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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墨菲 -【西疆伏虎王(四方霸主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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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35: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墨菲 - 西疆伏虎王(四方霸主之三)

他是妖魔會吃人嗎?!  
天殺的!他有架呢恐怖嗎?!  
自小就被傳聞他們四兄弟是魔頭轉世,  
打一出生還沒學會哭就被分送四地,  
這父皇不疼、娘親又死得早,  
宮裡的臣子和宮外的百姓又怕他怕得要死,  
他這一輩子還真是活得挺坎坷的……  
也還好嘛~至少那個小瘋子命運就比他悲慘多了……  
哼!全世界就她不怕他!  
直呼他的名諱也就算了,
還成天賴在他身上要他抱──  
該死的!她真的是他撿回來的小「垃圾」嗎?!  
原來「資源回收」之後的她,
可「正常」的像個名門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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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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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39:1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名慈目老人手執長木杖高站山峰頂端,面對層巒疊障、雄偉綿延的山勢,雙臂張開如翼,呈環抱之姿,口中唸唸有辭。

  時值清晨時分,千山翠微,雲氣如仙境般虛無縹緲,煙嵐氤氳漂漂瀠瀠,峻石嶙峋峭立,危石巖巖,山勢陡峻,瀰漫的山嵐與層層斷石巖片交構成一幅世間少有的壯闊美景。

  突地,山嵐風起雲湧,原本平和靜謐的景像有了波動。

  老人身後站著一名身著華服並且有著威嚴神情的中年男子,望著天邊詭變的異象,他有些緊張地上前一步,「敢問大師……」

  老人睜開雙眼,如豆般的眼珠子卻燦然有神,他轉過身面對男人,笑道:「皇上,風生水起、命運天數,您要問什麼?」

  被稱作皇上的男人正是某國的天子,身繫一國興盛衰榮大責,為了國家,他特地親自上山向這名在山間修行的智者請益。

  會走這一遭的原因是,前兩天他與朝臣們正在皇殿裡議事時,殿上忽然傳出陣陣異香,更令人詫異的是,空中忽然出現四顆顏色不同的光球,有炫麗的紅、光耀的金、冷燦的銀、還有詭異的紫。

  四顆光球在眾人面前旋繞急轉,見此異象,殿上的朝臣頓時個個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沒多久,四顆大如嬰兒拳握的光球像是有生命般,在大殿內轉繞了幾圈後,便在眾人面前分別向四處散開——

  只見這四道色彩炫麗的光芒如流星般,劃出一道道令人屏息的光帶。

  這時,忽有侍僕來報,他的四名妃子同時產子,頓時整個宮中皆因這一連串的異象而喧嘩不已,有人說是福象,有人說是災象。

  為了窺探天機,雖貴為九五之尊,皇帝仍不惜親身跋涉上山,向素有仙人之稱的仙山老人請教。

  「幾日前朝臣議事於大堂之上時,忽有陣陣異香傳來,接著便見四道光球在大堂正中央盤旋,隨後各向四周飛去,不見蹤影,而朕的四位妃子亦在此刻同時產子,請問大師,此異象是禍是福?」

  仙山老人拾起白長髯,微微笑道:「東臥龍、西伏虎、南鎮麟、北桓鷹,國家有一劫,災數已定,您國家的氣數本該將盡。」

  「什麼?」皇帝一聽,頓時大驚。

  「別急!」仙山老人一捻長鬚,接著道:「皇上您一生積福作德,感動上蒼,雖有災至,但幸有天星之助,鎮四方、保國土,您不須太過憂慮,您在南方征討叛賊的軍隊,將於近日內殲滅南方叛逆凱旋而歸,皇上,您真是個福德備具之人,您這四個皇子是來助您突破災劫的,您不用太過憂慮。」

  皇帝聞言,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老人這時又道:「老夫話還沒說完。」

  皇帝又恭敬地垂首請益,「請大師開示。」

  老人伸手掐指一算,道:「您的這四位夫人命格皆屬陰,您的四位皇子也在同一時辰出生,命格卻是盛陽,您必須盡快將四位皇子封王、賜與領地,分派至國家四處,鎮守國土四方,當能化險消劫。」

  「但是這樣不就要孩子自小便與娘親骨肉相離?」

  「不僅如此,在皇上您駕崩之前,這四位皇子也斷不能離開他們各自的領地,勢必得以他們的天命護著國家,方能保國家不滅。」

  「什麼……」皇帝一聽,腳步踉蹌地退了一步。

  這樣一來,他與這四位皇子此生必無法共聚一堂,享受天倫之樂……

  這四個才剛出世的孩子,自小就得離開父母身邊,又該是注定了如何孤獨一生的宿命?

  老人目露精光睨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緩緩道:「您是一國之尊,當知有國無家的道理,凡塵俗事本就難以圓滿,您得做出決定。」

  「是。」皇帝儘管貴為一國之主,但在有仙人之稱的仙山老人面前,皇帝斂下自己複雜的心緒,仍恭敬地垂首作揖。

  上山前,他本不抱著能遇見仙人的希望,山路崎嶇,轎子本就難行,於是他只好與隨從步行,沒想到突地一陣大霧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間,他如願見到了一身仙骨的老人,直覺告訴他,他此行已達成了目的。

  「好了,憂已明、惑已解,俗人之王,去吧。」

  「可是……這深山巒霧間,本王該如何回去?」皇帝一臉為難地問道。

  老人微微淡笑,「從來處來、去處去。」說完,便踏著大步離開,不再理會皇帝,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茫茫雲霧之間。皇帝最後莫名地便回到了宮中,除了皇帝自己之外,並沒有人知道他與仙山老人的談話內容,沒多久,南方果然傳來捷報,一切都如仙人所預料。

  過兩天,他便擬旨下詔賜封四位尚在襁褓中的皇子王位與領地——

  龍封臥龍王,賜予國土東面領地。

  虎封伏虎王,賜予國土西面領地。

  麟封鎮麟王,賜予國土南面領地。

  鷹封桓鷹王,賜予國土北面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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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39: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四魔轉世,皇帝式微,

  臥龍王傾、伏虎王侵、

  鎮麟王入、桓鷹王奪,

  天下蒼生,如入煉獄,

  惟有消魔,方得生機,

  皇帝斷情,分送四子,

  永世不見,保龍萬世。

  一身金袍的虎瞇起眼,冷冷地睨著桌案上他方才寫好的字,字款龍飛鳳舞、蒼勁有力,該屬上品,但他在心裡不斷地重複念每一個字,心情逐漸往下沉,一點高興之意也無。

  此首詩曲在國家的大街小巷裡流傳著,訴頌著地和其他未曾謀面的兄弟們,悲哀且不平的命運。

  須臾,他憤然起身,大掌狠狠往桌案上一拍,造成不小聲響。

  伏虎宮裡的侍從一聽到聲響,趕忙衝進了主子的書房。

  「王……」

  虎兩眼如虎狼般精銳,朝忠心護主的護衛們直直瞪去一眼,沉聲喝道:「滾出去!」

  「是!」護衛們立即恭敬地退了下去。

  在護衛們退盡之後,虎惱怒地將桌上寫好的字,狠狠地撕個粉碎,最後再將之踩成一團,丟到房裡遠遠的一角。

  這首傳遍大街小巷的詩歌,是什麼意思?

  意指他虎和其他的兄弟均是魔星轉世?

  他忿忿地站起身,魁梧高大的體形散發一股力與陽剛之美,如大力士般糾結賁起的肌肉,使他看來威武異常,而他眉宇間凝鎖的一股英氣與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卻令人不寒而慄。

  健壯的體格配上一張性格異常的臉龐,雖不似文人般的斯文俊逸,但深刻的五官有另一番性格的俊美。

  就在他盛怒之中,一身白衣的男子跨入房中,見一地碎紙,不禁挑挑眉。

  「怎麼了?」

  「襄崎,是你。」虎倏地旋身望向來人,慍怒的臉龐上雙眉緊蹙。

  襄崎是扶養虎長大的奶娘的親生兒子,兩人年紀相仿,自小一同嬉玩長大,更加上同喝一娘的奶水,儘管身份上算是主僕,但實際上兩人間的情誼,卻比他另外三個未曾謀面的兄弟還親。

  聽說虎的親生娘親「玉娘娘」,十幾年前已在皇宮裡因病往生,對於這名未曾謀面的母親,他沒有太多的感情,但是扶養他長大的襄嬤嬤往生時,他甚至比襄崎掉更多的淚,自此之後,他便未曾再掉過一滴淚。

  「怎麼了,發這麼大脾氣?」襄崎是整個國家西域的領地裡,惟一一名不畏懼伏虎王易怒脾氣的奇人。

  「哼!」虎冷哼一聲,衣擺一甩,逕自轉頭踱到一旁,為自己倒了杯香茗,仰首猛灌入喉。

  一般人面對虎此時怒火衝冠的模樣,怕不嚇掉了半條命,但襄崎只是矮下身子,隨手撿了碎紙中的兩張,稍微拼湊一下,心裡便有了譜。

  看來又是市井裡流傳的詩歌,惹惱了他們高高在上的伏虎王!

  「襄崎,盡快派人去查出究竟是誰造的謠,我要殺了他!」虎目露很光,冷冷地道。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不管!」虎忿忿地坐入椅中,大掌大力地敲在桌面上,他才剛放下的杯盅,全因他拍掌的力道而彈高,杯蓋與杯緣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襄崎睨了虎一眼,臉色表情未變。「這事定牽涉到許多人,很難將源頭查出。」

  「不管,查出一個便殺一個,查出一個便殺一雙,查出一百個,便全殺了!」虎恨恨地說,沉眸裡閃著熊熊怒火,卻又深邃地有如一頭受了傷的猛虎。

  襄崎搖搖頭,臉上凝著淡笑,斯文的他舉止優雅地落坐,刻意大大歎了口氣,什麼也沒再多說。知虎者,莫若襄崎。他明白虎此刻說得狠毒,但心裡絕對不是這麼想的。猶記得數年前母親過世時,儘管虎表面上冷酷、危險,但竟哭得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要傷心,這樣感性、多情的男人,又豈會做出狠毒的事來?

