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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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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夫子萬歲(歡愉未了散姻緣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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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2 00:10: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蘇州城外翠竹茅廬。

  小小茅廬有些嫌窄,因為此時坐在裏頭的人,有點多。

  一個面有愁容的洛伯虎,一個嘿嘿詭笑的月老,一個鼻青臉腫兼瘸了腿的喬東風,一個陰沉著神色的官至寶。

  噢,還有一個季雅。

  不過她和眾人隔了段距離,她一個人縮著身子,窩在角落的竹椅裏,不出聲,只是用雙紅腫的大眼睛,靜瞅著窗外,神魂彷佛遺失不見。

  在方才官至寶說明了來意後,屋裏就已經安靜了許久,直至此時他開口打破沉默,說話的對像不是洛伯虎,也不是月老,而是喬東風。

  「你還沒說你那一臉的傷……」關懷好友,此乃天經地義。「是怎麼來的?」

  「原來……」喬東風一開口便牽動臉上大小傷口,疼得他直齜牙。「官十二少還記得有我這個人,還記得要關心啊?」

  「當然關心了,你是我的好朋友。」

  「千萬別這麼抬舉我!」

  喬東風趕緊搖手,刻意佯裝出的驚惶裏帶著輕蔑。

  「這個世界上最笨的人,就叫做『官十二的好朋友』,一封急函,就把我從關外召來化老妝幫忙演戲,戲落幕,拍拍屁股走人,連累我還得幫他收拾善後,現在又需要幫忙了,飛鴿傳書,限一個時辰之內要趕到?」

  可惡!

  愈想愈痛,愈痛愈嘔,怪來怪去只能怪自己太重義氣,他傳他的屁,自己只要將鴿子烤了吃下肚去,誰又知道他曾經收過信啦?

  怪他自己太老實,當真傻傻奔來,幸好老洛這兒離寶應不遠,總算沒趕斷他的兩條傷腿,再添為友壯烈犧牲事蹟一樁。

  「你這傷……」洛伯虎卸下愁容,瞇眸審視,目光帶著玩味,「是女人搞出來的?」

  喬東風瞪眼,「你怎麼知道的?」

  「很好猜的,既有牙印又有指甲血痕,還有你的腿,一看就知道是被蠻力給踹到骨折的,根據種種跡象研判,兇手不但是個女人,且還是個千金驕女。」

  喬東風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想讓我說什麼?說甘拜下風嗎?」

  月老哼了聲,沒好氣的開口。

  「甭拜他,他是人不是神,之所以會如此瞭若指掌,是因為他時常遭到女人的『摧殘揉躪』,而且還是讓不同的女人來嘗試,所以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施暴者的身分了,老實說,這小子不去掛牌看相,或是去當啥『家庭和諧促進會』的領導人物,實在是有些糟蹋了天分……」

  洛伯虎單手支頤,冷冷吭氣,「老頭,你的話太多了。」

  「好,我不說、我不說。」

  月老豎直老掌,作狀噤口,因為知曉小霸拳的厲害,只不過才一會兒他就忍不住了。

  「但我要勸你當心了,喬老弟,根據小龜虎往日的傷口跡象及我的專業研判,我覺得……嗯,這個女人你一定要當心點。」

  「當心什麼?當心她恨我?恨我幫人騙她?所以將來可能會挾怨報復?」

  「不不不!如果只是挾怨報復倒還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纏上了你!」

  「胡說八道!」喬東風雖是立刻罵了回去,臉龐卻出現些許暗紅。「她沒事纏著我幹嘛?」

  「纏著你幹嘛?纏著你幹嘛?」月老嘿嘿詭笑,朝著洛伯虎邪氣地眨了眨老眼,「小龜虎,這小子是個生手,不像你經驗豐富,你來告訴他,當一個女人想盡辦法要纏上一個男人時,是想要幹什麼了?」

  洛伯虎舉手投降,一臉沒好氣,「夠了,老頭,我自己的煩惱已經夠多了,不管你又興起了什麼壞念頭,別算上我。」

  「呿!什麼壞念頭嘛……」月老咕噥,瞟了眼角落邊上眼神無神的季雅,「牽來拐去,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想要幫你。」

  官至寶開口將話題扯回,睇著喬東風問:「是郭虹珠?」

  喬東風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齜牙咧嘴低低抱怨,「莫怪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了。」

