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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雨桐 -【吉祥酒樓(穿越來當家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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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2: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宋雨桐 - 吉祥酒樓(穿越來當家之一)

沒想到因為大海嘯而墜海的她,清醒後竟是穿著一身古代新娘紅衣,
坐在人家迎娶新娘的大花轎上?!聽陪嫁的丫頭說,
現在是千鄴國一○○二年,她是都城牡丹樓的頭牌花娘朗明月,
今天就要嫁給赫連山莊的莊主赫連麒為妻!
這朝代她連聽都沒聽過,也壓根兒不認識那個新郎,
難道才第一次見面就要她跟人家上床?這不逃怎麼行!
他從來都沒想過,他堂堂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
娶妻當天還得一路追著逃跑的新娘,弄得一身狼狽,
傳出去當真是要笑死人,以為他是對她逼婚呢!
他實在想不透,那個懂情又重義的朗明月,
竟然會想要逃婚?還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想要抵賴?
是他這麼多年來看走了眼?還是這女人心機太深沈,
才會自以為是的想要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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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3:0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是海水不斷灌進口鼻的窒息感……

  莫尋感覺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沈,再往下沈,彷彿有一隻手不斷的將她往下拉再往下拉,她的腳根本踩不到盡頭……

  無法呼吸了,她痛苦得就要死去……

  真不甘心呵,她才二十二歲,好不容易飄洋過海半工半讀在美國念完大學,想在正式出社會之前給自己一個美麗的假期,沒想到卻遇見了這個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大海嘯,那有如天般高的巨浪朝她坐的船襲卷而來,她一個沒抓牢就不小心跌入海中,整個人被巨浪沖到了天際,又彷彿在瞬間被沈入了海裡……

  她不會游泳,註定是要死了。

  害怕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將要死去的心情,恐懼感太大,大到她根本也無法反應,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大災難,她沒有選擇……

  連掙扎都是身體不由自主的反應,不是她大腦的反應。

  放鬆吧,莫尋。

  她告訴自己。

  人終歸是要死的,不管死法是哪一種,不過都是上天替註定要死的人找的一個藉口罷了。

  既然如此,就隨天意去吧!

  雖然,她是真的真的很不甘心呵……

  但,不甘心又如何?她不要將死之時還可笑的呼天搶地一番,讓那天上的老鬼小鬼們笑她蠢。

  放鬆吧,莫尋。

  她一次又一次的對著自己說。

  閉上眼,放鬆自己的身體,手跟腳都不再動了。

  她微笑,讓自己的身體隨著海的波浪漂浮著,就在她終於要昏迷過去的那一刹那,彷彿見到海面上一道巨大的光,耀眼到讓她不由自主地把眼瞇起,然後,她的身子開始急速的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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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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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倏然驚醒,冷汗涔涔。

  是夢呵。

  覺得臉上好像被塊布給蓋著,她隨手便把它給扯掉——

  莫尋望著有點昏暗的室內,再伸手掐掐自己的手跟腳,會痛。

  所以,她沒死?

  所以,她沒遇到大海嘯?也沒有不小心掉進海裡?

  所以,她現在人還在船上?

  應該沒錯,因為她整個人都在一左一右的搖晃著,她應該還在船上沒錯,但,這船是怎麼回事?晃得這般厲害不說,船艙還變小了?不,不只變小了,它還變了擺設,變得古色古香……

  不,不對,這裡好像不是船上……

  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窗戶不是用玻璃做的,而是掛著紅色的簾子,正前方有一道,左右兩邊有一道,還會隨風捲動……再往上瞧,天花板就在頭頂上壓著,坐著雖然空間極為寬敞,卻根本不可能讓人站起身來。

  這不是船,這跟電視古裝大戲上演的某種東西非常像……

  轎子?

  莫尋搖搖頭再眨眨眼,舉起手想要敲敲自己的腦袋,卻在同時注意到穿在自己身上的大紅喜衣,還有硬生生壓在頭頂上的那頂新娘喜冠……

  她傻眼了,再一次低頭摸摸身上的衣服和頭上的喜冠,又看了一眼剛剛好像被她丟到地上去的布……紅色的布!她甚至把腳抬起來,望見了一雙紅色的繡花鞋——那種她打死都不會買來穿的、秀氣到根本不像她個性的鞋子。

  好吧,先別提她會不會選這樣類似款式的鞋子穿,光看這鞋,就知道根本不是現代人會做出來給現代人穿的鞋,再怎麼仿古典,那底也該是塑膠做的……

  莫尋覺得自己的呼吸有點亂了,而且悶到爆,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手微顫的掀開一邊的簾子,把頭探了出去——

  因為路是彎的,她剛好看見前方轉角處一整排蜿蜒的迎親隊伍,還有坐在最前方的高大白色駿馬上,也是穿著一身喜服的新郎。

  看那男人背後的身影,高大勁瘦,以她這幾年在美國牛郎店打工的經歷,她幾乎可以目測出這男人約莫有一八0以上的身高,七十幾公斤的體重,以東方人而言,這男人的身材百分之百符合美男子標準。

  不過,這根本就不是重點,重點是……放眼望去全部的人身上都穿著古代的衣服!不管是男的女的,都留著長髮!天大地闊,不是人就是牛啊羊啊馬地……是在拍戲嗎?

  見鬼的!她知道不是!因為她明明就待在海上的遊艇上享受著她美好的假期,說什麼也不可能一覺醒來就跑到這樣的鬼地方來拍什麼鬼電影!

  該死的……她真的很不願意這麼想,但這幾年流行的穿越文和穿越的電視劇,她或多或少也接觸過幾部,如今擺在她眼前的明明就不是現代的東西、現代的人,而是古代的,甚至,連她的身分、她的臉都可能是別人的……

  想到這裡,莫尋啪地一聲摸上自己的小臉。

  最好不要啊,她在現代可是個頂尖美人呢,雖然個性一點都算不上溫柔可人,店裡的牛郎們還都喜歡喊她男人婆,但她可是生得一張古典瓜子臉,在西方國家裡可以稱得上數一數二的東方美女,所以,不管現在她是穿越了還是怎樣,至少不要給她一張醜臉才好……

  「小姐!你怎麼了?」一張像搪瓷娃娃的小臉蛋突然湊到花轎的窗邊來。

  嗄?莫尋被突然出現的臉給嚇了一跳。

  「小姐,你是新娘子,不可以把頭探出來亂看啦,前面再一里路就要到了,你再忍著點,睡一下也好,之後還要拜堂成親洞房花燭,這一折騰也要好幾個時辰,會累壞的。」

  這女人叫她小姐?再看她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丫頭……

  莫尋沒仔細聽她那囉嗦的一串話,直接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嗄?這丫頭一臉呆愕的看著她。「小姐……你怎麼啦?我是晴兒啊,這幾年一直在你身邊服侍的晴兒,你怎麼會不識得我啊?」

  莫尋眼兒一轉,衝著她一笑。「逗你玩的,瞧你被嚇的。」

  晴兒拍拍胸口。「小姐,你不要嚇我!這一點都不好玩!」

  「對了,那我叫什麼名字?現下是從哪兒嫁到哪兒啊?啊,還有,現在是什麼朝代?皇帝是誰呢?」既然要問,就一次問清楚得好,免得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知身在何處。

  晴兒更呆的看著她。「小姐……又在跟奴婢玩嗎?」

  「嗯,答錯了可要罰的。快說吧!」

  「是……小姐的名字叫朗明月,是都城牡丹樓的頭牌花娘——」

  什麼?

  「花娘?你說的是妓女嗎?」莫尋的臉上只差沒三條線。

  晴兒一愣,被小姐眼中的殺氣給震住。「對……」

  真是……什麼不好當,竟然跑到古代來當個妓女?

  「賣藝不賣身的那種?還是兩個都賣的那種?」最好是前者,不然她在二十一世紀守了二十二年的清白之身不就要毀於一旦?

  「當然是賣藝不賣身的那種,小姐是何等人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見的,連小手都不隨便讓人摸……小姐,晴兒又沒失憶,你怎麼老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啊,不問怎麼行?

  莫尋笑笑。「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快把前一個問題給答完。」

  晴兒抿抿嘴,才接著說:「這會兒,我就是陪著小姐要從牡丹樓嫁進都城十里外的赫連山莊裡。現在是千鄴國一00二年,皇帝是金宿……小姐還有什麼要考奴婢的?」

  晴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小姐是太無聊了所以才拿這種無聊的問題來問她嗎?小姐一向講話溫溫冷冷的,從不跟她們這些下人開玩笑的,怎麼今兒個不太一樣?連那眼神望去都活靈活現的,不像一般時的冷。

  莫尋沒理會她的眼神,漂亮的眉輕蹙了起來,輕聲嘀咕道:「千鄴國?這是什麼鬼朝代?我連聽都沒聽過……」

  「小姐,你在說什麼?」晴兒湊近問,有點兒喘。她跟著幾個大男人扛的花轎走,半走半跑才跟得上。

  「沒什麼……那新郎呢?他叫什麼名字?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姐!你莫再尋晴兒開心了!」

  莫尋瞪了她一眼,板起臉兒來。「本小姐問話,你答就是了!」

  「是……小姐的新郎是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至於莊主是什麼樣的人,這晴兒就不知了,赫連莊主因為身子骨不佳,平日不太出門的,很少有人見過他,就算見過了也很少有人跟他攀談得上,長得倒是有如天神下凡,說話溫溫地、笑笑地,很迷人……」

  「不是說很少人有人跟他攀談得上嗎?你倒跟他說過話了?」莫尋瞇著眼打斷晴兒的話。

  「唉呀,小姐,晴兒跟著小姐也五、六年了,赫連莊主雖然很少出門,但每個月不都會定時來找小姐的嗎?奴婢這樣跟著看著聽著,好歹也跟他說過幾句話兒吧,若是連我都沒跟他說過話兒,那他不就是個啞巴?」

  莫尋點點頭,嘲弄的撇撇嘴。「每個月都會定時來找我?這麼說,他也是恩客之一嘍?」

  「不是啦!小姐!你怎麼……你是故意找晴兒的碴嗎?不就是小姐你那個癸水來時總是肚疼得厲害,又是冒冷汗又是頭暈目眩的,莊主每個月定時來給小姐把脈送藥看病,這樣也稱得上恩客嗎?」

  「啊,原來不是恩客,倒是恩人了。」不過,這位赫連莊主也真怪,堂堂一個莊主,卻為了一名花娘月月上牡丹樓親自替她看診?這其中或許有一些別人難以窺見的玄機?

  晴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小姐,你今兒是怎麼啦?說話老是古古怪怪的……像個陌生人似的。」

  莫尋笑咪咪的看著她,整張臉都趴在窗口上。「不知道嗎?我本性就是這樣,是因為待在那樓裡太久太久了,所以把本性都給藏了起來,現在好了,我自由了,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竟然是真的,所以想全部問你一遍來著,懂吧?我的晴兒?」

  晴兒似懂非懂,但還是乖乖點了頭。

  「你剛剛說……山莊快到了?」

  「是啊。這樣走著走著,也不到一里路了。」

  莫尋點點頭。「你讓轎夫們把轎子停下來吧,我想去上廁所。」

  「廁……所?」晴兒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啊,是茅房,不好意思,我說錯了。」

  「可是小姐,你不能再忍忍嗎?這裡荒郊野外的哪兒來的茅房?」

  「我忍不住了,反正這裡荒郊野外的,我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上就可以了,快叫他們停轎!」莫尋放下了簾子,邊說邊把頭上的喜冠給取下,想起什麼又把簾子給掀開,叫住了正要往前走去的晴兒。「晴兒,別擾了前方的隊伍,等我上完廁所,不,我是說茅房,上完了再快步跟上就好了,知道嗎?」

  「是,小姐。」晴兒領命,上前去叫人把轎子給停下,然後回身來到轎前,把已探出半個身子的小姐給扶下轎——

  莫尋拉起裙擺正要跑,卻見晴兒在後頭欲跟上,連忙又道:「你別跟上來,我速速就回。」

  「可是小姐……」讓小姐一個人去,她怎麼放心?

  「別可是了,這是命令。」莫尋再次端起小姐架子。這一招很有用,至少在古代很有用啦。

  所以,她終於落單了……

  所以,她終於可以逃跑了……

  當她走進茂密的草叢裡,蹲下身把自己掩沒在草堆裡之後,她拉起裙擺拚命的往前奔……

  她才不要嫁人咧!連新郎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連句話也沒說過,第一次見面就要她跟人家上床洞房花燭夜?

  不!絕不!就算她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極現代女性,也還沒跟人家玩過一夜情啊,何況,這不是一夜情,是結婚耶!想到要跟一個陌生人生活一輩子,她就很難不嚇得頭皮發麻……

  ***

  莫尋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腳是又麻又痛,站在大大的豔陽之下,她只覺得頭暈眩得厲害,胸口悶得厲害,像是快中暑了。

  不中暑也很難吧?這大熱天的,她卻一身長衣長裙再加有點重的新娘外褂,光穿起來就累人了,何況像她這樣沒命的跑?

  想著,她前後左右看了看,還是一大片草叢,什麼鬼影子也沒有,索性動手把新娘服的外褂給脫了,身上只穿著紅色絲綢的紗裙紗衣。

  「呼,這樣舒服多了!」覺得身子變輕了,腳步也變輕了。

  她再次舉步往前走,卻越走越覺得前途茫茫,這個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身上沒錢沒糧又沒馬車或轎子坐,會不會走到一半就被這大太陽給曬昏了啊?就算沒昏,她可能也會渴死或餓死,如果再一直這樣走下去,到了晚上,就算找到了店也沒錢住,還是只能露宿野外吧?或者走到晚上還是放眼望去一片草叢,那她不就剛好當那些野獸們的晚餐?

  繡花鞋兒的主人終於決定不再往前走了,莫尋很無力的蹲下身來,整個人坐在草叢裡一動也不動。

  她是豬……

  當人家的新娘子至少可以吃香喝辣的,聽那丫頭說的話,她要嫁的男人應該算是挺頂尖的了,住的是山莊、身分是莊主、長得又很天神下凡,說來說去好像沒有任何缺點……

  乖乖嫁給他,應該比這樣什麼都沒有只能露宿野外好吧?

  所以,現在的她算不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就在莫尋懊惱不休,整個人陷入極度掙扎時,耳邊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東西踩在草叢上的聲音……

  是有人來尋她了嗎?還是來的是其他人?譬如盜匪?她要繼續躲起來嗎?還是乖乖跟人家回去?

  莫尋從地上爬起來,正想偷偷瞧一下那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眼角餘光卻不小心發現有一條巨蟒,真的是很大很大一條的巨蟒,就在不遠處對著她吐信。

  天啊!天要亡她了嗎?之前僥倖沒死在海裡,跑到這莫名其妙的朝代來,卻要被一條蟒蛇給咬死嗎?

  她的雙腿發軟,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動也動不了,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

  「救……命……」她想叫得很大聲,可是連聲音都發不太出來,只能死瞪著前面這條巨蟒瞧,整個人都快哭出來。「誰來救救我?救命啊……救命啊……該死的有沒有人?」

  耳邊只有風聲、草聲,和那條蛇不斷朝她吐信的聲音,沒人理會她的求救。

  莫尋試著挪動腳往後退,好不容易終於動了幾步,那條巨蟒卻像是知道獵物即將逃走似的,慢慢的朝她滑行過來,優雅地、挑釁地、亦步亦趨地,然後突然之間昂首往前朝她撲了過來——

  「啊啊啊——」她不住地尖叫,大聲的尖叫,淚水混著她的狂叫再加上她淩亂不已、終是提起腳步往前衝的步伐,讓她狼狽不堪的好幾次差點就撲倒在地,甚至好幾次她都感覺到自己的腳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是想像還是真的,她早就分不清了!

  巨大的恐懼感漫天漫地而來!她後悔死了沒乖乖坐在花轎上去嫁人!她寧可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上床,也不要被這條巨蟒給咬死,或是活生生的被吞下肚!

  誰來救她?誰可以救她?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出現救了她一命,要她幹什麼她都願意!

  才想著,她已衝撞進一個男人的胸膛——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撞到的是一個男人,然後她驀地抬起頭來,滿布懼意的淚眼楚楚可憐的對上了一雙冷然卻又帶著一股笑意的眼眸——

  「有蛇……」望著這張美麗的男人臉龐,她有一刹那的失神,不過也只有一下下而已,再美的美男子都不比她正在生死關頭重要!想著,她伸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好大的蛇!就在後面一直跟著我!」

  「我知道。」美男子笑言。

  「你知道?你看見它了?它是不是還在我身後?」她不敢回頭看,只是瞬也不瞬地瞅著眼前的男人。

  她自己沒發現,她的身體顫抖得有多厲害,從撞進他懷裡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被狂風吹打的樹葉般,不住地狂顫。

  男人為這樣的發現而覺得新奇不已,體內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醞釀著,但他還沒弄清楚那究竟是什麼。

  「嗯,它是在你身後不遠的地方。」男人好笑的點點頭。

  什麼?它真的還在?莫尋臉都白了,淚又撲簌簌地掉下,她緊緊抓住他,很緊很緊,就怕他不理她死活,自己跑掉。古代人的功夫不是很高嗎?常常可以在天空上飛來飛去的,如果他真要丟下她不管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

  「這位先生,不,這位公子,你不會丟下我一個弱女子在此被那條大蛇咬死吧?你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把它趕走或是殺掉它?喔,不,殺生不是好事,你可不可以把它弄受傷就好,至少讓它可以不要一直跟著我?」

  「你很怕?」他挑了挑眉。

  「是。」這不是廢話嗎?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朗明月。」

  朗明月?這名字好耳熟……啊,他現在是在叫她這個身體原來主人的名字嗎?所以,老天,這男人認識她?

  莫尋眨眨眼,再一次後知後覺的發現,眼前這美男子身上穿著的是一身新郎衣冠……

  「你……」她瞪大眼看著他,卻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他應該是她的新郎無誤。

  「你該不會說你不認識你的未來夫君吧?」赫連麒瞇起眼,笑意在嘴角淡去,一抹深思浮上他的眼。

  「我……當然……認識你。」才怪。莫尋低下眼,伸手抹去眼角的淚,不敢瞧他,也不敢被他那雙眼這樣瞧下去。「那個……蛇……你可不可以先想辦法解決它再來討論我們之間的問題?」

  「它已經死了。」在他被她撞上之前,他就已經把那條巨蟒殺了,否則,她以為她還有命站在這裡跟他講話?

