多糟心,那真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啊,不說了都是淚。

        「不管你要說什麼,最好都閉上你的嘴,本王不樂意聽。」封潛薄唇揚起一道冷冷的弧線,視線倒是停留在雙全雙手高捧的明黃色信封上。

        終於來了是嗎?那小子終於來向他謝罪了?

        「王爺可能……還是……必須……要聽一聽……」雙全又嚥了下口水,艱難的說道:「就是……那個……皇上給王爺來『家書』了。」

        封潛黑眸輕瞇。「撕掉。」

        主子眉眼間的冷厲令雙全的心猛地一跳,一時間覺得自己三魂掉了七魄,他立即跪了下來,結結巴巴地道:「皇、皇上的家書,小的、小的豈敢撕毀……」

        說是家書,其實就是聖旨啊!他哪來的膽量敢撕毀聖旨,要砍頭的!

        「既是家書,何以不敢撕毀?」封潛大步過去,從雙全手中奪走了信封,毫不遲疑的撕為兩半,往半空中一丟。

        雙全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說道:「可能是皇上貼心,猜想到王爺會撕了家書,所以還有一封,命令小的快速唸出來,小的這便唸了……」

        不等封潛回應,雙全飛快從懷裡又取出一封信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開信紙,竹筒倒豆子似的唸道:「皇叔安好!皇嬸因故重傷昏迷,命在旦夕,朕為皇叔著想,已冊封禮部尚書嫡女顏璟如及刑部尚書嫡女柳瑩姒為側妃,就待皇叔歸來即可開枝散葉,想必皇叔定是感激在心,朕這就領情了,京城見!」

        唸完,雙全感覺到周圍冷風颼颼,恨不得自個兒此時不在營帳之中。

        封潛寒眉緊蹙,黑眸之中劃過一抹暴戾之色。

        那小子是覺得他吃飽太閒,給他找事情做?

        什麼為他著想?所以又冊封了兩名側妃,且是朝廷兩大重臣的嫡女,認定了他不會駁了兩位尚書的面子。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養了白眼狼了,他一直扶持的侄子就是這樣暗算他的,往他身邊塞女人,給他找不痛快。

        既然敢將女人往他身邊塞,那麼將來承受兩位尚書的怨聲載道那也是應該的,是開枝散葉還是閨中怨婦,是他說了算!

        「王爺,您在想什麼?」雙全覺得很不妙,皇上打的如意算盤恐怕不會那麼如意,他們家王爺哪是乖乖聽從安排的主?即便是皇上也很難拿捏他家王爺。

        封潛冷笑一聲。「本王想什麼,難道還要向你報告?」

        雙全乾笑兩聲。「是不用……小的就是……就是關心關心王爺罷了,隨口問問……」

        封潛冷哼。「去告訴衛前鋒,明日起,全力趕路!」

        雙全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

        看來,主子是迫不及待想回京向皇上問……敘天倫啊!

*             *             *

        程嫣頭痛欲裂,她覺得腦子不是自己的,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一會兒像飄在太空裡、一會兒又像潛在深海裡、一會兒像被火烤、一會兒又像被冰封,她的五臟六腑都快炸開了,渾身的血液像被抽乾了,又有大量陌生的記憶蜂湧而來,同時有個人一直在叫她走開,那人說要用這具身體,那不屬於她的兩段記憶交錯著,一會兒是描花繡朵的美人,一會兒是煉丹製藥的仙人,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平息下來,一道魂魄飄走了,而她的氣息也趨於和緩……

        「王妃!」

        程嫣都不知道她睜開了眼睛,當她看著眼前的青衣姑娘時,她張了張嘴,很自動的喊出了一個名字,「日晴……」

        日晴喜極而泣。「是奴婢!是奴婢沒錯!您醒了,您終於醒了!」

        程嫣閉了閉眼,回想了下,逐漸掌握了目前的狀況—— 她這是穿越了。

        穿越了還帶著原主的記憶,這是好事吧?眼前這個叫日晴的姑娘是她的貼身丫鬟,而她昏迷已有一段時日了,昏迷的原因是讓個下人砸傷了腦子。

        「奴婢去請太醫來!」日晴笑著抹了淚,不由分說的衝出去,程嫣都來不及阻止。

        也罷,她剛醒來,自己靜一會兒也好。

        她慢慢的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極為雅緻的寢房,橙色的鮫綃紗帳子用銀鉤掛起,琉璃屏風,楓葉刺繡的窗簾,窗子半開著通氣,淡淡陽光照進房裡,窗子下有張香妃榻,她身上蓋的是挑金線刺繡鴛鴦戲水的大紅被褥,房角黑漆小杌子上有盞犀角落地燈。

        幸好是穿越成了王妃,若是穿越成農女,她可不知要如何種田,而前世家境優渥沒吃過苦的她,更是吃不了苦。

        老天爺還是待她不薄的,讓她穿成了王妃,娘家是戶部尚書府,想來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難,只有一個問題,她的夫君是個殘顏男子……在原主的記憶裡,尊親王醜陋不堪,可究竟多醜,具體的記憶卻沒有。

        尊親王能有多醜?會比前世的她醜嗎?自小醜八怪、妖怪等等的綽號不是被叫假的,她相信尊親王再醜,她也不會被嚇到。

        可能是動了思緒,驀然間她覺得有些熱,想掀開一些被子,卻發現掌心裡握著個東西,一看,是個香囊模樣的東西,她脫口道:「藥靈袋!」

        一瞬間,程嫣渾身像通了電似的顫抖了有三十秒之久,她瞪視著藥靈袋,有些無語。

        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的記憶裡有這個東西,她也知道怎麼用……

        要她一個現代中醫師相信藥靈袋的功能是有些難度的,可這是與她爭這具身體的那人留下來的,她總不能丟了,就先留著吧。

        片刻之後,日晴領著提藥箱的太醫匆匆而來,太醫為她把脈,眼中透著不可思議。

        程嫣明白太醫在驚訝什麼,原主肯定是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了,如今又活了過來,脈搏氣息還很正常,這是醫學奇蹟啊,怎不叫太醫驚異?

        許久之後,太醫說道:「王妃能夠醒來,實在萬幸。」

        對於這無法解釋的奇蹟式康復,太醫也只能這麼說了。

        太醫交代短時間之內還不能起來走動,開了養身的方子便告退了。

        程嫣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好了,但太醫的專業她不能不聽,尤其在日晴面前她可是個病人呢,若她執意起來,日晴肯定會嚇得不輕,所以她繼續乖乖的躺著,臥床養傷。

        「日晴,王爺還沒回京吧?」

         她知道自己是讓皇上賜婚,嫁給了人在歸京途中的尊親王,就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期間,尊親王回來了沒?

        「還沒呢。」日晴端來一盆溫水,細心的給主子擦手淨面。

        程嫣鬆了口氣,幸好還沒回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要迎接她的夫君,希望他越晚回京越好,因為她除了跟自家兄弟和男病患之外,沒跟男人相處的經驗,一穿來就有丈夫,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

        「倒是……那個……」

        見日晴吞吞吐吐,程嫣笑道:「妳就說吧。」

        日晴一愣,不自覺的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她怎麼覺得主子這笑容很是和善呢?過去品格高絕的主子雖然不曾苛待過她們,可對她們一向有點距離,嚴守著主僕分際,從來不假辭色,但剛剛那一笑……真的很親切。

        「怎麼了?」程嫣仍是噙著笑容。

        日晴有些懵。「您……剛才笑了。」

        程嫣嚇了一跳,難道她以前不會笑?「我以前沒笑過嗎?」

        日晴半垂著頭,像怕冒犯主子似的。「至少奴婢未曾見過。」

        程嫣一時間百感交集。

        原主是個冰山美人,所以沒笑過是吧?原主身為京城第一美人,又是第一才女,自然是有扮高冷的資格。

        可她不同,前世的她若扮高冷,只會被人說醜人多作怪,她一向平易近人,也習慣了要平易近人,久而久之潛移默化成了她的個性,說好聽是好相處,說穿了就是沒個性,人人都可以拿捏,因為容貌自卑的她已習慣了遷就別人,她總是家裡最沒聲音的那一個,最害怕全家人出門時,因為她的醜顏讓家人被指指點點。

        「那以後妳會常常見到,先習慣著來吧。」說完,程嫣又展顏一笑。「把妳剛剛要說的說完吧。」

        雖然她有原主的記憶,但她沒打算學原主,因為她也學不來,不如做自己,儘管會被發現性格有所不同,那又如何?一個人的性格是可以變的,她要說自己性格變了也沒人可以質疑,畢竟她的外表就是原主,也沒離開過這間寢房,能懷疑她什麼?

        「就是……皇上在您昏迷時,給王爺冊封了兩位側妃,分別是禮部跟刑部尚書家的嫡女……」

        程嫣瞪大了眼。

        所以,她現在是要和兩個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嗎?老天鵝啊,她還真沒想過這種事,她只想過自己會一輩子單身,沒想到來到古代,要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她們現在在哪裡?」程嫣眨也不眨的看著日晴。「不會跟我一樣,也在府裡吧?」

        日晴點了點頭。「皇上下旨讓兩位側妃住進府裡,顏側妃住在雲集苑,柳側妃住在芝蘭苑。」

        程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她告訴自己要習慣,這是古代,男權至上的古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況且她的夫君還是個高貴的親王,現在只有兩個女人,搞不好以後還有第三個女人、第四個女人,無數的女人。她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肯定受過傳統《女誡》、《女則》那種精神枷鎖的教養,不能表現得大驚小怪。

        想明白了,她心平氣和地問道:「那麼,她們兩個還不知道我醒過來了吧?」

        日晴點頭。「此事只有奴婢和適才的孟太醫知曉,不過,孟太醫回宮之後肯定會稟告皇上和太皇太后。」

        程嫣想了想。「那妳去把她們叫過來。」

        日晴頓時面露不安,主子這是要給兩位側妃下馬威?

        程嫣微笑著出聲,「一個屋簷下,總要見面認識認識。」

        她沒有古代女人爭寵的想法,面對素未謀面的夫君,要是他能把寵都給那兩個側妃最好,因為她還沒準備好做人妻。

        日晴領命而去,程嫣自行坐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德性。躺了那麼久,應該是蓬頭垢面,剛才應該先梳妝打扮才對,現在也來不及了……

        「啟稟王妃,顏側妃、柳側妃到。」日晴在屏風外稟道。

        程嫣又坐得更端正了一些些。「進來吧。」

        日晴領著兩個環佩叮噹、香氣襲人的美人進來了,程嫣瞬間看直了眼。

       一個高䠷,豔麗如仙,粉肌纖腰,一襲鵝黃色的長裙,腰間繫著黃色腰帶,罩著淡黃色輕紗薄衫,眉目間頗為高傲。

        一個略矮一些,上著粉色輕衫,下為同色百褶羅裙,外罩淡粉色煙紗,肌膚瑩澈,秀媚天成。

        程嫣驀地無地自容,非常懊悔自己把兩人叫來。

        「妾身璟如見過王妃。」高䠷美人福身見禮。

        「妾身瑩姒見過王妃。」粉衫美人同時福身見禮。

        程嫣暗暗深吸了口氣,這才抬眸直視著兩人,有兩個絕色佳人在,將來她不受寵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她要為這個感到高興嗎?怎麼有種淡淡的哀傷……

        等等—— 

        她瞪視著柳瑩姒,眸光停留在對方的腹部上。

        這柳側妃……有了身孕?

        不是說尊親王還沒有回京嗎?那柳側妃是怎麼懷孕的?

        話說回來,她的醫術幾時變得那麼高明了?才一眼就能看出人家懷孕與否?

        她嘆了口氣。

        是藥靈袋,是藥靈袋在作怪……哦不,說作怪太褻瀆藥靈袋了,應該說是藥靈袋在顯靈才對。

        「王妃……」見主子默然不語,日晴輕聲提醒,把人叫來了總要說些什麼吧,主子這樣瞪著人瞧是什麼意思?

        「咳—— 」程嫣清了清喉嚨,單刀直入地問道:「柳側妃,妳可見過王爺了?」

        柳瑩姒一愣。「妾身未曾見過王爺。」

        程嫣瞭然的點了點頭,所以不是尊親王的種了。

        先前日晴是怎麼說的?說這兩個側妃都是尚書府裡的嫡女是吧?原來養在深閨的嫡女也會亂搞,她真是開眼界了,還帶球嫁進皇家,真是大膽啊,就不怕肚子大起來的時候尊親王還沒回京嗎?真想知道若是如此,柳側妃要怎麼自圓其說?說她是自體受精嗎?她突然有些想笑。

        因為自小沒人與她做朋友,她很習慣自言自語,也很愛天馬行空的自問自答,自得其樂是她的優點。

        「敢問王妃,為何這樣問?」柳瑩姒潤了潤唇,有些緊張的問道。

        程嫣攏了攏頭髮。「沒什麼,因為我沒見過王爺,想問問妳們有沒有見過,如此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現在不會戳破柳側妃,反正尊親王也還沒回京,興許柳側妃自己已有了打胎的法子,她就靜觀其變吧。

        「妾身聽聞王爺的兵馬已到驛馬關了,最多再兩個月便能回到京城。」顏璟如主動說道,因為她覺得打從一進來,王妃的關注就只放在柳側妃身上,也不問她是否見過王爺,明顯在刻意忽略她,她得替自己找回場子,不能被無視。

        「顏側妃的消息真是靈通。」程嫣隨意誇了一句。

        顏璟如有些得意。「這是妾身的本分。」

        只不過,她隨即發現,王妃對她很是敷衍,因為她的注意力又回到柳側妃身上了。

        不錯,程嫣不由自主的又看向柳瑩姒的肚子。

        如果現在初初懷孕,再過兩個月也還不顯懷,只要在這期間打掉胎兒便行,她覺得柳瑩姒應該不會那麼笨,想著和尊親王圓房後再把孩子賴給他吧。

        遣退兩人之後,程嫣垂頭喪氣的坐在床上,越想顏側妃和柳側妃的容貌,越是自慚形愧。

        世界上是有對比這回事的,而她們就是強烈的對比!

         「王妃,您怎麼了?」日晴再度覺得不可思議,她從未在主子身上看到這般厭世的神態,主子光芒萬丈,總是自信滿滿,即便大病初醒也斷然不會這樣。

        「沒什麼。」程嫣搖了搖頭。

        她不是已經習慣長得醜了,怎麼還會難受?

        接下來的半個月,程嫣照孟太醫的吩咐每日按時喝藥,有時起來在房裡走一走,而顏側妃和柳側妃甚懂規矩,每日都過來請安,是她不想看到太美的她們,讓她們不用過來了,她們才沒來。

        又過了半個月,程嫣已經能在院子裡走了,正值伏月,天氣也越來越熱了。

        這一日,她正在看書,一個鵝蛋臉清清秀秀的小丫鬟一拐一拐的進來,一見到她便跪了下去,後面跟著日晴。

        「奴婢該死,沒能早日來伺候王妃!」

        程嫣十分詫異。「錦茵的腿是怎麼回事?」

        她的記憶裡,原主有兩個貼身大丫鬟,一個日晴,一個便是眼前不由分說跪著的錦茵,都是她從娘家帶來的,而錦茵在她醒後一直沒出現,她也忘了問,反正她是現代人,本來就不習慣有人伺候,少個丫鬟並沒差。

        「錦茵在那該死的張勇要對王妃下手時看見了,想跑過去阻止,結果跌斷了腿,一直躺著休養,奴婢今日跟她提起王妃已醒來了,她一定要過來見王妃,奴婢便陪她過來了。」日晴笑著說道,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如今她在主子面前已經可以自在的說說笑笑了。

        日晴說的這段記憶程嫣並沒有,因為那時原主已昏過去了,這麼說來,這個錦茵是個忠僕了。

        她連忙扶起錦茵。「妳快起來,腿都傷了,不要跪著,還有以後都不許妳們跪,誰跪我罰誰。」

        錦茵叫主子的舉動弄得一愣,主子竟然親自扶她?

        她已經聽日晴說了,主子現在很不同,她原本還不相信,如今親眼驗證,真是很不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奴婢不打緊……」錦茵期期艾艾的說道。

        「什麼不打緊,根本都沒有好。」又是藥靈袋作祟,她一眼看出了錦茵的腿只好了外表,裡頭的骨頭沒有長好。

        身為一個現代來的醫師,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醫術」,可是藥靈袋都認她為主了,她也只能認了。

        「是誰給妳看的?孟太醫?」她覺得孟太醫給她開的藥方都挺不錯的,不可能給錦茵看得這樣草率。

        錦茵頓時啼笑皆非。「奴婢哪裡配讓孟太醫給奴婢看診,大總管找了城裡木草堂的跌打大夫給奴婢看的。」

        「不合格啊,完全不合格……」程嫣叨唸著,一邊伸手過去給錦茵把脈,同時感嘆她這兩個丫鬟怎麼都長得那麼美啊,伺候她這個醜主子,委屈她們了。

        「王妃……」錦茵嚇了一大跳。「您、您做什麼?」

        日晴也同樣看得目瞪口呆。「是啊,您做什麼?」

        程嫣朝兩人笑了笑。「沒事,就給妳把把脈,不要緊張。」

        把脈?兩人同時雲裡霧裡的,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程嫣把脈後思考了一會兒。

        雖然她知道用藥靈袋是條捷徑,可身為醫師,尤其是來自現代的醫師,她有她的自尊要維護,她想自己給錦茵開方子。

        「將白米洗淨後放入人參,加入三碗水熬煮成粥,早膳食用,每日一碗。」

        她開的是保骨的藥膳,連吃一個月一定有效。

        可是,日晴和錦茵卻同時失聲道:「人參!」

        程嫣因為她們的驚訝而驚訝了。「怎麼?難道這裡還沒有人參嗎?」

        人參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中藥材,大武朝不會沒有吧?