  相交多年,情比兄弟,虎這種面惡心善的個性,他豈會不知?

  襄崎此刻的靜默,讓虎有片刻被看穿心事的尷尬,這也是襄崎最讓他討厭的一點,他在自己面前,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而從小生活在別人異樣眼光中的他,深知別人看著他的眼神叫作——畏懼,他也自然地學會了,如何利用別人對自己的畏懼來保護自己。

  再板起臉,雖然早知是徒勞,虎依然瞇起眸子瞪向襄崎。「怎麼,你這是拒絕我了?」

  「怎敢?」襄崎話雖說得謙卑,但臉色卻無一點懼意,甚至半諷刺地道:「伏虎王的命令,小民怎敢不從?」

  「你!」虎豈會看不出襄崎的調侃,火氣更加深了一層。

  他討厭襄崎這樣喊他,他討厭襄崎喊他……王!

  「要查就查吧,聽過這詩歌的人最好全部抓到牢裡,唱過這首詩歌的人最好全部責啞,寫過這首詩歌的人最好全都砍掉手,當然,始作俑者一定得凌遲處死……」襄崎側頭想了想,又道:「不過這麼做,有一個相當現實的問題。」

  虎問著氣,瞪著他。「什麼問題?」

  「這樣一來,不就得把全國的人全都抓到牢裡來?我們的地牢有這麼大嗎?」

  「襄崎,你找死!」虎幾乎欲起身掐死他,十指力道之大,幾乎快將扶椅捏碎。

  「怎麼我說錯了?」襄崎一派悠閒地望著地憤怒的眸子。

  「你究竟想怎麼樣?」明知自己對襄崎下不了殺手,虎忿忿地坐回椅上,但蓄滿殺意的眼光狠狠地射向不怕虎鬚的襄崎。

  「不怎麼樣,只是想讓你瞭解,你派給了我一項不可能的任務。」襄崎聳聳肩,無所謂地道。

  望著幾乎快發狂的虎,襄崎實在不懂,這傢伙明明就沒這麼狠心,為什麼老要用嚇死人的臭臉來對人?不瞭解他的人,若是瞧見他這副閻王臉,早就被嚇掉了半條命。

  「辦不成事,是你無能!」虎冷哼道。配藥,舒活她的血脈,滋養她的腦部。」

  「呃……」多兒駭怕地望著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紅唇略略抖動。

  「她怕我。」虎沉聲道。

  襄崎拉開墾虎,輕歎口氣。「你這樣瞪著她瞧,笑都不笑,別說是多兒了,哪個人見了不怕?」

  眼看馬蹄就快落下,馬蹄下的人兒本能地驚慌尖叫:「啊……」

  「穩著點,電馳!」虎緊緊拉著韁繩,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馬頭偏轉了角度,才不致踩死了馬蹄下的人。

  「啊……啊……」受驚的人兒抱住頭不住地驚喊著。

  她望著頭頂上高騰的馬蹄時,心頭狠狠地揪緊,思緒被眼前的景致帶回到記憶中的某一個片段——

  有山賊……山賊來了……

  別殺人……財貨奪去便是……

  啊……

  別怕……娘在這兒……壞人不會傷害你……

  「壞人……壞人!」她不住地呼喊著。

  當馬蹄落下之時,僅僅與馬蹄下的人兒差不到一掌之距。

  葉家一家人趕到之時,眼前所見到的便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待一切危險解除之後,虎下了馬,立在一旁冷眼瞅著這名突然跑到他馬下尋死的冒失鬼。

  對方指著臉,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依這冒失鬼矮小的身形與蓬頭垢發、衣著骯髒的模樣來看,推斷是個乞丐。

  驚心動魄的一刻解除後,葉欣兒吊在喉頭的氣這才呼了出來,不禁驚嚷一聲:「多兒!」

 虎聞聲,冷冽的眸光像冰一般掃向葉家三人。

  葉父與葉母雖不知對方的真實身份,但見虎一身富貴人家的打扮,不禁客氣萬分地上前賠罪。「這位公子,不好意思,嚇著您了。」

  葉欣兒趕忙上前扶起趴在地上顫抖不停的葉多兒。

  但葉多兒仍然抱著頭,不住地驚喊:「啊……壞人……壞人……」

  「多兒,你還不快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沒命了!」葉欣兒一面氣憤地叨念著,一面拉著她。但葉多兒頑強地抵抗著,說什麼也不肯將手鬆開,整個人蜷躺在泥黃的土地上。

 虎冷著臉望著眼前的一切,嚴峻的臉龐令葉家一家人均不安地打著哆嗦,生怕對方要是追究起來,恐怕不是他們這蓬門敝戶能解決的了。

  葉欣兒情急之下,扯著她的頭髮,怒嚷道:「你還不快給我起來,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你!」

  「嗚……壞人……」葉多兒仍是頑強地蜷著身子,就算頭髮被扯痛,也不肯站起身來。

  「放開她!」一直沒出聲的虎終於出聲了,這小乞丐口口聲聲叫著「壞人」,讓他更加心煩。

  擬於對方強烈的氣勢,葉家一夥人不禁倒退了一步。

  葉父陪著笑、哈著腰。「這位公子……誤會一場,讓您受驚了,我們這就帶這瘋婆娘走。」

  「是、是,這就走、這就走。」葉母也陪著笑道。

  虎冷峻的眸光掃了眾人一眼,沉吟了片刻後,視線落在那名小乞兒身上。

  「她……是你們什麼人?」虎的語氣頓了下,威嚴的氣勢令葉家三人直打哆嗦。

  「這……」葉家三人相覷一眼,支支吾吾的答不出話來。

  虎冷冽陰沉的眸光再次掃向三人,葉家兩名女人一致躲到葉父身後。

  「別擠我。」葉父惱怒地咕噥一聲。

  葉母全身顫抖,牙關頻頻打顫。「欣兒她爹,你、你是男人……你去……去回答……」

  「爹……你是一家之主……」葉欣兒也趕緊聲援母親。

  為了在妻女面前保存一家之主顏面的葉父,只得硬著頭皮,抖著嗓音道:「她、她是我們家……呃……的女兒……」

  虎深沉的眸光未變,仍然冷峻地睨著全縮在一塊的一家子,見他們雖模樣純樸,卻親情濃厚,他的心頭忽地狠狠一揪,不知名的惆悵夾雜著憤怒一古腦地湧上心口,眼角因憤怒而閃過一絲危光。

  「她叫什麼名字?」虎睨著一身骯髒的小乞兒一眼,心底忽地有些微的羨慕起這名小乞兒來。她只不過是個瘋瘋癲癲的傻子,卻有親人如此關愛、擔心她的生死!

  葉父采不出對方的心意,但懾於對方逼人貴氣,科著嗓音回道:「她、她叫……多兒。」

  「多兒?」虎眉頭一蹙,眉宇間英氣十足。

  「是、是叫多兒……」已經努力撐到極限的葉父,雙腿幾乎都快軟了。

  「為什麼?」

  「呃……」葉父一愣,緊接著回過頭拉過妻子,氣急敗壞地嚷著:「你、你來回答,誰讓你沒事取了個怪名字。」

  葉母嚇得雙膝幾乎快承受不住,牙關打著顫,哪還能說什麼話。

  葉欣兒不得不代替母親回答:「這位公子……是這樣的啦,多兒不是我爹娘親生的骨肉,大約十幾年前,我爹娘在附近的林野間發現她,那時多兒一家人好似遇上盜匪搶奪財物,一家人……全死了,只剩下她……」

  葉父緊接著道:「是啦、是啦,所以就把她給帶回來養了,既然遇上了,總不能見死不救… …呃……女兒,你說是吧?」

  葉欣兒見父親此刻一臉善心大發的模樣,不禁悄悄在心裡頭猛翻白眼,真不曉得方才在家裡是誰直嚷著養了個賠錢貨!

  「所以這個多兒……是指多出來的……女兒。」葉父直哈著腰,一臉陪笑道。

  多出來的女兒?

  虎一聽,眉頭蹙得更深了,心思複雜地糾纏著,他將視線移向身上沾滿污泥的小乞兒。

  有那麼片刻,他甚至覺得他與她的身也有一點點的相似處!

  他遠在京裡的父王,若不是將他與其他三名兄弟也當成多出來的兒子,又為何會聽信怪力亂神之說,在四人輜褓之際便分送至四方國土,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名義上,他保全了仁君的名聲,免得萬世留下了虎毒食子的臭名!

  這期間,葉家三人都不敢妄動,甚至呼吸頻率都得小心控制,以免引起對方的不悅。

  虎陰騖的雙眸中,浮起一抹令人摸不出情緒的光芒,剎那間,一段不久前與襄崎的談話,瞬間飄入了他的腦海裡——

  要能不怕我的,除了你之外……恐怕只有失去心智的瘋子,才做得到!

  連自己也無法解釋,他伸手攫住這名喚多兒的髒丫頭的一隻手臂。

  多兒敵不過他的力道,小臉不禁轉過來面對著冷峻的男人。

  葉家人見狀,無不倒抽口氣,冷汗直流,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當虎正眼迎上多兒那雙水漾卻少了神采的大眼,心頭忽地震了一下

  從她的眼裡,他可以讀出害怕的訊息,卻不像是其他人將他當成魔物般那種駭意。

  「壞人……壞人……」葉多兒不斷地嚷著,又驚又駭地瞪著他。

  於是,他的心裡很快地作了項他很有可能後悔的決定——他飛快地伸手在她身上點下睡穴。

  葉多兒很快地失去了意識,整個人軟倒在他的懷裡。

  他抱起她嬌小的身子,發現她的體重輕得像只小羊,他略略皺眉後,便將她攬上了馬背,自己長腿一跨,也跟著上了馬。

  「喂,你、你要帶著多兒上哪去?」葉欣兒見狀,忍不住上前一步著急地嚷聲問道。

  虎挑起一道眉,凝目望著說話的葉欣兒半晌後,才開口冷冷地問道:「知不知道我是誰?」

  「不、不知……」被對方一瞪,葉欣兒險些嚇掉了半條魂。

  「西土霸王——伏虎王。」

  葉家二老一聽,雙腳立刻癱軟了,葉母甚至量厥了過去,葉欣兒則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堂堂伏虎王不好好待在他的皇宮裡,來農村做什麼?