  啥?死了?

  莫尋驀地回過頭去,果然看見那條巨蟒動也不動的躺在她身後不遠處……天啊,好可怕,就算它已經死了,可是光看它那樣大只的躺在路上,還是會令人忍不住打寒顫。

  她閉上眼,顫抖的回頭,下意識地將臉埋進他寬大溫暖又帶著淡香的胸前——

  這個地方,讓她心安又舒服。

  就算有人威脅要殺了她,她也不想再遭遇一次像方才那樣可怕的蛇追人事件,真的真的太可怕了,到現在,她的心臟還在加速狂跳中,光想起,她的眼眶都還會馬上熱了起來。

  赫連麒低頭淡覷著懷中的女人,疑思更甚。

  她害怕的反應及模樣不像裝的,到現在她的身子都還在顫抖,可見方才她真的被那條巨蟒給嚇壞了。

  「朗明月,雖然你不懂武,但光憑你身上的那幾根毒針暗器,就可以準確的射中它的致命要害,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要一直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卻又等到它撲上來時才驚慌失措的亂跑一通?不會是……故意在你未來夫君我的面前裝柔弱吧?」

  嗄?針?故意裝柔弱?她?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都看見了?全部?她從頭到尾被蛇追的慘樣?而他卻一直冷眼旁觀,直到最後才把它解決了?只因為她像瘋子一樣哭喊了大半天,他才勉為其難的出手幫她一把?

  莫尋驀地伸手把他給推開,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瞧。

  什麼跟什麼?這個沒風度又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臭男人!非得等那條蛇把她嚇去半條命之後,他才願意出手嗎?看她狼狽不堪的又哭又叫很好玩嗎?好吧,或許她真的不能怪他心狠,因為他以為她是那個懂得武功的朗明月,偏偏她是個笨手笨腳、來到古代就變得一無是處的笨女人……

  可,她還是氣啊!氣他讓她嚇成那樣,氣他在一旁看笑話,氣他根本不把她當回事……

  「你確定你是我要嫁的那個夫君?」她昂起一張美麗絕倫的小臉,冷冷地瞪著他。「你根本不愛我吧?所以才可以那樣不驚不慌的在一旁看我笑話,卻一點都不擔心我可能真的會被那蛇給咬死,對吧?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娶我?」

  她問這話,真的很可笑。

  赫連麒收起平日在外溫文儒雅的表相與美男子的翩翩風範,冷冷的提唇又挑眉。「你明知道我娶你本來就不是因為愛你,白紙黑字的都寫下了,你現在是想毀約,所以先前才借著要上茅房而逃跑嗎?」

  他從來都沒想過,他堂堂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娶妻當天還得一路追著逃跑的新娘子,弄得這一身的狼狽,傳出去當真是要笑死人,還以為他是對她逼婚呢,不然新娘子幹麼在成親當天逃跑?光想就有氣。

  莫尋愣愣的看著他,不太懂他現在是在說什麼鬼?

  什麼白紙黑字寫下的?什麼毀約不毀約?搞半天,這男人真的不是因為愛而娶她?那是為什麼?

  「什麼約?」她真是誠惶誠恐得很啊!那個朗明月該不會笨笨的跟這男人簽下另一份賣身契吧?從那個牡丹樓逃出來再跳進另一個火坑?

  他笑了,卻笑不及眼。「你真想賴?」

  真是始料未及呵,那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懂情又重義的朗明月,竟然會想要逃婚?還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想要抵賴?是他這麼多年來對她看走了眼?還是這女人實在太過深沈又心機重,才會自以為是的以為這樣可以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莫尋咬著唇,心慌慌亂亂地,瞅著他的眸帶著不知所措的茫然。

  這男人好像誤會了一些什麼,看著她的眼神不只冷冽,竟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厭惡……該不會他不只不愛她,反而還有點討厭她吧?

  罷了罷了,既然都這樣了,不管他是愛她還是討厭她,反正她都不可能變回原來的那個朗明月了,他想怎樣就怎樣。

  「我沒想賴,只是想再確定一次。」她朝他伸出手。「不是說白紙黑字寫下來了嗎?給我看一下不會少一塊肉吧?」

  他瞪著她,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放進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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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3: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替牡丹樓朗明月姑娘贖身並娶之為妻,朗明月姑娘須於一年之內有孕,平安產下娃兒後,娃兒歸男方,男方將贈予女方一棟比牡丹樓占地還大的樓房外加一萬兩黃金,此合約自動解除。自此,男再婚女再嫁各不相干,若一年之內女方無法有孕,此合約條件及夫妻關係亦在一年後自動失效,口說無憑,特立此據。

  立據人  赫連麒、朗明月

  白紙黑字,上頭還有兩人的指印及筆跡,清楚得教莫尋傻了眼。

  沒想到不只現代有契約婚姻,連古代的人也玩這一套!

  「看清楚了嗎?」赫連麒雙手環胸,若有所思的瞅著她。

  他真的不明白,為何在這個當下朗明月要跟他裝傻?這個合約可以說是你情我願之下擬定的,因為他很迫切想要一個娃兒,又找不到喜歡的姑娘成親,更不想隨便找個妻子綁住自己一輩子,重點是,他赫連麒是個病主子的傳聞都城人人皆知,除了家裡缺錢的,恐怕沒人會願意嫁過來「沖喜」。

  朗明月身為都城第一名妓,賣藝不賣身,才藝和美色雙全,為人識大體又聰明溫柔,如果他的娃兒是和這樣的女人所生下的,自然是美到傾國傾城、俊到無法無天,再加上他和她相識多年……似乎找不到比她更適合替他生娃兒的姑娘了。

  因此,他向她提出了建議,而她也欣然同意了,沒要求跟他天長地久,也不在意替他生了娃便得拍拍屁股走人,她的膽識與理性一向比一般女人高上許多,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必須犧牲時也不會在人前眨一下眼。

  就是因為知道她這性子,才敢娶她進門,讓她替他生個娃,兩人無情無愛,分開了也無罣礙——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可如今,人都還沒進門呢,就想跑了?無法理解,當真是無法理解呵。

  是他錯看了她?不……不會,他和她又不是只認識一、兩天,可也因為如此,她的種種反應才更加啟人疑竇……

  「看清楚了。」莫尋把合約還給他。

  「所以,你現在可以乖乖跟我回去替我生個胖娃兒了?」他瞧見她身上僅剩薄薄的紗衣,唇角不由得一勾。「我看我們直接洞房吧,反正你都已經脫得差不多了。」

  被他一說,莫尋這才低頭瞧了自己一眼。「什麼脫得差不多了?我明明身上還穿著衣服……」

  好吧,她承認現在的穿著在古代而言是有點不當啦,但天氣那麼熱,剛剛她又是在逃跑,當然是越輕便越好啊,可是,現在這男人的目光卻色色地落在她低低的胸口上……

  莫尋伸手遮住,轉過了身,細白的耳根子和頰畔都嫣紅一片。

  她這小女人情狀,讓赫連麒的心輕輕一動,一股莫名的心緒像春日湖面上的漣漪,淡淡溫溫地散開。

  「走吧。」他一個上前,攔腰將她抱起。

  「啊,你要幹什麼?」莫尋沒想到他會抱她,又驚又羞又怕的抓緊他也不是,不抓緊他也不是。

  「當然是帶你回家。」赫連麒微微一笑。「已經誤了良辰,拜堂我們就省了吧,走後山後門回去,我們直接去生娃娃,讓那些人在外頭白忙活,反正他們愛忙,等他們忙完了,我們生娃兒的事也辦完了。」

  什麼?他的意思是要直接把她帶上床嗎?

  「不行!」莫尋叫出了聲,見他眉頭一皺,她才忙不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辜負大家的期待,就算誤了良辰,可堂還是要拜,酒還是要喝,這樣才合禮俗,不是嗎?你不怕被罵,可我怕啊,我可不想旁人說你娶了一個花娘,所以才沒規矩……」

  禮俗?規矩?

  「你什麼時候在意過這些世俗之事了?」他好笑地睨著她一臉的紅,敢情是,她在害羞?理性出了名的朗明月,面對男人撲過去都不會動一下眉頭的朗明月,竟然會一再露出害羞的神情?真是奇事一樁呵。

  「我……」難道那個朗明月是個神女嗎?什麼都不在意?連替男人生個娃兒這種事也可以寫成合約當成交易?好吧,她認輸可以了吧,但她又不是真的朗明月,再怎麼裝也裝不來啊,她只能盡力……盡力掩飾她不是朗明月的這個事實。

  莫尋咬咬牙,對他柔柔一笑。「我再怎麼說也得入境隨俗吧?就算我們兩個是因為合約才成的親,但至少在這一年裡,我也得把角色扮得稱職一點,少聽一點人家的閒話,日子不是好過些嗎?何況,那些都是你莊內的人。」

  赫連麒低眸看了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的。「就算你跟我拜堂再拜個一百次,你還是逃不了的,朗明月。」

  他是個重然諾之人,自然也要求別人重然諾,雖然君子不該與女人計較,但,生意就是生意,既然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他自然沒有就這樣白白放她走的理,不是嗎?

  莫尋望向他的俊顏,怔著。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這一秒,她竟覺得可以嫁給這樣的男人也不賴……可惜,他不愛她,不是因為愛她而娶她。

  天啊,她在想啥?

  莫尋伸手拍拍紅紅熱熱的臉,低下頭不敢再瞧他。是說,一個男人長得這樣美是怎樣?讓她光是瞧著,心就怦怦跳著。

  「我不會逃了。」她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在這人生地不熟,又謀生不易的古代,打死她她都不敢再亂跑了。

  赫連麒聞言,再次好笑的看著她。怎麼她說話變得這麼有趣又可愛呢?是以前他沒用心發現?還是她把自己這一面隱藏得太好?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朗明月?

  不……不可能。

  赫連家的變臉易容秘笈,他是唯一傳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誰變過臉、誰是在用易容術,這卻難不倒他,他肯定懷中這個女人沒有易容,臉上也沒有動過刀,所以,她絕對是朗明月本人無誤。

  但,卻又不像朗明月……

  這個謎,太令人費解,就暫時不去解吧,反正,他的目的達到就好。

  「抱好了。」他低聲交代一句,驀地抱著她飛天而去。

  「啊!」她嚇一跳,雙手緊圈住他,身子已凌空飛起。

  風在吹,雲在飛,天空也在飛,她的裙擺有時掠過樹梢,有時在水面輕彈而過,偌大的日光靠得人好近,弄得她有點頭暈目眩的,只能緊緊抱住他,一根指頭都不敢鬆懈。

  好快……

  也好可怕……

  可逐漸地,她只聽得見這男人的心跳聲,只聞得到這男人身上的味道,只看得見這男人好看的下巴和美得不可思議的俊容……

  他,是她的夫君,雖然他是朗明月的夫君,但現在卻是她莫尋的夫君,而且,將會是她莫尋的第一個男人。

  喜歡嗎?好像不討厭

  或者,她其實是喜歡的?

  ***

  一個時辰之後,兩人還是在眾人的見證之下拜完堂送進洞房,奇異的是,他不知叫人從哪兒弄來的新娘紅掛和喜冠,沒讓她穿著一件薄紗跟他拜堂成親。

  不過,就算她蓋著紅巾,光聽見那些竊竊私語及賓客們互相稱呼的客套言語,也可以猜想得出赫連家在這個朝代是如何的家大業大勢大,雖未在朝中為官,當官的賓客卻占了二分之一,左相來了,聽說皇帝也送了大禮——都城外兩大城邑以及從外域進貢而來的珍珠瑪瑙好幾箱——當真是給足了赫連家面子。

  外頭,天都黑了。

  莫尋慢慢的走到銅鏡前,趁著晴兒被她支開的這個空檔,她扯下紅巾,摘去喜冠,第一次看見自己穿越到此之後的臉——

  她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

  「怎麼會?」她伸手摸著這張和現代的她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容顏,心裡泛著一種極為古怪的感受。「為什麼會一模一樣?難道,我不是穿越?而是回到了前世?不……這太荒謬了……」

  那個朗明月之前確有其人,可不是她呀,如果這是她的前世,怎麼說也說不通啊,還是,她的前世本來就是因為這次她的穿越而存在的?

  「真的太荒謬了。」她又說了一次,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搖著頭。可,不管怎樣,看著一張一樣的臉總比看著一張陌生的臉好得多吧?是這樣沒錯,所以她該感到高興的,但,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什麼事情太荒謬了?」

  銅鏡裡,她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正是她剛剛拜過堂的夫君赫連麒。

  莫尋驀地回頭,卻因為速度過快動作過大而撞上身後的他,是他及時伸出手扶住她,才沒讓她因為過於慌急而被撞倒。

  「你……你怎麼在這裡?」一看見他,她就忍不住臉紅紅。

  「我不在這裡要在哪裡?」赫連麒看著她那張佈滿紅霞的臉,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她——

  她一下子跳開了,像是他手上有毒蟲似的。「那個……外頭一堆人,你不必敬酒嗎?這樣不是很沒禮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莊主長年生著一種連自己都醫不好的怪病呢,誰敢逼本莊主喝酒?」這不也是他之所以會選她為妻的原因之一嗎?對外的說法是娶個沖喜新娘,對內的說法是為了傳宗接代。

  「嗄?」怪病?她看他好得很,除了長得太過美一些白一些外,完全看不出一點生病的樣子,那些人是眼瞎嗎?

  「所以,我們快點來生娃兒吧。」

  莫尋這會兒不只彈開而已,還連連退了好幾步。

  見狀,赫連麒乾脆伸手一把將她抓進懷中,微微施力讓她怎麼掙也掙不開。

  他低頭,溫熱的氣息輕輕地吹拂上她的臉,狀似要吻她,尖挺的鼻觸碰著她的,磨蹭著卻又沒有更進一步。

  她被他搞得氣息大亂,身子不由得熱呼呼緊繃著。

  她在美國牛郎店打工坐櫃檯收錢時,要多美要多壯要多溫柔多體貼的男公關沒看過?各式各樣的都有,可也從來沒被哪一個男人逗到她芳心大亂過啊!現在的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心跳好幾百不說,還一點都不想把他給推開……

  是說,推也推不開啦。

  所以,她真的是不得已才會這樣讓他抱著,外加莫名的心動著……

  「我跟你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你,記得吧?」

  莫尋一愣,傻傻地看著他。

  「我也跟你說過,生完娃兒你就得走,以後我們概無關係,記得吧?」他又說,唇角是似笑非笑的冷意。

  就算她之前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現在也聽得很明白了。

  雖然他其實不是對她說,而是在對朗明月說,但是聽在她耳裡,現在的她又是朗明月,叫她怎能沒感覺?怎能不心痛?

  她對他的心動,一瞬間消失於無形,眸子黯下,有種說不出的苦楚在體內慢慢的泛開。

  「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說這些?」他真的很可惡,在要抱一個女人之前,先摧毀掉人家可能對他的所有情意。

  她真不懂,之前的那個朗明月跟眼前這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關係?讓他可以娶她為妻卻又不願意愛她。

  「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不要因為我對你的任何動作或溫柔產生不必要的情感與期待,我是怕你受傷。」醜話總是要說在前頭,雖然白紙黑字寫下了,可情感這種東西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他有必要一再提醒她。

  說他冷情也罷,說他無情也可,他赫連麒看似溫文好說話,實際上就是個冷僻性子,什麼事情一開始認定了就不會改變,女人當然也是,他一開始沒愛上她,以後當然也不會愛上她,既然如此,他就不想給人家留有一絲希望。

  公事公辦是想徹頭徹尾讓她死了心,讓她更加的明白他赫連麒的心可以有多冷,她和他之間除了生意還是生意,不會因為他娶了她,或是她幫他生了娃兒而有所改變。

  莫尋幽幽地望住他,滿是怨。

  怕她受傷?恐怕她已經受傷了!

  他的無情與溫柔同時存在著,讓她根本無處依從,怎能不怨?

  怨這男人才短短幾個小時就讓她動了心!怨這個男人才短短幾句話就讓她才剛剛對他產生的好感被打到十八層地獄去!像他這樣的男人在現代倒是真的很適合當牛郎,因為他既無情又有情,對女人溫柔的同時卻又絕情。

  「別告訴我你在生氣。」赫連麒接收到了她幽怨的目光,眸光一斂,低下頭,親吻上她的唇,盡是水般柔情。

  她嬌喘著,迎視著他的眸很困惑。

  「你跟我,不是可以為這種事生氣的關係,懂嗎?明月?」他邊溫柔低語,邊脫下她的衣,用他溫柔的指尖去撫摸逗弄她雪白柔嫩的胴體,像是說不出的依戀……

  莫尋的身子顫動著,心也顫動著,在他溫柔的吻與指尖下,她根本就討厭不了這男人。

  他卻說,他一輩子不會愛上她。

  他卻要她絕不可以對他動情。

  該死的……臭男人!壞男人!莫尋忍不住在心裡頭罵著他,數十次、上百次,卻無法推拒掉他對她的溫柔……

  不行!她不可以讓他這樣對她!叫她不要愛上他,可以!那他就得對她再壞一點!再狠一點!

  她驀地把他埋在胸前的頭給推開——

  他挑眉,不解地望住一臉羞惱的她。

  「不要這樣!」莫尋冷著嗓子道:「白紙黑字只說要替你生個娃兒,對吧?這些虛偽的前戲就省了吧!反正你對我無情無愛,對我的身體也應該沒太大興趣才對,要生娃兒就直接到床上去,速戰速決吧!」

  說完,莫尋轉身走到床邊,直接爬到床上躺下,然後隨便拉了薄被一角蓋著赤裸裸的身子,等著他上床來。看似很爽快,實際上她卻緊張得要命,指尖緊緊扯住被子,抓得都泛白。

  她這等行徑,當真是出乎赫連麒的意料之外。

  她剛剛說什麼?速戰速決?赫連麒的眸瞇起,再好的脾性都要讓她的這句話給打散,更別提他根本就不是個好脾性的男人!