  乍然聽見「夫子」兩字,官至寶緊張地將視線轉向季雅,幸好喬東風說這話時聲量不大,她又始終魂不守捨的沒有聽到,否則他真擔心她的病又要發作了。

  是的,病發作,就像那天她在馬車裏時一樣,拚了命地怒駡自己、責怪自己、捶打自己,說自己是個壞東西,是個惡賊。

  見她自懲,他心疼痛苦,所以只能答應了她的要求。

  她開口要他帶她來這裏找月老,設法解了兩人之間的偷心蠱。

  她始終認為他是因為蠱咒才會想跟她在一起的。

  她的想法很筒單,只要解了蠱,他就不會再喜歡她,然後就會乖乖回家,去接受家人的任何安排了。

  雖然不情願,也覺得沒有什麼好解的,但為了能讓她釋懷,他還是帶著她來了。

  至於何以會連喬東風都叫了過來?這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或許是想可以多個出主意的人,也或許是因為……他心底有個念頭,一個或許可以彌補郭虹珠,並減少季雅自譴難過的念頭。

  「所以……」洛伯虎將目光投向季雅,眸裏寫滿心疼。「你點頭同意了她的要求?」

  官至寶點點頭。

  「其實我真的不介意什麼蠱咒,也不認為自己是受了什麼邪物影響而愛上了她的,但既然她那麼在乎,那麼我就願意,願意為她去做任何事情。」

  「邪物?!什麼邪物?這叫做神物!呿,枉費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能得到這個寶貝的,這丫頭竟然如此不領情?迂腐、迂腐……」月老搖頭咕噥,卻無人搭理。

  「是我的錯,沒經過你們的同意,光憑自己的想法,就將你們的未來給綁在一起……」

  洛伯虎眼裏有遺憾,覷著官至寶。

  「還有,她的個性和曉楓不一樣,曉楓知道中蠱會認命,但她不同,即便我用的是讓她自己在無意間親手完成的法術,她依舊是難以釋懷的……」

  說到這裏,洛伯虎睇著縮在角落裏,幽魂似的女子,輕輕歎息。

  「她的道德感太強,使命感太重,又太在意別人的目光及感受,但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我知道!」官至寶點頭,「所以我很慶倖……」即便強捺,仍是無法掩蓋住語氣中的微酸,「你將她讓給了我。」

  「不是我讓,是天命!」洛伯虎搖搖頭,「還好我沒為她選錯人,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她的,其實她也是,要不她就不會受到這麼大的刺激了……」他將眸光轉到一旁的月老身上,「好了,老頭,該輪到你上場了。」

  「上場?上什麼場?」

  「告訴大家該怎麼做才能解了『偷心手劄』的咒。」

  「問我?!」白須老兒瞠眸指著自己,「我怎麼會知道?那玩意兒又不是我做出來的。」

  「那麼……」官至寶聞言頓時傻眼,「又該去問誰才會知道?」

  月老沒作聲,翻翻白眼,垂下十指吐出長舌,再用手指了指天,手勢比大。

  喬東風看得瞠目,「這麼慘?又要問鬼又要問天的,那不就是沒得解的意思?」

  「你才沒得解呢!都解釋得這麼清楚了還看不懂!」

  月老順手撈起桌上一支抓背用的「不求人」去敲喬東風的頭,正中傷口,疼得他哇哇直叫。

  「喂喂喂!別以為你年紀大我就不會回手……你打到我的傷口了啦!清楚個屁,我就不相信光這麼比呀比的,就會有人能看得懂?」喬東風邊護著傷口邊大吼,卻聽見官至寶和洛伯虎同時啟口。

  「鬼城酆都,鬼王!」

  月老聞言停手,滿意地笑著,至於喬東風,則是齜牙瞇瞳恨恨咬牙。

  啊怎樣?我就是比他們都笨了點嘛!難道不可以?

  當然可以,既然比較笨,那就麻煩多犧牲一點。

  官至寶婉拒洛伯虎同行協助的要求,決定明日起程帶季雅到酆都找人,會議結束後,喬東風離去,官至寶則是拉著月老到一旁暗暗嘀咕。

  邊嘀咕邊笑,嘀咕的是官至寶,笑的是月老,反正他向來就最愛幫人牽紅線了,這個活兒他喜歡。

  「要我出手,成功不難,只是你不怕讓他知道了後要怪你?」

  「怪什麼怪?」官至寶沒好氣,「管他有意無意,愛了就是愛了嘛,還能夠反悔的嗎?還有一點……」他壓低嗓音,瞄了一眼坐在後頭的心上人,才繼續往下說:「郭虹珠不是我那夫子,容易對付。」