  虎趁三人嚇飛魂魄之際,由懷裡挑起一錠沉甸甸的金元寶,將它丟到葉欣兒面前,以命令的口吻道:「她,我帶走了,金元寶,你們留下!」

  語畢,他便不再理會三人,手臂一扯韁繩,調轉馬頭,朝雄偉的伏虎宮馳去。

  葉欣兒一時間無法回過神,仍是呆呆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直至消逝……

  ******************

  當襄崎見到虎肩上扛著一名全身髒兮兮的小人兒時,向來冷靜的他不禁驚愕地瞪大了雙眼,更別提其他侍衛與宮娥們了。

  虎一路將她扛進了伏虎宮,卻不解自己的行為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正為該將這髒兮兮的人兒放在哪兒,而蹙眉凝思之際,襄崎一臉不可思議地往他走了過來。

  虎一瞥見襄崎的身影,立即轉頭往另一方向而去,他不願讓襄崎瞧見自己肩上扛著個女人的模樣,因為對於自己的行為,連他都無法解釋。

  「等等!」襄崎腳步飛快地擋住他的去路。

  「讓開。」 虎沉聲命令道。

  襄崎根本對於他的命令無動於衷,一雙眼只是好奇地猛往虎肩上那名不明人士的髒臉上瞧。

  虎只得再轉一個方向,隨意推開了某處廂房的門扉,見到了床,索性將肩上的女人往床上一丟。

  小乞兒打扮的人兒身形嬌小,再加上平躺時微微隆起的胸部,儘管小臉被黑炭給抹黑了,襄崎也立刻斷定此人必是個女人!

  「還活著嗎?」襄崎立刻挪步往床邊踱去,還未接近床邊,眼前即橫來虎一隻手臂,阻止了他的去路。

  襄崎眼裡凝著複雜的神采,打量似的望向虎,心想,這傢伙對這名小姑娘,佔有慾還挺強烈的!呵,這可有趣了!

  迎上襄崎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神,虎眉頭蹙得更緊了,他的心裡頓生一股被人看穿心事的不自在,薄唇一揚,威脅的話立即傾洩而出。

  「不准你這樣看我,再這樣看我,小心我挖出你那雙眼!」

  襄崎識相地收回視線,聳聳肩,但眼神裡卻不曾透露出駭泊之意。

  他伸出食指,輕輕地推開 虎擋在他胸前的臂膀,語氣平穩地道:「這是你今天的獵物?」

  虎一向有獨身入林狩獵的習慣,襄崎知道這也是虎惟一獨處且感到最舒適的時光,更是  

  他排遣心中鬱悶之氣的方法。

  「不是。」 虎不願多解釋。

  「那麼是打哪兒來的?」襄崎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之態。

  「買的。」虎簡單地道。

  「買的?」出乎意料的回答,令襄崎驚愕地睜大眼。

  這回虎反倒大方地回答襄崎的問題。「一錠金元寶買下的。」

  「什麼?她的家人就這麼輕易接受了這個價?」

  「沒得選擇。」虎凝視著他,雙手環胸,雙眸中閃著自負的光采。

  襄崎瞪了他一眼,心想,憑這惡霸且固執的伏虎王,別說人家當時沒得選擇,他相信對方在他一瞪之下,早就嚇掉了半條魂,哪裡還敢在他面前說個「不」字?

  「這姑娘總有個名字吧?」

  虎回想起葉家人形容她是……多出來的女兒!

  心頭沒來由地一緊,連他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給驚住。

  襄崎只顧著檢視床上的人兒,沒發現虎此刻的異樣。

  「沒名字嗎?」

  「多、兒。」虎深吸口氣,一字一字沉聲地道。

  「多兒?」這是什麼怪名字啊?

  襄崎也不再追問,索性踱到床邊檢視昏睡中的小人兒。

他翻開她的眼皮,看了一眼,立即明白她被點了穴,於是伸手替她解了。

  「呃……」烏漆抹黑的小臉上那雙大眼對上了襄崎,長而卷的眼睫眨了兩下,待視焦清楚後,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多兒不禁驚惶地失聲大叫:「啊……啊……壞人……壞人……」

  襄崎還沒發現多兒那與眾不同的異樣,試圖安撫她受驚的情緒。「別怕,姑娘,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多兒非但不領情,甚至對襄崎拳打腳踢,不停地呼嚷著:「不要啊……嗚嗚……壞人……壞人……」

  襄崎不禁皺起了眉,攫住多兒朝他揮來的一隻手臂,正經地望向一旁不動如山的虎。

  「喝,還挺悍的!」襄崎一臉興味道。

  「啊……壞人……壞人……欣……欣……救我……」多兒驚恐地叫嚷著,眼眸裡含著驚懼之色,說出來的話也不太順暢。

  「欣?」襄崎皺著眉。「欣是誰?」

  「養大她的姐姐。」

  「親姐姐?」

  「不。」虎深吸口氣,將葉家告訴他所有關於她身世的故事,簡單扼要地向襄崎解釋了一番。「她也真是可憐。」襄崎歎道。

  襄崎隱隱約約地覺得這名髒丫頭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但又不確定是不是因遭虎強行帶入伏虎宮,而受了驚嚇所致,於是也沒放在心上,直到——

  「呃……呃……呵呵……」多兒瘋瘋癲癲地又叫又笑,襄崎這才意識到多兒的「不正常」。

  他臉色忽地正經了幾分,皺眉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虎只回望了他一眼,表情冷漠,沒有答話。

  就在襄崎分神之際,多兒毫無預警地咬住襄崎那只攫住她手臂的大掌,襄崎雖吃疼,但更驚愕地瞪著她。

  終於,他發現她不同於一般人的眼神,如小動物般驚懼,更有著一層無辜。於是他騰出一手,再次將她點了穴。

  「她……」襄崎皺起眉,眼底出現難得的認真神情,望向虎。

  「瘋了。」

  「瘋了?」

  襄崎突然回想起先前曾與虎開過的玩笑話,還有虎的回答……

  他驚愕地站起身,踱向始終冷眼瞪著自己的虎,「先前,我以為你只是開開玩笑,沒想到你真找回一個『失去心智的瘋子』?」

  「巧合。」虎不願多答,生怕襄崎問得太多,因為有些問題連他捫心自問,都無法獲得一個答案。

  襄崎倒抽口氣,沒有立即接話,沉吟了半晌後才道:「請問咱們偉大的伏虎王,你打算拿她怎麼辦?」

  「別這樣叫我。」虎不悅地皺起眉。

  他一向最討厭與他一同長大的襄崎這樣喊他,對他而言,襄崎有時固然討厭,但卻是他惟一認定的親人。

  「好吧。」襄崎聳聳肩,歎道:「隨你了,不過你倒也說說,把人給帶回來之後,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一直思索不出答案。

  「你打算照顧她一輩子?」襄崎忽問道。

  虎因襄崎問出的問題而愣住,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騰。

  他沒作過這種打算,只是想將她帶在身邊罷了!

  襄崎深知虎的個性,心知對於她,他心裡想必也沒個底,於是也不再多加逼問。

  「算了,這事往後再說,眼下先派兩名宮娥來將她清洗一下,你看她髒的……」襄崎伸手正要撥去遮住多兒小臉的一撮亂髮,虎忽地出聲制止。

  「別碰她!」

  「呃?」

  襄崎有趣地凝著始終沉著一張臉的虎,伸出的手臂定在半空中。

  「別碰她?」襄崎好笑地挑高一道眉,心裡玩味著 虎的這句話。

  「哼!」虎有些尷尬地轉開臉,連他自己都覺莫名其妙,怎麼會突然嚷出「別碰她」這句話,活像他有多在乎似的。

  果然……襄崎收回了手,也看出了多兒在虎心中似乎有著不同的地位。

  「算了,把她扔出宮去!」不願讓人看出情緒的虎,心頭一煩躁,突地悶聲丟出這句,大掌一揮,就要轉身離開。

  「不行,這太浪費了!」襄崎當然看得出虎的口是心非,順勢找了個台階讓他下。

  「浪費?」

  「一錠金元寶買來的,怎麼可以說丟就丟?」

  「哼!」虎又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一錠金元寶,要是平常人家,可安安順順地過個三年五載了。」

  襄崎偷偷在心裡作了打算——他略懂岐黃之術,打算醫好她!