  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愛讓人疼著惜著憐著愛著?就算他說他不愛她,他也打算給她享受所有姑娘家都想要得到的待遇,而且只會更多不會更少,她卻不領他的情?

  把自己當妓女一樣的,當與他生娃兒是件擺明兒的差事?

  他勾勾唇角,笑了,卻開始動手脫衣服,沒讓她失望的直接爬上床跪坐在她面前,伸手拉下了床幃。

  莫尋睜著眼,看著眼前一身赤裸卻比他穿著衣服時還迷人強猛幾分的完美體魄,忍不住還是心跳了一下、臉紅了幾分,因為穿著衣服時看似風流翩翩、斯文優雅的他,脫光衣服之後卻有著比一般男人更完美更好看的身體,沒有大塊肌,卻肌理勻稱,線條迷人……

  「看夠了嗎?」赫連麒笑問。

  莫尋聞言,忙不迭羞惱的伸手遮住臉。「你快點辦事吧。」

  「當真要這樣?不後悔?對你的身體,我其實比你所想像的有興趣許多,在這方面,我保證可以滿足你,讓你快樂幸福——」

  「不要再說了!我決定的事就不會後悔!我不要一個假情假意的男人給我這樣的幸福快樂!」如果她接受了他給她的溫柔,她保證自己會深陷其中,到時再怎麼努力爬都爬不出來了。

  真是……太不可愛了。

  他以為身為花娘的朗明月應該非常懂得在床笫之間曲意承歡,他以為聰明溫柔的朗明月就算知道他不愛她,也會在床笫之事上享受他可以給她的一切,因為,她對他並不是完全無情無意的,甚者,還比這個再更多了一點什麼,只是她從不曾表現出來,他便假裝不知道。

  但,她卻選擇讓他這樣對她?為何?

  他費解的凝眉,說不上心頭的那股氣悶究竟是所為何來。

  「既然如此,我會依你的意。」說著,他曲起她的雙腿,將它們撥開,讓她那最羞人的私密處為他而敞開,然後將自己驀地置入她的兩腿之間——

  「啊!痛!」她以為不會痛,卻該死的痛極了!

  畢竟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個花娘,就算賣藝不賣身,可也總不會還是個清倌吧?這太匪夷所思……可她偏偏好像是……

  莫尋痛得眼淚一顆顆的掉下來,雙手緊緊扯住被單和床沿的一角,死命咬住唇才沒委屈的大哭出聲。

  「怎麼?你還是個處子?」對於這一點,赫連麒也感到意外不已。

  他知道這個女人雖出身青樓卻一直都很潔身自愛,但,還是個處子這件事卻不得不讓他十分十分意外,如果他知道她還是完璧之身,說什麼他都不會要她替他生娃兒而娶她為妻,或許,還可以讓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可如今……

  「你是個笨蛋嗎?傻瓜嗎?把完好如初的身子給我這樣不愛你的男人,你的腦子究竟是什麼做的?」

  這個始作俑者倒罵起她來了?

  莫尋淚眼汪汪地瞪著他。她也很想知道啊,那個女人究竟見鬼的在想什麼?

  可是她好痛……痛到只想打人罵人咬人,根本就沒心情回答他那個連她都不知道答案的鬼問題!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瞪著他哭得淚汪汪的模樣、緊咬住唇忍住不哭的模樣,莫名地烙進他眼底深處。

  俯低下身,他親吻上她眼角和頰畔的淚,一顆又一顆,溫柔得像是在親吻這世上最珍貴的珍珠,那樣的愛憐。

  一邊吻著她,大手也跟著滑到了兩人接合處,那個使她疼痛到流淚的根源,他輕輕撫弄著,輕柔地、緩慢地,讓她的身體可以因為他這樣的舉動而舒緩一些疼痛,甚至感受到喜悅。

  「對不起,明月,是我的錯……」他在她耳畔柔聲低哄。「會很美好的,相信我,等等就不疼了……」

  莫尋不想相信他,可是卻不得不信,因為在接下來的一連串愛撫與親吻中,她再怎麼死撐,也忍不住在他的底下呻吟出聲,那是一種夾雜著極度亢奮與愉悅的叫喊,二十一世紀人們口中所謂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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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3: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都城外十里處,一左一右的盤據著千鄴國的兩大經商頭子,左邊是掌管全國三十八家錢莊及擁有私人募兵權的閻家堡,右邊是擁有全國五十九家藥行,每家藥行還派有大夫駐診免費替窮人看病的赫連山莊,兩家算是對門,雖然這之間的距離得讓一般人走上約莫半個時辰。

  據傳,這兩對門的堡主和莊主是死對頭,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從不往來,孰料兩年多前,當今皇上金宿卻突然賜婚,讓赫連莊主的堂妹赫連千彤嫁給閻家堡堡主閻浩天,還生下一個聽說非常可愛又聰明的小兒,取名閻爵。

  更聽說,皇帝這一賜婚非但沒讓兩家子更友好,反而仇上加仇,赫連家妹子連赫連山莊大門都不得再入一步,時至近日,赫連麒還故意迎娶曾經和閻家堡堡主閻浩天私交甚篤的牡丹樓頭牌花娘朗明月為妻,此舉更是大大添加平民百姓們閒嗑牙的話題。

  不過這種種傳聞,似乎都跟這三位當事人無關。

  閻家堡荷花池邊的涼亭裡,專心畫畫的赫連千彤、抱著娃兒很得意當著爹的閻浩天,和沒事就以絕佳輕功偷偷跑來串門子兼逗弄別人家娃兒的赫連莊主赫連麒,依然非常悠閒的過他們的日子。

  「妹子,怎麼才幾日不見,這小娃就變得更肉了一些?你偷偷從都城給他偷渡好吃的來嗎?怎麼沒給哥帶一些?」赫連麒今兒個純粹閒嗑牙,倒沒出手去跟人家正牌爹搶娃兒抱。

  千彤的畫筆一頓,抬眸對赫連麒一笑。「怎麼?昨日哥大婚,沒吃飽嗎?妹子聽說皇帝送了很多外域來的美食和珍珠瑪瑙,哥卻不太賞臉,急著回房去陪新娘子了。」

  因為種種傳言,昨兒,千彤和閻浩天並沒有去參加赫連麒的成親宴,只派人在日前送上大禮,賀這二十有八的美公子終於娶得美人歸。

  關於赫連麒決定要娶朗明月一事,千彤並沒有過問一二,就算知道自己夫君曾有一段時間夜夜上花樓,陪侍在一旁的就是那個朗明月,她也未曾對此事多置一詞,因為夫君對她說過,他和朗明月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而那位朗姑娘也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她信他,就一切都信了,總不能因為自己那一丁點的嫉妒心,就壞了他人的好姻緣。

  「陪新娘子總比陪那些老奸商老奸臣好。」赫連麒的扇子在胸前有一搭沒一搭地搖啊搖。

  「既然如此,怎麼一整個早上都賴在這裡?」閻浩天涼涼的說了一句,邊抱著兒子放在肩上轉著玩,娃兒格格笑,兩隻小胖手直抓著他的髮,就怕不小心掉下來。

  「因為想娃兒,所以就過來了。」赫連麒始終笑睨著小娃兒,難得沒上前逼那娃兒喊他爹。

  為了這個娃兒,他難得興起了想成家的念頭,想生一個自己的娃兒來玩,最好是個女娃,長大後嫁給閻爵,讓閻爵喊他一聲爹,為了這個願望,他甚至還娶了妻。

  可如今看著這個娃兒,他腦袋裡想的卻是昨兒個在他床榻上哭得很無事又很美麗的朗明月……

  閻浩天和千彤對視了一眼,都覺得今日的赫連麒十分古怪,怎麼看都不像是新婚大喜的人。

  想著,閻浩天把娃兒從肩上抱下交給了早已擱下畫筆的千彤。「你先抱爵兒賞花去,我一會兒再過去找你們。」

  千彤微笑的點點頭,抱著娃兒走開,留下兩個大男人談心去。

  閻浩天親自替赫連麒倒了一杯早先下人們泡好的茶送到他手裡,撩袍在他身旁坐下。

  「怎麼?後悔了?」閻浩天可以說是唯一知道他之所以娶朗明月為妻真正原因的人。

  老實說,他並不贊同他這種荒謬的決定,但站在朗明月的立場上去想,因為她愛赫連,這或許也是她唯一可以讓赫連愛上她的機會,因此,他雖不贊同這門親事,卻也沒多說什麼。

  在那段他失去冬豔、每天都是朗明月陪伴他喝酒彈琴說話的頹廢日子裡,他同時也和朗明月建立起一份奇怪的情誼,明明是客人和花娘的關係,卻又更像是朋友。

  對朗明月,他是感激也是關心的,尤其在無意之中得知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愛著的男人是他的好哥兒們赫連麒之後,兩人的關係也莫名的更進了一步。

  赫連麒唇角勾著笑,睨著他,良久才開了口:「你知道嗎?她竟然是個處子。」

  閻浩天挑挑眉。「這個事實對你打擊很大?」

  「這讓我覺得自己在欺負她。」真是討厭的感覺!

  「你本來就是,不管她是不是處子,在你明知她對你的情意卻又故意作下這種決定的當下,你已經在欺負她了。」

  「她對我的情意?」赫連麒疑問的看著他。「誰說的?她告訴你她愛我?我怎麼不知道?」

  閻浩天沒好氣的回視他。「你當真不知?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待在牡丹樓當你的線人,常常提供各式各樣的消息給你卻沒有要求任何回報,你以為是為什麼?當真以為她是喜歡沾惹是非之人嗎?」

  他就不信,這比鬼還精明的赫連麒會真不知道朗明月對他的那番心意!他只是不想懂罷了!

  「你不會是在怪我吧?兄弟?」赫連麒好笑的提唇,一抹冷意在他的眼底掃過。「對我而言,這只是樁生意,你情我願的生意,我想要個娃兒,她又不介意幫我生個娃兒,重要的是她條件一等一的好,人又溫柔識大體,以後不會跟我糾纏不清,基於以上種種原因,我才娶了她,這些不都是你早知道的事嗎?或許她是對我有點情意,那又如何?總不能每個愛我的姑娘我都得愛她們吧?再說,要不是她有一丁點喜歡我,怎可能答應替我生娃兒呢?也因為她對我的那一丁點喜歡,才能把這樁偉大的生意談成啊,不是嗎?」

  聞言,閻浩天看著他,突然間笑了笑。「你確定你真的不愛她?」

  「不愛。」赫連麒想也沒想便答。要愛,這麼多年來早愛了,何必等到現在?這一點,他幾乎沒有懷疑過。

  「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懷愧疚?你何時那麼有同情心來著?」他們可是從小一塊見長大、打到大玩到大的朋友,可是,老實說,他對這位仁弟還真是不甚瞭解呵,只能慶倖他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聞言,赫連麒懶洋洋的瞅了閻浩天一眼,深深的黑眸盡處閃爍著一抹不知名的流光。

  他心軟啊,不行喔?想到那張哭得淚眼汪汪又無辜的臉龐……他又不是壞事幹盡的大魔頭,哪能沒有一丁點的憐惜之心?

  是吧,就只是一丁點的憐愛之心罷了,他犯不著為此弄得自己七上八下的,像是做啥事都不對勁似的……可笑。

  赫連麒仰頭把桌前的茶一口飲盡,起身,揮揮扇。「我要走了。」

  沒把那個朗明月不像朗明月的疑惑給說出來,是因為閻家大堡主的眼底除了他家的豔娘還是他家的豔娘,對朗明月的瞭解,說到底可能還不如他的一根手指頭來得多。

  「要走了?今兒個還沒見你抱爵兒呢。」

  「改日來再抱,順便咬他一口。」想到那娃兒的肉感,赫連麒的嘴裡竟泛起一股嗜吃的渴望。

  揮揮扇,他步出涼亭,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閻家堡。

  ***

  一個口口聲聲說要生娃兒的男人,卻整整十天沒再踏進新房一步,不只如此,他好像刻意避開她似的,每天早出晚歸,管事刀叔說這陣子剛好是巡視全國五十九家藥行的忙碌時刻,因此赫連莊主才會常常不在莊內。

  話是這樣說,可莫尋不信,沒有人會故意把成親這樣的大事安排在生意最繁忙的時候,何況是一個為了生娃兒而娶妻的男人?該是巴不得天天播種好等待果實的,不是嗎?

  所以,鐵定有鬼。

  至於是什麼鬼……她很難理解,也不想理解,這樣不是挺好嗎?對她絕對是件好事,可,她卻莫名的悶悶不樂……

  她的心情從害怕慌亂緊張到等待再等待,然後變成一點風吹草動就神經質的以為他下一刻便會推開房門走進來,再變成失落再失落,感覺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所以他才不想再碰她……

  可打從那一夜之後,他命人送上的藥膳卻日日未間斷過,說是補氣養身,一定要晴兒看著她喝下才成,晴兒都說他疼她,只有她知道,他為的是他未來的娃兒,不是她,鐵定是要她把身子養好了才能替他生個好娃兒。

  莫尋搖搖頭,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真是夠了,她現在應該專心想的是,如果哪一天這個男人不要她時,她得拿什麼來過活?如果她順利懷了孩子生下娃兒,她便能擁有一棟可以做酒樓的大樓房外加黃金一萬兩,這樣應該可以開間酒樓維生沒問題,那如果她懷不上娃兒呢?如果這男人的精蟲數不足,無法讓身體一向很好的她順利受孕呢?當她踏出赫連山莊大門的那一刻,她不就得準備餓死嗎?

  不行,她可是聰明堅強又獨立的二十一世紀新女性,哪有沒男人養就餓死的道理?可,也因為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琴棋書畫可沒一樣會的,就算拿到錢開酒樓,恐怕生意也不會好,除非她開的酒樓跟古代的這些酒樓不一樣,是獨一無二的……

  突然間,靈光一閃,莫尋的目光頓時閃亮亮,本來無精打采的身子也精神了一些。

  天啊,光想到她如果在古代開一間這樣的店會引起多大的騷動和注目,她的心就更加蠢蠢欲動了。

  二十一世紀有很多的怨婦怨女,但,古代的怨婦怨女不是更多嗎?在這種女人不太能出聲,三妻四妾的古代社會裡,怨婦怨女簡直可以一把抓了……所以,理所當然生意會更好吧?

  不是說獨們生意最好賺嗎?等她找到店面,再一邊裝潢一邊找員工,快馬加工全部弄好最快也要幾個月的時間吧?這樣,不但可以打發時間,也可以在她被自己老公給休掉前找到安身立命之處……

  莫尋一邊想一邊拿著毛筆在紙上畫畫寫寫,越想越興奮。

  她在美國攻讀的是酒店經營管理,白天念書,晚上就到美國最熱門的牛郎店去打工,因為有學長在那兒上班,所以把她帶進去當櫃檯,工資高又輕鬆,只要記好帳收好錢就成,因為上門來的都是貴婦,壓根兒不必擔心有人來騷擾她,倒是那些牛郎公關們偶爾會逗逗她摟摟她,雖然也算煙花之地,倒是不會出什麼太大的亂子。

  沒想到,好不容易畢了業,還沒找到正式的工作,就掉進海裡莫名其妙穿越到這裡來,真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寫到後頭,莫尋一手撐住頭,另一手亂寫亂畫,想到好笑時就笑一笑,想到無奈處就皺眉歎氣。

  裙擺被她撩到大腿上,露出她雪白的雙腳,沒穿鞋襪的腳丫子在桌子底下晃啊晃地,袖子也被她卷得老高,露出她白皙好看的手臂。

  不只如此,她的頭髮上什麼綴飾也無,長髮隨便往頭上繞啊繞用簪子固定住,露出她性感迷人的頸部線條……隨興至極,卻半點當家夫人的儀態也無,甚者,讓人無法相信她竟曾經是千鄴國最美最風情萬種的名妓。

  一身白衣的赫連麒站在窗外許久,見到的就是她這番不羈的風景。

  難怪方才晴兒在外頭一見他要走進這處院落時,緊張得想要跑進來,他不讓她進,她還急得跪了下來,嘖嘖嘖,一個丫頭把主子侍候成這副模樣,還真討打,不過,更討打的人應該是眼前這一位。

  坐沒坐相、穿沒穿相,簡直就是……無法形容的隨便至極。

  可是,為什麼他久久移不開目光?

  她那隨興的穿著打扮、隨意又不莊重的坐姿、千變萬化又生動的表情,活生生就是一幅鮮活又美麗的畫,不優雅卻迷人,那般的怡然自得。

  一直到她第二次把沾到墨筆的手不經意的往臉上抹了又抹,赫連麒這才邁開腳步跨進房——

  「啊!」一見到他,莫尋驚得連筆都掉到地上。

  赫連麒彎身將她掉在地上的筆撿起擱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眸直勾勾地瞅著她,再次將她隨便的穿著打扮給審視一番。

  「很熱?」

  「是啊,這裡沒電扇沒冷氣怎能不熱?」她小聲的嘀咕著。

  電扇?冷氣?她嘴裡碎碎念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當真是古怪!赫連麒疑惑的瞇了眼。

  意識到他眼底那愛笑不笑的神采,她忙把沒穿襪的腳丫子放進繡花鞋裡,伸手理了理裙擺再站起身。

  「你怎麼來了?」又要找她生娃兒了嗎?想著,她突然臉紅紅,手跟腳都不知往哪兒擺才好。

  「這是我的房。」他搖著扇,在桌幾前坐下來,本想看看她就走,孰料,剛剛在外頭被那幅風景給吸引住而踏進房,如今聽她這一句像是不想再看見他似的問話,他倒不想走了。

  他沒忘,自己娶她進門是為哪樁,之所以十來天沒進房,其一,是怕上次不知她是處子而可能弄傷她的疼還未散去,其二,也是因為自己錯估她是處子之身的事實讓他一直耿耿於懷,再加上成親那一日她種種異常的表現,讓他每回想到她時都有點抑鬱難當。

  他不愛失控的感覺,偏偏她卻給了他這種感覺,捉摸不定,讓他難得的感到煩躁不安。

  這些種種,他沒一樣願意承認。

  莫尋見他好整以暇的坐下來,一副不打算離開的模樣,繡花鞋不禁挪啊挪地,直想把自個兒給挪到外頭去。

  想到他今兒個來的目的可能是要抱她,她就心跳加快,呼吸失速……

  那一夜,她忘也忘不了,激情銷魂到讓她連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從來沒想過做愛會是那樣的,徹頭徹尾的將自己奉送給對方,靈啊身地,全部都很難保留,是一種很可怕又很奇異的感覺。

  重點是,他對她而言根本還是個陌生人,他卻對她做了那麼多那麼多親密又露骨的事,羞得她根本不敢看他,一直到現在,他站在她面前,她還是完全無法大大方方的直視他……

  他的手遊移在她身上的觸感,他的身體密密與她貼合的感覺,他吻她的火熱與溫柔、狂霸與憐惜……

  呼。莫尋把手貼在熱辣辣的小臉上,因為想到那些限制級的畫面,讓她整個人都很不自在的敏感著。

  「你在畫什麼?」赫連麒拿起她剛剛很認真在畫的東西瞧著,裡頭有圖也有字,卻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嗄?畫?她剛剛的創業大計?