        錦茵面有難色。「不是的,是奴婢怎麼配每日吃人參啊……」

        程嫣笑了。「什麼配不配,我說行就行,傳我的命令,誰說不行的,讓那人來找我。」

        錦茵動容道:「奴婢多謝王妃恩典!」

        主子,真的不一樣了。

*             *             *

        半個月後,程嫣獲得孟太醫的認證,她完全康復了,可以自由走動,也可以出府。

        宮裡的太監來傳話,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要她好好休養,等尊親王回京時再一塊兒進宮請安。

        程嫣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那位太皇太后好似就是她的婆母,頓時壓力山大,心裡暗暗祈禱尊親王能晚一天回京是一天。

        身子康復了,程嫣終於得以沐浴,她老早就想沐浴了,是日晴一直攔著說是孟太醫再三交代不得碰水、不得受寒,她才生生壓抑住自己想洗澡的渴望。

        湢間與寢房相連,程嫣坐在大木桶裡泡著花瓣浴,日晴在為她淨髮,她舒服得不想起來了。

        改日出門,她要去藥鋪配些藥,她這副身子確實有些弱不禁風,她想泡藥浴。

        前世,她除了給病人開藥膳方子,也會搭配藥浴方子,如此事半功倍,不必「吃苦」,病人接受度很高。

        一個時辰過去,她還不想起來,是日晴三催四請,答應隔日還可以再泡澡,她這才肯起來,讓日晴哭笑不得,主子這身賴皮的功夫是打哪學來的?以前不會這樣啊。

        程嫣在日晴的伺候下披上寬袍,她隨意在腰間打了個結便在鏡前坐下,準備讓日晴絞乾髮後梳頭。

        一坐下,她便在鏡子裡看到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絕美容顏,鏡中的少女比她前世見過的所有女明星都還美上十倍,脂粉未施,黛眉未畫,卻嬌豔如出水芙蓉,整個人就像最好的寶石一般,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這是誰?她嚇得彈起來。

        日晴也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王妃?」

        程嫣驚疑不定的看著鏡子裡的美人,而鏡子裡的美人也出現了驚疑神情,她很快發現那鏡中的美麗少女竟是她!

        「這是……我嗎?」程嫣眨也不眨的看著鏡裡的自己,忍不住拿衣袖擦了擦鏡面,可鏡裡的美人並沒有魔法般的出現一團煙霧之後消失,美人還在,而且美人也與她一樣,同樣做出了以袖擦鏡的舉動。

        日晴訝異到差點說不出話來。「您……您這是在做什麼?」

        主子怎麼會—— 怎麼會用衣袖擦鏡子?這太不可思議了。

        程嫣沒有回答日晴,她緩緩坐了下來。

        她一直沒將原主的容貌和她自身劃上等號,雖然知道原主是京城第一美人,而她佔據了原主的身子,可她全然沒聯想在一起,她沒想到那個第一美人是她!

        她眨也不眨的瞪視著鏡裡的自己,抬手輕撫著自己臉頰,這小巧柔白的瓜子臉蛋是她的?這雙盛滿星光似的剪水雙瞳是她的?這纖長黑濃的長睫是她的?這動人的臥蠶是她的?這水蜜桃般的兩頰是她的?這秀挺的鼻子是她的?這水潤的櫻桃小口是她的?她真的擁有了這麼精緻的五官嗎?這些……都是屬於她的?

        「王妃,您到底是怎麼了?」日晴著急不已。「要招孟太醫來看看嗎?」

        主子這些行為都好反常,魔怔了似的,她有點怕……

        「日晴,我好美。」程嫣雙眼迷濛,但語氣滿足。

        日晴鬆了口氣,連忙道:「那是當然的,您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如今更是京城第一美人,能不美嗎?您別再摸自個兒臉蛋了,奴婢給您梳頭……」

        日晴開始梳頭了,程嫣仍是著迷的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全新的容顏,不由得想,現在如果有法子讓她回到現代,但回到現代的她就像過去一樣那麼的醜,她會做何選擇?

        她要留下來!

        是的,她要留下來,她寧可在各種不便的古代做美人,也不要回到便利的現代過醜女的生活。

        那她的家人呢?怎麼辦?她不會想見他們嗎?

        說真的,她的醜也帶給家人很大困擾,父母還懷疑過她是在醫院抱錯的,所以她不在比較好吧?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和惡魔做交易了,為了得到求之不得的事物,甘心出賣靈魂。

        而她,她不必和惡魔做交易,老天爺將她送來了這裡,讓她穿在一個絕世美人身上,讓她擁有全新的人生,她傻了才要回去。

        她看著鏡子笑了起來,淺淺的笑,露出兩排潔白貝齒。

        哎,要命,笑起來更美了,簡直顛倒眾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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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判若兩人新人生

        九龍寺。

        位於鈴楓山上的九龍寺是間皇家寺院,也是座古剎,大小殿宇加起來有三、四百間,盤踞了半座的鈴楓山,紅牆碧瓦、樓殿重疊、清幽宏偉,閒雜人等不得隨意入寺。即便是鈴楓山,也不是尋常百姓能上去的。因為鈴楓山那連綿的山脈從遠處望去像極了一條長龍,九龍寺也因此命名為九龍寺,來此的貴人均會留詩贈碑,大武朝從開國皇帝到如今在位的皇帝均在寺裡留下了詩句,極為難得。

        此時,偏殿裡頭燈架上佛燈長燃,有十來個小沙彌在誦經,人人面前都擺著一本《大佛經》,更深的一處廂房裡,窗子敞著,晨風送爽,大雨下了整夜,終於停了。

        室內有尊羅漢像,蒲團香案極是普通,檀香裊裊,茶香裊裊,聞那茶香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茶葉,而牆上的對聯亦是十分普通,上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下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兩名男子對坐著下棋,一個戴了半臉面具,像是陰陽臉,但露出的一雙眼眸極是冷峻,他走的是黑棋,像極了他的人,彷彿身處在滿園繁花似錦的春色裡也難消融他身上的冰冷。

        另一個是僧人,刀削似的輪廓極為剛毅,劍眉鳳眸,是個半點都不像僧人的僧人,他手繞禪珠,神態輕鬆,走的是白棋。

        「人都到城外了,不回京去,究竟來這裡做什麼?還一賴就是五日,把大軍駐紮在山腳下成何體統?」秦奕有些嫌棄的說道。

        秦奕是他從前的名字,他現在法號唯心。

        「還能來做什麼?」封潛落下一棋圍住了白棋的去路,口裡淡淡的說道:「不就是來勸你還俗的嗎?」

        秦奕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色。「既已出家,豈有還俗之理?那是對佛祖的大不敬,我可不做對佛祖不敬之事。」

        封潛神情專注,在棋盤上一步一步的落子,一邊說道:「你這和尚一做就是三年,還不乏嗎?」

        「阿彌陀佛。」秦奕唸了句佛號。「施主不要亂說話,貧道乃得道高僧,非和尚也。」

        封潛長指夾著一顆黑子,落子毫不遲疑。「你得什麼道了?生得與我一般高,怎會是高僧?」

        秦奕笑了。「不說了,施主悟性低淺,不會明白。」

        棋局終了,封潛以兩子之差落敗。

        秦奕唇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你又故意輸給我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對我有戀慕之心哩。」

        「我沒讓你。」封潛淡淡道:「是你進步了,在這寺院之中無事可做,自然棋藝激進,你贏是你的實力。」

        秦奕才不信。「說了我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你又何必次次處心積慮的要輸給我,難不成輸你一盤我會哭天搶地嗎?施主內疚感這麼重,可是我的罪過了,阿彌陀佛。」

        封潛眼神一黯。「自然是你的罪過了。」

        皇上、他和秦奕,三個人交錯著影響彼此的命運,同一場戰事,他為救皇上而毀顏,而秦奕為救他遇上金國內力高強的國師,讓對方廢了武功,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可於打仗行軍上已形同廢人,再也無法馳騁沙場。

        秦奕白手起家,在京城毫無根基,他靠軍功為自己打天下,從善於用巫術的烏藏族到剽悍的東西突厥,乃至於高句麗和契丹,一場又一場的戰役,被喻為鎮邊之石。因戰功彪炳,受封敞王,御賜宅邸,由此在京城有了根基,然而三年前受傷之後,他卻選擇了在九龍寺削髮出家。

        他知道秦奕為何這樣做,他不想留在京城讓人們議論那場戰事而影響了皇上,還婉拒了皇上要他統領京城禁軍的旨意,執意留在鈴楓山裡,一待就是三年。

        「你不找阿鶯了?」封潛看著正行雲流水般在泡茶的秦奕。「你躲在這裡,要如何找阿鶯?」

        秦奕和妹妹秦鶯在他十一歲那年因家鄉洪災而失散,父母皆死於那場洪災,唯一的妺妹卻在逃難時失散了,秦奕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妹妹,多年來明查暗訪,多次親自回到故鄉找人卻是一無所獲。

        「施主又口誤了。」秦奕端起自己泡好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貧道是出家,不是躲,貧道也沒有放棄尋找胞妹,只是緩下腳步罷了,有緣,終會相見。」

        他是武將,雖然武功廢了於日常無礙,但等於失去了戰場,他不想在兩兵交戰的關鍵時刻成為大軍的累贅,且他也不願留在京中成為只有頭銜不做事的禁軍統領,讓皇上受人非議。而只要他人留在京裡,皇上勢必千方百計的要對他好,他不願讓皇上費心,選擇當個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是最好的法子。

        反正,他沒成親,沒有家累,唯一的妹妹又渺無音訊,待在鈴楓山上修身養性,如此,他才能真的逐漸淡忘過去馳騁沙場的快意日子……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             *

        程嫣……現在該稱她安承嫣了,她非常著迷於自己精緻的容貌,每日都要拿著小銅鏡看上許久,不管每日日晴、錦茵怎麼拿她當娃娃似的裝扮她,她都無異議。

        前世,因為容貌醜陋,她不敢買漂亮的衣服,怕穿上被人說醜人多作怪,總是挑些黑色、灰色等不引人注目的顏色,款式更是保守到家,長褲、長裙是基本的,儘管她一雙長腿白皙又筆直,可她從來沒穿過短裙,同樣是怕被人說是背影殺手,轉過來不能看。

        她很自卑,真的很自卑,有時恨不得自己沒出生過的那種自卑,所以現在的她很快樂,即便沒有網路沒有手機、沒有太多的娛樂、沒有冷氣、沒有二十四小時開門的便利超商,但她如魚得水,覺得來到了她該來的地方。

         「王妃,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您不累嗎?」日晴有些擔心主子才剛康復不久的身子禁不起折騰。

        安承嫣卻是步履輕盈,微微笑道:「再走一會兒。」

        每日用膳之後,她都要散步消食。

        時值夏季,王府的花園裡綠樹成蔭、花團錦簇,素馨花、玉簪花、金雀花開得滿園,香氣濃郁,聞著心情都會變好。

        安承嫣領著日晴、錦茵信步而行,夏風撩起了她的髮絲,四周隱隱花香浮動。前方幾個掃小徑的丫鬟拿著竹掃帚圍在一塊兒說話,看著就很有在講祕密的氣氛。

        安承嫣走了過去,裙衫曳地,眉眼含笑,神色嬌豔。「妳們在說什麼啊?」

        圍著交頭接耳的幾個丫鬟根本沒發現有人來了,聽到安承嫣的聲音,發現來人是王妃,個個都嚇了一大跳之後大驚失色。

        「奴婢該死!王妃恕罪!」灑掃丫鬟們皆誠惶誠恐的跪下了。

        安承嫣失笑道:「都快起來,我只是問妳們在說什麼,何需驚恐成這般?」

        可是,沒有人敢起來,她們將頭垂得更低。「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王妃恕罪……」

        安承嫣慢慢挑起了纖眉。「不起來的人我就降罪。」

        跪著的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躊躇了一下,總算一個跟著一個的起來了。

        安承嫣很滿意這成果,又恢復了笑容,嫣然一笑道:「好了,現在跟我說,妳們適才在討論什麼?」

        幾個丫鬟同時看著一個丫鬟,顯然她是資歷最深的,是她們這群丫鬟的頭頭。

        安承嫣也看著她,和善地道:「妳代表她們說吧。」

        「是……」那丫鬟福了一福,潤了潤唇才慢吞吞的說道:「奴婢秋香,聽說王爺已回到城外,卻是去了九龍寺,不願回京。」

        安承嫣平時並沒有在打聽封潛的消息,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已到了城外,丫鬟們會在此議論,說的肯定是封潛不願面對她這個御賜的妻子,所以不進京。

        她眨了眨眼睛。「這想法太狹隘了,不好,王爺可能是有要事要上九龍寺去辦,不是不願回京,辦好了便會回來。大家以後遇到問題時要多點客觀的想法,才不會被自己的思想給綁死了。」

        真是神奇,自從她知道自己「變美了」之後,話也多了,性子也開朗了起來,跟前世封閉的她判若兩人。

        什麼客觀?什麼狹隘?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她們有聽沒有懂,但從語氣也聽得出來王妃並沒有生氣,眾人連忙「是」的應承了一聲。

        安承嫣又笑了笑,饒有興致的問道:「就只是說這個嗎?」

        秋香期期艾艾的說道:「還有……還有那張勇的老子娘生了重病,怕是撐不到中秋了。」

        「張勇?」安承嫣一會兒才想起張勇便是砸死原主的人,若不是他把原主砸死了,她也不會穿來。

        她有研究過張勇的心態,一個原來是要討原主歡心的下人,怎麼會忽然兇心大發,還闖下了大禍?估計是原來性格便是很偏激的人,讓原主嫌惡冷待之下一時衝動行兇,又承受不了後果,立即跳井自盡。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就是性格陰暗了點,現代說的恐怖情人類型。

        她問道:「妳們識得那張勇的娘?」

        秋香道:「原本張嬸子是在大廚房裡幹活的,可張勇對王妃犯下了死罪之後,大總管便氣沖沖的將張嬸子趕出去了,他們母子一向住在府裡,此刻估計是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

        安承嫣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說起來張嬸子也沒犯錯,是讓兒子給連累了,如今又病了,處境堪憐……錦茵,傳我的話,讓大總管將張嬸子找回來,找個大夫給她治病,病好了,讓她繼續留在大廚房幹活。」

        「是。」錦茵領命去了。

        錦茵一邊走一邊想,主子真是變了太多,過去一向不會把下人看在眼裡,如今不但原諒了張勇,還以德報怨,她呀,真是越來越喜歡現在這個轉變後的主子了。

        「妳叫什麼名字?」安承嫣忽然看著一個適才開始便淺咳不止的丫鬟。

        那丫鬟萬分惶恐的縮了下。「奴婢、奴婢雲梅,奴婢該死,請王妃恕罪……」

        完了,秋香等人心裡和雲梅都是同一想法,王妃肯定嫌棄雲梅咳個不停,要將病氣過給王妃了……

         「妳看了大夫沒有?」安承嫣蓮步輕移,她走到雲梅面前。

        雲梅嚇了一跳,立即像木頭人似的不敢隨意動,大氣不敢喘,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看、看了……」雲梅忐忑不安地說道:「可奴婢、奴婢素來怕苦,湯藥、湯藥無法入口……以致沒起色……」

        安承嫣拉起雲梅的手來,另一手搭了上去。「妳不要緊張,放輕鬆,我給妳把個脈。」

        日晴見過主子給錦茵把脈,她和錦茵兩人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敢多問,主子在閨閣之時便莫測高深,除了色藝雙全,平日更是書卷不離手,還擁有一間書齋,收藏了大量古本典籍,加上主子又聰穎過人,自修自學,學會了醫術也不奇怪。

        日晴很是淡定,但其他丫鬟便很不淡定了,她們個個張著嘴,驚訝於王妃紆尊降貴的舉動。

        把脈後,安承嫣說道:「雲梅,妳的咽喉十分乾腫,若妳不敢喝湯藥,可以試試藥膳。」

        雲梅一愣。「藥膳?」

        「是啊!」安承嫣猜想大武朝的藥膳觀念應該是挺不發達的,雲梅才會愣住。「取生梨,壓榨出梨汁,加入適量蜂蜜,以文火熬製成膏。每日一匙,能清熱去火、生津潤喉,很快便能改善咳嗽。」

        雲梅見王妃並不可怕,便鼓起勇氣問道:「敢問王妃,這……這便是藥膳嗎?」

        「正是。」安承嫣笑著點了點頭。「蜂蜜甘平,入肺脾大腸經,能潤腸通便,補肺潤喉,又能解毒。梨甘微酸涼,入肺脾經,能治口渴咳嗽便祕,所以兩者放在一起熬膏可以起到潤喉的作用,妳的咽喉此時正在上火,這期間不宜吃辛辣食物,得經常漱口,多喝水。」

        雲梅恍然大悟。「奴婢多謝王妃指點!」

        一個梳著垂髻的小丫鬟冒了出來。「王妃,奴婢寶玉,奴婢斗膽,想請教王妃,髮絲乾枯可有藥膳能救?」

        安承嫣看著那圓眼睛的小丫鬟,淺笑道:「妳解下髮髻我瞧瞧。」

        寶玉連忙麻利的解開髮髻,安承嫣一看,果然髮質很差都乾枯了,像把稻草似的,這年紀的少女實在不該有這樣的髮質。

        「妳的情況適合用一款名為蜜棗核桃羹的藥膳。」

        寶玉喜出望外。「請王妃指點!」

        為了她的髮,她沒少花銀子,吃了不少補藥,也買了不少藥鋪的烏髮藥丸子,可都沒見效。她真怕哪天和她的阿貴哥哥成親時,解開髮髻會嚇跑她的阿貴哥哥。

        「將蜜棗去核,洗淨,瀝乾水分與核桃仁、白糖一起下鍋小火燉煮,待湯羹黏稠、核桃綿軟時即可關火食用,此甜湯滋補肝腎、潤肺生津、養血潤髮。」

        見寶玉聽得目不轉睛,安承嫣又道:「核桃性甘溫,能入腎肝肺經,能潤腸通便,又能補血黑鬢髮,久服可以讓皮膚細膩光滑,而蜜棗能補肺潤燥,所以對頭髮好處較多,此外其他堅果、魚類和粗糧對頭髮也有很多好處,可以多食。」

         「多謝王妃!多謝王妃!」寶玉謝了又謝,滿眼感激。

        這時,一個聲音又冒了出來,「王妃,奴婢春桃,身上時常乾癢,看了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承嫣微笑道:「這簡單,只要多食紅薯炒乳瓜即可,紅薯其性甘平無毒,能補虛健脾強腎,而嫩黃瓜對皮膚有一定的好處,切記皮膚癢時不要使勁撓,撓破了容易感染。」

        春桃問罷了之後,丫鬟們見王妃好親近,驀地爭先恐後要問自個兒身子的毛病,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這些人真是得寸進尺。日晴護主心切,咳了一聲,「王妃累了……」

        安承嫣卻是打斷了她,嫣然笑道:「不打緊。」

        她很久沒給人看診了,看診是成就感啊,能有這麼多人讓她診治,真好!