  沉吟了半晌,虎冷著臉,丟出了句:「隨你!」

  撂下話之後,虎便轉身離開。

  待他偉岸的身影消失後,襄崎幽幽歎了口氣,搖搖頭訥道:「虎啊龍虎,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表達情緒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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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4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襄崎的命令下,幾名宮娥合力將多兒身上的髒污洗淨,過程可謂艱辛,多兒像只駭怕沾水的小狗,不僅在澡盆裡又叫又嚷,甚至對領命來為她淨身的宮娥們又抓又咬。

  「小姐,求求你,安靜一點。」小圓一面努力洗著多兒那髒污且糾結的頭髮,一面哀求道。

  小圓是襄崎安排到多兒身邊伺候的貼身待女,儘管多兒的行為舉止與常人有很大的差異,但多兒畢竟是伏虎王親自帶回來的女人,宮娥們便不敢對她稍有不敬。

  「嗚……我要欣兒……」多兒一徑地哭嚷著。

  「真是糟糕。」小圓蹙眉歎道。

  「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另一名宮娥皺著眉道。

  「動作快點吧,襄公子吩咐了,打理完之後,找人去吩咐一聲,他很快便來。」另一名宮娥邊洗邊道。

  「唉,真不曉得王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天底下美人這麼多,偏偏對個髒丫頭有興趣。」另一 名宮娥忽道。

  「噓,小聲點。」小圓朝那名宮娥瞪去一眼。「你不要命了?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喔,對不住、對不住,一時口快。」那名宮娥猛道歉。

  「一時口快,小心腦袋也掉得怏。」小圓比了個殺頭的手勢,嚇得那名宮娥當場臉色丕變。

  「好了,別嚇她了,動作不快點,恐怕等會掉腦袋的,不只她一個。」另一名官娥出聲道,邊捲起袖子。

  ******************

  終於,宮娥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多兒打理好之後,已經有人先行去向襄崎呈報,於是襄崎很快地來到廂房。

  一進門,便見到一名皮膚白嫩、有著張瓜子臉的美人立在宮娥們中間,多兒直直地望著剛進門的襄崎,視線交接的剎那,襄崎以為多兒腦袋突然間恢復正常了。

  「多兒?」襄崎不敢置信地喃了一聲。

  「呃……啊……」穿戴打扮好的美人突然間皺起眉,不僅哼哼哈哈地嚷叫起來,更對才剛讓宮娥們努力穿在身上的綾羅綢緞又扯又揪,那好不容易替她穿好的衣物,一下子又歪了。

  「嘻嘻嘻!」襄崎驚訝地雙眼瞠大,打量似的眼光緊瞅著多兒,並且負手在多兒身邊繞了兩圈。

  「襄公子,你看這樣還行嗎?」小圓一臉擔憂地問道。

  「行、行。」襄崎大力讚賞著。「真沒想到這丫頭洗掉身上的髒污,竟然還是個美人。」

  多兒一雙眸子閃著疑惑的眼神望著襄崎,突然喊了聲:「爹……」

  看她這副癡懷的模樣,宮娥們無不偷偷掩嘴笑了。

  襄崎也不以話忤,只是淡淡地朝宮娥們道:「在我面前,你們可以放肆,但在伏虎王面前,可千萬別趁機笑話多兒,多兒可是他的寶呢。」

  「呃?」眾人一聽,皆面面相覷。

  每個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回事——為什麼權傾一方的伏虎王,偏偏對個腦筋不正常的瘋女情有獨鍾?

  「這、這是真的嗎?」小圓問出了大伙心中的疑惑。

  「是不是真的,日後便知。」襄崎臉上浮是自信滿滿的笑容。

  ******************

  襄崎將多兒安排在離虎寢宮不遠處的「福至樓」住下,接連下來的七日,他忙著替多兒扎針、配藥,以期改善多兒癡傻的狀態。

  經過了七日的調養,多兒癡傻的狀態依舊,但或許是因漸漸習慣了這陌生的環境,已經不較剛來時那般對任何人均充滿敵意。

  是日,虎正要出宮狩獵,襄崎趕在他出宮前攔住他,硬拉著地往福至樓走去。

  「究竟讓我看什麼?」虎不耐煩地問道。

  「你等會兒便知,急什麼。」

  兩人的身影才踏入門檻,虎便被眼前被宮娥們包圍住的一名長相端麗的女子給震懾住。

  多兒一頭秀髮如瀑,面色紅潤,正巧笑倩兮地讓小圓餵著桂圓湯,身上一襲月牙色的白緞綿袍,更加襯托她白裡透紅的水嫩肌膚,但讓虎看癡的,是她臉上那抹無天真無邪的笑靨。

  自小便看多了人們臉上畏懼的神情,他什麼時候看過人們在他面前如此開懷地笑……

  此刻,他心口有一股無形的氣流隱隱竄動,沉沉地倒抽一口氣,他瞇眼望著她,這一刻的震撼竟讓他的手心有些泛麻。

  「她……」虎怔住了,低喃了一聲。

  虎定睛一看,望住她那雙水靈大眼時,心中忽有些熟悉之感,他眉頭一蹙,立刻聯想起那名他日前帶回來的髒丫頭。

  「想不出她是誰吧!」襄崎一臉得意地道。

  心底隱隱知道她便是多兒,但外表上極大的改變,著實令他難以在短時間內接受這項事實。

  「多兒?」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伏虎王真是聰穎過人,此女正是多兒。」襄崎臉上掛著自信笑意。

  宮娥們見主子與襄崎雙雙來到,本欲依宮禮屈身請安,但虎隨手比了個「免」的手勢,逕自蹙著兩道濃眉往多兒的方向而去。

  他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為什麼眼前的多兒和他印象中的多兒竟然判若兩人?

  「你們先下去吧。」襄崎要官娥們全退下。

  「是。」宮娥們很快地領命退出廂房。

  虎滿心疑惑地在多兒面前跨了下來,雖然兩眸緊緊地盯著她如玉的容顏,嘴一張,卻是問向襄崎——

  「她……好了?」

  多兒也是瞠眼瞪著那張冷峻如閻王的臉龐,眸子蓄著水霧,身軀因害怕而不住地往後縮去。

  「不,瘋病哪那麼容易好?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只是先下針、配藥,舒活她的血脈,滋養她的腦部。」

  「呃……」多兒駭怕地望著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紅唇略略抖動。

  「她怕我。」虎沉聲道。

  襄崎拉開虎,輕歎口氣。「你這樣瞪著她瞧,笑都不笑,別說是多兒了,哪個人見了不怕?」

  虎不悅地瞪了襄崎一眼,「多話。」

  多兒這七日來大多與襄崎接觸,在她的心裡,襄崎與小圓是她能夠信賴的對象,於是,她求救似的望著襄崎,嘴裡含糊地嚷著:「怕……怕……」

  不知怎地,見多兒如此依賴襄崎,虎便滿心不是滋味,索性轉身跨出門檻。

  「喂,你上哪去?」

  虎側身,銳利的視線掃向兩人,他深吸了口氣後,緩緩沉聲道:「看來,失去心智的瘋子也怕我!」

  他重哼一聲,便轉頭離去。

  待虎的身影消失後,襄崎嘴角揚起淺淺的一抹弧度,伸手輕拍多兒嬌嫩的臉龐。

  多兒迷惑地張眼望著襄崎。

  「多兒別怕,剛剛那位長得好俊的哥哥是好人哪。」

  多兒臉上那雙水漾卻失靈氣的大眼,迷 地望著襄崎。

  襄崎拍拍多兒的頭,溫柔道:「乖,聽話,多兒要趕緊好起來,如果襄哥哥料得沒錯,多兒很快就要當王妃了……」



  ******************

  是夜,雷雨交加,濕沉沉的空氣容易令人心情低落。

  虎心情煩悶之際,招來了侍妾媛兒同寢;媛兒身材婀娜,可算是他最寵愛的侍妾。

  然而,不知怎地,他的腦海裡淨是多兒望著他時那畏懼的神情,她那雙泛著驚畏的眸子,很是惹他心煩。

  他躺在金色大床上,雙掌抵在腦下,身旁未著寸縷的媛兒側身依著他,眼裡泛著敬畏,定定地望著身旁的男人。

  雖然身邊的男人是人人畏懼的伏虎王,但打從見著伏虎王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夠資格讓她委身的男人,就是身為一方霸主的他。

  媛兒胸口微喘,白嫩的肌膚上香汗淋漓,方才雲雨之際,她發現了伏虎王心不在焉,卻猜不出是什麼事困擾著地,又不好開口相問。

  猶豫半天之後,她決定鼓起勇氣開口問:

  「王……您有心事?」一隻玉臂輕輕地在 虎的胸口撫摸。

  虎瞪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媛兒抿了抿唇,見他似乎沒有厲聲斥責她,於是又壯起膽子,續問道:「王……聽說您前幾日帶回了一名瘋女……」

  虎一聽見了「瘋女」二字,心頭猛地一緊,眉頭緊緊蹙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感受乍然滑過胸口。

  「王……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多事。」 虎煩躁地翻身下了床,不理會媛兒的嬌聲軟語。

  「王……」媛兒擔心地喚了一聲。

  聽說王兩日前帶回了一名瘋女,起先她不以為意,但緊接著幾日,聽見宮娥們談論著,關於那名瘋女入宮之後所受到的厚待,她的心頭不禁泛起隱憂。

  虎微微側身,眼角餘光掃了眉宇間浮是擔憂的媛兒一眼,沉吟了下,又轉身走向她,最後在床沿坐下。

  「媛兒,你……不怕我?」

  媛兒愣了一下,不知他究竟是何意。「媛兒……呃……」

  「說,你難道不像其他人一般怕我?」

  「媛兒……媛兒不怕。」媛兒低下頭,心虛地道。

  儘管深深仰慕著他,但她也是懼怕他的,無奈她僅是一名小小的歌妓,若是想要從他身上獲得富貴的生活,只得努力獲得他的寵愛。

  「你……」 虎回身望住她,正欲說些什麼之際,一名宮娥匆匆忙忙地衝進了寢宮裡。

  「大膽!」虎怒目瞪視,厲聲責備。

  「王……王請饒命……」宮娥懼駭地伏在地上。

  一旁的媛兒拉著絲被掩住自己的身子,也被虎這聲如雷的怒吼給震住,心頭猛地一緊。

  「哪宮的丫頭,竟敢直闖本王的寢宮?」

  嚇得發抖的宮娥正是多兒的貼身宮娥。

  「王……王請饒命……是襄公子……是多兒小姐……」

  一聽到襄崎和多兒的名字,正準備給這名不知禮數的宮娥降下青罰的虎立刻又道:「說清楚!」

  小圓伏在地上,既駭怕又恭敬地抖著身子道:「多兒……多兒小姐又瘋了……又哭又叫……所有人都沒辦法……」

  僅著底褲的虎一聽,不自覺地站起身,掩不住內心一股無來由的衝動,連忙問道:「襄崎呢?怎麼不去幫幫她?」

  一旁的媛兒驚訝地發現 虎臉上的那抹擔憂之色,心口涼了半截,陪待了兩年,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向冷峻的伏虎王,有如此擔心一個人的時候。

  此刻,她的心底除了驚訝,還有一股濃濃的嫉妒。

  「去請過襄公子了……可、可……」小圓抖著嗓音,猛吞口水,結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快說!」

  「襄、襄公子說……多兒小姐是王親自帶回來的,也得請王親自去……」小圓越說越害怕,一口氣哽在喉嚨,險些昏厥。

  「什麼?」 虎大怒,不知襄崎又在給他玩什麼花樣?