  她大驚,衝上前要把他手上的紙給拿回來,他卻不讓,三番兩次讓她的手撲了空,最後她因為重心不穩而撲倒在他身上,他大掌一握,適巧落在她纖細的柳腰上,狀似兩人抱在一塊兒的親密。

  「快還給我啦!」她仰起小臉,也不知是氣還是羞,紅通通的。

  那紅,很惹人起疑,赫連麒的心莫名一動,為她那不期然的羞澀與美麗。

  「瞧你急成這樣,莫非你寫的這些都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但它是我的東西,沒經過我的同意你怎麼可以擅自拿去瞧?」

  「你擺在桌上,不就是要讓我瞧的嗎?」

  「喂,赫連麒,你如果是個君子就不該這樣強詞奪理!」真是有夠賴皮的男人!這樣逗她很好玩似的!

  他笑。「我不愛當君子。」

  她瞇了眼。「就知道你是小人!」

  「是啊,我就愛當小人,當小人多自在啊,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百無禁忌,樂得輕鬆逍遙。」扇子搖啊搖地,赫連麒對這樣的駡名可一點都不以為意。

  瞧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多愛當小人似的,看得莫尋真是好氣又好笑。

  她索性不搶回那張紙了,回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眼睛閃亮亮地望住他。「既然夫君做起事來百無禁忌,想必,自然也不會介意您的娘子出去拋頭露面開酒樓做生意吧?」

  赫連麒手上的扇子頓了頓,再搖。「合約有看清楚嗎?你必須在一年內有孕並生下我的孩子,我才會送上樓房和萬兩黃金。」

  莫尋點點頭。「這個我知道,錢的事我會想辦法,但那棟樓可以先買來借給我嗎?只要有了身孕就成了吧?只要有孕,那棟樓就會是我的,那我先跟你借來用,你應該不會小氣到不同意吧?」

  這是什麼邏輯?

  赫連麒好氣又好笑。「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去找我以前的那些大官恩客們幫忙,他們應該都會很樂意投資我的,我不是都城第一名妓嗎?以我的名義開的店,生意沒有不好的道理,讓他們當我的幕後金主鐵定不吃虧,應該沒有人會拒絕我才是。」更別提,她現在的身分還是赫連山莊莊主夫人呢。

  這十來天,夠她從晴兒及那些每次都在背後說閒話的下人們口中聽到有關自己的一堆八卦了,當然也同時知曉赫連山莊在千鄴國裡有多麼的財大勢大,就比那對門的閻家堡少那麼一些。

  好笑的是,偏這兩家死對頭還有姻親關係,而她,不,該說是朗明月這女人,竟也曾經「陪侍」過閻家堡堡主閻浩天很長的一段時間,在他甫喪妻的那半年裡,朗明月是閻浩天唯一眷顧過的女人。

  她相信朗明月和閣浩天的關係匪淺……既然如此,她應該可以借用一下閻家堡三十八家錢莊的財力,來幫她達到開店做生意的夢想才是。

  「你在威脅我嗎?」聽她這樣說,赫連麒的骨子裡翻滾著騰騰熱氣。

  「不是,我是在請求你,如果你答應了,我不是會更積極幫你生娃兒嗎?你也不吃虧吧?」這一點,是她唯一可以說服他的理由,雖然她個人很不愛,但還是得常常拿來用才行。

  「朗明月。」他突然很輕很柔地喚著她的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眼。

  「什麼……」那眸,太熱,熱到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要因此而融化。

  「我要的是我的娃兒,不是別人的娃兒,這一點,你務必要深深切切的記在心底……否則,我會殺了你。」

  又輕又柔的一句話,卻讓聽著的人一陣哆嗦。

  他的意思很清楚明白,就是警告她不准讓他戴綠帽就對了。

  莫尋的臉一陣青又一陣白,咬緊牙根才沒出手給他一個耳光,他根本就在看輕她的人格,因為她出身酒樓,就算他明知她嫁給他時還是處子之身,這麼多年在花樓裡從未失過身,可他還是看輕她!

  可惡……

  討厭……

  又很欠扁……

  她的心變冷了,臉更冷。「放心,我保證如果我懷了孕,孩子一定是你的,可以了吧?另外,除去我要幫你生下娃兒這一點,你和我之間沒有其他的約束了吧?不管我在外頭做什麼你都不會過問也不干涉,對嗎?只要不影響生孩子,任何事我都有自主權,對吧?」

  赫連麒看著突然變得尖銳又冷漠的朗明月,淡淡點了頭。

  感覺,她像是亟欲跟他劃清界線一般,就像那日他對她的要求——不准愛上他,她似乎已經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這樣很好啊。如他所願不是嗎?

  卻為何,他會覺得胸口像是鯾了一根刺似的,怎麼也不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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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4: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炎炎夏日,莫尋熱得快要中暑,每天都要丫頭弄來冰鎮的酸梅湯喝上好幾碗才行,大半時間都慵懶的睡臥在鋪著草席的地上,因為這樣才涼快。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才十天的工夫,辦事效率奇佳的刀叔已幫她找好了一棟位在都城西南一隅,占地約莫有三分之一個赫連山莊大的園林樓閣,高高的圍牆內外植滿了綠樹,兩層樓高的樓宇位在靠山的盡處,私密性極佳,很適合她要開的特種營業場所。

  前兩天,她找上了對門的閻家堡,見過了閻家堡主閻浩天,他見到她很是意外,但當她開口跟他借一大筆錢,他竟連想都沒想一下便點頭同意,銀票馬上就開給了她,連問一句何時還?拿這麼大筆錢去做什麼?等等等的都沒問,還親自護送她回到赫連山莊。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懷孕了,一次中獎,因為月經已晚了七、八天,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不只如此,她每天都很懶,動都不想動,吃不下、很想睡,又超愛喝酸梅湯,八九不離十。

  總之,一切的進展都十分順利,樓有了,錢有了,連孩子都有了,現在只剩裝潢事宜和召募員工這兩件幾乎可以同時進行的事,而這些事都必須等她人在都城時才能進行,也就是說,她這幾天就應該得包袱款款離開赫連山莊了。

  唉了一聲,莫尋整個人轉為趴在草席上。

  該開心地起來跳舞的,不是嗎?為什麼她卻對這裡有點依依不捨?是因為這二十來天都被寵壞了的關係嗎?因為在這裡吃好住好又有美男可抱?

  噢,美男……

  她承認赫連麒是百分之兩百、三百的美男子,可是,她並不愛他,不是嗎?他也不愛她,這是很肯定的,根本就沒戲唱……好吧,雖然她也承認她應該不可能這麼快就愛上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有點看不起她的男人,但,她現在之所以不捨得離開,的的確確是因為那個男人……

  她想他,卻又氣他氣得牙癢癢的。

  唉。這叫自虐。

  如果他知道她已經懷了孩子,應該很高興吧?因為他可以不必再抱她,目的也達到了。

  「我聽說你不太舒服。」淡淡的柔嗓,隨著夏日午後的微風吹進沒關上房門的屋內。

  莫尋的心因為這個聲音而輕輕跳了一下又一下,可她不想跟他說話,索性閉上眼裝睡,反正她現在趴著,要裝睡不難。

  沒得到回應,赫連麒搖著扇,腳步極輕的踏進房,看了躺在地上睡覺的妻子一眼,索性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一手的扇子輕輕在她身上搧啊搧地,另一手則執起她的手替她把脈——

  竟是……喜脈?

  赫連麒又再確定了一次,這才緩緩將她的手給放下。

  難怪晴兒跟他說,夫人最近每天都想睡,整個人懶洋洋地,又老愛喝酸梅湯,原來是懷孕了。之所以沒讓其他人發現,是因為她沒有太多明顯的害喜症狀,倒是讓人以為她病了。

  「你知道自己懷了娃兒嗎?」他輕問一句。

  現在,他是在對她說話嗎?莫尋沒睜開眼,有點緊張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我知道你醒著。」赫連麒陡地把一張美顏給湊近她白裡透紅的臉,他的唇就在她的小嘴兒前,說話時呼出的氣像風一樣親吻上她的唇。

  她輕顫著,下意識憋著氣,眼卻微微張開,對上他的。

  知道她有孕,他歡喜嗎?應該是歡喜若狂的,可是她在他臉上看見的依然是雲淡風輕。

  不歡喜嗎?倒也不是,總之,說不上來,他的黑眸這樣定定的落在她臉上,好近好近,近到讓人害羞,讓她有點無法思考了。

  她再次閉上眼,輕輕開了口:「我要到都城去了。」

  他沒答話,溫熱的舌輕舔上她嬌羞柔軟的唇瓣。

  她的身子一震,心一驚,忙又睜開眼,雙手緊緊抓住草席的一角。

  他幹什麼吻她?

  難道,他想要那個?

  不會的……他娶她只是為了生孩子而已……所以剛剛那一吻,應該是他很開心她懷了孩子的禮貌性表示而已,什麼明示暗示都不是。

  「我明兒一早就上路,謝謝你替我找的樓,到了都城,我要親自監工,讓那座樓變得更美——」

  話未盡,他的唇再次碰觸上她的唇,這回不是淺嘗即止,而是將舌深深探進她嘴裡,弄得她芳心大亂,心跳失速。

  她猛地伸手將他的臉給推開——

  爬起身,她臉紅紅地看著他。「赫連麒,我已經有你的孩子,所以,你不要再碰我了!」

  赫連麒聞言,挑了挑眉。「何意?」

  「意思就是你娶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在我生下你的孩子之前,不,應該說從今以後你都不可以再碰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未來十個月我們依然是夫妻關係的日子裡,如果我需要女人,就去妓院找嘍?」

  妓院?他要去妓院找女人?

  莫尋的胸口莫名的一痛,有點不舒服的感覺,但她很快地將之忽略。

  她下巴一抬。「對。我說過除了生娃兒這事外,你不能干涉我任何事,當然我也不能干涉你。」

  這話,說得好極。莫尋在心裡替自己打了一百分,因為太有骨氣了,這才是二十一世紀新女性的樣子,人家既然不愛她,她何必死賴著人家不放?

  赫連麒笑了,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慄。

  真是令人氣結的話呵,光聽,就讓他體內有一股火在悶悶的燒啊燒,但,卻乾淨俐落得讓他無法挑剔。或者說,她比他想像中的更加理性而懂事?讓他完全不必有後顧之憂。

  扇子揮啊揮地,他終是點點頭。「好,依你。」

  一個女人家都放得開了,他這個大男人又怎會放不下呢?真要如此,不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

  未料,時隔半個月之後,他堂堂赫連山莊莊主竟真的成了都城百姓眼底和嘴裡的大笑話。

  傳言,她嫁作人婦還當自己是名妓當街拉客,行為不檢。

  傳言,她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拉住男人的手,直奔回她在都城的大宅院,大門深鎖,數個時辰之後才見那男人走出來,不知在那裡頭幹什麼勾當!

  傳言,她老少通吃,生猛不忌,長得美的、生得高大的、模樣粗獷有型的,抑或是書生才子,她見一個愛一個,在他們這些人面前,她永遠是溫柔可人、笑容可掬,不再是以前那個冷冰冰又挑客挑得極凶的名妓朗明月。

  傳言,她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模樣,都是因為嫁了一個無能的丈夫,無法給她幸福給她愛,才會嫁進門不到一個月就獨自搬到都城來住,他因為愧疚才替她買了一棟大宅院給她住,讓她在都城玩男人也視而不見。

  傳言,他赫連麒快死了,才會讓她這樣為所欲為……

  是,他真的快死了,快被這個女人給氣死了!在千鄴國裡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被人家傳得那麼難聽,而且個個指證歷歷,只差沒親自在他面前表演一次她如何在大街上勾搭男人的戲碼給他瞧。

  真是夠了!

  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妻,這樣公開的讓他難堪,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是,他是說過不干涉她任何事,但,他真的沒想到做事一向極有分寸又識大體的朗明月,會把自己的名聲搞爛到這種程度……

  案頭上的燭火輕搖,晃動在醫書上的光影惹得他心浮氣躁,夜裡,窗外暗香浮動,就如他此刻的心一般難耐。

  本以為,傳言終是傳言,那潔身自愛到嫁給他之前都還是處子的朗明月,他不相信她真能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來。

  可,傳言一個又一個傳進他耳裡,好心多嘴的路人、專程前來表示關心的有心人、他手下的線人,每個人都說出一樣的話來,他能不信?

  無論如何,她肚子裡還有一個他的娃呵。

  她真的能做到……人盡可夫?

  拳頭一緊,狀似陣風輕掃,轉眼之間案頭已應聲被劈成兩半,案上的帳本和醫書全掉落在地上,發出轟然巨響——

  「莊主!」刀叔第一個衝進來,見到的是案頭前依然端坐如儀的赫連麒。

  「發生何事?莊主沒事吧?」聽到巨響,不一會兒人便全湧進書房,面對被劈成兩半的桌幾,再看看沒事似的對他們微笑的莊主,眾人皆噤若寒蟬,問都沒敢多問一句,轉頭又各自回房去睡了。

  莊主生氣了,不用問,大家都知道。

  一向對外溫文儒雅的莊主是很難得很難得這樣跟正常人一樣發脾氣的,通常他發脾氣都是微微笑著,動嘴不動手,只有很生氣很生氣的時候,就像現在,才會親自動手把最愛的桌子給劈成兩半……

  上一次莊主這樣發脾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八年前還是十年前?總之是很久很久很久了……

  罪魁禍首,大家不想猜,因為根本不用猜,關於莊主夫人在外頭勾三搭四的傳言,可能已傳遍整個千鄴國了吧?

  人都散去。

  只剩管事刀叔一個人膽敢留下來替他善後。

  「我要出莊一陣子,刀叔。」端坐如山的赫連麒突然開了口。

  刀叔的手一頓,又繼續忙活。「是,莊主,東西我都會幫你準備好的,不知這回您要出莊多久?」

  堂堂莊主要出莊還特地告訴他這位管事一聲,看來是要出門一段時間了,如果他猜得沒錯,鐵定和夫人有關。

  「我也不知道,也許十天半月,也許個把月,照往例,對外就說我重病在床,誰也不見。」話落,赫連麒撩袍起身往門外走去,轉眼消失。

  刀叔看了門外消失的人影一眼,又回頭看了地上像被刀削似斷成兩半的木桌,終是緩緩露出一點吃驚的神色。

  莊主的武功底子到底有多深厚啊?這世上不知幾人能及?他跟了他十幾年了,卻是半點也摸不透呵。

  ***

  大大的太陽底下,一名身穿黃色絲質衣衫的女子正卷著袖,露出她皓白的手腕,不時的給這些在太陽底下幹活的工人們遞送涼茶,順便把對方手上的活兒給瞧了幾眼,這樣可以親自監工又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因為她手上的涼茶,這些夥計們可以說是看見她就開心,一舉兩得。

  只是累壞了她,懷孕的她似乎更怕熱了,這樣一輪又一輪走下來,光是自家這麼個大院子就可以讓她走得香汗淋漓、腰酸腿軟。

  「夫人,你的酸梅湯。」晴兒見朗明月走過來,雙手忙不迭奉上,還拿著沾濕的布巾幫她擦擦汗。「瞧您,衣服都濕了,這樣一個大熱天的,那些活就讓晴兒做吧,要是莊主知道你親自去侍候那些粗人夥計,不心疼死才怪。」

  心疼?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莫尋仰頭把那杯酸梅湯給飲盡,直接拿袖子擦嘴,不理晴兒又在一旁鬼叫,說她這樣一點都不優雅尊貴。

  她要優雅尊貴幹什麼?活著就是要吃飯,要有飯吃就得有工作,在這個連歷史課本上都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古代裡,她唯一最重要的事就是讓自己可以好好活下來,因為她沒那麼聰明,可以像電視上演的那些穿越到古代的人一樣,借著天文地理的知識讓自己回到未來,或是利用二十一世紀的醫學與科學來此大展身手。

  她不過是個平凡人,很平凡很平凡的二十一世紀大學畢業生,這樣突然穿越到一個陌生的古代國度,她沒有發瘋就很了不起了,還要什麼尊貴優雅的?