        安承嫣有問必答,給眾人一一開了藥膳方子。事後,秋香等一票丫鬟津津樂道了許久。

        她們是頭一回接觸到王妃,發現王妃並不像外傳的那麼高冷,反而很平易近人,果然傳言都是不可信的。


*             *             *

        安承嫣已得知封潛人到了城外,可兩日過去,他依然沒進城。

        「顏側妃和柳側妃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等著王爺回來留個好印象,您是不是也要打扮起來,免得王爺出其不意的回來……」日晴想得比較多。

        安承嫣用銀籤子戳了一片冰梨放入口中,氣定神閒。「我這樣也不差啊。」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但不輸顏側妃和柳側妃,還甩她們十條街,她不自卑了,現在自信爆棚。

        「奴婢也覺得王妃這樣便很好了。」錦茵笑嘻嘻的說道:「奴婢看顏側妃和柳側妃將頭整得金光燦燦的,可並沒有比較好看,反而讓人有些頭昏眼花。」

        她八歲被賣進安府,是自小伺候安承嫣的,可她在安承嫣面前從來沒有像現在一般的自在,她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能和主子有說有笑。

        安承嫣想像那滿頭金釵的畫面也甚覺好笑,突然興起了想去看一看的念頭。

        不知柳側妃的肚子解決了沒有?打從免了她們問安,她便沒見過她們,彼此的院子離得遠,就算散步也不會遇到。

        不過,此時正值尊親王不知何時會回來的敏感時刻,若她去拜訪,怕是會被誤會要使絆子,她還是少動為妙。

        那麼,她能做的只有看書了。

        「府裡可有書房?」

        她是才女,精通琴棋書畫與女紅,但她懶,那些基本都要動手的,她不想動手,做為打發時間的消遣就是要越懶散越好,她只想看看書。

        日晴道:「九藏閣便是府裡的書齋。」

        安承嫣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剛用過點心也不餓,晚膳晚點兒再吃也可以,咱們現在便去九藏閣吧。」

        日晴、錦茵不知道安承嫣是要去看書打發時間的,主子素來愛看書,這會兒要去王府的書齋也不奇怪。

        原主博覽群書是為了增廣見聞,鞏固才女地位,而她卻只是因為古代沒啥娛樂,這才選擇了看書。

        九藏閣也在上房,離飛觴樓不遠,正值日暮時分,從林蔭小徑過去曬不到陽光,一會兒便到了,是棟雅緻的兩層樓宇,門口有個小廝在守著。

        小廝見王妃來了,十分意外。「小的見過王妃。」

         「辛苦了。」安承嫣笑容可掬。「我進去看看書,不打緊吧?」

        裊裊婷婷的身姿,傾國傾城的笑容,一襲淡雅的紫紗裙便氣質過人,那小廝耳根子騰地紅了,他連忙垂眼,微微讓開身子,恭敬地將雕花楠木門推開,不敢直視豔光四射的主母。「王妃請。」

       等安承嫣三人進去了,他又連忙恭敬地將門掩上。

        雖然九藏閣一向只有王爺會來,可大總管並沒有交代不能讓王妃進去,所以他讓王妃進去應該可以吧?

        安承嫣進了書齋一樓望了下,結實的松木窗子,窗櫺幽暗,濃烈的書香墨香撲鼻而來,一排排一列列的書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竹製的書架上,她看了一會兒,發現都是軍事相關的硬書和史籍、地理志等,還有些看起來就是珍本、孤本的古籍,裝幀都極為精細,看得出是有價值的,可惜她看不懂也沒興趣,遂吆喝日晴、錦茵上二樓。

        二樓依然是一排一排的書櫃,滿滿的藏書,安承嫣沿著書架慢慢踱步,她見獵心喜地淺淺一笑,竟然有不少話本、野史與雜記,可以說是包羅萬象,真是座寶山,太合她的心意了。

        她一轉身,看著亦步亦趨的日晴、錦茵。「我要在這裡待上幾個時辰,妳們先回去吧,我要回去時,再讓下面那個小廝去通知妳們。」

        日晴想也不想便搖頭。「不行的,奴婢一定要跟在王妃身邊。」

        「我只是要看書,妳們跟著幹麼?那太累了。」安承嫣笑起來。「聽話,回去歇著,好好睡一覺,不要在我身邊站著看我看書,浪費時間,腿又疼。」

        兩人十分無奈,主子現在總有些怪說法,讓她們服從也不是,不服從也不是。像現在,明知道主子是體恤她們,可她們又怎能真的擱下主子自己一人?

        「奴婢腿不疼。」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我說妳們腿會疼,便是會疼,所以回去歇著。」安承嫣沉了聲音,拿出主子的威嚴。「我沒讓小廝去通知妳們之前,妳們別來,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給我一點獨處的時間,王爺隨時會回來,我要好好想想怎麼跟王爺相處。」

        聞言,日晴和錦茵都很是意外。

        主子之前很排斥這樁婚事,因為是御旨才不得不從,但滿心都是對尊親王的嫌惡,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她們都感覺得到,如今卻說要好好想想如何和王爺相處,真是太好了,免得將來夫妻倆真的相敬如冰。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見她們總算服從命令,安承嫣的笑容轉為和煦。「好。」

        日晴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和錦茵離去。

        安承嫣挑選了一本《大武奇女子》,發現一點兒灰塵都沒有,證明時常有人擦拭,地上也是一塵不染,她索性靠著書牆席地而坐,曲著膝將書放在膝蓋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從頭到尾都沒發現書齋裡還有另一個人,那個人自然就是封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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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8: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暗夜雨中萌動情

        封潛悄悄回府了,沒驚動任何人,只有大總管蕭富升知道他回來了。

        府裡平白多了三名妻妾,也不知她們三人是何品性,京中高門大戶後宅的水之深之髒,素有耳聞,他自然要先回來看看。

        他明白皇上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妻妾三人都是朝中股肱大臣的嫡女,皇上這麼做是為了確保他不會在盛怒之下休了三人。

        在大武朝,雖然沒有律法明文規定,但被休離的女子只有削髮為尼的悲慘下場,再嫁會被喻為不貞不潔,非但會遭受非議,也沒有男子會接納二嫁的女子。

        他向蕭富升詢問的結果,顏璟如和柳瑩姒除了時不時要廚房特別做她們喜歡吃的,以及爭取多些下人服侍,平時還算安分。顏璟如問過一回誰在管家,知曉目前還是蕭富升在管家後便沒說什麼,還送了一些補品給蕭富升。而柳瑩姒對吃食較為挑剔,經常不滿意膳食要求重做,有時還病懨懨的,但並不叫大夫來府裡看診。

        皇上「家書」裡提到那昏迷中的安承嫣也清醒了,她只召見了顏璟如、柳瑩姒一次,之後又免了她倆每日請安的規矩,接著三個人便井水不犯河水的恪守分際,安承嫣並未向蕭富升要管家權,也沒其他要求,竟是三人之中最安靜的。

        對這結果他挺意外的,更加意外的是安承嫣昏迷許久的原因竟是被一個下人狠狠襲擊,傷了腦子。

        馬房的張勇,他是知曉那人的,是個家生子,做事周全,素來安安靜靜的話不多,對其母很是孝順。他爹已過世,與娘親兩人相依為命,那樣的人為何會沒來由的攻擊安承嫣,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蕭富升說,下人之間繪聲繪影都說是張勇偷偷愛慕著王妃,而王妃態度輕蔑高傲,惹惱了張勇,張勇才會憤而行兇。

        對於這樣一個重傷她名譽的下人,安承嫣醒來之後不是應當恨之入骨嗎?

        可是,他在花園的假山之後親耳聽到她要讓大總管將張勇的老子娘找回來,要找大夫給張嬸子看病,她還給丫鬟們把脈開藥膳方子,與丫鬟們有說有笑、有問必答,姿態平易近人,這又是怎麼回事?

        沒聽聞過安尚書的閨女還會醫術,可她的模樣那麼自然又不像裝模作樣,與傳聞中高冷的安承嫣截然不同。

        那日他跟蹤她,她回到飛觴樓之後還煞有介事為每個診過脈的丫鬟寫醫案,奇怪的地方不只一兩處,這些又要做何解釋?

        還有現在—— 

        他從書牆與書牆之間的空隙看到她的舉動,內心極是詫異,青絲僅以湖藍色的絲帶隨興的綰於腦後,小臉粉黛未施,就那麼席地而坐。

        堂堂尚書府的千金小姐怎會席地而坐,還坐得那麼自然,像是習慣了那樣的坐姿似的。

        他承認自己對她產生了一點好奇,他原是想等她走掉再走的,沒想到她一本看完了又挑了一本,連看了三本書,有時起身活動筋骨、扭動身子,最後捧著書,連人帶書的歪在地上睡著了。

        封潛唇角微動。

        她竟然大剌剌的睡在書齋裡?那左右扭身活動筋骨的不雅舉動又是怎麼回事?

        安承嫣的才女美人之名,他耳聞已久,都說她是冰山美人,素日裡不苟言笑,可之前看她和婢女言笑晏晏,哪裡有半點冰山美人的範兒。

        沒一會兒,突然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封潛悄無聲息的走向睡夢中哭泣的安承嫣,大馬金刀地在她身前蹲下。

        她為何在夢中哭泣?

        一帆風順的她,何事能讓她哭泣?且還哭得如此壓抑,像隻受傷的小動物,看著都能切身感受到她的痛苦。

        封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晶瑩的淚水沿著眼角落下,她囈語般的問道—— 

        「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

        夢裡,她回到她國小五年級,那一次她鼓足了勇氣想和鄰桌的林英雅做朋友,還準備了一枝很漂亮的筆要送給林英雅,林英雅卻將那枝筆甩在地上,很生氣的要她連話都不要跟她說,還說坐在她的旁邊很倒楣!問她這種人為什麼要來上學?班上有她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八怪,全班都很倒楣!

        從此,她再也提不起勇氣和人做朋友了,她天真的以為當了知名醫師後,以前的同學會有人主動跟她連絡,但沒有,一個都沒有,從來沒有人找她參加同學會,她就像被徹底遺忘了似的,像是從未存在於班上過。每每在社群網站上看到同學會和樂融融的照片,她都會消沉好一陣子。

        封潛自然是不知道他眼中被嬌寵著長大的安承嫣在夢中哭泣的理由,他認為她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便一直近距離的觀察著她,不知道是她的淚珠太過晶瑩,還是她闔眸哭泣的樣子太不真實,他竟然俯身伸手去觸碰她的淚珠,驀然四散的淚花讓他觸電似的收回了手,指腹擦過了她的唇瓣。

        他這是在做什麼?

        安承嫣顰著眉睜開了眼眸,看見一張戴了半邊面具的臉孔,一時間以為在作夢,那黑色的面具由額際沿伸到下巴,蓋住了半邊臉,鼻子與嘴的部分刻意做得高些、不服帖,讓呼吸與說話不至於不便,但這樣詭異的面具比戴了全臉面具更加驚悚。

        乍然見到這樣一張臉,她雖然心頭一跳,但並沒有尖叫,也沒有恐慌,她愣愣的看著那近在眼前的面孔,心念急轉,突然福至心靈。

        「你是……王爺?」

        她沒見過封潛,但每個人都說他長年戴著面具,戴著面具的人也不是那麼多吧?還能進入這九藏閣之中,那麼眼前這個人肯定就是尊親王封潛了。

        原來他已經回府了,是她在睡覺時發生的事嗎?怎麼沒人來通知她出去迎接?如此不敬夫君,這下他是不是把她列入黑名單了?

        「不錯。」封潛巋然不動,微微垂目看著她。

       他再度感到意外,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他,她竟然未曾被他驚嚇到?

        「哦……妾身見過王爺……」安承嫣想起來施禮,奈何坐太久,一時腿麻竟起不來,長裙又礙手礙腳,看著便有些滑稽。

        見她那笨拙的模樣,封潛沒來由的想笑,他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笑過了,且他竟然會讓這種蠢事給逗笑?

        安承嫣終於站了起來,她鄭重的向封潛欠身施禮,垂著眉眼說道:「王爺何時回來的?若能早點通知,妾身便能出去迎接。」

        起身後的封潛高了安承嫣不只一個頭,她只到他的胸膛,他穿著夜行衣,渾身帶著煞氣,她在他的面前更形嬌小,兩人站在走道上,四周安靜無聲,有種奇異的親暱感。

        安承嫣挖空心思想說點什麼打破凝滯的氣氛,就聽到眼前的封潛開口問道—— 

        「妳作了什麼夢?」

        安承嫣一愣。

        她作了什麼夢?他怎麼知道她作了夢?

        封潛的聲音再度從她頭頂上方傳來,「妳睡著時哭了。」

        安承嫣原想否認自己有作夢,但看樣子是否認不了。

        她是作了夢,一個不太好的夢,那是她成長過程反覆作的夢,來到古代又夢到同樣場景也不奇怪,就是沒人要跟她做朋友,她被孤立、被譏笑,可是,這種夢要怎麼跟他講?他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主。

        她思考了下,慢騰騰說道:「我夢到被砸傷了腦子的那天,很痛,痛到忍不住哭了。」

        封潛眼眸深幽,靜靜的看著粉頸低垂的她。

        她肯定是沒有說實話,不過她的話也挑不出錯來。

        她沒義務要把夢境告訴他,但因為她的不吐實,他覺得不快,也懊惱自己在她不知情時觸碰了她的眼淚。

        她確實生得美麗出眾,氣質纖弱,婀娜多姿,這樣的美女即便成了他的妻,又如何會與他一介殘顏之人交心?

        他胸口倏地一緊,驀地拂袖而去。皇上真是多管閒事!

        安承嫣錯愕的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生氣,可男主人都回來了,她總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吧。

        她連忙追上去,卻發現他不由正門出去,下了樓後七拐八彎,他推開一道牆,出現了一道門,她這才知道原來九藏閣還有一道極隱密的側門,一等人過,那道門便自動闔上。

        他的步履如風,她跑起來才能追上他。「王爺!等等我……」

        要命,她多久沒運動了?居然跑會兒就喘了,這具身子的體力真差,得調養調養才行……

        封潛並沒有回頭,但停了下來。「何事?」

        安承嫣差點撞上他。「沒事,就只是想跟你一起回飛觴樓。」

        封潛聽罷沒說什麼,逕自由側門出去了,安承嫣跟上去,見他站立於廊簷之下,她這才發現外頭下起了傾盆大雨,天色也暗了,樹影隨狂風而動,他卻巋然如山岳,黑色勁裝與夜色融成一片,這畫面莫名的叫她心動。

        封潛看了眼天色,這雨勢一時半刻不會停,他道:「妳往前門走,讓小廝去通知妳的丫鬟來接妳。」

        安承嫣也望向漆黑天際,閃電不斷,雷聲隆隆,雨像用倒的,她不由問道:「那你呢?你要淋著雨回去?」

        封潛表情微凝,驀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升騰。

        她為何一點也不清冷孤傲?還主動與他搭話,她當真不覺得他可怕嗎?還是故做鎮定?她這番徹頭徹尾的改變,做出與自身性格不相符的事又有何目的?

        他忽然升起捉弄她的念頭,要讓她後悔跟著他來。

        「不錯。」封潛回頭瞥她一眼,目光冷冰,嘴角微勾,聲音低沉而危險,「我要淋著雨回去,妳要一同淋雨回去嗎?」

        從他毀顏開始,人們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的心境就有了莫大的改變,後來他訂製了面具,從此不分晝夜的戴上了面具,連寢時也不例外,只有沐浴時摘下。

        然而,臆測他面具下的容顏如同鬼怪般猙獰的流言四起,漸漸地有人說他不祥,甚至流傳他身子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流傳他的皮膚潰爛、陰陽怪氣、被邪靈給附身了,各種荒謬的流言言之鑿鑿,附予了他一個「鬼面」的稱號,還有人指證歷歷說他另外半邊臉是黑青色。

        試問,堂堂男兒有必要在乎容貌嗎?

        在他容貌完好之時,他確實未曾在意過,他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因為容貌而承受痛苦,然而這一切卻發生了,連他拿下面具時也厭惡自己的面孔,倒不如全毀了,為何要留下一半完好的容顏,有所比較,有所懷念。

        從此他用冷漠武裝,將自己和人們隔離起來,甚至讓自己變得不近人情,變得陰陽怪氣、喜怒無常,變得無人敢靠近,而敢靠近他的,相對的就變得不正常了……

        「好啊!」

        冷不防地,安承嫣的聲音在雨聲之中響起,十分明快。

        封潛低頭看著她,而她正抬起頭來,杏眼含笑,粉頰生嬌,朝他綻放了一記笑顏,又說道—— 

        「我們一起淋成落湯雞回去,保管把其他人嚇壞。」

        戴著半臉面具的他雖然有些詭異,身上也有股冷冽之氣,但另外半邊的面孔仍是極好看的,根本沒有傳說中那般恐怖。

        他的輪廓硬朗,劍眉深目,鼻梁挺直,薄唇微抿,自有一股英氣,並不令人畏懼,若是沒有毀容,肯定是張奪人心魄的面孔。

        說真的,前世的她比他醜太多太多了,且他是後天才毀了容,她是先天就那麼醜,不過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想必心情都是一樣的吧。她完全能感同身受那種害怕別人眼光的感覺,只要人們不經意的一眼都會對號入座,認為別人在針對她的容貌,心情就會跌落谷底,這種經驗她太多了。

        「走吧。」封潛幽冷的黑眸一黯,聲音更沉。

        該死的甜美笑容!她打量的目光令他不自在,最後那道嘆息般的眼神尤其令他不快。

        她算什麼?她憑什麼來惋惜他?簡直可笑!

        封潛大步走入雨中,安承嫣連忙跟上,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他這個人說風就是雨的,難以捉摸。

        她努力追上封潛,發現他果然是個武將,魁梧挺拔、步履穩健,只可惜渾身的冰寒冷傲,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覺得奇怪,封潛和皇上是叔侄,但相差沒幾歲,外傳皇上是個叔控,那麼皇上肯定是很瞭解封潛了,又怎會將冰山美人似的原主賜婚給封潛,這不是故意搗蛋亂點鴛鴦譜嗎?

        稍一分神,她又落後了,連忙邁著小碎步跟上去。「王爺等等我!」  

        不是她不想跑快,是三寸金蓮和繡花鞋讓她跑不快,還有這古人的衣服都是拖地的,綁手綁腳。

        封潛嘴角微勾,但沒理會,仍然疾走。

        她只好自曝其短了。「王爺,你一定要等等我!因為我不知道回飛觴樓的路……」

        說起來她算路痴,前世上哪兒都要用導航,來到古代之後身邊都有日晴、錦茵,平常都是靠她們引路,讓她自己一個人在大如迷宮的王府裡找到飛觴樓,那是不可能,何況現在四周一片漆黑又下著大雨,她更是失去了方向感。

        封潛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儘管她惹他不快,但讓她一個弱女子在雨中迷路不是大丈夫所為。

        安承嫣微喘地跟了上來,他掃了她一眼,發現她衣衫盡濕,那濕漉漉的紗製衣裙緊箍在她身上,顯得曲線畢露,窈窕姣好的身形一覽無遺,胸前豐盈的隆起、纖細的腰肢、修長的腿,全都若隱若現。

        他的喉頭驀地一動。

        十六歲,他的小妻子,曼妙身子卻已經成熟了。

        待會回到飛觴樓勢必要經過守門侍衛的眼,他有些懊悔為了要整她而讓她跟著淋雨,如今連個遮一遮她身子的衣物都沒有。

        他沉聲道:「待會回到飛觴樓,妳走在我後頭,不許越過我一步。」

        安承嫣微微一愣。

        不能走在他前面,看來他是個大男人主義者。

        正這麼想時,忽然瞥見他的眸光,順著他的眸光,她往自個兒身上看……她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要命!衣裳全貼在身上,渾身的曲線都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她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的模樣見不得人,自然要躲在他身後,拿他當遮蔽物了。

        兩人快回到飛觴樓時,雨勢漸小,安承嫣卻踩到了一塊圓滑的石頭險些跌倒,幸而封潛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她整個人貼上了他的胸膛,險些往後仰,她自己也嚇得不輕,雖然被封潛拉在懷裡也穩住了腳步,可心臟猶是怦怦跳個不停。

        「可有傷著?」

        安承嫣抬起頭來,迎上了一雙深幽的眼眸,恍如深不見底的幽潭,她的心猛地一跳,睫毛輕顫,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搖了搖頭。

        怎麼回事?是《神鬼傳奇》看多了嗎?為何她不覺得他的鬼面恐怖,反而覺得他很吸引人?