  「王……」媛兒駭怕地蜷到床角。

  小圓更是驚駭地伏在地上,不敢稍動。

  「哼!」沉吟了半晌,虎披上外袍,腳跟一轉,直往多兒所居住的福至樓前去……



  ******************

  「啊……欣兒……欣……」多兒頭髮凌亂地蜷縮在床角,不住地呼喊著,任何人只要一靠近她,她立即又推又娘,甚至張嘴咬人。

  「這可怎麼辦?」宮娥們個個面面相覷,愁眉苦臉。

「上、上前去抓住她。」一名宮娥抖著聲建議。

  「不要啦,我剛被咬了一口,手疼死了。」

  「那……怎麼辦?」

  其中一名宮娥緊張地哭了出來。「嗚……要是給王知道我們沒照顧好小姐,不掉腦袋才怪……」

  另一名宮娥也跟著緊張地哭出聲來。「哇……慘了、慘了……」

  「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虎冷著一張臉踏進了多兒的房間。

  「啊……王!」宮娥們一見虎,立即恭敬地屈膝請安。

  「起來,說清楚,怎麼回事?」虎不耐煩地皺緊眉頭,向宮娥們問話之際,眼神緊緊地瞅住牙床的方向,帳幔因風飄搖,他看不清裡頭的情況,心裡卻知道多兒在那兒。

  「啟稟王,多兒小姐……呃……」一名宮娥面有難色地支吾著,不敢當王的面說出「瘋」字。

  就在宮娥們支吾其辭之際,一道疾雷閃過,雷聲轟隆作響。

  「啊……欣兒……嗚……」多兒因響雷而受了驚,不停地嗚咽著。

  「廢物!」 虎心急,瞪了宮娥們一眼後,即往牙床的方向而去。

  「王……千萬不可。」宮娥們全跪了下來,三名宮娥緊張地抱住虎的一隻腳。

  「做什麼?」虎的嗓音比千年寒冰還冷。

  「王……呃…!多兒小姐……瘋了……剛才奴婢被咬了一口……您是千金之軀……要是傷了,那、那可不得了……」一名宮娥鼓起勇氣地道,全身抖得厲害,小臉漲得殷紅。

  虎腳一踢,將三名宮娥給逼退,價道:「都給我出去!」

  「王!」

  「都出去!」他怒喝一聲。

  「是……」宮娥們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心裡雖又駭又急,但仍領命退下。

  虎凜著氣、皺著兩道濃濃劍眉,抬起右手掀起因風翻飛的帳幔,一團小小的身影在床角蜷縮成一團,那雙蓄著淚水的汪汪大眼,正可憐兮兮又充滿敵意地瞪著掀開帳幔的男人。

  「過來。」虎朝她伸出手,但他俊臉上那冷峻的面容,卻令多兒駭怕地不敢靠近。

  「嗚……」多兒鼻頭縮了縮,紅唇緊緊抿著。

  又是一道迅雷劃過天際,戶外的強風呼呼作響,有如鬼哭神號。

  「啊……救命……救命……嗚嗚……」多兒一聽到雷響,立即以雙臂抱著頭尖聲驚叫,有如受了驚的小貓。

  見狀,虎長腳一跨,上了牙床,一把攫住多兒緊抱著頭的一隻手臂。

  他打算將她拉離床角,但她此刻全身似有一股蠻力,緊緊地圈住自己。

  「出來!」 虎沉聲命令。

  「呃……」多兒忽然鬆開了力道,一雙眸子順著那只抓住自己的大掌往上看去,迷 又驚懼的大眼神色複雜地望著虎。

  虎心頭忽地一怔,手上的力道也鬆開了,下一刻,又是一道響雷劃過天際,隆隆的雷聲嚇得多兒花容失色。

  「不要……放開我!」多兒驚吼道。

  她的眼神倏地澄明,神志像是恢復正常了般,瞪住了虎,說出來的話字字清晰。

  虎因她眼神的改變而怔住,就在他疏於防備之際,多兒不知哪來的力氣,忽地推開他,跳下了床。

  虎忙回過神,長臂立即扯住她一隻臂膀。「上哪去?」

  「啊……不……」多兒連聲驚叫著,住誰也看得出她此刻的恐懼。

  多兒此刻行為瘋癲,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態,卻又不像個失去心智的瘋子,虎完全被弄糊塗了。

  他長臂用力一攬,將她整個人往他拉近,但因多兒奮力地抵抗,他不得不將她整個人制伏在自己懷裡,並且將她摟得緊緊的。

  「你究竟是怎麼了?」他怒吼道。

  「壞人……壞人……別殺我娘……」多兒又叫又嚷,全身有著一股變力,虎非得將她整個人圈得緊緊的,才不至於讓她逃脫。

  聞言,虎終於瞭解,她自始至終將他當成了滅她全家的盜匪。

  「別怕,我不是壞人!」見她這副既駭怕又瘋癲的模樣,虎沒發現自己心底漾滿了一股不捨的情緒。

  他不禁猜想著,究竟要承受多大的驚嚇,才能讓人在頃刻間發瘋?

  她當時究竟目睹了什麼慘絕人寰的情況,才讓她完全失去了心智?

  就在他思念間,多兒忽他咬住了地摟著她的右掌。

  「你!」虎一吃痛,下意識地放開了她。

  多兒趁機逃離他的鉗制,虎飛快地上前再度扯住她。

  「別抓我……別抓我……」多兒驚駭地尖叫,雙臂不住地揮舞著。

  「你安靜下來!」虎沉聲吼著。

  「嗚……啊……」多兒依然不安地叫嚷著。

  虎心頭一急,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懂,想也不想便以他平時慣用的方式,直接命令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伏虎王,西方之王——虎,我現在命令你安靜下來!」

  「啊……啊……」多兒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充滿哀怨的眼神,控訴地緊瞅著眼前的男人。

  虎見她此刻這等模樣,簡直是氣餒極了,這是頭一次,有人不將他的權威當一回事。

  他不禁朗聲喚來宮娥們,「叫襄崎立刻過來!」

  「是。」宮娥們顫巍巍地領命而去。

  突然間,多兒嚶嚶啜泣出聲。

  虎莫名地心頭一緊,多兒掉下的淚珠,正好滴落在虎扯住她身子的手背上。

  虎怔怔地以另一手抹去了手背上晶瑩的淚珠,多兒幾乎是立刻又逃開他的鉗制。

  「別走。」

  「不要……」

  兩人雙雙倒在地上,慌亂間,多兒的前額一不小心撞到了花架的一角,她不禁吃疼地哀呼一聲。

  「啊……痛……」

  「天……你怎麼樣?」虎正欲拉起她時,沒想到被撞到的花架搖了兩下,上頭所置的一隻古董花瓶應聲倒下,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多兒的頭顱上,緊接著,花瓶又滾到地上,碎了一地。

  而多兒原本扭動不停的身子也靜止了。

  「老天……」虎立刻扶起她,一手扶著她的頭,濕濕黏黏的液體沾滿了他的手,他這才發現手上沾滿了鮮血……

  門扉伊呀一聲被人由外頭推開,踏進廂房的人正是襄崎,他驚訝地瞪著滿室的凌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襄崎訝聲道。

  「還不快過來幫忙!」 虎怒吼一聲。

  襄崎見到了虎被鮮血染紅的手掌,驚了一下,忙蹲下身子,臉上原本嬉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

  「快,將她抱到床上。」

  虎將她抱到床上之後,襄崎立即命人去取來他的藥箱。

  「現在才肯出現?」虎瞪著姍姍來遲的襄崎,怒道。

  「人可不是我帶回來的。」襄崎回望了他一眼,手裡雖忙著,但語氣卻冷淡,表明了欲撇清責任的態度。

  「你……」他氣結地瞪了他一眼,索性回頭望著多兒。

  虎瞪著躺在床上的多兒,她蒼白的臉龐令他胸口莫名地緊揪著。

  忽地,他幽幽地開口問向襄崎,話音裡有著連自己都陌生的擔心。

  「她……會不會有事?」

  「都傷成這樣,怎麼會沒事?」襄崎的語氣裡有著怪罪的意味。

  虎的心裡自責著,他想若是自己方才沒有粗魯地拉著她,或許她就不會不慎撞到了花架。

  「她……會死?」虎怔怔地望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心頭抑鬱低沉,心緒紛亂不堪。

  襄崎手裡在忙,卻扔抽空抬頭睨了 虎一眼。「你先出去吧,在這裡礙手礙腳,什麼忙都幫不上。」

  虎腳步未動,「告訴我……她……能活嗎?」他嗓音低啞,心頭像被大石壓著般沉重。

  襄崎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並未答話。

  虎望著襄崎那頗含深意的眼眸,沉吟了片刻,任心頭那抹莫名的抑鬱情緒糾結。他深吸口氣後,冷著臉踏出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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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40: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經過了連夜的搶救,多兒的傷勢算是穩了下來,但仍昏迷不醒。

  昨夜的疾雷驟雨也停了下來,但雲霧並未退去,灰濛濛的天空陰沉地令人心情低郁。

  靜靜躺在牙床上的多兒,額上裡著層層白布,右額的白布上有塊紅色血漬。

  守在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宮娥,隱約聽見門扉伊呀一聲被人推開,忙驚醒。

  「誰?」

  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踏進了廂房,宮娥忙將燭台捧在手心,想看個仔細, 虎那張威嚴的臉登時出現在宮娥面前。

  「王!」宮娥大驚,立刻屈膝行禮。

  虎冷冷睨了她一眼,再轉眸望向床的方向,冷聲吩咐:「下去。」

  「但襄公子吩咐……」宮娥驚嚇之餘,面有難色。

  「什麼時候,這伏虎宮裡,本王的話倒比襄崎的話份量還輕了?」虎不悅地皺起眉,嗓音冷冽地令人心悸。

  「奴、奴婢不敢……」

  「還不下去!」 虎沉聲冷道。

  「是、是,奴婢道命。」照料多兒的宮娥應了一聲之後,隨即退了下去。

  看護的宮娥退下後, 虎抬手撩開了帳幔。

  多兒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蛋上,有幾道因瓷瓶碎裂而割傷的傷痕,微腫的面頰上有幾處瘀青。