  「那倒是!」月老嘿嘿笑地點點頭,「你就放心地去酆都吧,這裏的事,有我幫你處理。」

  
  酆都位於長江三峽,由蘇州到酆都自是以走水路最為便捷,於是官至寶買了艘雙層舫舟,裏頭佈置得淡雅卻又不失精緻溫馨,十個船工,十個丫鬟僕役,上頭吃的、喝的、玩的、樂的,一應俱全,不像是要拿來趕路,倒像是要在此落戶似地。

  「幹嘛搞得這麼大排場?」

  這是季雅上船後,讓官至寶領著到處瞧了一圈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雖然語氣冷淡,但官至寶見她肯出聲,頓時心情開朗。

  這兩天她已較先前進步了一些,雖然精神仍是恍惚,但至少肯看著人並說點話了。

  他強忍狂喜,就怕又嚇到了她,只在陪她站在船首欣賞風景時,輕描淡寫地開口,「既然要住,就該住得舒服點。」

  季雅沒再作聲,用手按壓著讓江風給拂亂的發絲,心頭有些不自在。兩人生長環境不同,價值觀自然回異,今兒個若是換成郭虹珠在這裏,想來就不會說這種掃興的話了吧?

  她的決定沒有錯,她跟他根本就不合適的。

  她伸出小手握緊欄桿,閉上眼睛往後微仰,難得放鬆心情,享受著撲面的江風。

  官至寶隔了幾步站在她身旁,沒敢出聲,只敢用眼神依戀地欣賞她此刻的模樣。

  他看得目光微癡,若非強抑住,他險些要伸臂將她摟進懷裏了。

  他真的不懂,不懂她為什麼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難道她從來都不照鏡子的嗎?

  她其實是很迷人的,無關美豔、不是嬌嬈,更非可愛型的,她自有風格,有股恬美柔靜的神采,而他,非常非常的喜歡,在她身邊他莫名心安,總會想到天長地久的字眼。

  「妳為什麼又肯跟我說話了?」好半天後,他終於忍不住問了。

  季雅偏過螓首,認真地看著他,「因為你乖乖聽了我的話,答應要去解咒了。」

  乖乖?!

  她還是老愛在他面前用這兩個字,就好像還當他只是個頑劣徒兒。

  他淺淺勾唇,「如果當初我不答應呢?」

  她依舊看著他,只是眸光轉冷,「那我就永遠永遠都不會再理你了。」

  他想像著那種情況,語帶調侃的問:「用『不語症』來懲罰我?」

  「不語症?」她微愣,「這又是你編出來的病名嗎?」

  他點點頭,對著她笑,「妳自己說像不像?」

  季雅被逗笑了,美眸微嗔,沒好氣的說:「你小時候一定是個很調皮搗蛋的學生。」

  「其實我不是的……」他長聲一歎,「我向來都很守規矩,就連想幹點壞事都還得偷偷摸摸的……」

  他想起了那幾年打著準備考試的名義,四處雲遊學藝的往事。

  「『蠻童症』是我生平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明目張膽的使壞,『大堂會審』是第二次,知道嗎?」

  說到這裏,他又想歎氣了。

  「我認識郭虹珠三年,在面對著她時,從來沒有過一刻想要使壞,但怪的是,從第一次見到妳開始,我就很想很想要欺負妳了。」

  季雅微笑,因為想起了那時候的被欺負。

  用毛筆劃臉、騙她從樹上跳下來,還有以親親當作獎勵等,怪的是,當時覺得辛苦,此時回想起卻只覺得有趣。

  「那是因為你在詐病,所以想要借著欺負夫子,好突顯出自己的蠻橫。」

  「不是那種欺負的……」他邪氣一笑,「還記得騎馬那一回嗎?我要的,是那一種欺負。」

  她不安地將臉轉向前,冷汗涔涔,不敢再出聲了。

  這個話題不安全,她不想繼續。

  官至寶沒強迫她,只是跟著將眸光調轉向前,「是的,我是乖乖地順了妳的意去解蠱術,但我也要讓妳知道,就算解蠱後妳不要我了……」他故意說得可憐,「我也已經不可能再跟郭虹珠在一起了。」

  「為什麼?」她一臉訝然。

  「感覺不對,我一點都不想欺負她。」

  「感覺可以培養的。」

  「那為什麼我培養了三年還是一點也沒有?」

  「那是因為……」她輕咬唇瓣,有些接不下去了,「你沒有認真地在培養,好了,不要再說那些了……」她故作輕鬆一聳肩,既然兩人可以共處的時日不多了,她不想再讓場面變僵,他們不是夫子學生,也不是愛侶情人,他們要和平共處,當一對普通朋友。

  「這樣吧。」她建議,「讓我們來展望遠景,你說,解完法術後你最想要做的是什麼呢?」

  「那麼妳呢?」他不答反問。

  「我想去絲路一趟……」她雙掌合十,美目生輝,「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塞外的大漠風光,駝鈴羌笛,都是我嚮往已久的美景。」