  「朗姑娘,布匹送來了!」宅院的大門口有人大聲嚷嚷著。

  為了方便工人們進進出出,這幾日可以說是門戶洞開,只有晚上才把門給關上。

  「嘖,什麼朗姑娘!我們朗姑娘已經嫁人了!」晴兒嘀咕著。

  莫尋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叫朗姑娘好啊,比起誰誰誰的夫人,我還比較愛聽這個稱呼,去去去,把他帶過來,不然他不敢進門呢。」

  「是,夫人。」晴兒不情願的領人去了。

  此時,樓子裡的工頭在裡頭喚她,莫尋也沒耽擱,沒等送布匹的人進來,回頭便進了樓。

  買來的樓雖然新,但隔間得重弄,務必讓每一個空間都充分顧及到客人的隱私,讓進來的每一個客人可以放鬆的吃喝玩樂,又不必擔心被旁人給撞見,再加上她的目標是走高檔華麗風,因此酒樓的設計更是分毫不能馬虎。

  「夫人,您來看看這個拱門的設計,依您說的鑽空圖樣做的,已經完成了,您看看可不可以?」

  莫尋微笑的點點頭。「嗯,工法很美,比我畫的草圖好多了,接下來就是上色及雕花部分了,我希望每一個空間的拱門都用不一樣的圖案。」

  「這樣好,我認識專門雕花的師傅,不管是牡丹、荷花還是百合都雕得像真的一樣。」

  莫尋又笑。「我不要花,我要的是動物,蛟龍、蒼鷹、迅豹、猛虎、花蛇、駿馬、玉兔……這些,有沒有雕得很好的師傅可以介紹?」

  「嗄?」工頭聽得有些傻愣。「酒樓裡不都是些美姑娘嗎?夫人為何要雕那些聽起來就有點嚇人的動物呢?」

  「誰說酒樓裡就一定是姑娘呢?」

  「不是些姑娘,哪個男人要上門啊?」

  「這些你以後就會知道了。究竟,有沒有可以雕出我要的東西的那種師傅啊?」

  「有是有,我再替夫人找找。」

  「感謝啊。」莫尋開心的上前抱了工頭一下。「我這間酒樓要是沒有你,還真是開不起來呢,真是謝謝你,事成之後,我一定會好好請師傅你一頓的。」

  工頭被她這一抱,黑黑的臉都脹成紅色了。「夫人您過獎了……小的我不敢當,小的一定盡力而為,絕不讓夫人失望的。」

  「那最好,我也很討厭失望的感覺。」莫尋笑咪咪的退開了些。

  就在兩人再次閒聊之際,挑高的二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莫尋下意識地抬起頭往上看,未料,竟瞧見一道木梁朝她飛了過來——

  來不及了……

  因為它就要飛撞上她……

  陡地,一道狂風勁掃而來,她的腰際一緊,雙腿一個旋空,整個人便讓人給抱離災難圈,軟軟地貼在一道結實健碩的寬大胸膛裡。

  隨即,轟隆一聲巨響,木梁就落在她的咫尺之外。

  好險……

  莫尋嚇到淚都浮上了眼眶,雙手緊緊拽著胸膛主人的衣袍,雙腳無力的只能依靠著對方才能撐住。

  「沒事吧?」來人邊問,下意識地伸手用他的食指和中指輕按住她的脈搏。

  這個動作像是在……替她把脈?那天,那個人也替她做過同樣的動作。

  莫尋愣了一下,仰起一張被驚嚇到的蒼白小臉望向來人——

  「你……是誰?」她本來以為會看見赫連麒那張臉,沒想到竟是個陌生人,一樣是極好看的臉,只是陽剛了些,冷漠了些,連她窩在他懷裡的觸感都像極了,他卻不是赫連麒。

  這樣的感覺好怪,就好像她用了朗明月的身體卻不是朗明月一樣的那種極類似的莫名感。

  「只是個過路人。」來人放開了她,雙手卻不敢離她太遠,怕她還在腿軟站不住,不小心會跌到地上去。

  「過路人?」莫尋愣愣的看著他,還在驚魂未定中。「可這裡又不是大街上,你怎麼會路過?」

  「我是跟著布莊的人進來的,他說這裡……」有千鄴國最好喝的涼茶可以喝。

  他還沒說完,卻被她打斷——

  「啊——」她恍然回過神。「你是來找工作的,對吧?是大街上的王媽叫你來的,對吧?」

  莫尋的眼睛都閃亮亮起來,腿也不軟了,剛剛因為大受驚嚇所以被嚇傻了,才會面對眼前這樣一個絕世美男而完全沒動作沒反應,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把這人從頭打量到腳,簡直滿意到不行,如果她的酒樓有這樣的男人坐台陪酒,生意還能不好嗎?

  工作?男人有點錯愕的看著她。

  「我不是,我只是來——」來討杯茶喝。

  這次,她還是沒讓他說完,又打斷他。

  「找事兒做的,對吧?我說的工作就是這個,是一樣的意思。」關於那些古代人說話的用語,她是邊說邊學邊改的,倒不是挺在乎人家的眼光,反正說話只是為了溝通,大家聽得懂就好。

  「夫人——」

  「行行行,就當你不是來找工作的,是我硬要請你來替我工作的,好吧?」男人嘛,面子總是很重要的,何況這是古代,古代的男人應該都沒做過這樣的工作,臉皮薄也是應該。

  莫尋笑咪咪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我們談談吧,你要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我可以答應的都會答應,嗯?」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望住她,從她微露的香肩到她半裸的雪白臂膀,再落在她清涼薄透的衣衫上,然後,才緩緩移回她臉上。

  那是一張美麗無瑕的臉,這一點,全都城的男人和女人都可以證明。

  可,她的笑容比以前多太多,言行舉止比以前豪放更多,卻又在不該有小女人模樣時被嚇得十分的小女人……

  還有,她說他來找工作?難道那些關於她在大街上找男人的傳聞,全都是因為她要找店裡的……夥計?

  男人瞇起了眸,深思不已。

  莫尋當他的沉默是在考慮要開什麼條件給她,也沒催他,轉身便開始處理剛才差一點讓她受傷的意外事件。

  工頭已早一步上樓開罵了,她小跑步要跟上時,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她回頭,見那男人也跟了上來。

  「小心點,用走的就好。」男人皺眉。

  咦?他是在關心她嗎?雖然一張俊臉很冷,不似她家的相公愛皮笑肉不笑的,但,卻讓人看得出來是在關心。

  好窩心。

  卻害她的鼻子突然變得酸酸地。

  她想起了赫連麒,那位她來到都城之後就真的對她不聞不問的她家相公,一個陌生人都這樣關心她,那人卻可以對她如此冷淡,她肚裡還有他的孩子呢,他都可以這樣無情了,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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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4: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叫無夢。

  當他終於聽完赫連夫人的一番仔細解說之後,也同時明白這個女人要開的酒樓,是由各式各樣的男人陪酒,侍候那些達官貴人們的深閨怨婦,進入酒樓采預約制,每個包廂都用木板隔間,包廂的入口則用布簾遮住,讓外人無法一眼便窺見,酒樓大門則請保鑣控管,嚴格執行身分的確認,男人非請勿入。

  無夢輕咳數聲,低眸掩去眸中的錯愕,久久無法從她的話中反應過來。

  說來說去,她要開的就是一間男人賣笑不賣身的男妓院……當真是,膽大包天到無人能及的程度。

  整個千鄴國,不,應該說是放眼列國,沒人膽敢公開挑戰男人們的權威,替那些檯面上都應該守禮法不得逾矩的女人們找樂子,幫助她們排遣寂寞與孤單,想當然耳,當她的酒樓正式開張以後會引來千鄴國多大的旋風。

  「如何?要做嗎?」莫尋說得口都乾了,一下子喝茶,一下子揀起盤中的梅子吃。

  無夢把放在他面前的盤中點心不著痕跡地推到她面前,見她順手又把一塊桂花糕給吃下肚,看來食欲極好。

  「我不缺錢。」叫他陪酒?真是夠了。

  「當兼差也可以啊,就當成是一種人生閱歷,陪陪那些小姐夫人們,聽她們訴訴苦,你也會比較瞭解女人心裡在想什麼,以後娶了妻,就不會犯相同的錯誤,讓她們傷心難受,不也挺好?這事兒會有福報的,你若沒事就來,有事就去忙,這樣也不成嗎?」莫尋繼續遊說。

  她對他,有很大的期待哩。像他這樣愛笑不笑、清清冷冷卻又在小地方很體貼的男人,本來就很討人喜歡,更別提這男人一身書卷味卻又不是柔柔弱弱的那種,看起來氣派大方又高貴,她上哪兒找這種牛郎啊?

  「只是像在陪個朋友,喝喝酒聊聊天而已,真的,不賣藝也不賣身,你就當你喝酒時身邊多個酒伴,那些彈琴唱歌跳舞的事由客人們去做就成,你只要在旁邊拍拍手,笑一笑說聲好極棒極,這樣就可以了,也不成嗎?」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不點頭也沒搖頭。

  他真的打從心底懷疑,她的酒樓能撐多久?眼前所見,耗資甚巨,有十來間包廂、幾處可以供客人在外頭觀月賞星撫琴弄舞的亭臺樓閣,還要請保鑣和很多的男人……

  無夢的思緒一頓。

  好像,除了女客外整個酒樓裡都是男人!

  他瞇起眸,胸口悶著,又見她一身清涼裝扮……明明已為人妻,也將要為人母,甚至比之前還豐潤了些,為何怎麼瞧就怎麼個……令人食指大動呢?

  抬眸,他掃了四周一眼,嘖嘖嘖,那些男人們哪一個不是在偷偷覷著她的?一邊幹著活還一邊養著他們的眼!當真是該死!

  一股火在心裡頭冒著,旺得很,但他是無夢,不是赫連麒,這火,哪能發?話又說回來,他若是赫連麒,又能對她發火嗎?說好互不干涉……他這頭究竟是在悶個什麼鬼?

  「好。」他突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對著她說。

  「嗄?」莫尋嚇了一跳,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爽快的答應她。「你剛剛說了好嗎?我沒聽錯吧?」

  無夢看著她,唇角動了動,下意識地想反悔,但一看到四周老是朝她投射而來的目光,一想到之後她的身邊全都是男人,他就無法開口回絕她的可笑提議。

  他必須留在她身邊……

  保護她。

  不,該說,保護她肚子裡的他的娃。

  「客人由我挑,時間由我訂,全都依我的話——」

  「依依依,都依你!」莫尋速速打斷他,開心到忘情地抓住他的手。「反正這家店採預約制,一切好辦!」

  他絕對是一棵搖錢樹,以無夢的美貌外加他清冷淡雅的氣質,鐵定可以贏得無數女人的芳心,有了他,這家店保證不會倒,要知道,她以前是在牛郎店當記帳櫃檯的,哪類型的男人被點名率特別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無夢的眸掃過她緊握住他的手,再看著她近似情真的笑容,這樣爽朗又大刺刺的姑娘,怎會是以前矜持清冷又帶著一絲高傲的朗明月?

  她,明明是朗明月,又不是朗明月,這究竟是……

  他驀地伸出大掌輕撫上她光滑白皙的面頰,以指腹極其溫柔再溫柔地滑過她整張臉,包括耳下、腦後及她纖細的頸……

  一隻手倏地抓住他的大掌——

  「你在幹什麼?」莫尋有點臉紅的看著他。就算她是堂堂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就算她不怎麼信奉女人應該特別矜持那一套,但,他這樣摸她是怎樣?他的動作讓她整個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沒什麼。」他抽回被她握在掌心裡的手,雲淡風輕道。眸卻瞬也不瞬地依然落在她臉上。

  天衣無縫……

  如果這世上還有比他更高超的易容者,甚或是第二個會替人變臉的人,那麼,那人技藝之高明,絕對乃仙神一族,基本上,這樣的機率等於零。

  「你一直盯著我瞧做什麼?」莫尋伸手摸摸臉。「我臉上沾到東西了?」

  「嗯,弄掉了。」無夢扯扯唇,起身。「這裡有可以睡覺的地方吧?」

  莫尋愣愣地看著他。「你……要睡這裡?」

  「當然。」他挑挑眉。「不供吃供住,那我得找別的活去了。」

  「當然是供吃供住,可是現下這裡還沒弄好,唯一可以睡的地方只有我住的那個院落——」

  「那就那裡吧。我累了,帶路。」

  咦?莫尋又是一愣。

  這人未免也說得太理所當然了點吧?好像住她住的地方是將就是委屈了,他是古代的男人嗎?怎麼都不懂得跟姑娘家避避嫌呢?

  不過,她好像也不能說不,因為他將會是她酒樓裡的超級名草呢,就算他說要她讓出整棟樓來給他睡,她也不會說不啊!

  ***

  一處四周種滿玫瑰的亭台裡,一個始終站著的男人和一個老喚他坐下的女人,已經僵持了好一會兒。

  「我說何大俠——」

  「小姐,請叫我何晉。」

  莫尋眨眨她的美眸,在心裡一直歎氣,但唇邊還是掛著一抹溫柔的笑。「好,何晉,你坐下好嗎?你這樣一直站在我面前,我的腦袋會無法思考,而且連風都被你擋住了,如果你不想把我熱死的話,請你坐下來,那我將會很感恩的。」

  何晉聞言,抬眸望向她。「那我可以站在亭外——」

  「你敢去站試試,明兒你就不必留下了。」莫尋氣呼呼地嚷著。就是怕他站得太累才一直叫他坐下嘛,他竟說要去站在外頭?!大太陽底下地,他是存心氣死她就是了?

  這個何晉,當初是自己找上門來的,說是受過朗明月救命之恩,聽見她在都城自己開了酒樓,便自動過來依附她,說要免費當她的保鑣,留在她身邊報答她的恩情。

  雖然,她不知道朗明月究竟如何成了這男人的救命恩人,但這男人看起來老實又可靠,再加上她當個酒樓老闆娘也的確需要有一個保鑣在身邊,畢竟她什麼武功都不會,而這一行難免會招惹一些麻煩事,更別提她現在身懷六甲了,有一個人待在身邊也是好的,便留下他了。

  只是這男人老實得有點「番」,把主僕之儀守得結結實實,害她有點想抓狂。

  「小姐……」他有點不贊同的皺眉。

  「坐下!我有事要問你。」

  何晉終是乖乖坐下了,莫尋趕緊把一張紙推到他面前。

  「幫我看看吧。」

  「這是什麼?」紙上頭是一堆字,什麼富貴吉祥如意平安等等等的。

  「是昨兒個我上大街跟那算命的要的店名,你幫我挑一個吧。」算命的說這些店名都很配她的生辰八字,一定可以大發利市。

  「小的不懂這個。」何晉把它推回去。

  「就隨便選一個。」因為她想了一整天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隨便選?何晉不太贊同地看著她。「小姐,做生意是大事,不能太隨便的。」

  這她也知啊,可是就選不出來嘛。

  「不如我們猜拳好了,輸的人選一個。」

  「不行這樣的,小姐。」

  然後,一男一女從要站還是坐的爭論,換到該不該隨便選店名的爭論。

  躺在花叢後面,用書冊擋住臉正在睡午覺的無夢,被這一連串無聊的爭論弄得既好氣又好笑,索性爬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拎著他的書冊一腳踏進了涼亭——

  「就叫吉祥酒樓吧。」無夢代她定了名,沒經她同意,更沒理她看見他突然出現的一副錯愕表情,他伸手取過她桌前的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來喝。

  幾天住下來的結果,他發現朗明月和這名叫何晉的男人特別好,好吃的會想到何晉,好玩的會想到何晉,連取店名這麼大的事,她也只是問何晉……是因為何晉最常出現在她身邊?還是,她喜歡何晉?

  「為什麼是吉祥?」她看見無夢,又開始臉紅紅,這幾天刻意避開他,沒想到他又這樣突然冒出來。

  老實說,那天他摸著她臉的舉動,還有他看著她的神情,到現在還讓她有點怕怕的,因為他摸她的時候,心會莫名其妙跳很快,這絕對不是一個太正常的反應——以她對自己的粗淺瞭解。

  無夢好笑的看她一眼。「有富貴不一定有平安,有平安不一定有富貴,如意如意,是如人意,但人之心千變萬化,哪能說得准好壞?就像你,連一個店名都決定不了,就算如你意又如何?因此不如選吉祥,吉,代表喜事好事,祥,代表順利平安,既然可以有好事發生又一切順遂,那不就代表這間店會大富大貴又平安如意了嗎?」

  嘖嘖嘖,真有他的,這樣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不過……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莫尋開心的笑了。「好吧,那就叫吉祥酒樓。」

  坐在一旁的何晉抬眸看了無夢一眼,正巧,無夢也在看他。

  是他的錯覺嗎?為何,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何晉眼中竟然有一股戾氣?

  是對他?還是對明月呢?

  ***

  吉祥酒樓開張在即,這個把月來,莫尋當真要忙昏了頭,找人弄來了一份都城內大官大戶們的夫人及女眷們的名單,她親筆寫下了一百多封的邀請函,請她們在酒樓開張的那一天前來參加珍藏古董的分享大會,由酒樓免費備酒備菜招待,當天還會發下酒樓招待券一張和酒樓優惠券十張。

  「夫人,為什麼您開的是酒樓,辦的卻是古董分享大會啊?」丫頭晴兒正在一旁替她把信封給封好,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我直接寫著這裡要開的是女人來的酒樓,請她們來共襄盛舉,她們哪一個敢來啊?」

  「所以?」

  「所以,我得從這些大官夫人們愛面子又愛比較的心理下手,讓她們把最心愛最有價值的珍藏古董直接拿出來秀一秀,與其說是分享,不如說是獻寶,大家為了不失面子,怕人家說她們家沒好料的,應該都會前來參加的。何況,我還請來了都城最有名氣的古董鑒賞家西門子老爺子,相信這些夫人小姐們都會趨之若驚的跑來,讓吉祥酒樓一開張就欣欣向榮,人潮洶湧。」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可以順便宣傳我們酒樓的生意及經營的內容啊,那些招待券和優惠券就能讓她們全都來親自體驗被男人捧在手心裡的感覺,還有,當天我們還會舉辦美男選草大會,讓她們親眼見識一下我為她們選出來的男人有多麼棒,心動了就會行動。」

  「啊,原來如此,夫人的心思真是細密,點子真是高超啊,可謂是掛著羊頭賣狗肉——」

  朗明月的美眸瞪了過來,丫頭晴兒驀地閉上了嘴。

  「我說晴兒——」

  「是,夫人。」晴兒乖乖的站在一旁等著。

  「接下來有你忙了,這一百多封邀請函你得一一送到她們手上,確定她們每一個都收到才行。」

  嗄?全部?