  虎掌來了燭光,在床沿坐下,他怔怔地望著她的面容出神,不知不覺地伸出了手撫上她面  

  頰的傷口,胸口有股淡淡的悒鬱。

  多兒不安地皺起眉,睡夢中偶有含糊不清的囈語。

  輕輕地撫著多兒臉上的傷,虎此刻的心緒糾結難平,胸口漾滿了無法控制的紛亂之感,甚至有一絲……愧疚。

  「醒來吧……」他喃喃地對著多兒道。

  雖然明知正昏迷中的她,極有可能什麼都聽不見,就算聽見了,失去心智的她,可能也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或許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一反往常的冷淡態度,能夠在她面前稍稍顯露擔心之色的主因。

  他檢視她臉上、額上的傷,發現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他才完全地放下心來。

  沉吟了片刻,虎不免為自己莫名的衝動莞爾一笑,他搖搖頭,正要起身離開之際,床上的人兒發出了囈語。

  「救我……救我……」多兒閉眼皺眉地喊著,雙手胡亂地揮舞著,小臉上佈滿了驚懼之色,額頭更是泛滿了汗珠。

  虎想也不想,直覺地握住了她揮舞的雙手。

  小手一沾上他伸來的大掌,便緊緊地握住不放,眉宇間似是找到了令人安心的東西,而稍稍疏展開來。

  除了奶娘之外,被其他人如此緊緊握著手掌,是虎頭一次的經驗,就連他那些侍妾們也不曾如此做過。

  奇異的暖流與被需要感霎時以排山倒海之勢,向他襲來,這一刻,他竟被她這無意識的動作而震顫!

  他像被燙到般急忙抽回了手,身子不自然地彈開數寸,沉著眸子驚懼地瞪著床上的人兒。

  頃刻間,多兒又沉沉地昏睡了過去,眉宇卻仍緊蹙著。

  虎怔怔地望著多兒熟睡的面容,心底一陣翻騰,他竟有些慌了。

  急於逃開似的,虎轉頭就走,人才來到門邊,床上的多兒又發出了囈語,那像是一道無形的強大力量,拉住了虎急欲離開的腳步,他猶豫了半刻,便腳跟一轉,回到了多兒的床側。

  「唔唔……」多兒緊閉的雙眸突然間湧出了淚珠,並且啼哭出聲。

  下意識地,虎在她床沿坐下,深吸口氣後,緩緩地伸出手替她抹去了熱淚,當晶瑩的淚滴滾動在他的指尖上時,他只覺心口沉沉、熱熱的,無法言喻的一股衝動流竄在胸口。

  「別哭,有我陪你。」虎出聲安慰,並且騰出一手撫上她汗濕的額際,溫柔地替她擦拭。

  「唔……」多兒臉上那原本緊皺的眉心鬆開了幾分。

  「別怕,有我在這……」

  多兒的手不知何時再次搭上了他的大掌,緊緊地握著,似是永遠都不打算放開。

  夢裡,她聽到馬蹄雜杳與眾人尖聲叫嚷,她好害怕!

  鮮紅的血液像永遠流不盡似的,將原本青翠的草地染紅了,馬車上的貨物全滾了一地,刀劍相擊的聲響令她膽顫心驚,記憶中,她以手掩起耳朵,不願去聽、不願去看!

  別怕,娘在這裡……

  啊……別殺我的相公……

  女兒啊……躲在娘的懷裡,快閉起眼睛,娘替你搞住耳朵,很快就沒事了……

  承受著多兒緊握自己手掌的力量,虎只覺心口間的迷惘更沉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情緒變化時,多兒突然緩緩地睜開了眼,兩人就著搖曳的燭火互相  凝望了半晌,直到多兒迷離地眨眨眼。

  「你醒了!」 驚道,猛然抽回手瞪著她。

  她怎麼可以在他獨自面對自己內心最真誠的情緒時醒來?他不禁擔心……她是否看見了他的軟弱?

  「我……」多兒喉頭乾澀地發出一個單音。

  她好似做了一場好長的夢,夢裡的場景大多是黑暗的,而且有好多人來來去去,但卻因為暗沉的光線而看不真切;有的時候,她可以看見來人大略的容貌,卻始終像是隔著一層紗,感覺既遙遠又不可捉摸。

  但這一次,她像是被一股強大的洪水沖擊著,當她在洪流裡載浮載沉時,有一雙大掌將她帶回了安全的岸邊。

  她好想看清那雙大掌的主人,究竟是誰在她痛苦的時候,輕輕地撫摸她漲疼的額際,適時地給了她力量?

  她不想再錯過那人的容貌,於是,她努力地睜開眼,想看清這雙溫柔大掌的主人是誰……

  此時,虎背著光,身影因光影的角度而造成放大效果,在她眼裡他就像是一個巨人般。

  她愣了愣,待視焦定了之後,虎那張威凜萬分的俊容,清楚地呈現在她的眼前……

  他是誰?好漂亮的男人!

  她淺淺地倒抽一口氣,水漾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眼前這名陌生男子。

  「你……」虎壓下不悅的情緒,正準備板起臉孔時,突然注意到多兒眼神的不同。

  「呃……」多兒眨眨眼,額上的疼痛來襲,令她不得不低下頭枕在自己雙手間,以減輕疼痛。

  「多兒……」虎低喚了一聲,雖然見她如此痛苦,但他卻無法敞開心懷上前安撫,於是他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好痛……」多兒抱著頭,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令她抬不起頭來。

  沒多久,豆大的淚珠兒由她的眼眶裡滾了下來,下意識地,她騰出一手抹去臉上滑落的淚珠。

  如此簡單的動作卻讓虎驚呆了,因為他曾聽照顧她的宮娥們說,她癡傻的程度就連用完膳,嘴角的菜漬都得讓人替她擦拭,而她現在居然懂得抬手拭淚?

  「多兒……」他終於忍耐不住,上前攫住她一隻手臂,緊張兮兮地瞪著她,「多兒,你……  你正常了?」

  「呃?」多兒望著他,一股委屈由心中生起,她索性整個人往虎的懷裡靠去,讓眼淚盡情地滑下臉龐。

  被撲個滿懷的 虎頓時愣在原處,這是他前所未有的經驗,他雖有數名侍妾,但哪一個敢如此放開心懷地撲到他的懷裡依賴著地?

  他不禁皺起眉心,手足無措地瞪著正在自己懷裡嚎啕大哭的小女人,心底似有一處不為人所碰觸過的角落,正悄悄地滑過一絲暖流。

  「嗚……呃……咳咳……」或許是因為哭得太過用力,多兒咳了兩聲。

  突地,體內有一股柔軟的因子作祟,讓他做出了替人拍背順氣這等莫名其妙的動作。

  「多兒……」他輕喚。

  「多兒……多兒是誰?」多兒歇了哭啼,淚眼濛濛地抬頭問向暫時讓她權充枕頭的男人。

  多兒的嗓音雖柔滑稚嫩,卻比從前少了令人發噱的瘋癲。

  虎注意到了她的變化,急忙問道:「你忘了嗎?你就是多兒?」

  話才問出口,虎立刻後悔了,她原本就腦筋不太正常,他能期望她記住什麼?

  她下意識地撲向虎,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小臉埋在他寬闊的胸懷裡尋求慰借。

  不擅與人接觸的虎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怔住,他倒抽口氣,沉眸望著胸前的小小頭顱,雙手卻不知該擺在哪裡才好。

  小小的身子因駭怕而在他懷裡抖動著,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他胸襟前的衣服,這一刻,虎胸口湧起了萬般陌生的情緒,他原本想推開她,但心底另一層不知名的情緒,卻讓他就這樣任她摟著自己。

  「多兒……」他沉喚了一聲。

  多兒依偎在地寬闊的胸前不停地微微抽動,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裳不放。

  「我……我是多兒?」她可憐兮兮地柔聲道。

  無法自主地,虎心裡生起了愛憐之心,他不禁伸手環住了她。「是,你就叫多兒。」

  「唔……多、兒……」多兒將小臉埋在地寬闊的懷裡,先呢喃了一聲之後,慢慢咀嚼著這個對她而言,有點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名字。

  「是,你就是多兒。」

  「唔……我是多兒……」她喃喃地重複念著,像是要將這個名字給深深地印到心坎裡似的。

  「嗯。」

  多兒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抬頭望住虎,眼淚不斷地掉出眼眶,水汪汪的一雙大眼像極了無辜的小狗。

  「我是多兒……那、那你呢?」她原本想喊他,卻不知該怎麼喊他。

  「我?」虎被她的問題給愣住。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需要自我介紹的情況,整個  

  國裡,哪一個平民百姓不是一見他眉宇間的特殊砂痣,就認出了他非凡的身份?

  「嗯?」多兒傻傻地笑了,那純真無邪的笑容,像一道滋味甜美的瓊漿,讓人飲了一口之後,便順著喉頭一路甜到胸裡、腹裡……

  「我……我是西土的王……」

  「唔?」多兒像是有聽沒有懂似的皺起了柳眉。

  虎見狀,又忍不住軟了心窩,下意識地手臂一絕,將懷裡的她圈得更緊。

  「別管了,總之我叫虎。」他無奈地微微牽動唇角。

  「虎……」多兒甜滋滋地喊著他的名,膩在他的懷裡咯咯笑個不停,銀鈴般的笑聲像春風,輕輕蕩進了虎的心房。

  「嗯。」

  「虎好好喔……嗚!」不知怎地,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一下子又決堤了。

  「好?」

  他不解,他做了什麼好事讓她這麼高興?瞧她一副完全信賴且依賴自己的模樣,他發現她真是容易滿足,相對於她的天真無知,此時他的心裡倒是有一點點的羨慕。

  「嗚……多兒好喜歡、好喜歡虎……」她將自己往他的懷裡偎得更深,尋求更多的安慰,眼淚掉個不停。「多兒最喜歡跟虎抱抱,別……嗚……虎永遠都別離開多兒啊……」

  她左一聲虎、右一聲虎,令他聽得好不習慣,因為不曾有人當他的面直接喊他的名諱。

  「多兒,別喊我虎,你該和其他人一樣,喊我王!」

  「唔?為什麼?」她淚眼汪汪地喃道。

  「這……」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和別人一樣?王?」

  虎發現他雖不喜歡她直喊自己的名語,卻更不喜歡聽她同一般人一樣稱他為王。

  複雜的情緒在心裡糾結,歎了口氣,他道:「算了,隨你吧。」

  他想她的心智不同於一般人,也不想硬是用世俗的枷鎖套在她身上,況且此刻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於是就隨她去吧。

  就在此刻,房門被人由外打開。

  當襄崎進門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倒抽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高高在上、老是擺著一張冷面孔的伏虎王,什麼時候  

  這麼有人味了?