  他輕哼口氣。

  「想當王昭君嗎?『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相信我,大漠夕陽落,絲路駝鈴響,雖是難得一見的美景,但這種美景偶爾瞧瞧可以,讓妳在那兒待下去,保證什麼美感都沒了。」

  他深深睇著她,目有玩味。

  「世事是這樣子的,現實與夢想之間,永遠有一段距離。」

  季雅沒作聲,在心頭反復咀嚼他的話,然後抬頭看著他。

  「你還沒說解咒了之後你想要做什麼?」她換過話題,想用無所謂的神情來和他相處。

  「我早就已經想好了,在答應妳之後就已經決定了……」官至寶目光轉熾,熱熱地盯視著她,「解咒之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追求妳!讓妳再愛我一次!讓我可以證明,即使沒有蠱咒法術我也一樣會愛上妳的,此事無關他人,非關法術,單純地,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感覺……」

  他的話讓她無措了。

  她不安地收回視線,告訴自己千萬別被他嚇到,他這會兒會這麼說只是因為蠱咒尚未解除,等到了那個時候,他就不會再這麼說了。

  他會看清楚了她的平凡、她的懦弱、她的一無是處,看清楚了她根本就不值得他這樣費神的……根本不值得的……

  雖然不斷安慰自己,但讓他的眸光熨炙得渾身不自在的季雅,還是很怯懦地逃進船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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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2 00:10: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鬼王並不是鬼,也不是閻王,沒有管轄眾鬼的權利。

  他只是一個術士,一個有著陰陽眼,能與靈界相通,且法力高強的術士。

  他作術不為斂財,只是在充當人與鬼之間的溝通橋樑,好讓陰陽兩界各自安分守己,是以亦有人敬稱他為「陽間的地藏王菩薩」。

  舉凡家宅不寧,鬧鬼鬧狐,蔭屍作怪,邪靈上身,都會有人幹裏迢迢來尋求他的幫助。

  鬼王住在酆都,想是在這傳聞中陰陽交界的地域裏,陰氣極盛,不論是想修法練術,或是想和鬼神打交道,都比較容易。

  住在酆都裏的人們多半早睡,因為聽說在入夜之後,沒人說得准那在街上走動、在茶館裏嗑牙朝你微笑、在二樓甩袖招手拋媚眼的,是人抑或是……鬼。

  官至寶和季雅來到酆都,他們將船泊港,沿著階梯一步步爬上山,終於來到了鬼王所居的「寥陽宮」裏。

  整座道觀占地極大,除了前殿的地藏王菩薩,後殿的佛堂上還有著佛祖、阿彌陀佛、彌勒佛,以及燃燈佛等等。

  他們說明了來意,讓侍童帶進內室裏等候,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他們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原先季雅以為會見到一個面色陰沉、脾氣古怪的老道士,但她卻驚訝了,未見人先聞聲,那是把年輕爽朗的笑聲,朝了相後,發現那是個年近三十的年輕男子,高昂著偉岸身軀,東著一頭銀白色長髮,眼眸如星,十指白淨纖長。

  「兩位找我?」年輕男子在兩人眼前瀟灑坐定,開門見山的問道。

  「不!」季雅趕緊搖頭,「我們要見的人是鬼王。」

  「我就是鬼王!」

  男人從懷中取出一柄摺扇,唰地一聲展開,笑出了一對深邃且動人的笑窩,他低頭,笑咪咪地環顧己身,「姑娘有意見嗎?」

  當然沒了,季雅只能用力搖頭。

  鬼王一點都不像鬼不是她千裡迢迢來此的重點,季雅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偷心木盒」,再敬捧給了那不像鬼王的鬼王,只見他面容微訝地接過,閉上眼睛對著木盒感應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張開眼睛。

  「這個『贖過匣』尚未完成它的工作,而妳……就要還給我了嗎?」

  贖過匣?!

  他是不是說錯了,還是他們找錯了?