        就在安承嫣失了神般抬著眼眸定定看著封潛的同時,封潛也同樣看著她。

        濕漉漉的髮、濕漉漉的眼神,水從她光潔的額頭落下,沿著她挺翹的秀鼻和飽滿的唇滑下,尤其是她的唇,就如同蘸水的蜜桃似的,看上去甜美可口。

        他的喉頭一緊。

        今日的他是怎麼回事?如此反常,一再被她動搖。

        一陣風吹過,安承嫣瑟瑟發抖,封潛雙臂微微收緊本能的擁緊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安承嫣縮在他懷裡,莫名的不想離開,鼻息間嗅到淡淡的青竹氣息,是他身上的味道,雖然他擺出的態度比冰還冷淡,但他的胸膛卻極為灼熱,她甚至還可以聽到他強又有力的心跳聲,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就抱著她的身子……

        轟隆一聲雷響,雨勢驟然又變大了,封潛回過神來,他放開了安承嫣,飛觴樓就在前方了。「既然沒傷著,進去吧。」

        安承嫣感覺到心還是如擂鼓般怦怦狂跳,她跟著封潛從九藏閣過來的路程不過小半盞茶的時間,她卻覺得兩人經歷了很多,他會與她有相同的感覺嗎?

        兩人入了院子,封潛身子微側擋住了侍衛的視線,不想讓人看見她美好的身段。

        守門的侍衛驚詫不已,兩人均是瞠目結舌,慌忙見禮,「見過王爺、王妃!」

        見禮過後,卻是驚疑不定。

        王爺何時回來的?王爺、王妃這副狼狽模樣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兩人抓耳撓腮的好奇,但他們很有眼色,緊閉著嘴目不斜視,像是沒看到兩位主子的異樣。

        封潛什麼都沒說逕自入內,他刻意放慢了步履掩護安承嫣,安承嫣則小手抓著封潛身後的衣裳,一副躲躲藏藏見不得人的樣子。

        封潛也沒料到她會抓著自己的衣裳,將他當盾牌似的,孩子氣的舉動令他無言。

        穿過月洞門進了內院,黑黑的夜色下,廊簷下一盞盞的紅燈籠都被風吹得飄動,幸好因為大雨,外頭一個下人也沒有。

        封潛低聲說道:「回去寢房。」

        封潛說完這句話便朝西側長廊而去,安承嫣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她這一身濕也不好跟過去,只好聽他的,回了東側的寢房。

        房裡,日晴和錦茵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總算見到主子回來了。

        「您到底跑去哪裡了?真是快把奴婢給急死了!」日晴急吼吼的迎上去,見到主子一身濕,臉還紅彤彤的,頓時覺得很不對勁。

        她們見雨勢大,不等主子讓守九藏閣的小廝通知便去接主子,誰知道卻在九藏閣裡遍尋不著主子,那小廝又言之鑿鑿的說王妃沒有離開九藏閣,一個大活人平空消失了,怎不將她們嚇死?

        她們連忙回到飛觴樓,稟告了管事的程嬤嬤,程嬤嬤也嚇得不輕,連忙讓飛觴樓所有人出去找,說是先不要驚動大總管,若是半個時辰之內找不著人再通報大總管。

        「您這是—— 這是淋了雨回來的嗎?」錦茵眨了眨眼,不敢置信般地問道。

        安承嫣輕咳一聲。「我在九藏閣遇到王爺,我們一起回來的,不是只有我淋了雨,王爺也淋了雨。」

        「什麼?」日晴、錦茵頓時嚇得目瞪口呆。「遇到王爺?怎麼可能?沒聽說王爺回來啊……」

        安承嫣也奇了。「難道不是我在九藏閣時,王爺回來了?」

        「沒那回事。」錦茵很堅定的說道:「若是王爺回來了,府裡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肯定要大張旗鼓的迎接王爺。再說了,也沒聽說王爺進城的消息,您當真遇到王爺了嗎?」

        錦茵言下之意好像在說她遇到鬼似的,安承嫣蹙眉。「我真的遇到王爺了,我很肯定是他,守門的侍衛都喊他王爺了,不會錯的。」

        錦茵頓時有些興奮。「主子,王爺真的戴了面具嗎?您有沒有嚇到?」

        安承嫣斂了神色。「王爺確實戴了面具,不過並不可怕,我沒有嚇到,爾後見到王爺,妳們倆也不可表現出害怕,知道嗎?」

        平時錦茵說些府裡的八卦,她也會湊趣,可她剛剛發現她並不樂意錦茵將封潛當成八卦的目標。

        現在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封潛在哪裡?他為何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來?

        「錦茵,妳在飛觴樓裡四處轉轉,打聽看看王爺在哪裡。」

        「是。」

        錦茵去打聽消息時,日晴連忙讓兩個丫鬟抬熱水進來,伺候主子沐浴。「您這是淋了多久的雨?整個人都濕了,為何不等奴婢過去接您?即便遇到了王爺,也可以等奴婢過去接您啊。」

        其實,她還是不信主子遇到了王爺,不說王爺根本尚未回京,即便真遇上了又怎麼可能兩人一道淋雨。九藏閣有守門小廝,那裡不會沒有傘吧?因此主子這套說詞並不合常理。

        「說來話長。」安承嫣坐在熱氣蒸騰的浴桶裡,回想著適才發生的一切,又是渾身發熱,粉頰酡紅,她不知如何向日晴說明,她也不想說明。

        這世上當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她好似喜歡上封潛了,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卻對他有感覺,在長廊那裡要分開走時,她還想跟著他去哩……

        「王妃!」錦茵回來了,一臉的興奮。「王爺真的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若不是光裸著身子,安承嫣會立即起來,光是聽到錦茵打聽回來的消息,她就心跳加速了。「他在哪裡?」

        錦茵眼睛發亮地陳述道:「就在咱們飛觴樓裡!在西院的書房,王爺的小廝,一個叫雙全的,死活不肯讓奴婢進去,只說王爺要宿在西院小樓裡,讓王妃自個兒歇下,不必掛心王爺。」

        日晴錯愕不已。「王爺真的回來了……」

        是說,王爺為何那麼奇怪?滿京城的百姓都在等他回來,想要一睹封家軍凱旋而歸的風采,他卻悄悄的回府,真是讓人不解。

        安承嫣得知了封潛人在飛觴樓後,整個人都精神了,她連忙道:「錦茵,妳速去大廚房,吩咐煮薑茶,照我的方子煮,用二兩重的生薑一大塊、粗紅糖一大匙、清水三大杯,生薑拍碎入清水,大火燒開後以小火熬一刻鐘後熄火,再入粗紅糖拌勻,待融化,便端去給那叫雙全的小廝,請他讓王爺趁熱服用,可以驅寒。」

        「奴婢明白!」錦茵嬌俏一笑。「不過可不能只給王爺煮,也要給王妃煮,您也淋了雨了,也要驅寒。」

        安承嫣笑了笑,誇道:「聰明!」

*             *             *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當錦茵將熱騰騰的薑茶端到西院書房時,雙全嚇了老大一跳。

        他看著淺笑盈盈,一身淺綠衣衫繪花鳥紋的錦茵,又看向她手裡端著的托盤和擱置在托盤上的粉彩描金八寶紋蓋碗,錯愕無比。

        這個自稱叫錦茵的丫鬟,今夜是第二回來這裡了。

        「這真是王妃要讓王爺喝的薑茶?」雙全眼裡滿是疑問。

        皇上還暗地裡唆使他……不是,是吩咐他要好好撮合王爺和王妃,看來不用他出馬了,王妃很主動嘛,並不像外傳的那麼高冷……

        「是的。」錦茵笑嘻嘻地說道:「王妃說,請王爺趁熱服用,可以驅寒。」

        雙全咳了一聲,接過托盤。「我明白了,請轉告王妃,多謝王妃關懷,還有妳……咳,有勞妳了。」

        錦茵嫣然一笑。「那我走啦!」

        看著錦茵翩然離去的身影,雙全有些怔愣。

        聽說王妃長得很漂亮,怎麼王妃的丫鬟也這麼漂亮……

        他將薑茶端進書房,案桌邊掌了燈,照在主子冷峻臉龐上,顯得益發清冷,他吞了口口水,如實轉告錦茵的話。

        封潛早已沐浴更衣,他站在黑漆書案之後,凌厲地看了蓋碗一眼。「誰讓你透露本王在此?」

        雙全傻了。「那個……不是您和王妃一塊兒回來的嗎?」

        錦茵第一次找來時是這麼說的呀,說王妃和王爺一塊兒由九藏閣回來飛觴樓,要問問王爺人在哪裡,所以他才說了王爺在書房裡,又自作主張的讓錦茵轉告王妃,讓王妃先歇下,不必掛心王爺,會這麼說是因為他知道主子是不會回主院寢房的,肯定會就近宿在西院小樓。

        「本王昨日是否說過,不得讓任何人知曉本王回府了?」封潛嘴角微微揚起,用看笨蛋的眼神看雙全。「而你,還把本王的行蹤告訴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鬟?」

        雙全覺得自個兒比竇娥還冤,主子自己現身和王妃一起回來還指責他,自己暴露了行蹤不是嗎?誰讓他命苦,是個下人,主子永遠是對的,下人永遠是錯的,他也只能勇於認錯了。

        「小的知道錯了。」雙全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說道:「可那丫鬟……她不是來歷不明的丫鬟,說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

        封潛一個冷眼掃過去。「她說什麼你就信了?讓你給本王送什麼喝的你就送了?不怕毒死本王?」

        不講道理啊!這是蠻不講理!雙全心裡嘔到不行,他破罐子破摔的作勢要端起那蓋碗,決絕地說道:「那小的喝好了,要毒死也是毒死小的,不會毒死王爺……」

        「擱下。」封潛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出去。」

        雙全巴不得能趕快離開,他應了一聲,火速告退。

        封潛盯著那粉彩蓋碗,腦中浮現了安承嫣渾身濕透的模樣,之前沒想到的可能性,此時靈光乍現……

        敢情她這是想色誘他?

        有本事的話,她大可以試試,他樂意奉陪。

        他繞過案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驚豔的眉眼微揚。

        薑茶?倒是與過去他喝過的薑茶不同,而從他見到她在九藏閣坐在地上睡著的那一刻起,一直到送他手中的這碗薑茶過來,她也與他的想像不同。

        為何她會與傳言判若兩人?她是什麼樣的女子,他會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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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8: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初入皇宮展藥膳

        翌日,封潛發現他弄不明白安承嫣。

        傳聞,安尚書的嫡女安承嫣,髡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鷂兮若流風之回雪。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而此時,那遊龍的繡花鞋便一腳踩在了他的黑靴子上。

        「對不住!」安承嫣慌張的漲紅了臉,她自己也沒料到只是要經過封潛上馬車罷了,她竟然會踩到他。

        「王妃!快、快移開……」錦茵一顆心蹦到了胸口,差一點都要蹲下去幫主子移蓮足了。

        要命……日晴扶額,在心中叫苦連天,主子哪裡不好踩,怎麼就偏偏踩在了王爺的黑靴子上,還留下印子,待會兒可是要進宮啊!

        「哦!對!要移開……」安承嫣連忙移開腳,不敢再看封潛的反應一眼,提著裙角火速上了馬車。

        宮裡得知封潛回來了,一早便來公公傳聖旨要尊親王夫婦進宮請安,還要同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一塊兒用早膳。

        所以,今天是她第一回穿上誥命夫人的官服,一大早接到聖旨後,她還有些睡眼惺忪睜不開眼就,讓日晴挖起來了,又是沐浴梳頭又是描眉點唇,忙了個仰倒,好不容易盛裝打扮好了,卻不小心踩了封潛的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踩了上去,都怪身上笨重的宮裝讓她行動遲緩,她都不敢回想封潛被她踩到時的眼神……丟人啊!

        「我覺得王爺也不是那麼可怕嘛,就是戴了半邊面具比較奇怪而已。」錦茵興奮的表達她頭一回見到尊親王本人的感覺。

        安承嫣心有同感的想點頭,卻聽日晴嚴肅的說道——

        「這話你可不要在人前說,什麼可怕不可怕的,皇上可是很忌諱這些流言,有人還因此讓皇上貶官。」

        安承嫣原先因出糗而一直垂頭喪氣的,此時立即坐直了身子。「怎麼說?」

        日晴見到主子突然這般精神也有些錯愕,她頓了頓說道:「皇上重視王爺的程度非比尋常,可以說,若有人敢瞧不起王爺,皇上第一個不依。要皇上給王爺摘星星摘月亮,皇上都會去,所以了,說王爺容顏可怕這種事絕不能傳出去,若讓有心人聽見了,可要藉此大作文章了。」

        安承嫣馬上想歪了,少女時期她沒朋友,最愛沉溺在言情小說裡,包含唯美的男男戀……難道皇上和王爺名為叔侄,實則是養成的關係?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和皇上可能是那種關係,安承嫣神情蔫蔫的,她若有所思的靠著車壁,手無意識的掀開簾子往外看。

        「王妃……」日晴正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主子在馬車裡向來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怎麼今兒個會掀開車簾呢?這太奇怪了。

        安承嫣掀開車簾就是覺得悶,想透透氣,順道想看看古代的街景,這是她穿來古代後第一次出府上街。

        不料,封潛的坐騎正在她的馬車旁,她掀開車簾時正好對上了他的眼,她來不及看清楚他的眼色便火速將車簾放下,她都能聽見自己的心怦怦跳動著。

        錦茵馬上稟道:「王妃,奴婢瞧見了,剛剛王爺好像在瞪您!」

        安承嫣秀眉緊蹙。「是吧?」

        要命,才一會兒功夫,她便惹了他兩次,他不知道會怎麼想她?

        尊親王府就坐落在皇城裡,距離皇宮非常近,安承嫣心中的忐忑不安還沒結束,皇宮便到了,安承嫣以為要換乘宮轎,但馬車竟是通行無阻直接進了宮門,行駛了比適才從尊親王府來皇宮還要久的時間,不知穿過了多少道宮門,經過了多少座金雕玉砌、富麗堂皇的宮殿這才停了下來,皇宮之大,令人咋舌。

        日晴、錦茵跳下馬車將安承嫣攙扶下來,她一眼就看到硃紅色琉璃瓦在晨陽下發出粼粼金光,正想再多看看這深宮是多麼的金雕玉砌、金碧輝煌時,封潛沒有溫度的聲音便傳來了。

        「跟好我。」

        撇開他聽說過的那個教養得宜的安承嫣,他自己認識的安承嫣是個不可靠的,不到半個時辰她已出了兩次錯,這才讓他覺得有必要交代一聲。

        失誤踩了他的腳,他可以揭過,但是,她怎麼能明明與車簾外的他對上眼了卻火速將車簾放下?不,不是這個,而是堂堂親王妃怎麼可以掀開車簾朝外看,她究竟是在做什麼?

        封潛回首那凌厲的一眼,叫安承嫣的心咚的一跳。

        要命!帥慘了、酷斃了,身穿麒麟服的他高大威猛,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他看一眼,她渾身都發熱。

        都說大齡剩女恐怖,而前世的她不過才二十七歲,還沒到剩女之齡,不過是沒碰過男人、沒談過戀愛罷了,怎麼就饑渴成這樣?難道,她這是晚來的思春嗎?

        「王妃,快跟上去啊……」錦茵見主子沒由來的愣住,可能是被王爺的眼神給嚇到了,她連忙小聲提醒,還不著痕跡的推了推主子的腰。

        安承嫣絕不承認她是看封潛看到失了神,她臉紅心跳,連忙碎步跟上,而日晴、錦茵和封潛的小廝、護衛等人是不能進殿的,皆在外留守。

        安承嫣跟在封潛身後,與他保持半步的距離,這時候她已經無心看宮殿長什麼樣子了,她小心翼翼,謹慎的跟著封潛,就怕跟丟了,自己若在宮裡迷路,到時就不是丟臉兩字便可了事。

        安承嫣大氣不敢喘的走過了長長的宮廊,遠處有宮中的巡邏侍衛隊在來回巡視,也有三五成群的宮女路過,約莫走了三分鐘,終於等到封潛停了下來。

        她悄悄抬眸,看到正紅朱漆宮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頭端端正正的題著「長春宮」三個大字。

        在原主的記憶裡,長春宮是太皇太后的居所,太皇太后是封潛的母后,也就是她的婆婆。

        「王爺……」眼見好不容易四下無人,她連忙叫住了封潛。

        封潛轉過身來,眉頭微蹙。「何事?」

        馬上就要入殿了,她不應該在這時候叫住他的,可說也奇怪,他似乎有預感她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適才還在心中想著,她不會開口叫他吧?結果她真的叫了,真真是叫他無言,難道她連這點禮數也不懂?

        「我第一次入宮,什麼人也不認識,還請王爺多多關照。」安承嫣討好地笑了笑,希望待會兒進去之後他能罩著她一點,以免她出錯。

        封潛深沉的眸子看著她,她臉上的神情一覽無遺,沒有算計、沒有心機,單純的因為要見宮裡的貴人而緊張不安。

        身為尚書府的大小姐,即便未曾參加過宮宴,但受邀出席的各種宴會想來不會少,她連著三年獲得明安大長公主的茶詩會頭彩,至少便進了三次公主府,此刻有必要如此緊張嗎?究竟是哪裡出了錯,為何他總覺得她不是安承嫣?

        「少言多看。」丟下了這句話之後,封潛便邁開了步履。

        見狀,安承嫣只得再跟上去。

        長春宮前,一個年事稍長、穿天青色宮裝的宮人淺笑盈盈的迎了出來,側身一福。「奴婢錦秋見過王爺、王妃。」

        看到安承嫣時,她的眼裡明顯閃過一絲驚艷,如此絕色,那驚心動魄的美,六宮粉黛都比不上啊!