  一見有人來到,虎立刻像燙到手般抽回手,並且推開懷裡嚶嚶啜泣的多兒,臉色乍青乍白地瞪著正用一種令他極為不舒服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的襄崎。

  「呃……」襄崎調笑地望著虎,話才剛出口,就被虎截斷。

  「想要活命,就閉上嘴!」虎擺出了難看至極的臉色。

  撂下狠話後,他便如狂風一般掃出門外。

  望著虎消失的方向,襄崎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唉,虎啊虎……」

  多兒噙著眼淚,困惑地望著眼前的襄崎。哭得正盡興的時候被虎推開,她心裡委屈極了。

  她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他突然拋下她走了?

  「多兒,讓我看看。」襄崎輕歎口氣後,轉身走向一臉淚痕的多兒,正打算伸手觸摸她的額頭,卻被她先一步躲了開去。

  「多兒?」

  多兒一臉戒備地瞪著地,向後挪了挪身子,不安地問道:「你、你是誰?」

  「多兒?」襄崎吃驚地望著她,因她說出來的話字字清晰,眼神少了迷離渙散,卻多了一份神采。多兒不安地望著地,眼神不時偷瞄向方才 虎消失的方向,期待那令她安心的身影能夠突然回來。

  「多兒,讓我看看。」襄崎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腳一跨,來到她的身邊。

  「不……不要!」多兒努力推拒著他的靠近。

  襄崎注意到多兒的不同,她的眼神、她說話的態度,全都不一樣了,眼下急著替她診察,於是無視於她的抗拒,上前制住她因抗拒而胡亂揮舞的小手。

  「多兒,你忘了我嗎?我是每天替你扎針、餵藥的襄哥哥呀。」

  「走開……你究竟是誰……我……我……」多兒駭怕地胡亂喊叫。

  襄哥哥?

  這個名字在她小小的腦袋裡,好似喚起了一點記憶——

  不痛、不痛……扎幾針才會好,多兒要乖……

  乖,喝完藥,襄哥哥等會給你雪花糖吃……

  「別亂動,聽話!」說話的同時,襄崎騰出一手掀開她的眼皮仔細觀察。

  原本躁動不安的多兒因襄崎的碰觸,而突然安靜了下來,不知怎地,她對於這樣的碰觸感覺好熟悉,也很安心。

  「多兒,你……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呃……」多兒愣愣地發出一個單音,努力地在記憶中找尋一抹既模糊卻又熟悉的影像。

  襄崎興奮地撫著她額上的傷,像是說給她聽,卻又像是自言自語般道:「看來真是造化弄人,原本以為你額上這個傷會讓你更癡呆,沒想到你反倒正常了,真是因禍得福。」

  因在腦海中抓不住任何一個具體影像,多兒痛苦地皺著眉,額頭上那道傷,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嗚……呃……」多兒不禁雙手緊抱著頭顱,腦海中許多片段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

  「多兒,你怎麼了?」襄崎見她痛苦地抱著頭,關心地問道。

  「好痛……」她嗚咽一聲,身子輕輕地顫動。

  多兒,過來吃飯……

  不要!快過來,那邊危險……

  賠錢貨……

  「啊……」多兒痛苦地指著耳朵,哀哀嘶叫,並且用力地搖頭,像是努力地要摒除掉什麼記憶似的。

  她的小小腦袋瓜裡充斥著好幾個人的聲音,有男有女,有慈祥的體貼、也有嚴厲的斥責。

  「多兒、多兒,你還好吧?」襄崎雙手搭著她的肩,試圖穩定她的情緒。

  別怕,我不是壞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西方之王——虎,我現在命令你安靜下來!

  虎?他是誰?

  「啊!」多兒忽地大叫一聲,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她猛力推開襄崎,小小的身子往方才虎消失的方向奔去。

  「多兒!」襄崎大叫一聲。「你要上哪去?」

  「找虎……找…………虎……」多兒只是一徑地往外衝,嘴裡不清地喃著。

  「回來!」襄崎立刻跟著她奔了過去。

  「呃……」

  或許已經耗盡了體力,也或許是頭傷未癒,多兒小小的身影就在跨出房門的那一剎,在襄崎的面前緩緩軟倒。

  別哭,有我陪你……

  別怕,有我在這……

  為什麼?為什麼那人丟下她走了?

  「多兒!」襄崎立刻奔了過去,將倒在地上的多兒扶起。

  多兒半躺在襄崎的腿上,緊閉著雙眼,臉色泛白,心裡有抹人影深深駐留,嘴裡不禁喃喃念著那人的名字。「王……虎……」

  「多兒?」襄崎立刻再次掀開她的眼皮檢視,發現她似乎已經暈了過去。

  「虎……虎……」

  「什麼?」襄崎注意到她的小嘴不停地喃著什麼,側耳仔細一聽,發現她嘴裡喃喃念著的,居然是……虎?

  她怎麼知道伏虎王的名字?

  「呵,這可鮮了!」襄崎驚奇地望著似乎已經失去意識的多兒,驚訝過後卻沉沉地笑了。

  以她先前癡傻的狀況,她居然什麼都不記得,就只記得虎?

  呵,這可有趣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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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41: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多兒似乎真的正常了!

  那日多兒又昏厥之後,發了幾日高燒,所幸用過了襄崎精心調配的藥物,又過了幾日,她的情況便漸漸改善,雖然腦筋比起正常人還嫌遲鈍、單純了些,但已不復往昔那癡傻的模樣。

  「小姐,趁熱喝口粥,這是最後一口了。」小圓耐心地用湯匙將熱騰騰的粥由碗裡目了一匙,送到多兒面前。

  只見多兒笑望著小圓一會兒,接著乖乖地張嘴讓小圓餵下。

  「好不好吃?」小圓笑著問道。

  她這主子不瘋癲、癡傻的時候,還真是可愛!

  原本,她以為她是倒了大霉,才被總管派來伺候這麼一個腦筋不正常的小姐,沒想到除了早先她神經不太正常的時候,後來也是很好伺候的。

  而聽其他姐妹說,媛兒小姐的差是最難當的,不僅規矩多,又得會看臉色,哪像多兒小姐這般親切,活像是自家姐妹似的。

  多兒點點頭,滿足地笑開了顏。

  「虎…… 虎……」多兒拍著手,大聲叫嚷著。

  「噓,別這麼大聲。」小圓緊張地將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靜下來。

  這個多兒小姐雖然看起來是正常了不少,但惟一的麻煩就是:三不五時吵著要「 虎」,天哪,虎可是伏虎王的名諱,哪能讓她這樣大呼小叫的?

  「唔,虎在哪?」多兒先前笑彎的眉、眼,隨即垮了下來。她真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搞的,都不准她叫虎。

  「小姐,我已經告訴你很多次了,你不能直接喊咱們伏虎王的名諱,小心要掉腦袋的。」小圓一再告誡。

  「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就和孩子不能直接喊他爹、娘名字的道理是一樣的。」

  「可……」多兒的小臉全揪成一團,囁嚅道:「可我不知道,我又沒有爹娘……」

  「喔!」小圓真是急死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才好。

  「小圓,你帶我去找虎好不好?」多兒忽地握著小圓的手,真誠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活像只乞憐的小狗。

  「不、不、不。」小圓趕緊將視線轉了個方向。「拜託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拜託嘛,多兒想見他……」

  小圓怕麻煩,趕緊抽離被多兒握住的手,收起了碗筷後,像火燒屁股似地急著離開。

  「小姐,你慢慢休息,我先下去忙了。」說著,她便飛也似的逃開了。

  「小圓、小圓……」多兒望著小圓奔離的身影,心裡納悶的不得了。

  為什麼她始終見不著那名叫虎的人?

  她真的好想見他,在夢裡,他好溫柔,給了她好多好多的依靠與安慰,尤其是他那雙大掌覆在她額頭上時的溫度,令她感到無比的安心,她真的好想再見見他!