  季雅和官至寶對望一眼,心裏同時浮現這個疑問。

  看出他們的狐疑,鬼王笑咪咪地解釋。

  「這只木匣是前幾年有位白髮老翁上我這兒以三年苦役換去的,那時候他莫名其妙地來到我這裏,自動自發天天幫我掃地、倒茶、抹幾、清理落葉,甚至還幫我重新修葺了『寥陽宮』的屋頂,瞧他那股殷勤勁,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有求於我,果不其然,三年一到,他向我開口,說要素個能夠促成男女姻緣的寶物,因為他聽人說我法術高強。」

  鬼王邊笑邊搖扇。

  「我跟他說,老人家,你可能掃錯地方嘍,我這兒又不是月老祠,但他不信,硬是堅信我既有法術可以通鬼神,自然就有法術可以促成姻緣。我是有通鬼神的法術啦,所以看得出他前世是個仙人,不能開罪,我只好給了他這個木頭匣子,並將約略的使用辦法告訴了他,說只要刻上一對想要撮合成佳偶的男女雙方人名,再由其中之一寫滿了另一人的名字一千次,他們之間的緣分,自然就會水到渠成。」

  「所以老人家將這個盒子……」季雅小小聲的開口,「取名叫『偷心木盒』,裏頭的小冊子叫做『偷心手劄』其實也沒有錯的。」

  鬼王大笑,「偷心?!取這名字是想合他自個兒的心意吧。事實上老人家並不知道,這個木盒子,其實並不是為了這種目的而存在的。」

  「並不是?」乍聽此話,原是坐在椅子上的官至寶不禁起身靠近。「那麼究竟它的作用是什麼呢?」

  鬼王想了想,笑笑地凝視眼前疑惑的兩人。

  「用說的不如用看的明白,我先叫個東西出來,也許你們就會比較容易相信我的說法了。」

  只見他低聲念了幾句法咒,在盒上結了個手印,重重一擊,喚了聲:「出來吧!」

  話剛完,一道白煙嫋嫋地由盒蓋上浮出。

  白煙著地,竟變成了個頭頂髮髻、愁眉苦臉的老婦,一俟現形,她誰也沒理,逕自跑去抱緊季雅的腿跪下,又是磕頭又是痛哭。

  「姑娘呀,您就行行好!快把最後一次的名字給寫滿吧!」

  季雅被跪哭得頭暈腦脹,壓根就聽不懂,只想蹲身攙扶起老婦。

  「老婆婆,您快別這麼激動了,千萬別跪我,晚輩承受不起的。」

  「不!」老婦依舊死死抱著她,怎麼也拉不起。「我不起來!我不起來!除非妳點頭同意。」

  「同意什麼?」季雅傻傻地問。

  「同意在手劄上頭寫下第一千次的官至寶的名字!」

  「不行!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無論如何絕對不可以……」季雅語氣堅決,突然腿肚上一個吃疼,讓她輕叫了一聲。

  聽見她的叫聲,鬼王沉下臉,嘴裏輕喝一聲:「歸!」老婦瞬間又化為一陣白煙,咻地一聲鑽回木匣子裏。

  「妳有沒有怎麼樣?」官至寶趕緊趨前采問。

  「沒……我……」季雅嗓音微顫,顯見她還沒能從方才那奇怪的一幕中抽離。「我沒事的。」

  官至寶不理她的抗議,硬是押著她在地上坐下,微掀高她的裙襬,赫然驚見在她的右小腿腿肚上,有個正滲著血絲的黑色牙印。

  見此情況,鬼王立刻喚來侍童,命他至丹房取藥。

  「這只是小傷,沒關係的……」季雅期期艾艾地出聲。

  「什麼沒關係!」鬼王瞪著她,「妳被惡鬼咬了一口,傷及血液,若不及時治癒,陽氣會漸失,三日之後,就等著當鬼了吧。」

  「她……」季雅瞪大眼,無視於藥粉灑上傷口所帶出的不適,只是訝異地問:「那個老婆婆是鬼?」

  「不是鬼難道是神?」鬼王沒好氣,再補上一句:「妳聽過神會咬人的嗎?」

  在將季雅傷口處理完畢後,鬼王回身坐定,吩咐還站在一旁的童子,「將這匣子扔進『化魂爐』裏!」

  「等一下!」季雅連忙阻止,「為什麼要燒?這裏頭不是……不是還有個……」

  「還有個鬼嗎?」鬼王接下她的話。「是有個鬼沒錯,但鬼也分好鬼壞鬼、善鬼惡鬼,這老太婆心術不正,人家不幫她,她就動口咬人,活該魂飛魄散。」

  「請不要這個樣子……她並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難道還是牙癢,將妳的腿看成了磨牙的工具?」鬼王沒好氣,斜睨著官至寶,「這女人是你的?」

  季雅搖頭,官至寶點頭。

  鬼王哼口氣,「盯牢點,心腸太好,思路又固執到近乎愚蠢,如果放她一個人在外頭會有點危險的。」

  官至寶一臉贊佩,「鬼王眼力真好。」

  「那當然!」鬼王甩扇一笑,「誰讓我閱人鬼無數,看太多啦。還有哇,小姑娘,妳今日既已將這匣子歸還於我,想來就是決定不想要它了,既然如此,我燒或下燒,都不關妳事了。」