        安承嫣也看到錦秋眼裡的驚艷之色了,她到現在還是很不習慣自己變美這件事,常常忘記自己是個大美人兒,看到旁人驚黯的眼光,有時要好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

       「錦秋姑姑快別多禮。」封潛親自將那宮人扶起。「我離開京城也近一年了,姑姑的腰疼可舒緩些?」

        安承嫣感到很是稀奇,因為封潛的語氣明顯柔軟了許多,和與其他人說話冷冰冰的樣子雲泥之別,讓她不禁好奇這位年長宮女有什麼特別的嗎?為何封潛待她硬是與眾不同?

        既是他重視的人,就是她要討好的人,她立即拉長了耳朵仔細聽兩人的對話。

        「老毛病,都習慣了,即便吃仙丹也沒用,平時就服些太醫院開的藥方,還過得去。」錦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安承嫣不禁眨也不眨的看著錦秋。

        腰疼不是病,卻極難根治,如果她能給錦秋把個脈,便能知道較為確切的病根,也能開藥膳方子了……

        「這怎麼成?」封潛斂了面色,嚴肅地道:「難道太醫院那麼多太醫,竟是治不好姑姑的腰疼嗎?」

        錦秋一笑。「王爺不必掛心奴婢了,疼起來的時候,我便讓那些小宮女給我大力槌槌、捏捏,便能好些。」

        安承嫣一聽,醫者本能地脫口道:「腰痛時切勿用力的槌打腰背,因為腰背部受槌打後,容易使骨盆腔進一步充血,且因血流加快,雖然會得到一時的舒解,但長期下來反而使腰背酸痛得更加厲害。」

        錦秋聽得一愣一愣的。「呃,王、王妃所言甚是……」

        安承嫣熱心地道:「我能為姑姑把個脈嗎?」

        錦秋更加錯愕了,不由得看向封潛,向封潛討救兵,即便封潛是她奶大的,可是怎麼也沒有堂堂親王妃給一個宮人把脈的道理。

        封潛看著眼眸閃亮的安承嫣,眼裡躍躍欲試的,之前的緊張和忐忑都不見了,分明打從聽到錦秋腰疼時便想給錦秋把脈了。

        想到了在府裡為眾丫鬟把脈的畫面,對錦秋點了點頭。

        錦秋得到封潛的首肯,這才道:「那……有勞王妃了。」

        「不客氣!」安承嫣開心的拉過錦秋的手來,兩指搭上。

        過了片刻,她緩緩道:「姑姑的腰疾積習已久,腰痛屬『筋傷』、『痹證』的範圍,與腎有密切關係,可從腎來論治,最好不要吃生冷食物,橘子、糯米類、酒、麻油、竹筍等,這些食物也容易使病況不易好轉。」

        錦秋見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的問:「那應該吃?」

        安承嫣道:「要多吃補血、補腎的溫性食物,如海蝦、淡菜、牛肉、羊肉、鱔魚等,可輔助暖腰,降低身體疼痛感。」

        「牛肉、羊肉、鱔魚……」錦秋默念著記下。

        安承嫣又補充道:「還有,腰疼之時,仰臥床,用溫水將布巾打濕,墊腰間疼痛部位,上面再放條更熱的布巾,熱敷約一刻,然分別在腰兩側再熱敷一會兒,也能熱敷肚臍下三寸的關元穴,緩解疼痛感。」

        錦秋眼裡冒著欽佩的光芒。「王妃懂得真多。」

        「重點來了。」安承嫣仔細道:「姑姑可燉名為黑豆雞腿湯的藥膳來改善腰疼,做法很簡單,黑豆、腰果泡水,入鍋燉熟,加少許鹽,這盅食療的主要功用為補腎益陰、健脾利濕。」

        錦秋聽得入神。「黑豆雞腿湯啊……」

        安承嫣長長的睫毛閃閃的。「還有,姑姑平素可以喝巴戟山藥茶,將巴戟天四錢、杜仲三錢、枸杞三錢、淮山一兩,加入大碗水煎煮,水滾轉小火煮兩刻鐘,早、中、晚溫服,每日三劑,七日為個療程,這款藥膳茶具有補腎陽、強筋胃、袪風濕的功效。」

       安承嫣怕錦秋記不明白,又仔細講了一次。

       一會之後,錦秋寬慰地看著兩人笑道:「如今有王妃照顧王爺,奴婢真的可以安心了。」

        錦秋領路,兩人進了長春宮名為「圓滿殿」的偏殿,這裡太皇太后平時招待女眷的地方,很寬敞明亮,擺設不是那麼講究但極為典雅,左右兩隻人高的銅鶴緩緩吐著檀香。

        安承嫣這會兒又緊張了,要見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這些對而言戲劇裡的人物,來自現代的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偏殿裡很熱鬧,香風陣陣,安承嫣微微抬眸就見居中的臨窗大炕上,有名老婦閒適地靠在青玉抱香枕上,手裡握著佛珠,滿眼的慈祥。

        不用說,年紀最長,看起來最為富貴雍容,這位肯定就太皇太后,她的婆婆了。

        偷偷地再看過去,右邊首位有個穿明黃色龍袍的英挺男子,金線刺繡勾勒出騰龍,那騰龍順著肩膀盤在胸前衣襟上,顯得氣勢凌人,他的面容俊逸,俊俏非凡,此人一定大武朝登基不過四年的皇帝封頤了。

        封頤的旁邊坐的容貌端麗、笑靨如花的女子,俊眉鳳目,身穿金銀絲百鳥朝鳳花紋的宮服,裙上繡著金織鳳凰,頭戴含珠金鳳,手裡隨興地搖著柄宮扇,嘴邊含著笑意,此人皇后無誤。

        皇后下首坐著一名絕色美女,眉若青黛、唇似塗丹,光彩照人,身穿大紅雲綿宮裝,烏髮如雲,梳了個垂雲髻,斜插著丹鳳掛珠釵,面孔精緻,但面上淡淡的,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飛揚跋扈與高傲自負,在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的面前還微微高揚著頭,一副目無下塵的樣子,看著就個不好相與的主,安承嫣猜不出此人的身分,推測應位分較高的宮妃之類的吧。

        左邊,一位中年貴婦妝容素雅、儀態華貴,身穿繡著鳳紋的鵝黃宮裝,雲鬢高高綰起,滿頭的珠翠環繞,神情威嚴尊貴,隱隱咬著牙帶著絲絲的壓抑,看著的面孔好像有一陣冷風吹過,安承嫣判斷此人為太后,因為先帝太短命而成了寡婦的女人,雖然大武朝數一數二尊貴的女人,但顯而易見的,並不快樂。

        安承嫣的視線不著痕跡地由太后身上轉到旁邊,總算有張熟面孔了,原主見過三次的明安大長公主。明安大長公主先帝的胞妹,太皇太后嫡出的女兒,封潛的姊姊,她的大姑子。

        「皇叔,今日咱們便不行君臣之禮了,你快給皇祖母請安吧!」封頤笑嘻嘻的道。

        封潛當眾瞪了皇上一眼,袍角一撩,沉聲拜了下去。「兒臣拜見母后。」

        安承嫣連忙行禮如儀的款款跟著拜下。「兒媳拜見母后。」

        之前在王府裡有不少下人沒事就對她跪拜,今天第一次拜別人,心情委實微妙。

        「快起來。」太皇太后臉上出現滿意的神色,點了點頭微笑道:「果然生得好模樣,叫做承嫣吧?名字也極好,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安承嫣知覺的發現太皇太后這在誇她,見封潛起身了,也連忙起來,低眉順目地依言走到太皇太后的跟前。

        太皇太后拉住了她的手,端詳著她的容貌,然後笑著道:「如此傾城之貌配得過潛兒,真天造地設的一雙,皇上這回可做了一件大事。」

        太皇太后看著安承嫣那靈秀清透的眼眸,暗讚了一聲好。

        面相裡,眼神重中之重,安承嫣的雙眸坦然純凈,足見其心之正,因此閱人無數的,見了便有五分喜歡。

        封頤立即樂開了花。「皇祖母也覺得朕做得好吧?」

        太皇太后笑道:「那自然了,皇上萬事都做得好,這呀,遺傳了你曾祖和父皇。」

        偏殿中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安承嫣沒跟著湊趣笑,適才太皇太后握著的手時,也趁著反握之際稍稍給太皇太后把了脈,發現太皇太后竟個高血壓的患者。

        在古代,肯定無人能診出高血壓來,而高血壓的後果可大可小,一旦發病,嚴重的案例,中風或心肌梗塞都家常便飯,或者導致心臟病、腎臟病,不可輕忽。

        「怎麼了,孩子,你的臉色有些不對,可是哪裡不適嗎?」太皇太后看著安承嫣,目露慈愛之色地詢問。雖然年事已長,但並非是個老糊塗,還很敏銳,察覺到安承嫣神色有異。

        安承嫣為難了,要怎麼說太皇太后有高血壓?可放著不管又過意不去,太皇太后可是她的婆婆,還這般的和善……

        錦秋此時近身伺候著太皇太后,見狀,福至心靈,笑道:「適才在外頭,王妃聽聞奴婢長年腰疾便給奴婢把了脈,開了藥膳方子。此刻奴婢瞧著,王妃一片孝心,像想為太皇太后把脈的樣子。」

        太皇太后很驚喜。「好孩子,原來你還懂得醫術?」

        「皇嬸懂得醫術?」封頤奇也怪哉的道:「朕從來沒聽過這件事。」

        官家千金懂得醫術那幾乎不可能的事,何況安尚書還是一品大員,嬌養在深閨裡的嫡女哪裡會讓去學醫術,這事挺蹊蹺的,就不知皇叔否知曉自己娘子懂醫術這回事。

        明安大長公主咳了一聲。「本宮識得尊親王妃那久了,都不知道尊親王妃懂得醫術,皇上自然也無從得知了。」

        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道:「既如此,你就快給哀家把脈吧!這些年哀家的頭疼一年比一年厲害,太醫院開的方子也總不見效。」

        安承嫣心道,自然不見效了,沒有對症下藥怎見效?太醫開的多半治頭疼的方子,治標不治本。

        「太皇太后身子矜貴,尊親王妃當有把握才好把脈,否則胡亂開藥膳方子弄巧成拙,可擔待不起。」

        說這話的是那唯一讓安承嫣分辨不出身分的驕傲女子,她的口氣極藐視,根本不信安承嫣懂得醫術。

        「皇上,臣的妻子難道還由得皇上的嬪妃評論?」封潛微冷的聲音沉沉地響起,臉上叫人看不出此刻的情緒。「照輩分,麗貴妃能如此無禮?」

        安承嫣這才知道,原來貴妃娘娘啊!在皇帝的後宮,身分地位僅次皇后,若又有皇帝的寵愛,怪不得氣焰這囂張了。

        不過,封潛這站在她這邊幫她講話嗎?彎唇淺笑,心情甚好。

        「當然不能!」封頤幾乎用喊的喊出來,沒好氣的瞪了麗貴妃一眼。「麗貴妃,注意你的用詞,讓皇叔不高興,朕回頭跟你算賬!」

        安承嫣傻了,這皇帝怎麼回事?不是他的寵妃嗎?怎可以在眾人面前給人家難堪?可奇怪的,被封頤當眾訓斥了,麗貴妃竟然也不惱,淡淡地道:「臣妾的話不中聽,不說就算了。」

        這個安承嫣,就且讓她得意一陣子,反正終究會死,一個將死之人阻不了的路,得沉住氣。

        不過,不是說封潛昨夜才悄悄回尊親王府的嗎?怎麼這會兒就幫安承嫣說話了?有什麼事是探子沒打聽到的嗎?

        「哎呀!」皇后搖著宮扇笑了起來,露出淺淺梨窩。「麗妹妹有口無心,也心想著皇祖母的身子才這提醒的,皇嬸人美心美,肯定不會往心裡去,就請皇嬸快給皇祖母把脈吧!讓我開開眼界。」

        好幾雙眼睛看著,雖然安承嫣適才已經悄悄為太皇太后把過脈,還煞有介事的又細細把了一會脈。

       「母后這是高血疾。」

       「高血疾?」眾人都沒聽過這個病名,面面相覷。

        安承嫣無法用現代用語來解釋高血壓,簡單的道:「高血疾的病症便頭痛、頭昏、頭眩、頭瘡,若置之不理,嚴重的話會引發風疾。」

        眾人一陣嘩然,風疾便懂了,先帝便死風疾,當時還服用了金石之藥也徒勞無功。

        「那該如何醫治?」明安大長公主緊張地問。

        安承嫣淺淺笑。「母后的身子,如今長期服藥不妥,我有幾個藥膳方子,不需服用湯藥便可達到改善的效果。」

        「真的嗎?」明安大長公主連忙吩咐宮女取筆墨紙硯過來。「寫下來吧,周全些。」

        宮女攤平了宣紙,磨好了墨,安承嫣落坐,提起筆來,眾人都巴不得圍過去看,生生忍住,等寫完這才逐傳著看,傳到封頤手裡,卻不放了,還大聲念了出來。

        「馬蹄海參燴,做法,將天麻兩錢、鉤藤三錢、枸杞三錢,用兩杯水燒開,轉文火熬至剩半杯,過濾取藥汁備用。

        「烏參去內臟洗凈,以蔥、薑煮約半刻去其腥味,放入冷水中備用。黑木耳用水泡軟,荸薺、黑木耳切碎,同絞肉加入醬油、鹽、太白粉拌勻,分別塞入烏參內,以半杯水蒸熟,再熱鍋入油,蔥、薑爆香,放入葯汁及醬油、烏醋、糖、米酒,再放入烏參以火燜煮約半刻鐘,最後勾芡即可……哎呀,皇嬸的字可真美,字如其人。」

        念完了第一帖藥膳方子不罷休,又津津有味的念了下去。

        「乾貝蘿蔔清湯,做法,雞胸骨洗凈燙過和當歸錢、枸杞五錢、麥冬三錢、沙參三錢置鍋內,加水五杯,燒開改以文火熬約兩刻鐘過濾取湯汁備用。

        「生乾貝洗凈,每一個切成四塊,蘿蔔切塊,胡蘿蔔切塊,一起放入瓦鍋內,倒入上述藥汁加適量的水以腌食物,瓦鍋加蓋,以兩杯水蒸熟加鹽即可。」

        皇后笑道:「皇上不嘴酸嗎?後頭還有好幾帖方子呢,要不要臣妾接著念下去?」

        封頤微微挑眉。「依朕看,這些食材均不名貴的藥材,皇嬸,這些當真對皇祖母的高血疾有療效?」

        「只要按時食用五日,頭疼便能有顯著改善,請母后耐心等待。」安承嫣跟著又笑道:「且這些藥膳都極好入口,沒有胃口之時還能開胃,母后肯定會喜歡的。」

        皇后饒有興致地笑道:「皇嬸,改日也要請你到甘露宮坐坐,看看我哪裡需要改善的,也開幾味藥膳給我養養身子。」

        安承嫣自然點頭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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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9: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舞進駐郎君心

        看著眾人和樂融融,麗貴妃在心中冷笑。

        皇后這不就想快點懷上龍種嗎?皇上膝下尚無一兒半女,若能生出皇子,那便太子人選。

        前世,為了搶在皇之前生下皇長子,吃足了苦頭,最終還沒生下子嗣,不但未曾被皇上寵愛,還被皇后陷害,打入冷宮,死得孤寂。

        這一世才不要日夜算計要懷皇上的孩子,她要懷的是封潛的孩子,所以,安承嫣在死之前絕不可以生下封潛的孩子,絕對不可以,不但不可以生孩子,安承嫣還必須早早就死,她會助她一臂之力的……

         「你該餓了吧?」太皇太后笑咪咪的道:「傳膳!」

        一長串的宮女進來在每個人的面前擺長桌,跟著便流水般的上各種不同的食盒,眾人有有笑的,直到用畢早膳,撤了食盒,上了茶,封潛在眾人品茗時驀然開了口。

        「說起來,本王還未向皇上謝恩,在本王不在京中之時,成就了本王的姻緣,如此恩典,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對吧?」

        封潛轉著杯盞,寒眸輕揚,語氣甚是磣人。

        「哈哈,皇叔的哪裡話?咱們叔侄之間,何必言謝?」封頤假裝沒聽懂弦外之音,眉飛色舞地道:「倒是皇叔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裡,清丈田畝的試點進展得極有成效,八個試點州共清出田地十萬餘頃,補繳稅賦多達百萬兩,平均賦稅起了作用,皇叔可知道哪裡被侵佔的田地最多嗎?」

        「哪處?」封潛皮笑肉不笑的牽了牽嘴角,由半臉面具並非上下,而是左右,因此牽動薄唇,乍看甚為可怖。

        「百州啊!」封頤拍了下自個兒的大腿,一副拍案叫絕的模樣。「那裡清出侵佔的田地便達三萬多頃,那杜知節辦事實在給力,作風也狠,嚇得那些地方官員屁滾尿流,個個抱著頭疼!」

        安承嫣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皇帝怎麼像個說書的?對說書有過嚮往嗎?

        「還有啊!」封頤自己又口沬橫飛的下去,「端王縱情聲色,荒怠政務,一心想要『高居無為』,以為朕不知道他心裡的算計,這一年來協理工部卻未盡其責,還寵妾滅妻,時不時便逼迫官紳搜刮錢財,朕實在忍無可忍,便責端王交出協理工部之權,責他閉門思過,無事不得入宮,有事也不得入宮,總之朕不想看到他,非傳他不得入宮覲見!」

       一口氣講完,封頤眼裡一閃一閃的,滿臉期待的看著封潛。「朕做得好吧?」

        安承嫣很無言。

        這位便大武朝的皇帝嗎?怎麼像要人誇的三歲孩童?可以叫封三歲嗎?

        「臣連自身的婚事都無法做主,皇上主政,又豈臣能評論?」封潛說罷,還毫不客氣的譏諷一笑。

        安承嫣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封潛對他們的婚事並不滿意,難怪對她不理不睬的……

        不明白,以原主的條件,家世好,才女又美女,根本零缺點,有何不滿?

        「皇叔的意見怎能叫評論呢?不管皇叔說什麼都是金玉良言,朕都受益無窮啊!」

        封頤打哈哈地找臺階下,但封潛並不領情,神色一訕,眼見氣氛不太妙,便神來一筆地道:「皇祖母,難得今日這麼高興,恰好萊國進貢了梨酒,不如喝一杯慶賀皇叔大婚,如何?」

        自古以來,以酒為媒,酒便是活絡氣氛的最佳利器,沒有人喝了酒還嚴肅得起來的,他十分有把握他皇叔不高興只是一時的,等將來和和美美的生下幾個可愛的小豆丁時便會感激他今日的促成了。

        「這主意甚好。」太皇太后笑盈盈地說道。

        得到太皇太后的肯定,封頤連聲吩咐擺酒。

        皇后搖著宮扇笑道︰「美酒佳肴,若無歌舞助興豈不太單調了,素聞皇嬸不但琴棋書畫拿手,更是善舞,舞姿輕盈迷人,能否讓我等一飽眼福?」

        在她看來,本來酒舞就是不分家的,她其實是技癢想自個兒跳,可是身為皇后又不能毛遂自薦,只能推舉別人了。

        再說,自己舞藝好的人,也會想看看別人的舞,她久聞安承嫣舞藝出眾便趁機提出了。

        「姊姊這提議倒是別出心裁。」麗貴妃眼睛瞇了起來,慢悠悠的說道。

        真是荒唐,皇后這是在抽什麼風?又不是歌妓、舞妓,怎麼能叫堂堂尊親王妃當眾跳舞?