  晴兒銅齡般的眼睜得大大的。「夫人……我一個人哪成?」

  「我會讓何晉跟著你、保護你,必要時請他抱著你用飛的,這樣應該可以節省不少時間。」莫尋邊說邊打了幾個哈欠,整個人倦極了。「就這樣了,三天內把它全部發完喔,一張都不可以少,聽見了嗎?」

  「是……夫人,晴兒一定辦到。」晴兒看朗明月的眼睛都快睜不開,鼻尖還沾了墨,想起了赫連莊主先前的吩咐,忙不迭走上前替她鋪好床。「夫人,您先睡一會兒吧,您這幾天真是累壞了,您先睡,晴兒替您打水幫您洗個臉擦擦手可好?」

  「嗯,好。」莫尋是真的累壞了,用毛筆寫字可不是她在說,一百多封耶,還得寫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的,當真是把她累到快掛掉!還是活在二十一世紀好,有影印機、印表機,隨便打出來就美呆了,邀請函還可以做美工設計哩,還用得著這樣做苦工似的猛寫嗎?

  唉。累啊。

  莫尋走到床邊,頭一沾枕,眼一閉,整個人便貪睡的睡沈了。

  殊不知,趁著丫頭晴兒替她去打水的空檔,一名俊美男子悄悄入房來,替她把了會兒脈,又伸出手來探了探她的臉、她的額,甚至有點不自禁的貪看起她那半點警戒也無的沉沉睡顏。

  她,當真是累壞了。

  就像個拚命三郎似的,很努力的往前衝。

  沒想過她只是個女流之輩,沒想過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娃兒要顧著,沒想過累也沒想過可能會失敗,就這麼一個勁兒的去做了,甚至,不畏流言蜚語……

  他該說什麼?勇氣可嘉?

  無夢看著她沈睡的容顏,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很淺很淺的笑。

  在她身邊待了快兩個多月,他很確定,她不是明月。

  因為,他看見她背著所有人偷偷拿著琴譜在學琴,指尖有點笨拙的在撥弄著琴弦,彈了半天,不成曲。

  因為,他看見她平日四下無人時那毫不端莊又隨意至極的坐姿、站姿,甚至蹲姿,哈哈大笑的樣子,逗弄何晉的俏皮模樣,一看見他便臉紅紅手腳失措的樣子,和她那腦袋瓜子裡一些古靈精怪的想法及做法……

  除了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其他的完全不像朗明月,更別提朗明月彈得一手好琴,美音可傳千古,任這女人再怎麼勤練,也絕不及朗明月的一半。

  她,不是當初跟他寫下合約的那個朗明月,可她卻是他娶進門的妻,他未來娃兒的娘。

  他當然可以假裝不知情,讓她就這樣一直留在他身邊……

  無夢的眸一黯,手一頓,刹那間有些怔忡。

  納悶……自己何以會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有這樣的念頭?

  或者說是驚嚇居多?畢竟,他這一生裡還沒對第二個女人動過心,甚至,產生了一丁點的貪戀。

  無夢皺眉,想把手抽回的當下,身後感到一陣掌風襲來——

  不明對方來意,怕傷及睡夢中的朗明月,他沒閃開,反而回身迎面接了對方一掌,掌與掌接合在一塊兒,交擊力道之強大讓兩人雙雙一震,全都愕然不已。

  來者,是何晉。

  未語,他出手又是一擊,無夢這回甚是從容的化去對方的攻勢,但依然把床榻上的女人護得牢實,連一道風都沒讓吹到她臉上去。

  這一點,兩人倒是甚有默契,沒想驚擾到那好不容易正補眠的女子,一個眼神示意之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房門。

  「你在這裡幹什麼?」一走出門外,何晉便冷冷問道。

  無夢提提唇。「我若要害她,她早死了。你又何必擔憂?」

  「男女授受不親,這裡是小姐的閨房。」

  「她是夫人,不是小姐。」無夢挑挑眉,糾正。「還有,你不是也出現在這房裡?」

  何晉臉一陣青。「我是保鑣。」

  「保鑣自當在門口守著,不是進屋來,剛剛沒看見我進來,現在卻知道我在裡頭,那剛剛你豈不是在外頭偷窺?」

  這哪叫偷窺?

  「我得確保小姐安全,自然會隨時注意。」何晉有點心虛的駁斥。

  「是嗎?那很好,只不過你別忘了,她是有夫之婦,而且還懷著身孕……赫連莊主不是你得罪得起的,千萬記住。」

  「他配不上小姐。」

  咦?無夢抬起眸,望向一臉憤憤不平的何晉。

  「把妻子娶進門不到一個月就放任她出來拋頭露面賺錢,半點未顧及她腹中娃兒的男人,沒資格當小姐的丈夫。」

  聞言,無夢咬住牙根。

  是啊,他沒資格,可,是她自己要出來拋頭露面做生意的,據他的觀察,這兩個多月來她可比待在赫連山莊時快樂許多,彷彿……她從來就不曾想起過她的丈夫——赫連麒。

  這一點,他也很悶。

  雖然,他知道他悶得很沒理、很可笑,也很無聊,但,知道自己的女人整天和別的男人混在一塊兒還很快樂,心情總是很複雜。

  這種心情……叫嫉妒嗎?

  托何晉的福,這一點,他現在終於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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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4: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如莫尋所料,一場以古董珍藏分享大會為名目的官夫人官小姐的餐會,順利讓吉祥酒樓的名號一舉打進上流階層,不只如此,開幕當天酒樓門前可謂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平民百姓們莫不爭相來到這平日地理位置顯得有些隱密的街角,目睹這難得一見的奇觀。

  頂著赫連夫人及酒樓老闆娘名號的莫尋,這天可忙了,挺著四個多月的小肚,不斷的穿梭在眾賓客間,一個一個拉著對方的手遞送酒樓的招待券及優惠券,上頭還有寫下酒樓位址和預約方式,並以粉紅絲帶繫上當成禮物,官夫人官小姐們人手一份。

  古董分享大會之後,便是酒樓今日的重頭戲,一個個由莫尋精挑細選的各式美男與猛男,在台下一陣害羞的輕呼聲中輪流上場,各自表演了一段才藝,琴棋書畫及武術表演之外,還辦了一場與台下官夫人官小姐們互動的詩令,炒熱了場子,也讓酒樓的男人與來賓們一下子熟稔了起來。

  這絕對是一場極成功的開幕宴,可莫尋卻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不住地往外飄去的目光,其實是在等待某一個久違的身影。

  今天,是她莫尋的大日子,雖然這間酒樓男賓客勿入,但她還是發了一張邀請函給她的夫君赫連麒,希望他可以來分享她的喜悅——不管今兒個的餐宴是成功還是失敗,畢竟這是她往前跨出的很大一步。

  但他始終沒出現……

  是覺得她丟了他的臉嗎?因為她在這樣的年代裡開了一間別人沒開過也沒想過要開的店?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因為他不愛她,要的只是她肚子裡的娃兒,所以關於她的一切,他真的都可以不聞不問?

  酒樓裡還鬧得凶,場子正熱呢,莫尋卻悄悄轉身走了出去,穿過庭園來到了大門口——

  「莊主來過了嗎?」她問著今天幫她守門的何晉。

  何晉搖搖頭。「沒看見莊主,倒是不小心瞧見無夢那小子偷溜了出去。」

  「無夢嗎?」莫尋輕輕扯唇。「我還道他今天怎麼這麼乖呢?還配合上臺表演了一場武秀,把那些官夫人及小姐們惹得只差沒興奮得尖叫了,沒想到結果還是偷溜了。」

  「小姐,無夢沒個定性,也不聽小姐的,或許,他原本就不適合這裡……」

  「是啊,我是強求他來著,不過沒法子,客人們會喜歡啊,所以能留就留了,只要他不給我出什麼我擺不平的亂子,就全依他吧。」

  這陣子,她是很刻意與無夢保持一點距離——心理上的距離。

  誰叫她一對上他的眼睛就會一顆心亂亂跳呢?

  還有,她總是會想起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臉的那一刻,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的奇異感受。

  但,她也想赫連麒,畢竟,他是她第一個男人……

  唉。

  唉唉。

  是因為變成了孕婦,所以才會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嗎?常常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一會見喜一會兒憂的,把自己都快煩死了。

  莫尋有點意興闌珊的撩裙坐在大門的門檻上,雙手托著腮,瞧著那些停在門邊的轎啊馬的,幾匹馬兒見到穿紅衣的她還對她噴了幾口氣,馬蹄有點不安的踏啊踢地。

  嘖,真是夠了……

  「你們又不是鬥牛,做什麼看見穿紅衣的我就亂蹭亂動的?」莫尋看了好笑,伸腳佯裝朝牠們踢了踢。「去去去,別礙我眼,我正煩著呢,聽見沒?」

  何晉在一旁見狀,問:「要不要我把牠們帶到另一頭去?」

  莫尋抬起頭來瞧了他一眼,笑道:「別忙了,你也累了一天,要不是今兒個有太多貴賓來,怕出了什麼麻煩,也不必讓你在這兒守門,明天讓你休假吧。」

  「小的不必休假。」

  「就算你無家可回,也得排休的,去逛逛大街或是找找姑娘什麼的,總得讓自己休息一下,嗯?」

  「小姐……」

  「好啦,不必再說了,就這麼定了。」莫尋起身,打算回酒樓裡去,卻覺得一陣暈眩襲來,整個人就往一旁倒去——

  何晉趕緊伸手抱住了她。「小姐!你怎麼了?」

  「我……沒事,別擔心。」莫尋搖搖頭,想從他懷裡起身卻沒力氣,覺得黑黑的天空都在轉,只好緊緊攀住他的手臂。

  「你這是在幹什麼?」踏著月色而來、輕搖摺扇的赫連麒,輕輕柔柔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聞聲,莫尋的身子微微一震,回眸,竟見著她盼了許久的夫君。

  當日,她走得甚是瀟灑,還說以後不准他再碰她,他也跟她比瀟灑的放開手,數月來都對她不聞不問……

  但,他終是來了,不是真的對她毫無關心,想到此,莫尋的鼻頭一陣酸意襲來,眼眶瞬間刺痛不已。

  一滴淚不期然地落了下來,她趕緊回身低下頭伸手抹去。

  「小姐,你真的沒事吧?」何晉看到她在哭,眼睛紅紅,不想搭理正站在前面看著他們的赫連麒,低頭輕聲問:「我幫你找大夫過來?」

  聲音雖小,一旁的赫連麒還是聽見了,眉微蹙,移身過來,長手一伸把她從何晉懷中輕扯入懷,伸手便去把她的脈——

  莫尋乖乖的沒亂動,因為頭暈腳輕地,實在沒力氣跟這男人鬧脾氣,索性就這樣枕在他懷中,感受一下這男人溫柔的臂彎。

  「你最近都沒吃飯嗎?有孕在身,氣血易不足,太過疲累身子就會受不了,你——」赫連麒低眸還想數落她幾句,卻見她貓似的安靜,微合著眼偎在他胸口上的模樣,驀地噤聲不語了。

  看來,她真的很不舒服,才會乖巧的偎在他這個數月未見的「夫君」懷裡而沒有「張牙舞爪」。

  想也沒想,赫連麒攔腰抱起她,便往酒樓內走去。

  她伸手圈住他的頸,意外他會這樣對她,心裡頭有點嬌羞也有點喜悅,在此時此刻,她也才發現,原來自己對他很是想念。

  下意識地,她朝他懷中偎緊了些,如果可以,她真想緊緊緊緊地擁抱他,告訴他——她想念他。

  何晉不放心的跟在兩人身後。

  本想替第一次前來酒樓的赫連麒指引一下方向,卻見他熟門熟路的,簡直可以說是準確無誤的找到朗明月的閨房,踢門而入。

  他皺起眉,沒有再跟進去。不管怎麼說,赫連麒是小姐的丈夫,小姐盼了他一天,他能來,小姐的身子應該很快便能好些了吧?但,為什麼赫連麒像是對酒樓裡的方位一點都不陌生?難道,他之前偷偷進來過這裡?

  想著,何晉緩緩轉過身要離開,卻遇見腳步急匆匆的晴兒——

  「看見我家夫人了嗎?何晉。」沒想到才一轉眼,夫人就不見了,酒樓內的官夫人們正嚷著找人呢。

  「小姐不太舒服,莊主抱她進房休息了。」何晉還是堅持叫朗明月小姐,而不是跟著晴兒喚她夫人。

  「嗄?莊主來了?夫人她……還身體不太舒服?天啊,莊主一定會怪我的啦,怪我沒照顧好夫人……」晴兒有些慌了。

  「他有交代你好好照顧小姐嗎?數月來,他不曾踏進酒樓一步,對小姐可說是不聞不問的——」

  「莊主沒有對夫人不聞不問啦。」晴兒輕聲的幫莊主抱不平,也不想旁人認為她家夫人受到冷落,又道:「莊裡的刀叔常常會送來給夫人調養身子的湯藥,宮裡送到莊裡的那些好吃好穿的,莊主也會叫刀叔送過來給夫人,除了沒親自來看她外,莊主對夫人也不能說是不好。」

  晴兒越說越小聲,想到刀叔每次來都提醒她莊主交代要好好照顧夫人一事,心裡頭就有點惶恐……夫人可別出什麼問題才好,否則,她一定會落個照顧不周的罪名,唉。

  何晉聞言未再多言,淡淡的往朗明月的房間觀了一眼,繼續本來要邁出的步伐。「我回大門口去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晴兒嘟著嘴目送他離開,嘀咕著:「你的眼裡就只有你的小姐嗎?就不會對我多看一眼?就算只是一眼也好啊。」

  但,那永遠只是一種嚮往吧?那根笨木頭……如果她不親口告訴他,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喜歡上他了……

  可,知道又如何?他的眼底除了小姐,恐怕誰也容不下吧?

  ***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明明他們是在冷戰中,明明這男人還警告過她不止一次,不准愛上他,但,這一回他來到她身邊,卻讓她感覺到他對她的言行舉止都有些不同了,像是多了一點用心,不管是舉止還是眼神抑或是言語,看起來好像沒啥改變,但卻又不太一樣了……

  莫尋瞧著他端起剛剛晴兒送進來的湯藥在唇邊輕吹著,怕她會覺得苦,還叫晴兒到大街上給她買糖,就這樣把人給支開了,自己很理所當然的擔起餵她喝藥的任務。

  還有,在更早他抱著她進房時,低頭瞧著她的神情,少了一些冷漠,多了一些溫柔,像是想對她好,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想把她排除在他的生命之外。

  是她太多心了嗎?還是在這段沒見到他的日子裡,發生了一些什麼她不知道又必須知道的事?

  湯匙突然湊近她唇邊,莫尋回過神來睨著他,淡淡的中藥味和著絲絲苦味竄進她鼻翼,她輕蹙起眉。

  「乖,喝下吧,這樣精神恢復得快些。」赫連麒唇角勾著笑,哄她。

  他知道她怕苦,在他易容成「無夢」日日待在她身邊的這段時日裡,他看過數回晴兒在她身後好求賴求著她把藥喝下的情景,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含淚把藥給吞進去。

  那模樣兒有趣極了。

  身為無夢的他,當時只能在旁邊偷笑,可如今,他卻可以用她丈夫的身分理所當然的陪在她身邊,哄她把藥喝下……心裡竟為了這樣的更進一步感到一股無言的快慰。

  沒讓他再多說一次,莫尋乖巧的把藥喝下了,眉蹙得更緊,然後他又送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一直到那碗湯藥終於見底……苦得她想吐,手輕順著胸口,一會兒又摀住唇,未料,一顆甜糖在下一刻被送進她嘴裡,入口即化的甜刹那間將口中喉間的苦味全給散去……

  她愕然又驚喜,同時卻又不解的望住他。「你有糖?」

  卻在這深夜時分硬是把晴兒叫出去大街上買糖?

  扇子輕搖,赫連麒輕咳一聲,美麗俊顏上有一抹極可疑的紅。「是剛剛在袖袋裡不小心發現的……」

  「你很愛吃糖?都隨身帶著嗎?」莫尋好奇的眨眨眼問。想不到這樣一個大男人會愛吃糖到這種程度,實在想不到呵。

  當然不。他會帶著糖,自然是因為她。

  這糖還是他獨家特製的,用天然果子香和著一些可養胎安胎的草藥研製而成,與其說它是糖,不如說是一種中藥丸子,只是它吃起來甜甜的,入口便化開,因為其中添加了一道出自於關外、極其珍貴的糖霜。

  這糖,獨一無二,是他特別為她製的,就算晴兒踏遍了全千鄴國,也絕對找不到這樣的糖,但,關於這一點,他並不想對她說明。

  「嗯,算愛吧。」就讓她以為他愛吃糖好了,總比她知道他特地為她製糖還故意把晴兒給遣走來得好吧?

  莫尋甜甜的笑了,見他一臉尷尬模樣,以為是被她發現愛吃糖而不好意思,索性轉移了話題——

  「寶寶還好嗎?」古代非比現代,還有超音波可以看到娃兒的長相性別及健康與否,這讓她很難不擔憂,只能每天開開心心過日子,希望自己的好心情可以讓肚子裡的寶寶長得好長得樂觀。

  「寶寶?」他莫名地望著她。

  「就是娃兒。」她低下頭,神情溫柔的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他好嗎?看得出來是男是女嗎?」

  「他很好。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歡,所以,你不必在意娃兒是男是女,只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就成。」

  她笑了。「我以為你想要女娃呢!閻堡主說,你很想當他家娃兒的爹,若是如此,也只能生個女娃才能圓你的夢了,不是嗎?」

  赫連麒淡淡的抬眸。「我說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愛。」

  雖然,閻家那個娃的確很得他的緣。

  雖然,他渴望有個娃也都是因為那小子實在太可愛的緣故,他甚至因此而和她,不,是朗明月訂立了契約,只為了有一個娃。

  但他的眼定定地落在眼前這個女人臉上,她的唇角還掛著笑,明明怕他會失望,卻還是笑得那樣甜美和堅強,就像她這數月來為了她的生意而拚搏的那種韌性與一種莫名的樂觀,那般的令他動容。

  她,來歷不明,卻越來越吸引他的目光。

  他曾以為這個不是朗明月的朗明月,在她身上或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是他的能力所不能預知及掌控的,但觀察到後來,他發現他不能掌控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他越來越想向她傾靠的心。

  在無夢面前,她那樣真,毫無隱藏身分的舉止,讓她展現出最真實的自己,而不必偽裝成朗明月這個人。

  在他赫連麒面前,她強顏歡笑又愛故作堅強。明明是怨他怪他的,卻絕口不提這數月來他從未來看她一事,更像是遺忘了她曾經如此堅定的拒絕過他的親吻與觸碰。

  那樣溫順,帶著微笑,像是每天都是這樣面對著他似的稀鬆平常。

  「我希望她是女娃。」她再次微笑,真心希望可以成就他的夢想。

  她的笑,甜美又真摯,望著他的眸時,略帶著一股羞澀與討好,眼底還流竄著一抹極淡的淚光。

  不由得,他伸出手撫上她的面頰,她明顯的一震,卻沒退開,心撲通撲通的亂跳。

  她沒逃開,沒說不,只是一張臉紅紅地,明顯的害羞。

  他湊近,極淺極淺的吻她,用他的舌輕舔她的上唇,再緩緩輕咬住她的下唇,廝磨著。

  彼此呼息交融著,她再次感到暈眩,不過這一次跟之前的不同,是一種太過渴望與刺激下的產物。

  他在挑逗她。

  也在折磨她。

  是在報復她離家前拒絕他的碰觸與親吻嗎?