  官至寶皺眉開口,「可否先請您將這個木匣的來歷及功效,明白告知?」

  鬼王手撫著木匣,審睇著他們兩人。

  「這個『贖過匣』顧名思義就是它是個可供鬼魂棲身,並任由該鬼設法去贖過立功的法器。

  「這種盒子我有數十個,個個功效不一,裏頭各自住了條無主孤魂,他們無法輪回轉世,也無法聆道修佛,因為他們都曾在前世犯下大錯,雖已在地府裏受過酷刑,但所積功德仍不足以轉世,是以只能飄蕩在酆都。

  「我向他們提出條件,願意的鬼就來和我合作,由我提供匣子供他們居住,並伺機為他們找到一個需要被幫助的『飼主』,讓這些鬼可以針對他們前生所犯下的錯誤,有一個可以戴罪立功的機會,累積功德,才好及早投胎,而不再當鬼。」

  說到這裏,鬼王將目光投向聽傻了的季雅。

  「在妳那只『贖過匣』裏所住的女鬼婆婆,她前世是個媒婆,曾經撮合不少良緣,但後來卻為了牟利而成了淫媒,專門為富商及高官尋覓貧家女,甚至還強逼她們的父母賣女求利,死了之後她被打入地府,在熬過了數百年的刑期後,終於能夠脫出冥獄,行在酆都,後來她找上了我,要求我的協助,於是我就將她放在這匣子裏,因為她上輩子身為淫媒,壞人姻緣太多,所以勢必得在促成姻緣這方面多下點功夫,才能有機會輪回轉世。」

  「那麼……」季雅傻傻地問,「那所謂的一千次……」

  鬼王笑了笑。

  「一千次只是我跟她約好的次數,藉以鼓勵她的努力罷了,只要她能辦到,我就會為她焚香寫禱詞,告訴轉輪法王她的努力,並為她請命,以累積功德。

  「在這段時間裏她都跟在妳身邊,雖說限於我的法術,她無法現身,也因為和我的約定,她不可以告訴妳這件事,求妳幫她,但既然身為鬼,自然仍有些障眼法術,她會暗助於妳,讓妳辦事順利,譬如說突顯妳的優點讓對方看得見,扯扯妳情敵的後腿,讓情敵的名字在紙上消失不見等等,但這些只不過是些小鬼伎倆,無關於人的心智,相信我,如果她真能有神通的力量去改變人心,那就絕不會乖乖地被關在這只木匣子裏了。」

  「那麼……」美眸瞠大,季雅的表情彷佛深受打擊,「那月老所說的心心相印,還有什麼蠱咒一成,理智就會全部喪失了的話呢?」

  鬼王唇邊含笑依舊。

  「不好意思,當初我會給這盒子,一來是哄哄老人家,二來是幫助裏面的鬼,我早說了我不管姻緣只是通鬼,他硬是不信,且又死賴著不走,所以我只好這麼跟他說了,而且我說的是『水到渠成』,絕非『心心相印』,想來是老人家自己美化了我的注解,感情這事旁人只能在旁推波助瀾,卻是無法改變心意的。」

  終於明白一切的官至寶,先是伸臂將愣住的季雅摟進懷裏,怕她因驚嚇過度暈過去,再笑笑地開口。

  「聽鬼王的意思,您是說我們之間的動心,或許有著小鬼暗助,卻是純粹出自於真心,而非關法術,所以也就根本沒有要被解咒的需要了。」

  鬼王大笑點頭,「沒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季雅神情焦急,依舊一臉不信,「請您再想想、再確定一不是不是弄錯了?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蠱咒法術,他怎麼可能……怎麼會……為什麼要……喜歡我呢?」

  鬼王一步步走向她,雙手環胸,俊臉微偏,瞇著眼上下審視著她。

  片刻之後,他伸出長指,重重地彈了一下季雅的額頭。

  「小姑娘,相信我,妳不是需要被解蠱,而是需要被開智,妳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而且……」他再一個重指彈下,「想得太多!」