        不過,這樣太好了,這生生是個讓安承嫣出醜的機會,所以了,她要感謝皇后這神來一筆的提議,興許能讓封潛討厭安承嫣,覺得她讓他丟臉面了。

        「咳!」封頤假咳一聲,覷著封潛的眼色說道︰「皇后想看歌舞,讓教坊的舞伶進來助興便是……」

        安承嫣瞧見封潛蹙眉,好像要對皇后發難,她還滿喜歡皇后的,不想皇后下不了檯,便落落大方地起身,嫣然笑道︰「我正想跳舞呢,多謝皇后給我這個機會。」

        明安大長公主著實愣住了。

        這不太對啊,她所認識的安承嫣絕不是這樣好相與的人,是一個對於皇后要她跳舞的要求,肯定會視為污辱的人……

        明安大長公主目瞪口呆之際,安承嫣已舉止優雅、不卑不亢的走到殿中央,神情從容,沒半點受到折辱之感。

        封潛一語不發的看著她,眸光極是深沉,看得封頤膽顫心驚,他看了下方興致勃勃的皇后一眼,真不知她哪來的膽子敢叫皇嬸跳舞,而他皇叔肯定是一聽獻技就不舒服了,若不是皇嬸順了皇后的意思,這場面還不知道要怎麼收拾哩……

        「那麼我就獻醜了。」安承嫣瓷白的臉龐浮現出輕淺笑意。

        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大可跳一曲原主擅長的舞,可是她輕輕哼著她所熟悉的芭蕾舞曲,下巴微抬,隨著她自己哼的音樂抬起腿踮腳轉圈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她不曾萌芽過成為舞者的夢想,學芭蕾是為了交朋友,是為了變美,小時候的她還很天真,透過舞蹈教室的玻璃門看到學舞的女孩都很美,那蓬裙和綴著水鑽的美麗舞衣,以及綁著粉紅色絲帶的舞鞋,再再令她眩惑,她以為穿上芭蕾舞裙和舞鞋便會變美,學了六年的舞,那些粉雕玉琢公主般的女生們依舊不屑與她做朋友,她還是一個朋友都沒交到,並沒有醜小鴨變天鵝,叫人氣餒。

        而此刻,她垂眸淺笑,踮腳、挺正、旋轉,芭蕾舞裡嚴謹訓練的「提」與「伸展」讓她舞時的體態非常優美,輕盈的跳躍跟旋轉,宮裝局限不了她。雖然許久沒跳芭蕾了,也沒有得當的舞鞋,但多年的記憶一下子就回來了,她若靈若仙,柳腰輕探,玉足點地,舞得自在,也舞得自信,而那份自在、優雅與從容,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她像是落入人間的仙子,在下半身輕快舞動的同時,她的上半身依舊平穩地優雅挺立,明明是巧妙地維持著危險的平衡,卻又像四兩撥千斤般的輕盈愜意,叫人嘆為觀止。

        所有人都讚嘆稱奇之際,只有一個人面色漸漸變得猙獰。

        一舞終了,安承嫣站在那兒,她微微喘氣,定身淺笑,保持著謝舞的姿勢,恍若仙子般讓人不敢褻瀆,絕美的五官像會發光似的,尤其封潛還勾唇看著她,看到這一幕,直叫麗貴妃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住,恨不得向前抓亂安承嫣的頭髮。

        不該是這樣的,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前世封潛和安承嫣未曾見過面,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適才封潛卻好像是被勾走了心似的,眼中是她沒見過的炙熱迷離,她從未曾在他臉上看過那樣的神情,心思深若幽海的他不會是動了凡心了吧?這念頭令她心中的不安急遽擴大!

        席上,眾人都是一副微痴的神情,封頤第一個拍手,連聲叫好。「朕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精采絕倫的舞蹈,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若是在中原百國會上表演這支舞,肯定能技壓群國,讓他們看得目不轉睛、甘拜下風!皇嬸深藏不露,皇叔可真是有福了!」

        封潛並未搭腔,他執起酒盞將杯中的梨酒一飲而盡,幽深的眸光落向殿中的安承嫣,薄唇凝了抹叫人看不清的弧度,他不相信自己會讓一個女子的舞姿迷住,可適才……他確實看得入迷了。

        她像雲朵一般的柔軟,像清風一般的輕盈,像出水芙蓉般的純粹,也像雲霧繚繞著月兒,宛若天上雲卷雲舒,又似庭前花開花落,彷彿在淡淡的晨曦中,漫步在曠野裡,更像是汲取了天地間的精華,匯集成了那一瞬間的美,他從未曾沉溺於聲色,適才,他沉溺了。

        「孩子,你跳這什麼舞啊?哀家怎麼從未曾看過?」太皇太后異常興高采烈的問道。

        安承嫣綻開笑容來,「回母后的話,兒媳跳的舞名為芭蕾舞,也能編成戲曲。」

        芭蕾舞劇是綜合音樂、美術、舞蹈於同一個舞台空間的戲劇藝術形式,「天鵝湖」、「胡桃鉗」、「睡美人」……不勝枚舉,改編成古代戲曲,肯定也是挺有意思的。

        「此話當真?」太皇太后眼睛一亮,來了興致。「還能編成戲曲?」

        眾所周知,太皇太后最喜歡看戲了,可說是到了入迷的程度,宮裡的教坊還培養了戲班子,專門排戲練戲來娛樂太皇太后哩。

         「不過,芭蕾舞不好學。」安承嫣連忙將但書說出來。「若要排成戲曲,怕是要費不少時日。」

        她看太皇太后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不會明後天就叫她排芭蕾舞吧?

        「是啊,應該不好學。」太皇太后通情達理地道︰「哀家適才看你跳得跟朵花在開似的,那要多少年的功夫才學得起來啊,也難為了你身子靈巧才學得會,換做旁人轉那麼多圈子都暈啦,哪裡還站得直?對了,跳了那麼久,肯定是累了,快坐下、快坐下!」

        「多謝母后。」安承嫣回到座位落坐,她抬起明亮的眼眸,發現沒有笑容的有三個人,太后、麗貴妃和她身邊的封潛。

        太后似乎是從頭到尾都沒說句話,是天生寡言還是累了無從得知,她覺得太后看封潛的眼神不一般,好像……好像有恨意?

        照理來說,封頤年紀輕輕就因為先帝驟然駕崩被迫登基,封潛盡心盡力輔佐封頤,太后應該感激涕零才是,沒理由恨封潛啊,可能是她看錯了,她可不能因為人家都不說話就把人家定位為不是好人。

        至於麗貴妃,她可以確定麗貴妃是完全的不喜歡她,太后對封潛帶著恨意,而麗貴妃對她則是敵意,彷彿她搶了她的場子似的,幾乎要將她瞪出一個窟窿來,那種敵意是不假掩飾的,懶得與她客套做戲的那一種。

        如果說太后對封潛的態度她看不明白,那麼麗貴妃對她的態度她就更不明白了,她是親王妃,與貴妃井水不犯河水,麗貴妃的敵人應是皇后和其他嬪妃才對吧,為何將她當成了假想敵?

        安承嫣偷覷著麗貴妃研究的時候,發現了麗貴妃那雙美麗眸子的冷凝視線定點在了某處,輕顰著纖長的柳眉,眼神是極度的煩躁,順著麗貴妃的視線望去,冷不防的發現竟是她身旁的封潛,讓她頓時狠狠一愣……問題,不會出在他身上吧?

        皇帝的女人喜歡封潛,不會是這樣吧?

        這荒唐的想法讓她猛然一驚,無語愕然。

        「哎呀,怎麼辦呀,那芭蕾舞一直在哀家腦子裡舞著,哀家今夜怕是睡不著了……」太皇太后還在回味無窮。

        封頤揚著唇,心情極好地說道︰「皇祖母,這說來說去都是朕的功勞,若是朕沒有做主賜婚,皇嬸今日便不會入宮來,也不會露這麼一手了。」

        「皇上實在英明。」皇后柔媚無比的笑道︰「臣妾敬皇上一杯。」

        封頤從善如流的舉杯,露出了俊朗的笑容。「皇祖母、母后,賀皇叔大婚,大夥兒一塊兒喝一杯吧!」

        宮女連忙為諸位貴人斟滿,封頤主邀的那一杯,所有人都一飲而盡。

        「好酒,真是好酒。」太皇太后的眼眸瞇了起來。「令哀家想到了哀家初入宮那一年,首度喝到那窖藏多年的美酒,那一夜哀家醉倒了,連醉了也要抱著酒壺,令宮人們啼笑皆非。」

        封頤看著氣氛如他預想般的熱絡了起來,頗有其樂融融之感,他認為自己要趁勝追擊,絕不能讓場子冷下來,而方法就是灌酒,目標自然是那誤入皇家叢林的小白兔了。

        「朕必須要再另外敬皇嬸一杯。」封頤嘴角若有似無的逸出一絲笑意,俊顏光華四射,像是鍍了一層金。「皇嬸,朕的皇叔就拜託皇嬸了,早日為尊親王府開枝散葉,多多益善,屆時皇祖母肯定要笑得闔不攏嘴。」

        安承嫣喝下了封頤敬的酒,想到和封潛生孩子……她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可聞言,太后卻是緊緊捏住了手中的酒盞,臉上是一片隱忍的神情,卻還是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來。

        封頤目前膝下猶虛,絕不能讓封潛早一步生下子嗣,這是她絕不容忍的事!

        太皇太后不著痕跡的將太后的反應看在眼裡,她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配合封頤說道︰「皇上說的不錯,潛兒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其他人早做了不知幾回爹了,如今也該是做爹的時候了。」

        「皇祖母的話對極了!」封頤一搭一唱的接口。「皇叔為了保家衛國,捍衛咱們大武江山,擔誤了終身,如今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肯定要嘗嘗做爹的樂趣!來來來,皇嬸,朕再敬你一杯,往後要相夫教子,辛苦了。」

        安承嫣覺得身子越來越燙,她硬著頭皮又喝了一杯。

        這酒是極品中的極品不錯,可是,她沒有酒量啊……

        「皇嬸,換我敬您一杯。」皇后眼波流轉,笑得如花開。「這梨酒可香醇了,別處是喝不到的,難得皇上沒藏著掖著,皇嬸可要多喝些。」

        安承嫣已是喝得雙頰蛇紅,又喝下了皇后敬的酒,無意識的笑了起來,有些萌傻,麗貴妃見狀甚是厭惡,再想到適才她跳舞時那耀眼奪目的氣場,心中頓時升起了一個惡意的念頭。

        她睨了安承嫣一眼說道︰「素聞尊親王妃除了善舞,吟詩作對更是無人能及,若是女子能考科舉,狀元之位肯定手到擒來,今日不如以酒為題做一首詩,不知尊親王妃意下如何?」

        安承嫣打了個酒嗝,見眾人都在看她,她連忙喝了幾口水,雙頰還是熱辣辣的燙。

        麗貴妃要她做詩?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做詩自然是難不倒她,可她想嚇一嚇麗貴妃,做首叫人驚才絕艷的詩出來,讓麗貴妃以後不敢隨便來挑釁她,讓麗貴妃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封潛微不可察地瞇了一下眼眸,轉著酒盞,寒眸輕揚,聲音沉了幾分,「不需做詩了,回府吧。」

        安承嫣臉色緋紅,眼眸帶著一絲水光迷蒙,她朝封潛傻傻地笑了笑。「不打緊,做完詩再走,擔擱不了多久。」

        封潛眼眸深幽深幽的看著安承嫣,眼裡有幾絲光芒閃過,麗貴妃看見了,不是滋味的哼了一聲。

        瞧她那樣子分明是醉了,腦子已經不清楚了還死撐著,這樣還想做出詩來?簡直痴人說夢!

        「孩子,若是身子不適便不必勉強。」太皇太后慈愛地說道,臉上有些憂色,很是擔心。

        安承嫣腦子已然發懵,她朝太皇太后真誠一笑。「母后無須擔心,兒媳很好,好得不得了,再跳一曲芭蕾舞都不成問題。」

        麗貴妃嘴角翹了翹。「尊親王妃莫不是在拖延?若是連首以酒為題的詩都做不出來,那倒叫我懷疑起尊親王妃之前的盛名是怎麼來的,又如何連續三年在茶詩會上奪魁?」

        做詩是要集中精神的事,她不信安承嫣在精神渙散之下還能做出什麼好詩來,即便做出詩來也肯定是慘不忍睹,等會兒安承嫣便會淪為笑柄,然後,她會讓人將今日安承嫣做不出詩的事傳出宮去,讓她成為京城的笑談!

        「哎呀,麗妹妹莫非有什麼急事要先行離開,所以一直催促皇嬸?」皇后眨了眨眼眸,笑得繁花似錦。「本宮是認為,做詩也是講究文思的,也該讓皇嬸想一想,是吧?」

        麗貴妃臉色悻悻。

        翁敏禎這個賤人,前世明明很陰鬱的,這一世卻轉了性似的,處處給她不痛快。

        前世她們鬥得死去活來,翁敏禎是內閣首輔翁清展的孫女,而她爹則是一品軍侯,兩人的娘家都擁有龐大勢力,兩人都想先生下皇長子,最後是翁敏禎先生下了皇長子,封為太子。而她,既失去了她心所愛著的封潛,也沒得到皇上的寵愛,在冷宮看著太子繼位,翁敏禎成了太后風光無限,而她直到死前才得知的皇家秘辛,只是令她死得更不甘罷了,懊悔著她當初不該聽她爹的話進宮為妃,放棄了封潛。

        老天有眼,她重生了,她要翻轉一切,即便翁敏禎與前世一樣先生下皇長子,她也不怕了,她手裡握有天大的秘密,那秘密會讓翁敏禎不管生多少皇子都無用,翁敏禎的榮華富貴都將成為泡影一場,唯一的缺憾是她重生得太晚了,重生而來,她已是宮妃,若是重生的時間再往前提前一些,她肯定不會入宮,她不會計較封潛的臉傷得如何恐怖,她會陪在他的身邊,一心一意的對他……

        「多謝皇后為我說話。」安承嫣感激地對皇后一笑。「既然麗貴妃那麼急,我快點將詩寫出來便是。」

        她決定搬出李白大師的詩來嚇嚇麗貴妃,走到先前寫藥膳方子的那張桌子坐下,提起筆來,在空白宣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下了一首詩,字跡端麗,落筆毫不遲疑,恰似文思泉湧的模樣。

        一等到她停筆,封頤便迫不及待地吩咐小封子,「快!快拿來給朕瞧瞧!」

        一待到手,封頤便朗聲讀了出來——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一時間,殿中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詩中的意境震撼了,即便知道安承嫣是才女,但沒想到她有才到這等境界。

        安承嫣淺淺一笑,這是李白大師赫赫有名的〈月下獨酌〉,不信麗貴妃挑得出毛病來。

        封頤久久之後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詩情豪放不羈、瀟灑自在,皇嬸文采過人,實在令朕太震驚了,如此好詩,千年一遇,即便是今年的狀元也恐怕做不出來。」

        麗貴妃暗自咬著牙,眸中透著一絲詭異的陰狠。

        可惡!原來想讓安承嫣出糗的,卻反而讓她出了風頭。

        她得快點讓軌道回到前世,首先,前世紅顏薄命的安承嫣必須快點死掉,她才能進行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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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遭人惦記馬車翻

       安承嫣醉了,整個人輕飄飄地,所以話也多了,走出長春宮那長長的宮廊上,只有她與封潛,所以一直找封潛搭話。

       「錦秋姑姑人啊?我見你好像對她特別有溫度。」

        封潛橫了她一眼,像在說:別人都沒有溫度嗎?

        封潛蹙著眉。「錦秋姑姑是我的奶娘。」

        安承嫣微微笑一嘆,美麗的眼眸笑如彎月。「我就說你對姑姑態度特別不一樣,原來是你奶娘啊!我也有奶娘,不過沒跟著我過來王府,年紀大了,回鄉下去了。」

        見她步子不知要飄到哪裡去,封潛面色不豫,長臂伸出手拉了她一把,不料力道不重,她卻跌進了他懷裡,順手扶住了她的腰,柔軟的身子貼著自己,封潛的心不自覺的漏跳了一拍。

        雖然長廊裡沒人,但隨時可能有人經過,讓人看見這奇怪的模樣成何體統,怕要給人抓住把柄了。

        斂了神色,封潛微凜地瞪著懷裡的人。「怎麼回事?」

        安承嫣頭埋在他懷裡,只好老實道:「我不會喝酒……」

        封潛蹙眉。「不會喝酒,為何在殿中不說?」

        安承嫣慢慢抬起了頭,很無辜地道:「我不知道可以說……」

        品酒皇上發起的,難道要掃皇上的興嗎?

        封潛深幽的目光深邃難明,他的臉色越來越黯,好似暴風雨要來臨。

        所以這是醉了才一直跟他搭話?若不是醉了,神志不清,不會如此纏人……

        想到他日若醉了,他不在場時,也這樣糾纏別的男子,心中升起了股濃濃的不快,勾著唇對著她命令道,「以後不許喝酒!」

        安承嫣揚著長睫,看起來更加無辜了。「我也不想喝啊,皇上、太皇太后開口了,我能拒絕嗎?」

        「即便是皇上、太皇太后也能拒絕,他們豈不通情達理之人?」封潛反駁一番之後,眼眸益發幽深。「總之,以後不許喝酒,除非本王在場,否則你一滴酒都不許沾。」

        安承嫣怔怔地看著封潛那雙幽深的黑眸,這是在關心她對吧?雖然口氣差了點,但是關心她對吧?