  她張眸瞅著近在咫尺的他,鼻翼間全是他的味道……有點熟悉的味道,卻不是久違的味道……像是在另一個人身上聞到過的味道……清新好聞又讓人覺得舒服及眷戀的味道……

  她驀地想起了什麼,伸手把他給推開——

  「你……」是誰?她差一點就脫口而出。雖然這男人跟她上過一次床,可是那已經是數月前的事了,她不至於對這樣的味道竄到熟悉,而且,這個味道她最近似乎常常聞到……是她太敏感了嗎?

  「怎麼了?」赫連麒對於自己再一次被同一個女人給拒絕,感到微微的詫異與迷惑。

  她,明明是渴望著他的,卻為何突然把他推開?

  莫尋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說,只是瞬也不瞬地望住他的眼,像是在確定什麼……

  赫連麒率先移開目光,起身。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袍。「赫連麒……你在生氣嗎?」

  他回眸一笑。「我為何要生氣?」

  「我不是討厭你親我……我剛剛只是有點嚇一跳……」她試著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嚇一跳?她竟敢如此稱讚他的親吻呵。

  赫連麒挑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我不會再來驚嚇你。」

  伸手把她的手從他的衣袍上揮開,他轉身要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再一次扯住他衣袍。「我不想你走!你不是剛來嗎?夜很深了,今晚就留在這兒吧……我是說,明兒一早我想帶你參觀一下酒樓,還想親手泡一壺涼茶給你喝喝看,我不是指那個……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越說臉越紅,因為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懊惱得快死掉,但,扯著他衣袍的手倒是一直沒放開,因為她是真心不想他走。

  「我和牡丹樓的姑娘有約。」他突然冷冷地說。

  嗄?莫尋的臉色一白。

  他說,牡丹樓?

  他來都城原來是為了找姑娘,來看她只是順便嗎?

  「可以放手了吧?說好互不干涉的,忘了?」

  莫尋看著他,緩緩鬆開手。

  想笑,可笑不出來。

  想哭,卻不想在他面前哭。

  交握著手的指尖因拚命使力而泛白,她不住地命令自己絕不許在他眼前哭,她不要同情,就算她會想念他到死,也絕不要一丁點的同情。

  「既然如此……你慢走。」她柔聲道。

  躺下,她背過身合上眼眸。

  淚,滑下,一串又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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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吉祥酒樓的名聲,在接下來短短三個多月裡可以說是以野火燎原的速度,成為千鄴國百姓關注的焦點,在一個接一個口耳相傳之下,不管說出口的話是褒是貶,都可以說是成功締造出了新話題,把吉祥酒樓專營的男妓生意傳播到全國,甚至於關外的其他小國。

  朗明月這個名字,更成了千鄴國裡最美的傳奇。

  以前,女人討厭她、嫉妒她,因為她是她們相公口中最美、心裡頭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現在,女人喜歡她、信任她,因為她提供了一個讓她們乾涸心靈得到救贖與安慰的處所,讓她們在酒樓那短暫的時光裡,可以獲得小小的快樂與滿足,享受被男人捧在掌心裡愛著的滋味。

  朗明月成了這些官夫人官小姐們的朋友,一個可以偶爾在一起談天說地嗑瓜子喝涼茶的姊妹。

  時序已入秋,吉祥酒樓處處漾著楓紅,眾姊妹之前嗜喝的涼茶,現在改為可以滋補養身的茉莉桂圓薑茶,淡甜之中和著老薑的一點辛辣味,茉莉的花香在飲茶時沁入鼻尖,讓喝這茶的人都感到舒爽不已。

  左相司馬清風的夫人,今日特地送來一匹上等的淡綠色絲綢,讓人給擱在亭內的石桌上,擺在朗明月面前。

  「這是關外進貢到宮內的上等絲綢,給妹妹你製件衣裳吧,你肚子雖然大了,也得天天穿得美美的,讓自己顯得精神起了。」司馬夫人微笑地說。

  她坐在背對著通道的位子,亭外還有高大茂密的楓樹給遮掩,不至於讓不相干的人給看見。

  「謝謝夫人,每次都拿你的禮,這叫妹妹怎麼答謝你呢?」莫尋微笑的替她倒茶,倒沒急著去看布料。

  司馬夫人喝了一口茶,知道朗明月對她們這些官夫人雖然熱情有禮,卻不逢迎拍馬,就算她身分比一般官夫人要更尊貴,在朗明月面前最多也只能多討口她親自倒的茶喝罷了,但她倒也不在意,因為她就愛朗明月這種調性,跟她說起話來也不必擔心她四處去說,反而安心。

  「妹妹不必答謝我,那只是我的一番小小心意……倒是有一事,我想必須告訴妹妹,卻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司馬夫人看起來甚是猶豫,眉目之間還帶著一抹遲疑。

  莫尋放下茶壺,叫一旁的晴兒再拿下去煮一壺,遣走了人,這才開口問:「夫人但說無妨。」

  司馬夫人又遲疑了一會見才道:「你還記得快三年前右相上官雲因逆謀篡位而被處死一事吧?」

  快三年前?莫尋頓時傻眼。那個時候的她,應該還在二十一世紀的美國大學邊念書邊打工,過著青春洋溢的學生生活吧?這裡快三年前發生的事她怎麼會知情?

  莫尋尷尬又心虛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事兒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事關你夫君。」司馬夫人壓低了嗓音,道:「朝中有一派大臣每天都在皇帝面前說要永除後患,畢竟你夫君精通易容變臉之術,就算身子狀況不好,老是病著咳著,可只要有他在的一天,若他心存異心,真要找個人來冒充皇帝,或是自己有這個心,這普天之下誰可以看得出異樣?」

  赫連麒精通易容變臉之術?

  天啊……這麼重要的事,她竟然不曉得?!

  莫尋呆愣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聯手上的茶杯從手心裡滑下都不曉得,只聞匡噹一聲,那本來在手上的杯子已在地上碎成片片。

  「唉呀。」司馬夫人一驚,忙起身把她從位子上拉起來。「你還好吧?有沒有被碎片給割傷?」

  莫尋扶住她,搖搖頭。「我沒事,只是被剛剛夫人所說之事嚇了一跳罷了。」

  司馬夫人瞭解的點點頭。「這自然,畢竟自家夫君有性命之憂,誰能不被嚇著?我告訴你,只是出自於朋友之義、姊妹之情,就算我們的關係還不至於這麼深,但,我想我還是必須跟你說一聲,至少有點心理準備,嗯?」

  「司馬夫人……」莫尋很感動,沒想到她在這裡也可以交到為她付出真心的朋友。

  司馬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不懂那些朝政之事,也干涉不了,只能把聽到的訊息偷偷告訴你,對外可別提,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這個我懂。」莫尋苦笑,反過來握住司馬夫人的手。「謝謝你,夫人。」

  在古代就是這樣,動不動就動刀動劍、殺頭砍人的,皇上的一句話,就可以輕易要人生死,她豈不明白。

  司馬夫人溫柔的一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你可以明哲保身的……我聽說,你和赫連莊主的感情並不好,從你離家到現在,他都沒來看過你……對不起,我這樣說可會惹惱你?」

  莫尋搖搖頭。

  這事,恐怕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吧?都說出身紅樓的女子就算嫁給富可敵國的男人又怎樣?一進門便被打入冷宮,甚至給掃地出門了,就連懷了孩子也沒啥用。

  「我是為你好,因為就算皇上再英明,每天聽上一句這樣的話,久了,也難免會受影響,到時候……就難保會出什麼事了。雖說丈夫該是天,但……」司馬夫人語氣頓了一下,語重心長道:「那也得對方珍愛你才行啊,否則,何必連自己的命一起葬送了呢?」

  ***

  莫尋當然不會傻傻的選擇陪葬。

  可,她也不會眼睜睜看他死。

  所以,她得想一個辦法才成,讓赫連麒可以好好活下去,她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莫尋苦惱不已,托著臉望著藍藍的天空發呆。這裡的天空真的好藍好藍,害她每次都想拿照相機把它拍下來,雖然知道是癡人說夢。

  唉。她在歎氣,一歎再歎。

  漂亮的臉蛋上少了很多的笑容,總是懶洋洋的坐在亭子裡發呆,明明前陣子還很嗜睡的她,最近卻總是睡不安穩。

  有人終於看不下去,不請自來的晃到她面前坐下。

  咦?她先看到石桌旁的一雙白靴,接著才抬起眸——

  「無夢?」她有點意外的看著他,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喜歡我來?」無夢淡然的眸,幽幽地對上她的。

  他對她,常常是若即若離的,想靠近她,又不想太靠近她,現在的他終於更加明白當初冬豔待在閻浩天身邊的心情,怕他喜歡她,又怕他不喜歡她,一如他此刻對朗明月的心。

  嗄?聞言,莫尋對上他的眼——

  「當然不是。」她小小聲的說。

  她喜歡看見他,但,有點小小的不安與無措也是事實,因為他那雙犀利的眼眸總是讓她想起某人……

  朝中有一派大臣每天都在皇帝面前說要永除後患,畢竟你夫君精通易容變臉之術……

  陡地,司馬夫人上回所說的話在她的腦海響起,她的心一驚,睜大的眼眸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無夢。

  不會吧?難道他是……赫連麒?

  不,不可能的,那人不會這麼做的,化身成無夢在她身邊又何必?她真的太會胡思亂想!

  無夢見她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禁不住挑了眉,把他的花容月貌給湊近。

  「所以,你是喜歡我來嘍?該不會你這陣子每天愁眉苦臉的,都是因為我太忙著替你接客的緣故?你吃味了?」

  天啊!他在說什麼?

  「當然不是!」莫尋臉紅紅地瞪著他。「我是有夫之婦,你不要胡說八道!」

  「你也知道你是有夫之婦啊?那你成天讓何晉陪在你身邊,對他笑,怕他累,擔心他沒吃飽總幫他挾菜是怎樣?」說起這個,無夢就有氣。

  「我哪有……那個又不是那個……」搞半天,她對無依無靠的何晉特別照顧,在他眼底卻成了水性楊花了嗎?莫尋心裡有點急,不喜歡他這樣想她,可是,話說回來,她又何必跟他解釋?

  他是無夢啊。

  要說她真的對夫君以外的男人有那麼一丁點綺想及動心的,也只有無夢他呵,他卻這般想她,說什麼都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但,就算如此,她還是沒必要跟他解釋什麼吧?

  無夢看得出來,她是有些惱了,急了,氣了。

  她不是朗明月,所以少了朗明月的沉著和內斂,不是那種可以把心機藏在肚子裡的女人,總是坦坦白白的把她的原貌呈現出來,所以看起來有趣,逗起來也好玩,就算她現在已大腹便便,在他眼底依然美麗萬分。

  「走吧,我教你彈琴。」他突然起身,伸手將她從石椅上拉起。

  彈……琴?莫尋一呆,有點無法思考他現在所說的話。

  這全都城的人都知道朗明月彈了一手好琴吧?難道無夢是外來客所以不知情?竟說要「教」她彈琴?!

  現在,她該點頭說好,還是直接取笑他有眼不識泰山呢?

  無夢好笑地瞅著她。「怎麼?不想學?那你每天晚上偷偷點蠟燭看那些琴譜及指法,只是做做樣子嗎?」

  「我……」怎麼什麼都被他看見了?莫尋的一張小臉脹紅著。「我的琴彈得很好……那些書我只是瞧著玩……」

  「我聽過你彈琴。」無夢打斷她。

  嗄?他聽過?不會吧?莫尋瞪大了眼,一副他在說謊的神情。

  「深夜,我不小心在草堆裡睡著了,是你的破琴聲把我吵醒的。」

  真是……夠讓人丟臉的了。

  莫尋的臉頰氣呼呼的鼓了起來,想罵人也不是,想哭也不成,實在太沒臉見人了,堂堂一國名妓,竟被人說彈了一手破琴?傳出去會如何?若有人說她冒充朗明月,是個徹頭徹尾的假貨……她還能好好活在這裡嗎?

  她瞪著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小手還在他的大手中,想抽回,卻反而被他拉進懷——

  「喂,你幹什麼?」

  「我不會把朗明月竟然不會彈琴一事說出去的,放心。」無夢的呼息淡淡地拂上她的臉。「話說回來,過去那些關於你的傳言也不見得都是真的,不是嗎?現在你又不待牡丹樓了,會不會彈琴又何妨?」

  是啊,又何妨?現在的她是赫連夫人,沒有任何人可以要求她彈琴跳舞,她也不需要討任何人的歡心。

  但,此時此刻的莫尋根本就聽不下去他所說的任何話,她的心思全被他身上的味道給吸引了去——

  這麼近的距離,就像之前赫連麒在酒樓開幕那一天吻她的距離。

  原來,赫連麒身上那久違的味道,竟然就是無夢的味道……

  赫連麒,真的是無夢?

  她不敢置信的怔著瞧他,尤其是他那雙總是吸引她目光的眼。

  原來,真的是同一人,所以她才會見了無夢也心動?因為,就算無夢變了一張臉,他的身上還是有赫連麒的影子?

  不,或許應該說,她喜歡這樣的男人,不管這個男人變成什麼樣子,她都同樣會愛上他。

  可,他為何要這麼做?明明對她無情,又為何要化身無夢待在她身邊?

  她真的不懂。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教我彈琴呢?」她的嗓音輕顫著。他知道她不會彈琴,是否也代表著,他或許也知道她根本不是朗明月?

  該死的……這種事不能發生!

  如果她連朗明月這個身分都不是,那麼,這個男人跟她就再也沒有任何牽繫了,不是嗎?如果世人知道她不是朗明月,卻頂著一張朗明月的臉,那她又該如何向世人解釋?總不能一輩子躲起來吧?

  她的腦袋好混亂,真的好亂好亂!

  「我要教你彈琴,是因為我希望你快樂,如果你想學,我就教。」

  她聽見他在她的耳邊低語。

  心,也跟著亂了……

  ***

  近日來,一紙事關赫連山莊莊主及其夫人的契約文書,不意竟在坊間流傳著,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自然到後來,也傳進皇帝金宿耳中。

  赫連山莊莊主赫連麒替牡丹樓朗明月姑娘贖身並娶之為妻,朗明月姑娘須於一年之內有孕,平安產下娃兒後,娃兒歸男方,男方將贈予女方一棟比牡丹樓占地還大的樓房外加一萬兩黃金,此合約自動解除。自此,男再婚女再嫁各不相干,若一年之內女方無法有孕,此合約條件及夫妻關係亦在一年後自動失效,口說無憑,特立此據。

  立據人  赫連麒、朗明月

  「這就是那紙契約書?」時年二十一歲的皇帝金宿,頗感興昧地瞧著這張已經被眾人傳閱到都有點像是破紙的紙張。

  一旁的太監答道:「已請人鑒定,確實是赫連山莊莊主的筆跡無誤,上頭還蓋有赫連藥行的大印,應不會是假。」

  金宿邊看邊笑。「這赫連哥哥還真有趣,連這花樣都想得出來,倒苦了這位朗姑娘,活脫脫一個大美人,竟然會答應替赫連哥哥生娃兒?」

  「朗姑娘乃青樓女子,替赫連主子生個娃兒便可得萬兩黃金外加一棟樓房,這交易說起來並不吃虧啊,皇上。」

  「聽起來是沒錯,可我要是朗姑娘,找個富家子弟嫁了,該有的不還是會有嗎?何必生了個娃還不能當人家的娘,到最後只得一紙休書的下場?這其中,還是帶點兒情意吧?」

  「這……奴才不懂。」情啊愛的,離他們這些太監太遠了,已經到難以想像的境界。

  「那你想過嗎?關於這張紙為何會流落在外讓眾人皆知呢?」

  嗄?「這……奴才也沒想過,怕是這朗姑娘最近人紅是非多,人家看不得她好,硬要她出糗才做出這等事來吧?」

  金宿扯扯唇,斜了太監一眼,眼眸帶著笑。「朕說你,就這麼閒嗎?把這樣的事都呈上來給朕瞧是怎樣?怕朕每天在宮裡太無聊?還是太后那邊給了你啥好處,叫你藉此事來提醒朕該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了?」

  「奴才冤枉啊!奴才不敢啊!」太監忙不迭跪下來,頭只差沒磕到地上去。

  「是是是……那些大臣們硬要奴才把這東西呈給皇上瞧瞧的,說要皇上看看這赫連莊主的為人品性……奴才是念在皇上也叫赫連莊主一聲哥哥的分上,才答應給呈上的,就當是一種關懷……奴才真是這麼想的,皇上。」

  嘖嘖嘖。

  「關懷?」金宿笑著點點頭。「說得甚好啊,我也真的很久沒跟赫連哥哥吃頓飯敘敘舊了。」

  「是,奴才馬上去安排。」聽皇上這一說,怕被責難的太監大大鬆了一口氣。

  「不如先去見見嫂子吧,這陣子因朝中之事過於繁忙,朕連他的婚禮都沒前去參加,真是說不過去呵。」

  嗄?嫂子?皇上這是要去見朗明月嗎?為何要見的人不是赫連莊主而是朗明月呢?太監不太明白的仰起頭來,見皇上一臉的笑,忙又低下頭去——

  「是,奴才馬上去安排。」畢竟,皇上想見誰就見誰,他哪攔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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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6 00:45: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自從朗明月和赫連莊主的婚姻約定契約書流傳出去之後,吉祥酒樓內眾嘉賓及男草們全都不敢當著她的面問起或提起這件事,大家都當沒聽見沒看見,但瞧著她的目光總是多了一點向情與憐憫,甚至,對某些人來說,可以更加肆無忌彈的關懷她、寵她、逗弄她,前者如何晉,後者如無夢。

  發現無夢可能是她朗明月的夫君赫連麒之後,莫尋對他也漸不設防。看見他不會刻意躲起來,偶爾他不經意觸碰到她或拉起她的手時,她也不會刻意將他甩開,只是順其自然的跟他在一起。

  那雙眼,越看越熟悉。

  就算臉不一樣,那神情那姿態,挑眉的模樣、撇唇的模樣,瞧久了,便如同瞧著同一個人,越來越熟悉。

  常常,他在月下無人的深夜裡教她彈琴,她坐在前,他坐在後,在每一個琴音的跳躍裡,他的呼息總會伴著她的心跳,和著美美琴色共譜一段曲,或悠揚,或沈靜,或思念,或哀傷,不管是什麼,都是美的、令人快樂的。

  她喜歡他的長指,白皙修長又好看。

  她喜歡他身上淡雅迷人的味道,靠近他,可以讓她彷徨迷惑的心得到安慰與紓解。

  她喜歡他靜靜瞅著她的模樣,就算不說一字一句,那種她是他眼底唯一的感覺,也可以強烈到讓她無法呼吸。

  就算,是短暫的,是暫時的,不會永遠,她也想擁有。

  片刻,即永恆。

  對她這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來說,珍惜當下變得太重要,因為她不知為何而來,也不會知道何時會去,所有的一切根本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就啥也沒了,她怎能不珍惜?