 
  「你還愛我嗎?」

  官至寶在晨光中被問醒。

  轉過頭去,他看見伏在床畔極度認真的一張小臉,小臉上嵌著一雙略顯不安的大眼睛。

  他閉上眼睛,讓神智與夢境脫離,坐起身來,先接過她捧來的清水稍事梳洗,再來繼續著幾乎每隔幾日便要上演一次的早課及問答題。

  「我愛!」

  「為什麼?」

  「因為妳善良,妳連咬了妳一口的媒婆女鬼都能夠原諒,還幫她完成了心願。」

  「那除了善良呢?」

  「妳氣質端雅,溫柔恬靜,做事認真,行為規矩,腦袋固執,有點傻氣。」這些話他全都說過了,卻必須每日重提,好增強她的自信。

  「後面兩個也能算是優點嗎?」

  「不算!」官至寶一邊笑,一邊伸臂將仍是一臉不安的季雅攬進懷裏,「可因為那是妳的個性之一,所以也能列入我愛妳的原因裏。」

  「我不善良的!」她偎在他懷中,噘唇把玩著他的衣襟,「如果我是,就應該不管是不是受到蠱咒的影響,而把你還給虹珠的。」

  「那不叫做『還』,那叫『讓』,因為我從來就不是她的……」

  他低頭開心地嗅聞著她的發香,臉上有著對她的寵溺。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從沒有誰是屬於誰的問題,夫妻間是,兒女也是,到了大限臨身,得走的那一天,試問,妳又能帶走什麼?妳總想把我『讓』給她,妳尊重了她的想法,那麼我的想法呢?為什麼妳就不能尊重我的呢?在妳現在已經確定我並沒有中蠱,神智清明的時候!」

  她沉默地在他懷中咀嚼玩味,好半天沒有聲音。

  「現在妳懂了嗎?可以接受了嗎?」

  「好吧。」她不安地抬起螓首,「就算不管虹珠,不管蠱術,但我曾經當過你的夫子,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將來一定會被人拿來在背後議論的……」

  「先別提旁人的議論幹咱們何事的這一點了……」官至寶揉亂她的發絲,沒好氣的問:「好夫子,妳到底是教會了我什麼?」

  這個問題將她問傻了。

  他說的沒錯,她究竟是教會了他什麼?

  是雞兔同籠?

  是千字文?

  還是那首「長恨歌」?

  事實上她的學養尚且不如他,充其量只是他裝瘋賣傻地和她合演了一出「夫子馴徒」的戲碼罷了,他喊她一聲夫子,她是當之有愧的。

  「但是……」她傷心地輕咬下唇,「你的家人都不喜歡我,也不接受我。」

  「妳愛的人是我,我愛的人是妳……」官至寶抬高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著他,「這是妳一定要時時牢記的事情,其他人的感受,其他人的事情,我們並不是不在意,但前提是,我們不能為了別人而委屈了自己。」

  季雅抬頭看著他,想起那一天她當著鬼王和他的面,在月老口中所稱的「偷心手劄」上寫下第一千個「官至寶」的事。

  她顫著手寫下那三個字,然後趕緊抬頭四顧。

  沒有!

  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有天崩地裂!沒有地動山搖!沒有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她並沒有因此而失去所有的理智,她甚至還牢牢地記住郭虹珠!

  原來……她狼狽地松了口氣,原來鬼王說的全都是真的,這個木匣不過是個容鬼物累積功德用的「贖過匣」,壓根不是啥「偷心木盒」的。

  她沒有被制約、沒有被蠱惑,她神思澄明,也同樣……還是個毫無自信的小笨蛋而已。

  一切沒變,而她愛著他的感覺,卻是依然且強烈著的。

  他們的動情是真的,而非關蠱術!

  在他們辭別鬼王離開「寥陽宮」時,那已重獲自由的女鬼婆婆一路哭著送他們下山且上船,還說了將來若有機會,她一定要想辦法報答季雅的。

  「婆婆別跟我客氣,我根本沒幫上什麼忙的,倒是那陣子我初到官家,人生地不熟,還靠妳幫了我不少忙……噢,對了,妳若真的想要謝人,該謝的是鬼王吧!」

  「放心!」

  女鬼婆婆哼口氣,擺了擺手。

  「妳以為他是會無條件幫忙的人嗎?他向來不會向陽人索酬,但向陰人可從沒少拿過,咱們在和他訂下合同前,就要先付下訂金的,以所擁有的鬼術伎倆或是將來可能得到的陽壽……別不信,我問妳,妳猜猜鬼王幾歲了?」

  「不出三十!」

  「?!是不出三百吧!」

  季雅被嚇住了,連女鬼婆婆是在何時消失了的都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這一趟他們總算是將疑團全解清了。

  他們上了船,航行在江上,不過他們的心情,已和來時的感覺全然不同了。

  他們看到了未來,也看到了希望,他們並沒有中蠱,他們是真心相愛著的!

  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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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12 00:10:4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按官至寶的意思,反正船是自己的,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麼又何必急著回去呢?