        一陣恍惚的眩暈感驀然襲來,她皺眉扶了額,不知怎麼一回事,覺得自己的腳離了身子,好像一直在抽離。

        「怎麼?不答應嗎?」封潛的眉頭再次蹙起。

        「不……我頭暈……天地都在轉,你也在轉……」費勁地看著封潛,認真的想要看清楚,可眼前的他成了重迭的身影,感覺到腦子很沉,沒想到那果釀的梨酒後勁是逐漸加深的,一開始就微微的暈罷了,可現在比在長春宮時還要不舒服好幾倍。

        封潛抿著唇將她抱起,推翻了自己的規則。

        「王爺……你不也喝了很多酒,怎麼沒事?」安承嫣安心的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自己像在坐船似的,寬大的懷抱很舒適。

        封潛輕輕挑眉。「你不需要知道,因為你學不會。」

        有些內力,喝下的酒自然會蒸發,不用半個時辰就跟沒喝過酒一般。

        抱著安承嫣走到朝陽門,進宮時的馬車與其下人都在那裡候著,見封潛抱著安承嫣出現,眾人眼裡都萬分驚訝,但沒人敢問一句,而且還大氣不敢喘一聲,深怕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王爺才會抱著王妃出來。

        封潛高冷的示意日晴打開車門後,抱著安承嫣上了馬車,日晴、錦茵原要跟著上去的,不料想封潛卻吩咐道:「關上車門,爾等搭其他馬車,立即回府。」

        見日晴、錦茵錯愕,雙全連忙跑過來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又揚聲道:「回府!」馬車緩緩駛動,紅牆金瓦、高門飛閣在馬車頭逐漸遠去。

        封潛看著懷裡的安承嫣,不明白自己怎沒把放在一旁的椅榻上,而是讓她繼續待在懷裡,換言之,還抱著。

         「王爺……咱們上馬車了嗎?」安承嫣迷迷糊糊地問道。

         「嗯。」封潛的手掌悄然地貼在安承嫣背,微微用了內力為她解酒,否則照這樣初次酒醉的情況,恐怕在馬車裡要吐了。

         「王爺……你在做什麼……我覺得……背上熱呼呼的……」安承嫣微微挪了挪身子,想躲開那一陣陣無形的熱感。

         「沒做什麼。」封潛繼續施力。

        安承嫣順勢靠在封潛的胸口,道:「我好像沒那麼暈了……」

        封潛停了施力,因為毫無內力之人,初次接受施力不能太過,否則反而會傷了的身子,他的目的只是要減緩她的難受,達到目的便可收手了。

        「不過,王爺……你這是抱著我嗎?」有些不太確定的問,感覺被抱在懷裡,可是已經上了馬車,又沒有抱著的理由,因此才不確定。

        這話問得煞是直白和不識相,封潛瞪著,見她醉顏微酡、雙頰潮紅,兼之紅唇嬌艷,美得太過,一副欠教訓的樣子,莫名的低首吻了她的唇瓣,即便半邊隔了面具也讓他感受到那無比柔嫩的觸感。

        安承嫣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似幻似真,心臟跳得飛快,才想再好好感受這份奇異的溫暖,封潛已經蜻蜓點水般的離開了。

        安承嫣不解的抬眸看著,卻發現他的眼神有些狼狽,狼狽而又……熱情?

        安承嫣潤了潤唇,正想說點什麼,突然馬車一個晃動,驀地狂奔,聽得外頭喊聲尖叫不斷,感覺到馬車瘋了似的往前狂奔,像失控的火車頭,失速得叫人害怕,而且這是在皇城附近的鬧街上,又是百姓和攤販最多的時候,萬一撞死了人……想到前世有一次搭公車,公車突然煞車失靈,在馬路上橫衝直撞,速度飛快不知要衝向哪裡,此刻的感覺就和那時一樣!

        「快讓開!」外頭有人在高聲喝斥。

        「不要命啦!」有人狂吼。

        「王爺!」安承嫣猛地一個激靈,望著封潛的眼神裡流露著驚恐,馬車不比公車堅固,這種速度怕撞上了都會解體,恐怕也會被拋飛出去。

        「把眼睛閉起來!」封潛沉沉的聲音響起。

        安承嫣順從的閉起了眼,感覺到封潛緊緊的抱住了她,整個人被封潛環抱護在身下,安承嫣被顛得七暈八素,這時馬匹忽然嘶了一聲,馬車側翻了,馬卻不停,拖著側翻的馬車往前奔,馬車傍著地被飛快的拖行,約莫拖行了十幾公尺才停了下來。

        「王爺!」王府的侍衛立即飛奔而來,嚇得魂飛魄散,隨即砍爛車廂將兩位主子救出來,事情發生太快,馬又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載有王爺和王妃的馬車被拖行。

        「王妃!」日晴、錦茵從另一輛馬車跳下來,看見現場的慘況,兩人亦嚇得不輕,如果不是王爺讓她們換馬車,也會一起遭難。

        「我沒事。」安承嫣定了定神,看著正在聽屬下報告的封潛,抿著唇,神情凝重。

        安承嫣毫髮無傷,可封潛的皮外傷卻頗多的,這時才看到,原來車廂壁在拖行時摔壞了,半邊身子拖著在地上磨,衣物磨破了,皮肉自然也傷得不輕。

        「王爺,您傷處太多了,要馬上回府召太醫診治!」雙全急到不行。

        封潛掃了雙全一眼。「本王受的傷還會少嗎?」

        這意思是叫他閉嘴,雙全頓時噤聲不敢再講。

         「怎麼回事?」封潛眼眸一沉,問的的左右貼身侍衛左清、右風。

        左清肅然稟道:「馬的眼睛中箭,箭上抹了劇毒,這才失去了方向,急遽失控。」

        封潛神情有了一抹變化。「查查何人下的手,大張旗鼓的查,把京城翻過來查。」

        左清、右風心領神會。「屬下明白。」

        頃刻間,周圍便圍過來好多百姓,酒樓裡也有許多人探窗出來,二樓還有人探出半個身子哩,古今皆同,遇到事故,看熱鬧者居多。

        「我道是誰,原來尊親王和尊親王妃,這一齣親王和親王妃的落難記,好看得緊哪!」

        安承嫣望過去,奇怪誰這麼大膽,敢奚落尊親王。

        一個妖孽般的美男子從人群裡走出來,身穿月白色,領口袖口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滾邊,髮束玉冠,風采翩翩,笑容有幾分佻儻。

        原來,安承嫣頓時瞭然了。

  聶鳳玉,原主的記憶裡此人乃是京城四大美男之一,亦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顯國公的嫡孫,曾仰慕原主,但求親被拒。

  顯國公是先帝的重臣,亦曾扶持過前前任的開明帝,德高望眾,極具威望,封頤也要敬幾分。而聶鳳玉是聶家獨苗,是顯國公的命根子,旁人不敢輕易動他,難怪他敢挑釁封潛了。

  此人既然讓目下無塵的原主看不上眼,必定有其原因,現在她知道原因了,如此氣量狹小的男人,聞一知十,其他地方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見封潛表情冷然,顯然是層次頗高,無意搭理無聊人士,但若是毫不反擊的吞下這奚落,她回去之後肯定要後悔。

  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她蓮步輕移往前一步,嘴角微微上揚,有些遺憾地直視著聶鳳玉說道:「真是讓人同情,不過是一場意外,聶公子竟覺得好看,當真是沒事好做了嗎?」

  聶鳳玉不以為意,搖著羽扇笑了起來。「自然是因為當事人是高高在上的尊親王與自恃甚高的尊親王妃,所以才好看。」

  安承嫣臉上流露出了不忍。「若是因為身分不同而覺得好看,那麼代表著這個人有一定的自卑,約莫是……覺得自己不如人的那種自卑。」

  一瞬間,聶鳳玉臉色陰得都能滴出水來。

  說他自卑?他聶鳳玉是什麼人?他需要自卑嗎?

  這個女人,他要讓她當眾難堪!

  聶鳳玉俊顏面色一沉,特意往封潛的方向睨了睨,輕佻地翹起嘴角說道:「如何,後悔了嗎?本公子向你求親之時,你不看在眼裡,卻被皇上賜婚給尊親王,想問問你,尊親王這等尊容可是合你的心意?可滿意否?」

  他老早在等這一刻,心高氣傲的安承嫣,他要當面挫挫她的傲氣,要叫她難堪,要叫她懊悔不已!

  「聶公子——」安承嫣特意嬌媚可人、柔柔婉婉地道:「公子此刻的所為,更叫小女子確認了當初拒絕公子的求親是明智之舉,公子這等小腸小肚之人,小女子還真是無福消受。小女子跟公子不在同一個層次,若要跟公子共度一生,不如去廟裡伴青燈古佛還樂呵一些。」

  「你說什麼?」聶鳳玉再次崩潰了,俊美的神情再也撐不住,出現了龜裂。

  安承嫣的笑容溫暖得體。「公子問我滿不滿意尊親王?雖然不知公子有何立場詢問這麼私密的事,不過公子既然問了,也不好叫公子失望,小女子自然是滿意我的夫君了,瞧瞧,為了保護我,他傷成這樣,我卻毫髮無傷,如此愛我護我的男子,又是保家衛國的棟樑,我如何不愛?如何會不滿意?我們,可十分匹配哩!」

  她這是在提醒圍觀的民眾,封潛功在朝廷,若沒有他連年征戰,百姓們是沒有如今的太平日子的。

  果然,人群裡開始出現了對聶鳳玉的撻伐之聲。

  「雖然是顯國公的孫兒,可也太沒出息了。」有個人譏誚的說道:「整天只會風風雅雅的吟風弄月,打仗時卻跑得不見蹤影,也不見去參軍,這男子身子是完好的,不參軍的還算是爺兒嗎?」

  「說的是!尊親王才剛打完仗回來,這風塵僕僕的多麼辛苦,怎麼就遇到這等不長眼的小子在這裡大放厥詞,老子實在聽不下去啊,聽不下去!」

  有個婦道人家以袖掩嘴說道:「聽說是先前向尊親王妃求婚,被拒絕了,面上掛不住,這才來找麻煩,哎喲,真小雞肚腸。」

  聶鳳玉此時的臉就像被揮了一巴掌似的,俊容火辣辣的疼,偽裝的風雅完全龜裂,他最終拂袖而去。

  見聶鳳玉給氣走了,安承嫣淺笑盈盈,朝周遭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各位主持公道,五日之後,尊親王府將在玉水湖畔架設粥棚,供應免費的藥膳粥和藥膳茶,以答謝各位的正義之心,還望各位不要嫌棄,共襄盛舉。」

  語畢,一陣熱烈掌聲響起,眾人看著美麗又可親的尊親王妃,心裡的愛戴往上堆高了。

  封潛往拍手的百姓那裡看過去,他耳力絕佳,將安承嫣說的話聽得分明。

  他很意外。

  她怎麼會想到要設粥棚?應該是說,高高在上的她怎麼會想與平頭百姓扯在一塊兒,她就不怕降低了她的身分嗎?

  可不知為何,看她淺笑盈盈的站在那兒和百姓有說有笑,又覺得她會設粥棚來答謝眾人是再自然也不過了。

  他的嘴角一彎,神情帶著不明意味,這時候竟然想起馬車裡的那個親吻來了,生平第一次主動親一個女人……

  「王爺……王妃她說、說五日後要設粥棚耶!」雙全一溜煙從人群裡跑到封潛面前氣喘吁吁地打報告。「堂堂尊親王妃這麼做不好吧?您說是吧?小的過去提點王妃一下,讓她收回成命……」

  封潛的聲音沉了下來。「王妃做的決定,要你干涉?」

  雙全一愣,連忙搖手。「不是,小的不是要干涉,小的怎麼敢?小的的意思是,咱們尊親王府從來不曾做過這種事……」

  他是怕王妃初來嫁到不懂主子的脾性,自作主張惹怒了主子,那日後要和和美美可就難了,這才好心提醒。

  封潛眼神一凜。「規矩是用來打破的,王妃要怎麼做,都隨她。」

  雙全瞪大了眼。

  規矩是用來打破的?這種話主子也說得出口?

  哇!他都想脫口而出,王爺重色輕友了,可他不是王爺的友,只是個下人,對於主子此刻的善變,他能說什麼?

  主子為什麼變了?驀地福至心靈——主子這是……是有一點點喜歡王妃了嗎?

*             *             *

  回到府裡,日晴忙著讓丫鬟送熱水,安承嫣還沒沐浴更衣便立即吩咐錦茵去廚房傳話。

  「黃芪人參雞湯,讓廚娘仔細點做。」安承嫣取來紙筆,飛快將做法寫下來。

  她的兩個貼身丫鬟自小跟著她讀書寫字,都是認得字的,也讀了不少書。

        安承嫣火速寫完,放下筆,將紙拿起來搧了搧加快墨汁乾涸,遞給錦茵。「看看有什麼不明白。」

  錦茵拿起寫得洋洋灑灑的紙念道:「土雞剁大塊,在煮沸的清水鍋裡燙去血和雜質,不再出現油沫後,撈出放到冷水中,大砂燙加滿清水,加入切片老薑煮滾,加些白酒和一些醋,加入燙煮後的雞塊,大火把湯煮開,放入當歸、黃芪、人參三味主藥材,加入少許麥冬、地黃、陳皮、地骨皮,大火猛煮小一會兒,待藥物均勻分布在砂燙內,改文火慢燉小半個時辰,取另一個砂煲預熱,把雞肉塊撈出到新砂煲中,用白絹過濾湯汁到新的砂燙中,捨棄藥渣,新砂燙繼續文火慢煮,加入大棗、枸杞再煮個小半個時辰,直到湯汁收一半時,加少許鹽調味出鍋。」

  一口氣念完,錦茵麻利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馬上去。」

  「慢著,」安承嫣又道:「你在那兒守著,等出鍋便端去給王爺,跟王爺說是有益外傷的藥膳,讓他一定要食完。」

  錦茵先一愣,又嫣然笑道:「奴婢一定辦得妥當,王妃放心。」

  看來,主子和王爺有點眉目了,真是太好了!

  看著錦茵輕快離去,安承嫣秀眉微蹙,心中很是牽掛。

  封潛的傷不知如何了?太醫可來包紮了?

  外傷會導致缺血體虛,而她的藥膳方子裡,人參固本培元,黃芪補中益氣,當歸補血活血,加上其他中藥便能起到滋陰、散瘀、清熱以及補肝腎等臟器的作用,藥膳的目的便讓食物起到藥物的作用,將藥物融合到食物之中,因為更容易食用和消化,有時效果比藥還好,但願他全喝了才好。

  「王妃,熱水備好了,可以沐浴了。」日晴出來稟道,見主子渾身髒,適才還風風火火地坐下來寫東西,心裡實在不讚同,寫什麼東西那麼重要?不能先弄乾淨了再寫嗎?

  安承嫣見日晴皺著眉,表情像媽媽似的,忍不住一笑,從善如流的去沐浴了。

*             *             *

  她沐浴後精神好多了,日晴送來點心,吃了一些,著手寫了五日後要用的藥膳粥和藥膳茶的方子交給日晴,並吩咐份量一定要足夠,所需的花費不由公中支出,由她的庫房裡取。

  日晴奉命前去辦事,沒想到她回來後卻笑逐顏開地道:「奴婢將方子和銀兩交給大總管,大總管卻道王爺已吩咐了,五日後粥棚的花費由府裡公中支出。」

  「這是說,王爺支持我的嘍?」安承嫣瞬間起了貪念,臉上說不清道不明地問道:「日晴你說,若我邀王爺五日後一塊兒去粥棚坐鎮,他會不會答應?」

  日晴對此事樂見其成,笑道:「王妃試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也沒損失,不如去試試?」因為主子打從皇上賜婚便一直寒著臉,跟聖旨成親更是冷得面無表情,擺明了抗拒這樁婚事,那時她最怕主子和尊親王成了一對怨偶,如今主子卻是頗為主動,這是好事,自然要大力的敲邊鼓了。

  「你說的不錯。」安承嫣眼中有笑意閃過。「問問又沒損失,若是王爺拒絕,我自個兒去便是。」

  她算好時間,打算等藥膳雞湯送到封潛手上後,他喝完時再去。

  見主子神采奕奕,似乎太過於亢奮,日晴擔心地道:「王妃,您受了驚嚇,要不要歇會兒?奴婢給您鋪床。」

  安承嫣根本了無睡意,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待會兒吧,我有事要想想,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日晴有些無言。

  什麼叫不要管我?她的責任便是伺候王妃啊!不要管王妃,她還有什麼好忙的?

  安承嫣的情緒太滿了,根本沒注意到日晴的無奈,托著腮坐在案前細細回味馬車裡的那吻,忍不住輕撫自己的唇。

  這種甜甜的感覺,前世從來沒有過,明明回府之後才分開的,分開才一個時辰吧,可是,卻很想見他,非常非常的想見他,想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她的臉驀然一紅,心突突跳著。

  她這是……愛上他了?

  她……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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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1 00:09: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碗雞湯撩君心

  飛觴樓西院書房裡安安靜靜的落針可聞,連窗子外頭也是安靜至極,只有很偶爾、很偶爾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因為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雙全提著心也不敢多嘴。

  錦茵送來了藥膳雞湯,他也將王妃的話如數轉告了主子,不過,主子打從聽完便沉默到現在。

  於是,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那個叫錦茵的丫頭該不會害他吧?送這鍋主子沒吩咐的雞湯來,他還自作主張的收下,要是主子發怒了怎麼辦?

  雙全神情緊張,鴉雀無聲太叫人忐忑了,半晌之後,終於硬著頭皮道:「要是您不喜歡,小的這就把藥膳雞湯端走……」

  封潛眼裡意味不明,淡淡地道:「擱著。」

  雙全鬆了口氣,主子這接受了?不排斥王妃的好意?

  他有了底氣,連忙變出一個笑臉,笑得奉承。「說起來,王妃也真是有心,您為了保護王妃而受傷,王妃便吩咐了藥膳雞湯來照顧您的身子,有來有往,說明王妃是個識情之人。還有啊,王妃在街市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說得實在太好了,可把那聶公子說得是臉上無光,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小的看來,王妃雖然才嫁進王府不久,可心已經完全在您身上了。」

  封潛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過去。「皇上讓你說這些?」

  「王爺……」雙全面色一訕,卻是沒有否認。

  封潛冷哼,眼神了然一切。「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被皇上收買了。」

  雙全一臉的啞巴吃黃連,苦著臉道:「不是啊!冤枉啊!說收買就太傷小的的心了,小的只是聽從皇上的命令行事,小的也不想,可皇命不可違,小的人微言輕,又怎麼敢不聽皇上的?」

  封潛揚起了嘴角。「罷了,本王不想聽你辯解,出去吧。」

  雙全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王爺……那個,還有……就是……兩位側妃求見,她們兩位打從知道您回來之後,便一直想要見您。」

  知道主子對兩名御賜的側妃很反感,可誰知道呢,世事難料,沒有一定的,主子開始也對御賜的王妃很反感,可才兩日,態度已明顯不同。說不定主子看了兩位側妃之後也會改變態度,那麼王妃和兩位側妃一塊兒為主子開枝散葉,府裡可要熱鬧了,想到未來會有很多小主子在府裡奔跑、嬉戲,他就來了精神,以為主子要一輩子孤家寡人,沒想到這才一會兒,妻妾都齊了,現在就等主子圓房了。

  想到這裡,他便嘿嘿笑著,王府裡可冷清了許久,眼看就要春暖花開了,叫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沒想到,封潛卻是冷聲道:「不見。」

  聽見主子毫無溫度的聲音,雙全抖了一下,不敢再幫兩個側妃說話了,轉而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趙姑娘……趙姑娘要如何安置?」

  封潛神情明顯的不耐煩了。「這點小事何須要問本王?交給大總管便是。」

  雙全很是意外。

  他還以為王爺大發慈悲將趙姑娘從邊關帶回來,是對趙姑娘有意思,要收做妾室什麼的,原來,並沒有。

  所以,這麼說來,王爺目前唯一有意思的人是——王妃?