  今夜,園子裡的花香特別濃。

  莫尋感覺到肚子裡的胎動似乎特別厲害,不時有東西從她肚皮裡鼓出來,可能是小手或小腳,一會兒踢她下腹,一會兒打她上腹,她笑了出來,用手邊摸邊對著肚子裡的寶寶說:「乖,媽咪在這裡,我知道你很想出來見媽咪,可是還不到時候呢,得再等等,要玩可以,但不可以用力喔。」

  胎動,是個很奇妙又很棒的體驗,一個小小的生命在肚中孕育,他可以感受到你的所有情緒,也會不斷好奇的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希望有人可以跟他互動,因此不時的踹踹腳動動手,讓她也可以摸到他,感受到他。

  莫尋躺在何晉親手替她製作的躺椅上,今夜什麼都不想做,懶洋洋的只貪戀著天空上璀璨的星子。

  一件厚厚的披風罩上了她,接著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在她的身旁蹲坐下來——

  「又在跟你肚子裡的娃兒說話了?」大老遠就聽見她的笑聲,和那嘰嘰咕咕的軟言軟語。

  莫尋見到無夢,嘴角的笑咧得更開了,突然伸手去抓他的手,往她隔著一層衣物的肚皮上輕輕一擺——

  「他在動呢,一直動一直動,頑皮得不得了,你摸到他了嗎?」她興奮的對他說。

  「嗯,摸到了。」無夢輕應了聲。

  他真的摸到肚子裡的小東西了。太奇異……太過真實的存在感讓他根本無法忽略……

  他的雙眸散發著一抹極溫柔的流光,修長的指不必人教,自動地去回應著小傢伙的熱情,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遊移觸摸著。

  月光下,就見一絕世美男輕撫著美麗少婦肚腹的畫面,兩人的臉上皆帶著慈愛又溫柔的微笑,讓人瞧見了,恐怕都會以為那美男是娃兒的生父。

  總在一旁暗自守顧的何晉就是這麼以為。

  近月來,這一男一女在一起的美麗畫面他已經看見不下十回,他不能否認,這一男一女非常匹配,更不能無視朗明月每回見到無夢時那幸福又快樂的笑容。

  所以,他不曾再試圖攔下要靠近朗明月的無夢,或許也可以說,他也無力攔下這深藏不露的男人吧?習武者,尤其已達一定的層級者,很輕易便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能力是否在自己之上,這一點,他不想自欺欺人。

  想著,何晉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中,不想成為這美麗畫面裡的一個突兀存在。

  無夢的眸光往他那個方向輕掃而過,眸帶笑,唇也笑。

  沒了那個礙眼又虎視耽耽的第三者,無夢覺得自己是作夢也會笑了,就算知道何晉終究不會是他的對手,不管是在武力還是在朗明月心底,但少了一個礙事者總是讓人心情愉悅。

  「他有沒有踢你臉啊?」無夢把臉都靠上了,害莫尋的臉跟著紅起來,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

  「沒關係,他要踢就踢,開心就好。」無夢笑言。他怎麼瞧,她肚子裡的娃兒都該是個男娃,腿力可有勁呢,要真是個女娃,也絕對是個好動好玩整天只想爬樹的野姑娘。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已經不曾想過或計較她肚子裡的娃兒是男是女了,他仔細推敲又推敲,想來想去,好像打從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就未曾思量過這樣的事,完全違背了當初娶妻生子的目的。

  是他變了?還是她讓他變了?

  不管是哪一種,她的出現讓他改變了很多是無法否認的事實,和她在一起,他很自在,也很快慰,喜歡她開心笑著的模樣,很想把她擁進懷裡,不管現在他的身分其實是無夢。

  像這樣,把她擁入懷……

  無夢手攬住她微胖的腰身,把他的俊顏偎在她的肚子上,美其名說是在聽胎動,事實上,他想這樣抱著她的渴望更濃些。

  「無夢?」他這樣抱她,讓她的心跳變得好快。

  雖然四下無人,可,要是他這樣抱著她的模樣讓人給瞧見,她就真的要給赫連麒這個夫君戴綠帽了,雖然,這兩人根本就是同一人。唉。

  「別動,娃兒正在跟我玩呢。」無夢不理她的抗議,將她的胖腰環得更緊些,就怕她跑掉。

  「無夢……我是有夫君的人。」她不得不提醒他,他此刻的身分根本不宜這樣抱著她。

  果然,無夢的身形一頓,抱著她的手鬆開了些,卻沒移開。

  「那又如何?」他冷冷地說:「你跟他的婚約只不過是建立在相互利益之上,等你生下這個娃兒,全部都結束了不是嗎?別告訴我,你愛他。」

  那紙合約書幾要被傳遍天下了,不全都是她的主意嗎?

  她要讓世人都知道他赫連麒不過就是為了個娃兒而娶她,沒情沒愛沒血沒淚的人,不是她受他冷落,而是這根本就只是一場交易,誰也不欠誰……雖然,到現在他都還沒搞懂她這麼做的目的,但,絕不會是因為愛他吧?

  莫尋聞言微微一愣。

  他以為,她不愛他嗎?或許,旁人看起來都會是如此吧?她沒理由愛他,不是嗎?但,可笑的是,她卻是愛他的。

  她輕輕地把身上的無夢給推開,站起身,仰望著天上的月光,她極淺的笑了。

  「是啊,我是沒理由愛他,但,在我還是他妻子的一天,我也想遵循該有的夫妻之禮。」

  無夢冷冷提唇。「這又何必?你連你們之間的私密協議都公開於世了,還希望他念著那一丁點甚至不曾存在過的夫妻之情嗎?」

  突然,莫尋回過頭來幽幽地瞅著他。「你說,他會為了此事恨我嗎?」

  無夢嗤笑一聲,低眸。「我又不是他,我怎麼知道?」

  「那如果你是他,會恨我嗎?」

  聞言,無夢若有所思的抬起頭來,直視著她的眸。「無所謂恨不恨,男子漢敢做敢當,既然是事實,就算被攤在世人眼下又何妨?說到底,受傷害的人是你,不是他。」

  讓世人知道她為了錢為了房可以簽下不要娃兒的契約書,對她何益?恐怕會說是青樓女子本愛慕虛榮、無情無義了,這樣的說法,相信遠比評論他的所作所為者多更多。

  莫尋笑了。「若他是你,也會為我擔點心吧?」

  嘖,她還笑?

  無夢瞇起眼,不解又困惑。「他為你擔上一點心,你便覺得快樂嗎?」

  「是啊,如果可以折磨到他,就算只是一丁點,我也很開心的。」莫尋這樣答,一雙燦然的眼眸定定地落在無夢身上。

  她愛他。

  比他所以為的多更多。

  為了他,她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包括拋棄他,成為罪人。

  ***

  吉祥酒樓的營業時間跟一般酒樓不太一樣,人家青樓妓院專上晚班,這吉祥酒樓卻從中午開始營業到晚上,下午時段的預約總是要排上個把月才排得到,晚上時段因為官夫人的相公們大都會回家,宮夫人都得在家陪伴,反而客人比較少。

  幾位名草在圈子裡賞楓兼喝茶,配上廚子今日特製的小菜,偶有舞文弄墨者,偶有吟詩作對者,當然也有只愛賣弄一張閒嘴者,或有躺在大樹下一言不發者,總之,大家都圖個寫意自在,這是老闆娘的開店宗旨,他們也很樂意遵照辦理。

  「今兒個小菜特別精緻好吃,廚子是怎麼了?大發慈心來著?竟用心來討好咱們了?」

  「噴,廚子討好我們做什麼?還不是那位貴客又來了。」

  「貴客?」正在提筆練字的一名男草停下了筆,往這頭掃了過來。「你是說上個月到老闆娘房裡做客做了大半天都沒出來的那位?」

  「不是他是誰啊?老闆娘鐵定為了招待那位貴客,才請廚子特製這些小菜,我們是沾了他的光,所以多吃一點吧,這機會可不是常常有。」

  「誰說的?以後他搞不好常常來!老闆娘快生了不是嗎?這娃兒一生,她也不再是赫連夫人了,人家只會走得更勤才是!」

  「那也不見得,老闆娘雖美,但我瞧那小子年紀可又輕些,當不了靠山的。」

  有人不以為然的揮揮手,挾了一口菜進嘴裡。「說來可惜,赫連莊主和咱老闆娘看起來可登對呢。」

  「登什麼對啊?不說是個病主子嗎?」

  「病主子也能生娃兒呀,倒沒什麼打緊的,不是嗎?」說話的人壓低了嗓音。

  「要是沒那契約書,那人早一步走,老闆娘豈不成了富婆?」

  大樹底下,有人輕咳了幾聲,然後直坐起身子瞧著他們這些「三叔六公」——

  「那貴客是誰?」問話者,正是無夢。

  「不知道,只知道每次來都一堆家丁在外頭候著,有斯文的有孔武有力的,一身錦衣玉冠,舉止氣派優雅,怕是大有來頭。」

  「現在這人在朗明月房裡?」

  「是啊,我親眼看見他進屋去的,也快半個時辰了……咦,無夢,你要幹什麼?老闆娘交代過任何人不得打擾,連端菜的都不能進去……」這人話還沒說完,早就不見無夢蹤影了。「完了,會不會出大事啊?這無夢沒事去湊什麼熱鬧?會不會跟守在門外的何晉打起來啊?」

  「別理他了!他一向獨來獨往的,我們犯不著為他擔心。來喝茶吧,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

  朗明月的房間,位在吉祥酒樓主樓外的另外一處樓房、整個園林的一隅,幽靜而少人擾,平日出入的就只有她本人和丫頭晴兒,何晉在特別時候會守在門外,大多數時間則不會在這裡,畢竟要進得了這處房,也得先進得了吉祥酒樓的大門才行。

  此刻,就算是特別時刻。

  莫尋看著眼前這位登門拜訪的貴客,在一段閒話家常之後,他似乎還不太想要進入重點,難不成,這個人是專程來與她風花雪月話家常的嗎?

  「這位公子,你該知道吉祥酒樓只招待女賓,不招待男賓吧?」莫尋笑著提醒他。

  「當然,所以,我是唯一的例外?」

  「可以這麼說。」

  「那是我的榮幸。」

  「可,公子,我這是吉祥酒樓,不是牡丹樓啊,您若只是想找個姑娘聊聊天,似乎是找錯地方了,若您其實意不在此,可否明白道出來意?免得小女子我惶惶不可終日,這樣有礙我腹中娃兒的健康,就算,我跟夫君的關係不好,可也是個愛娃兒的娘啊,您就開門見山說話吧。」

  貴客聞言,哈哈大笑。

  這位朗姑娘,說話還真是有趣,膽識也過人,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滿眼讚賞地瞅著她——

  「夫人,朕……我對你真是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早知道,我該早幾年拜訪牡丹樓,就算只得你這一紅粉知己,不為其他,我也甚是愉悅了。」

  如果早一步遇見她,他是否會把她收為己有呢?或許會或許不會,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定是會喜歡上她的。

  「感謝您的抬舉,明月不敢當。」莫尋頭微低,一雙眼卻沒從對方的臉上移開。

  「那我就直接說明來意了。」

  「公子請講。」她等這一天可等很久了。

  打從她決定把她和赫連麒簽下的私契刻意流出去引起騷動的那一天,她便開始著手佈局和赫連山莊及赫連麒劃清界線,為的就是這一天,只是她沒想到尊貴如當今皇上竟會私底下會見她,但,這也同時給了她一個契機……

  「事關赫連莊主,因兩年多前曾發生一件大事,導致朝中官員對他精通變臉易容之術一事甚為忌憚,不時遞狀說要處死他……」金宿邊說邊盼著朗明月,見她似乎面無表情,只是深思不已,便繼續道:「聰明如你,該知道上位者的難為之處,我明知他無辜,可也不能真放下心來,但要真把他公然處死,也於理不合,傳了出去,可要留下千古駡名了,讓本公子我真是難為極了。」

  聞言,莫尋冷漠的挑挑眉。「公子不是為難要不要殺了赫連麒,而是在為難該怎麼殺他才不會讓自己淪受千古駡名吧?」

  金宿眉眼之間的笑意瞬間消逝無蹤,他盯著她,唇角微抿,前一刻還像是個玩世不恭的年輕公子哥兒,下一瞬間就成了精明世故的冷酷帝王。

  「你當真不怕死嗎?」他冷冷提問。

  「怕啊,怕死了,尤其怕公子您把不該牽連到本姑娘的罪都一併算在本姑娘頭上,正想著該如何明哲保身呢,我可不想因為替赫連麒生了個娃兒,連命也沒了,這筆交易怎麼算都不劃算,您說是嗎?」莫尋的回答也很冷,細細的眉往上挑,美眸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就算怕,她也萬不能示弱。

  雖然這副身子不是她的,雖然她不知道這副身子若死了,她的靈魂將回到何處?或飄往何處?或許,會因為她的死而讓一切的一切回到最初始的那一刻,這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好事?

  但,她暗暗撫摸著肚中有些妄動的娃兒,腦海中想著的是她第一次見到赫連麒和無夢的一幕幕,捨不下呵,她想看著娃兒長大,想跟著娃兒的爹平平凡凡的開店過日子,不想離開。

  所以,她得盡力保有這一切……

  「你當真不愛赫連麒?」

  「他有何值得我愛之處?」

  「既不愛他,為何嫁他?」

  「這一點,全千鄴國的人都可以回答你,不是嗎?」不外乎就是她朗明月愛慕虛榮、貪圖榮華,為了錢可以出賣小孩等等,族繁不及備載。

  金宿笑了。「這就是你故意把契約書流出去的目的?」

  莫尋心驚,眼皮跳了一下又一下,差點沒慌到在他面前洩漏了心思。

  「這倒不是。」莫尋淡淡的撇撇唇。「我是想讓大家瞭解這一切只是場交易罷了,我沒有很可憐,沒有被冷落,沒有大家在外頭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原因,才導致赫連麒對我們母子倆的不聞不問,與其被說成我朗明月不受寵、風姿不再、舉止不知檢點,我寧可被冠上愛慕虛榮的罪名,就這樣。」

  金宿點點頭。「所以,你的結論就是,你不想當赫連麒的陪葬。」

  「對。」莫尋想也不想的便回道。

  「我又為何要答應你?」

  莫尋冷冷地看著他。「這不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嗎?提出個好條件然後跟我交易……否則,你為何來此?」

  陡地,金宿長手一伸摟住她的咽喉,把她一張美麗的臉給拉近——

  「朗明月,太聰明不是件好事呵。」

  「我的聰明不會威脅到你,以公子您的人格,相信不至於因此置小女子於死地才是吧?」

  金宿再次大笑,朗朗笑聲一直傳到房門外,連剛到門邊不遠處的無夢都聽見了,一道濃眉不由得輕蹙。

  這嗓音……真是該死的熟悉呵。

  無夢瞄了一眼守在門邊的幾個侍衛,一個是皇帝身邊的公公喬裝的,另外兩個是皇上的貼身侍衛,所以,錯不了,在屋裡的人正是金宿。

  一男一女共處一室,不讓任何人進入,金宿那小子還笑得這麼開心,兩人相處還超過半個時辰……朗明月究竟想幹什麼?難不成當個赫連夫人還不能滿足她,她還想入宮當娘娘嗎?

  無夢緊緊握住拳,青筋在他的額際若隱若現。

  他沒衝動的衝進去,反而轉身離開,看見一旁的何晉,他連招呼都懶得打,反倒是何晉把他給攔下了——

  「別惹我。」無夢咬著牙緊繃的道出三個字。

  「你知道屋裡的人是誰?」否則,無夢為何怒氣衝衝而來,卻又連進個門都不進便要走了?

  「不知道。」

  「無夢——」

  「別叫我!」無夢反手一揮,把何晉給震開,轉瞬間已消失在酒樓。

  就在這天深夜,朗明月在足足陣痛了兩個時辰之後,在黎明到來之前替赫連麒產下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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