  更何況,還是要回到那個恐怕依舊不歡迎他們的家裏。

  他想過了,負氣出走畢竟不對,父親年紀已大,哪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所以他會帶著季雅回去,好好地和長輩們溝通,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願意接納季雅,接納他深愛的女人。

  但在他們倆為愛戰鬥之前,應該先好好地放鬆身心,並且專心呵護這段經過波折而終於能夠萌芽的愛情。

  他們暢遊三峽,去看了歸元禪寺,參觀了五百羅漢堂,還看到了雄偉勢險的黃鶴樓,登樓俯瞰,只見江水滔滔,浩勢寬闊而迷人,夜裏則在船上享用魚宴大餐。

  魚的來源,是靠著他們自己坐在船頭垂釣了一天的結果。

  那一頓他們吃得特別開心,因為他們自食其力,連殺魚剖魚、清洗內臟都沒有假手僕人,只不過是邊玩邊鬧邊笑著完成的,他們身上沾黏到的魚鱗,比該扔掉的還要多。

  夜裏江上星空燦爛,季雅偎在他懷裏聽他述說年少時雲遊學藝的事情,這才明白,她愛上的男人,並不是個只會仗恃著家產,無所事事,偶爾還要裝病的紈桍子弟。

  他們遊了巫峽,看見兩岸青山連綿、群峰如屏,江流曲折、幽深秀麗,在不知不覺間兩個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也該是他們要回家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官至寶帶著季雅,兩人手兒握緊地回到了官家。

  原以為會立刻掀起一陣騷動或是戰爭,沒想到什麼都沒有,迎接他們的除了官老爺外,就只剩下一些老管事了。

  「爹,是家裏出了事嗎?怎麼人都不見了?」官至寶不安地問著父親。

  「放心!放心!」官應熊笑咪咪地安撫兒子,「是好事!」

  「好事?」

  「是呀,虹珠要嫁人了,郭相爺大宴賓客,虹珠那丫頭海派的個性沒改,又因為曾在咱們這兒住了一段時間,和大家的感情都不錯,誰都喜歡她,雖無緣當親戚,但還是成了朋友,她不但派人送上帖子,且還是點名似地一個個全都寫了張帖子,連你那個四喜她都沒漏掉,至於其他的丫鬟僕人,成群的太太小姐們要出遠門,當然是得跟著去打點照應了。」

  聽完父親解釋,官至寶松了口氣,調侃一笑。

  「怎麼就您沒收到帖子?」

  「收到嘍,我讓你大娘為我備了份大禮,至於去參加嘛,我推說旅途勞頓,人又年紀大了,所以就不去了。」

  「我猜,事實上您是在圖著那份難得人都能走光了的清靜吧?」

  「知父莫若子,算你夠聰明!」

  官應熊笑拍了拍兒子肩頭,卻陡然生出疑惑。

  「怪哉!你怎麼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而且從頭到尾沒問我虹珠要嫁的人是誰?爹告訴你啊,你要有大吃一驚的心理準備,那新郎倌的人選,保證你想破了頭也都想不出來的……」

  真是這樣的嗎?

  明明心裏早已有數的官至寶不想掃父親的興,微笑著任由父親公佈答案,然後看見季雅驚訝莫名的表情。

  「喬東風?!怎麼會是他呢?沒看見他們有過任何不一樣的舉動呀,而且怎麼會這麼快?那天明明見虹珠那麼傷心的……」

  季雅喃喃自語,思考了老半天卻仍是不得其解。

  「不管郭虹珠嫁的是誰……」

  官至寶笑了笑,愛憐地點了點她的俏鼻。

  「妳現在總算不用再拚命地想辦法,要將我還給她了吧?」

  「不!不是還,而是讓……」她笑吟吟地搬出他曾經說過的話。「天底下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從沒有誰是屬於誰的問題!」

  聽到郭虹珠嫁人的消息,雖然有些愕然,但心結終被解開了,她心情大好,讓潛藏已久的開朗性子,也終於能夠見天了。

  官至寶大笑,伸長一隻手將季雅攬在身側。

  「恭喜季夫子,妳可總算是開竅了!」

  他的另一隻手也沒閑住,伸長著將父親納入另一邊的保護範圍內,因為他們都是他摯愛的人,所以他心甘情願成為他們的羽翼,不讓風雨有機會來騷擾侵襲。

  官至寶主動親近的動作,讓官應熊感動地拾高視線,真心地給了兒子一抹燦爛微笑,父子倆互換了個眼神。

  有關於他和季雅之間的愛情,能不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呢?

  官至寶不用開口問,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因為同是一家人,所以自然會有默契,而也因為是一家人了,那麼,還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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