  雙全的眼裡驀地劃過一抹狂喜。

  哎呀!看來,皇上也不全然是在亂點鴛鴦譜嘛!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得快點去稟告皇上才行!

  他忍著內心的狂喜,垂眸穩了聲道:「小的這就去辦。」

  雙全退下後,一陣風拂入窗戶,左清悄無聲息地進來了,頎長的身形,一身黑色勁裝,腰佩長劍。

  封潛便是在等他,他眼眸一抬。「查明了?」

  左清點頭。「是宮裡的人。」

  封潛臉上的神情隨著情緒變化。

  若是宮裡的話,那麼有兩個人,一個是對他素來不親近的皇嫂,當今的太后,一個是麗貴妃。

  太后對他冷淡已久,從他幼時便沒見太后對他笑過,根源無從得知,興許就是沒來由的討厭他,他也沒追究過原因,因為他認為沒道理任何人都要喜歡他,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這是極平常之事,他從未曾放在心上。

  至於麗貴妃戰麗佟……

  在她未入宮之前,若是他人在京中便會上戰家向她的父親——一品軍侯戰永年請益邊關之事,間接識得了她,她曾向他表達過愛慕之意,他拒絕了,理由是他心繫邊關,無意兒女之事。

  後來,他在邊關毀了容,回到京中休養時她已入宮為妃,這兩年來,每每只要他入宮見皇上或向太皇太后請安,她必定會與他在宮裡「巧遇」,她費心安排巧遇,與他說上一兩句意味不明的話,動機叫人費解,幸而與他巧遇時,她身後都跟著一長串宮女太監,否則她說的話就不只意味不明那麼簡單了,怕是會更加露骨。

  他不明白這個女人,以前不可能,如今她是皇上的女人,更不可能,她如此糾纏他的目的是什麼?在宮裡「巧遇」他無法阻止,但派人攻擊就太過了。

  「是紫宸宮的人?」封潛薄唇微揚,問得特別淡定,他心裡已經有數,此番的攻擊不是衝著他,而是衝著安承嫣。

  戰麗佟做為皇上的妃子,卻妒忌他的新婚妻子,實在可笑。若她對他的愛意真那麼堅定,便不會在他傳出毀容消息之時入宮為妃了,她不過是自以為的愛戀執著,實則是挑對自己最有利的路走罷了,既已成了皇妃,還想將他抓在手裡,貪得無厭,所做所為令他厭煩。

  「王爺猜的不錯。」左清面色帶憂,緩緩說道:「屬下奉王爺之命,刻意查得沸沸揚揚,想必幕後主使者也知曉王爺已知是何人下的手。」

  封潛眉峰聚攏,目光有些銳利。

  安安份份的做皇上的女人不好嗎?過去她迷戀他的容顏,如今他已毀容,迷戀的理由也該當消失了,過去她尚未出閣,而今她是皇貴妃,她如今的作為是存心要陷他於不義,皇上若是知道她做的這些事,他們叔侄的感情將不復存在,雖然皇上並未特別寵愛麗貴妃,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容忍綠光罩頂,一個皇妃對他有心,被皇上知道是足以殺頭的罪。

  他是要給她一些警告了。

  「此事做為意外揭過。」封潛臉色有些冰寒,但說得平和緩慢。「衙門處也如是說,說本王不予追究,撞翻的攤販、波及受傷的百姓,全由尊親王府善後。」

  左清有些擔心,他很了解主子,越是動怒之時,面上越加平和,此時便是風雨前的寧靜,主子對麗貴妃的不滿已到了頂點。

  不只主子,他亦同,麗貴妃如此大膽的行徑,唯恐他人不知似的,除了存心要陷害主子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然而,麗貴妃這麼做,若是東窗事發也會害到自己,她為何會甘冒讓自己陷入困境的危險,來向主子傳達她對主子成親不滿的訊息?叫人猜不透。

  「屬下遵命。」

  左清告退了,封潛這才坐了下來,慢慢的喝著藥膳雞湯。

  對他而言,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麼,連太醫要給他包紮,他都拒絕了,只上了些刀傷藥。

  若是今天他沒在馬車裡,後果會如何?受傷的會是安承嫣,若是撞得嚴重些,嬌弱如她也可能當場喪命。

  戰麗佟並不知曉他會與安承嫣同坐馬車,才會派人襲擊,甚至下了重手,在箭上抹劇毒射中馬兒的眼,促使馬兒發狂,而出事的街市附近便有玉水湖,若是連人帶車的衝入湖中,必死無疑,她明確的想置安承嫣於死地,簡直喪心病狂,對一個與她無冤無仇的人也下得了毒手,她在皇上身邊,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思及此,他的面色更沉了。

  驀地,門處有聲響,他以為是左清又回來了。

  他繼續喝著雞湯,並不抬頭,沉聲問道:「可是還有沒說的事?」

  不料,一個盈盈帶笑的聲音傳入他耳裡。

  「都還沒說哩。」

  他迅速抬眼,看到一雙烏黑的眸子笑意盎然的望著他,安承嫣亭亭玉立地斜靠在內室門外的木柱上,身上是一件藕荷色的長裙,雪青色的腰封,烏髮並未綰髻,垂在肩上,面容清麗像是出水的芙蓉,猶如一幅畫,而她款款走向他,像是由畫裡走出來似的,他的心猛地一跳,一時間竟閃了神。

  時間彷彿停止了那麼一瞬,封潛回過神來,安承嫣已離他的案桌只有幾步距離。

  「妾身見過王爺。」安承嫣淺淺的施禮,跟著言笑晏晏地瞧著他。「我見沒人守門便進來了,沒有打擾到王爺吧?」

  他顯然也洗漱過了,換了一身琥珀色長袍,濕髮以玉簪束起,周身散著淡淡的皂角香味,極是好聞。

  她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空碗,雞湯都喝完了呢,她心裡頓時樂滋滋的樂開了花,這表示他接受她的好意,對吧?

  她又看了一眼,發現這間書房就跟他的人一樣,高冷。

  牆上掛著兩幅畫,畫風均是清幽寂靜,一幅是竹林裡老僧在石上打坐,一幅是飛瀑前小僧在石上打坐,她不由的想,這是代表他的心境嗎?

  「有事?」封潛微微勾唇,不置可否的起身,輕描淡寫的繞出了案桌,站在她的身前。

  近著看,她的肌膚無瑕,像用白玉雕刻出來的一般,白裡透紅。而未施脂粉,清艷的臉龐似綻開的桃花一般,淺淺笑意從眼角眉梢暈染開來,一雙眸子恍若曜石,說不出的耀眼,極是燦爛,美得令人不能逼視他垂在身側的手忽地緊了緊。

        這樣的美貌叫他自慚形愧,皇上縱然是打從心裡認為他配得天下最美的美人,才會將她賜婚予他,可他卻不是這麼想的,在美麗不可方物的她面前,他極度想回到從前尚未毀容的自己;用如此可怖的醜顏面對她,令他煎熬,也令他更加刻意的武裝自己,用高冷來掩蓋他的沒把握,倒不如給他一個無鹽女。

  安承嫣素有才名,他先前便知道安尚書的嫡女色藝雙全,是京都最美的一朵嬌花,然而當他知道皇上賜婚的對象是她時,他有的只是濃濃的不悅,並未在意兩人容貌上的差距,他只在意皇上未經他的同意賜婚了,未曾想過她美成何樣,也未曾想過她的感受,因為當時的他認定了她只會是名義上的尊親王妃,雖然住在府裡,但各過各的,他們根本不會碰面,只要她安份,就能保有親王妃的身分,這是他給皇上和安尚書的面子。

  可是,現在情況全然不同,與他當初設想的全不一樣,他非但沒有與她兩不相犯,反而還深深糾纏上了,他甚至還主動親了她,此時此刻甚至在意起了她對他容貌的看法,在傾城傾國的她面前感到自卑,從未曾想恢復容貌的他,首次有了想要恢復容貌的渴望。

  他們,為何在他最不完美的時候相遇?若能在他最完美的時候相遇,該有多好,一切都會不同,他會帶著慵懶自信的笑容,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她的髮際簪花,捧住她的臉頰,深深一吻……

  「我來問問王爺,五日後能否與我一塊兒去粥棚走走?看看百姓們領取藥膳粥的盛況。」安承嫣笑容可掬地問道。

  竟然主動來邀請他?封潛的眼神深了深。「你當真一點都不怕本王?」

  安承嫣露出了些許笑意。「王爺是我夫君,我為何要怕王爺?」

  封潛修眉略挑。「你不覺得本王面目可憎?」

  安承嫣看著他,特別認真的說道:「我不覺得,而且王爺你並沒有面目可憎,你的臉在戰場上受了傷,戴上面具遮去受傷的部分是為了他人著想,怕嚇著他人,如此暖心,又豈能將面目可憎四字用在王爺身上。若問我,我是萬萬不認同的,我會說,王爺是個暖男。」

  他若是去除面具,過去的他,面容肯定是俊朗剛毅。

  前世的她天生長得醜,沒有可失去的,他不同,容貌從鳳凰跌落成烏鴉,必定很難調適,絕不會像她適應變美那麼簡單,她穿越成了絕色佳人,每天每天都過得很開心,而他失去了俊容,內心該多麼痛苦,她在做實習醫師時看過太多燒傷毀容的人想求死,還有被潑硫酸毀容成怪物的女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安慰過無數那樣的病患,以自身的缺陷鼓勵他們,她總是說:看看我,我長得那麼醜都能好好活著了,我還自小被叫醜八怪、半獸人,你們怎麼不能好好活著?

  前世有整容手術可以盡量復原面貌的那些人尚且都那麼難熬了,何況是封潛?

  鳳凰該如何涅盤重生?她想幫他!強烈的想幫他!

  「暖男?」封潛嗤笑。「即便你不害怕,你也永遠無法體會本王的感受。」

  明明她的話叫他的心裡一動,可面對嬌艷絕色的她,她的理解卻不能叫他好過一些,他只厭惡自己為何要有副殘容來讓她理解。

  「王爺,我曾經認為,活著是一件很心酸的事。」她凝視著他,真誠的說道。「我看過很多表層美麗,心卻很黑的人,而王爺,你雖然皮相不再完美了,心仍是澄淨的,保家衛國的心和從前一樣炙熱,沒有因為毀去容顏而改變半分。」

  封潛瞅著她水潤瀲灩的眸子,嘴硬道:「本王不需要憐憫。」

  安承嫣看著他,口氣懇切地道:「我並沒有憐憫王爺,因為我並不覺得王爺可憐,王爺是為了救人而毀了容貌,並不是你刻意自殘,你並沒有錯,自然也就不可憐。」

  封潛內心明明受到極大震撼,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刻意不耐煩地說道:「總之,你的目的是要本王與你同去五日後設的粥棚?即便你不來,本王也會前去,以尊親王府名義設的粥棚,主人自然得在,無其他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安承嫣點了點頭。「那我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這個男人真是複雜,簡單的一個好字,能扯那麼多,他這是在刻意撇清不是因為她來邀請而去的,他本來就要去,和她一毛關係都沒有。

  她好笑起來。

  封潛和皇上在性格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啊,兩人都有孩子氣的一面,而外表高冷的封潛,反差萌更大,她突然覺得封潛和皇上不像叔侄,反而像兄弟。

  這麼一想,她發現了封潛和太皇太后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而皇上和太后也長得半點不像,倒是封潛和皇上眉目輪廓之間有三分相似。

  這倒是有趣了,莫非封家的人都是男性基因較為強大?那麼,日後她生的孩子也會像封潛吧?

  安承嫣帶著笑意離去了,書房的門也掩上了,然而封潛望著她剛才站的位置,久久都沒有移開目光,他的眼前慢慢雕琢出另一個安承嫣來——懂醫術、平易近人,還有一顆熱忱的心,以及……對他痴迷?

  他實在很不想加上最後的那個觀察結果,但事實擺在他的眼前,她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想方設法的在他眼前打轉,絕不是他自作多情想太多,適才她刻意前來就是證明。

  片刻之後,他走回案桌後落坐,凝視著空湯碗,任思緒慢慢飄散開來。

  四周,還有安承嫣留下的淡淡馨香。

  他是怎麼了?竟然感受起女子的香氣這回事來?不會是腦子病了吧?

*             *             *

  安承嫣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神清氣爽的醒來,卻聽得錦茵進來稟道,說顏側妃、柳側妃一早便在偏廳求見了,怎麼跟她們說主子未醒,她們就是死賴著不走。

  安承嫣也不知道她們為何突然來見自己,她們平常就像一個屋簷下的房客,各自為政,互不干擾,府裡的事她仍舊交給大總管,缺什麼應跟大總管說,她們沒有找上門的理由。

  不過,封潛回來了,她倒是想起柳側妃的肚子,比較纖細的人,四、五個月都還不顯懷也有可能,古代的衣裳又頗能遮掩,不知道柳側妃處理掉她的胎兒沒有?

  為了看看柳側妃的胎兒還在不在,她破例帶上了藥靈袋,藥靈袋本身是個極精巧的香囊,繫在腰間也不顯眼,沒人會知道那是什麼。

  如常洗漱更衣,悠閒地用過早膳之後,她才帶著錦茵從容地來到偏廳,顏璟如、柳瑩姒見到她總算來了,連忙起身施禮。

  「妾身見過王妃。」

  安承嫣一眼看到柳瑩姒的胎兒還在,她面上不顯,淡淡地道:「都坐吧。」

     兩人重新落坐,各自帶來的丫鬟站在她們身後,一個小丫鬟進來給三人上了熱茶和茶點。

  安承嫣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才道:「我不是讓你們不必來問安了,怎麼還來?」

  她真好奇,柳瑩姒這會兒還不把胎兒打掉,留著是要做什麼?再怎麼不顯懷,肚子總有一天會大起來。

  柳瑩姒在心裡嗤了一聲,誰來問安啊?她們也是不得已才來的。

  「王妃,我倆並非來問安的。」顏璟如正視著安承嫣,嚴肅地道:「王妃可知王爺從邊關帶回了一名女子?」

  封家軍還在城外駐紮,王爺自個兒悄然回府,這些她們原先都不知情,得知消息時,王爺已帶著王妃進宮請安,她們一直在等,等著見王爺,然而王爺從宮裡回來後卻又不召見她們,視她們如無物似的,昨晚她們求見王爺也遭拒,原本心裡就不痛快了,又得知王爺回京時從邊關帶了女人回來,心情頓時大受影響。

  美貌不凡的王妃,她們都不是對手了,這會兒又有王爺帶回來的可心人,那女子也不來拜見她們,好歹她們兩人是御賜的側妃啊!如此的不尊重她們,可見那女子恃寵而驕,王爺該有多寵那女子,想到便令她們心焦,深深感到她們兩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從邊關帶回來一名女子?」安承嫣不解地看著顏璟如,身為現代人的她還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顏璟如面色凝重地道:「據說,是在邊關伺候王爺的人。」

  轟地一聲,安承嫣頓時覺得有道焦雷從她頭上劈過。

  原來他有女人……

  那她……她這兩日在發什麼花痴?

  可是,他既然都有女人了,為何還要親她?

  她驀然回到了現實,想到了在這封建社會,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他當然可以有了女人還吻她,因為她也是他的女人,不只她,前面這兩個都是他的女人,她們全部都是能任由他親吻、摟抱、上床的對象。

  她渾身都涼了,頓時沒了力氣,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她後悔了,後悔喜歡上了他,懊惱自己怎麼沒更早想到三妻四妾這回事,如今想到他也那樣吻邊關帶回來的小妾和這兩個側妃,她的心就難受極了。

  「那女子在翠安軒,一直都未露面,此舉不但看不起妾身和柳側妃,也看不起王妃。王妃是否召她過來請安,好讓她知道規矩和分寸。」顏璟如臉上滿滿的嚴肅。

  安承嫣明白了。

  所以,她們倆是來找她商量對策的,因為出現了她們三個的「共同情敵」,要聯合她這個次要敵人去攻打主要敵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今天你們就先回去吧,我乏了。」

  兩人見她下了逐客令,只好起身。

  柳瑩姒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問道:「那……我們何時能見王爺?」

  她要將肚子裡的孩子算在封潛頭上,便要盡早與他圓房才行,要把孩子說成早產也要有個合情合理,總不能太過了。

  安承嫣心煩意亂,有些不耐地道:「王爺想見你們時自然會見,我並沒有擱著王爺見你們,一切都憑王爺自己高興。」

  柳瑩姒面上訕訕。「妾身不是那個意思,王妃別誤會了。」

  不過,兩人聽到她親口說沒有阻著王爺見她們,這才滿意離去,偏廳裡一時只有微風在窗外拂過的動靜。

  「王妃……」錦茵滿眼擔心的看著主子。

  「錦茵,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安承嫣憊懶地癱在椅裡,自嘲地道:「都沒搞清楚狀況就一頭栽進去,這會兒上了心要怎麼拔除?」

  錦茵也不是木頭,自然明白主子在說什麼,她都察覺到主子對王爺有愛慕之意了,如今得知王爺從邊關帶了女人回來,自然會難受,可是,這根本不是個事啊!

  「王妃,您聽奴婢說,王爺有千千萬萬個女人又何妨?您還是王妃啊,府裡也只會有一個王妃,只要快些生下王爺的嫡子,您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根本不必怕王爺要多少妾室。」

  安承嫣面上失去了光彩。「唉,你不明白。」

  她的心裡空落落的,先前的勁兒都沒了,那些示好,都是她在一頭熱,那個吻,只是她自己在念想,對他根本不算什麼,難怪事後他什麼也沒表示,就像沒有發生過似的。

  她知道跟錦茵這個古代人是講不通的,錦茵不會明白的,她不要靠生兒子來鞏固地位,她要的是兩情相悅、一心一意,彼此眼裡只有對方,能夠分享生活裡的喜怒哀樂,而不是今天他睡在她身邊,明天睡在哪個側妃身邊,後天又睡在小妾身邊。

  錦茵見主子失魂落魄,看樣子很是在意王爺帶回來的女人啊!

  她實在不解,兩個來自世家的側妃,主子都沒在意過了,為何要在意區區一個無名小妾?而且還是從邊關地區帶回來的,那女人即便有幾分姿色,也不可能越得過主子,何以為懼?莫非主子是擔心王爺很是寵愛那個女人嗎?

  是以,她覺得身為主子的貼心奴婢,有必要去弄清楚那從邊關帶回來的女人受寵的程度,錦茵決定去找雙全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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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27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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