  就在多兒陷落在自己的思緒時,襄崎愉快地進了房門。

  「多兒妹妹,今日身體還好嗎?」

  「襄哥哥。」多兒見了來人,輕喚了一聲。

  多兒已漸漸熟悉這名自稱是襄哥哥的人,雖然襄哥哥待她也是親切溫柔,但她心裡仍是不由自主地牽繫著,夢裡那名有著一身強勁氣魄,卻又不失溫柔的男人。

  襄崎看著她溫純可人的模樣,心裡為自己的醫術感到驕傲極了。

  「怎麼了?」襄崎發現了多兒眉間的一抹愁色。

  這小妮子心中毫無城府,所有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虎……小圓不讓多兒找 虎,也不准多兒喊虎……」

  「虎?」襄崎笑了笑,逕自拉了張椅子到她面前坐下。「告訴襄哥哥,你為什麼要找虎?」

  「我……」多兒愣了愣,卻不知該怎麼回答,只知道自己真的好想見到那名自稱 虎的人。

  事實上,從上回被襄崎撞見了他讓多兒撲在身上哭個不停之後,虎便避著不見面。

「多兒真那麼想見虎?」

  「嗯。」多兒大力地點點頭,臉上不禁泛起了兩朵紅暈。

  望著多兒小小臉蛋上的明顯變化,襄崎在心裡作了個決定。

  「好吧,今天晚上襄哥哥就帶你去找虎,不過你得聽話喔。」

  「嗯!」多兒一聽,高興的不得了,頭點得更凶了。

  ******************

  雖說多兒腦袋不似先前癡傻,但畢竟離正常人的心智還有一大段距離,要她瞭解信守承諾的意義,簡直是天方夜譚。

  襄崎前腳才走,多兒後腳立刻跟了出去,前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她已經將襄崎給跟丟了,她迷迷惘惘地望著四周陌生的景象,心裡頭惶惶不安。

  多兒眼角噙著淚水,既心慌又駭怕地穿過兩個迴廊,來到一處造景別緻的花園,直到腳底傳來一陣刺痛,她才發現自己正踩在尖銳的碎石上,而原本套在自己左腳上的繡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好痛。」她輕喃一聲,想也不想像一屁股坐在旁邊造景用的圖石上,將疼痛的左腳抬至右腿上以方便揉搓,她這才發現尖石已經將她腳底的皮膚,劃出了數道大小不一的傷口。

  她皺皺眉,正愁著不知該如何最好時,一道尖銳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

  「哎呀,這是誰呀?這麼沒家教!」

  另一名女音接著道:「真是的,這是哪宮哪院的丫環,居然敢在媛主子的花園裡脫了鞋揉腳,裙子還撩得這麼高,不怕媛主子責罰!」

  兩名過路的女婢見了多兒撩裙抬腿檢視傷口的不雅模樣,均是一臉訝異。

  心思單純的多兒哪裡聽得出來,兩名女婢語氣裡的諷刺意味,她只知道終於有人可以幫她了。她衝著兩人甜甜一笑,喊了聲:「姐姐。」

  兩名女婢立刻由她過分單純的笑容中,看出了她那與常人不同的特質,兩人相覷一眼,須臾,便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呵呵,原來是個傻子!」

  多兒輕皺眉頭望著笑個不停的兩人,不懂她們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笑聲方止,兩名女婢相覷了一眼,兩人便已明白了彼此心裡想捉弄人的心思。

  方臉的女婢率先踱到多兒身邊,假裝親切地彎身看了看多兒左腳上沾滿了塵土的傷口。

  「喂,你從哪來的?叫什麼名字?」

  「呃?」多兒先是被她突然靠近的臉蛋嚇了一跳,愣了半晌後才支支吾吾地回道:「多兒……」

  「從哪來的啊?」另一名身形較瘦小的丫環也靠了過來。

  「呃……」多兒皺著眉不知該怎麼回答。

  「不會傻到連自己從哪裡蹦出來的都不知道吧?」方臉的丫環刻意揚高音量,雙眼瞠大地望著驚慌失措的多兒。

  「呃……」多兒不禁深吸了口氣,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呵呵,真是傻的呢!」身形較瘦小的丫環提袖抿嘴輕笑。

  腳底疼得不得了的多兒,終於忍不住蹙起眉頭,一臉哀求地道:「多兒……多兒的鞋不見了,腳好疼……」

  「耶?」方臉的丫環再次故作驚訝。「鞋不見了?」

  「丟哪啦?」另一名丫環問道。

  「多……多兒不知道。」多兒委屈地低首搖頭,努力地想著她究竟將鞋遺落在何處。

  身形瘦小的丫環臉上浮起一抹狡獪地好笑,和同伴互覷一道眼神後便道:「啊,對了,方才經過池畔那兒,好像有一隻鞋呢。」

  方臉的丫環以眼角餘光瞄了一眼多兒右腳的鞋,故作不經心道:「對啊,好像是……白色的繡鞋。」

  「是你的吧,傻姑娘?」

  聽見對方喊自己「傻姑娘」,多兒本能地將眉心皺得更緊了,她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說她傻?雖然大家都沒有正面對她說,但除了襄哥哥和小圓之外,她經常聽見其他人背對著她偷偷談論著。

  「傻」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不過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還是趕緊拾回鞋要緊,於是她愣愣地望著兩名丫環,模樣有些呆愣地問道:「姐姐看見多兒的鞋了嗎?」

  「是啊。」兩名丫環不約而同地出聲,彼此眼底有著惡作劇的興奮光彩。

  「在、在哪?」

  「不就在那兒。」方臉的丫環抬手往蓮池畔隨意一比。

  多兒管不了腳上的傷,皺著眉、忍著痛,一跛一跛地往池畔走去,心裡還納悶著方纔她有經過池畔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望著多兒行走時顛簸的滑稽姿勢,兩名丫環在她身後笑得人仰馬翻。

  「你看看走路像旱鴨子似的,醜死了,呵呵!」

  「就是,等會兒將她騙到池邊,再想辦法逗逗這小傻子,讓她到池裡去洗個澡。」

  「好、好。」

  兩人又嘀咕了數句,見多兒的身影漸漸走遠了,於是趕快提步跟上。



  ******************

  「究竟多兒的鞋在哪?」多兒滿身大汗在池旁的矮樹叢裡努力地搜尋著。

  那兩名好心的姐姐說她的鞋就在這附近,但怎麼會找不到呢?

  「不就在那兒,你得往池邊再靠過去一點。」方臉的丫環說完,不禁掩嘴偷笑。

  「是啊、是啊,就在那兒。」另一名丫環附和道。

  池邊的泥地濕滑,多兒腳下一不小心打滑,整個人先是跌在泥地上,接著滾到池裡。

  所幸池邊污泥深厚,水位尚淺,多兒在泥裡狼狽地翻滾幾下,好不容易掙扎地站起身來。

  「呵呵!」兩名丫環見奸計得逞,不禁笑得得意。

  泥沼土壤鬆軟,多兒每行一步均困難重重,好不容易上了岸,心裡著實委屈極了。

  「呵呵,你還好吧?」身形較瘦小的丫環,一面拭著眼角因笑意而沁出的眼淚,一面假意地問道。多兒緊皺著兩道柳眉,心裡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受傷情緒,沉沉地、疼疼地,像顆有稜有角的石塊在她心裡頭滾來滾去。

  面對兩人止不住的笑意,多兒眼眶濕熱,直覺地想立刻掉頭離開,但她還沒找著鞋,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看你一身污泥,怎麼那麼不小心?」

  多兒抿著唇末答話,垂首直直望著地板和她髒污的衣裙、鞋襪,當然還有那沾滿污泥、疼痛不已的左足。

  「怎麼了?不開心?」一名丫環故意問道。

  多兒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棘手的情況。

  「怕不是怪我們讓你跌進池裡吧?」

  多兒仍然是低首末語,心裡既酸楚又覺委屈,她頭一次在心裡對「人」起了分別心。

  「不能怪我們啊,是你自己不小心。」

  「唉,算了、算了。」方臉的丫環指了指一旁的石椅,「先到那裡坐著休息一下。」

  多兒依言在石椅上坐下,因為她的腳真的好疼、好疼。

  「有沒有受傷啊?讓我看看。」另一名丫環故作熱心地蹲下身子,將手放在多兒受傷的腳上,沒想到她緊接著故意在多兒受傷的左足上大力捏了一下。

  毫無心機的多兒,哪裡知道如何應付眼前這等情況,她受了疼,不禁哀叫一聲。

  「哎喲!」她腿一抬,本能地將對方踢開。

  被多兒無心踹了一腳的丫環往後跌去,一屁股坐上泥地,裙子立即沾上了黃澄澄的泥濘。

  「哎喲,要死了,竟然敢踢本姑娘!」她氣急敗壞地一面試著站起,一面破口大罵。

  「怎麼樣?沒事吧?」另一名丫環立刻上前將同伴扶起。

  多兒望著兩人丕變的臉色,立即心慌、駭怕地頻頻道歉:「多兒……多兒不是故意的……兩位姐姐……別生氣……」

  被多兒踢中的丫環哪肯輕易罷休,她氣呼呼地捲起袖子,並且提起一旁打掃花圈用的掃帚,就要往多兒身上招呼去。

  「住手!」一道威嚴卻不失嬌柔嫵媚的女音,在這一團混亂中響起。

  兩名氣呼呼的丫環回頭一望,發現是媛主子,立即丟下手上的長帚,彎身請安。

  「起來吧,說說在鬧些什麼?王等會兒就上這兒來,不怕被責罰?」媛兒一雙往上翹的媚眼,瞪著兩人與一身污泥的多兒。

  「小姐,還不都是這不知打哪來的小傻子……」身形較瘦小的丫環氣呼呼地直指著多兒。

  「是啊,小姐,這個不知哪兒跑出來的傻子,自己丟了鞋,還直吵著要我們幫她找鞋。我們還有事做呢,哪有空理她這等閒事?」

  「就是,都這麼大的人了,穿在腳上的鞋還搞丟,真是!」

  多兒聽完兩名丫環的話,簡直嚇呆了!

  不是她們好心要替她尋鞋嗎?怎麼變成她賴著她們替她找鞋了?

  「我……」多兒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小姐,她……」

  「好了,我知道了。」在丫環們正要說些什麼之前,媛兒抬手止住了兩名丫環未竟的話。

  緊接著,媛兒慢步踱到多兒面前,舉手投足間均不失儀態,她輕蹙眉尖,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多兒。

  半晌後,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多兒怯怯愣愣、小聲謹慎地回道:「多、多兒。」

  「迷路了?」

  「嗯。」多兒小心且心懷畏懼地以眼角餘光,偷偷地打量眼前這名打扮得好漂亮的女人。

  「是剛進來的丫環吧?」

  兩人的話未完,立即有人傳報伏虎王到,在場的一群人立刻跪下,恭迎伏虎王的駕臨,只除了多兒,她嬌小的身形在看見虎時,立即僵住。

  過不久……

  「哇……」眾人傻眼地,多兒突地哇哇哭出聲來,身子飛快地往虎的懷裡奔去,哭哭啼啼地將小臉埋在他那令她心安的胸懷裡。

  「呃?」眾人全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傻了。

  就連虎也被這一團往他飛撲而來的小小身影給愣住,而他一向不易起波瀾的心海,也因她這一撲而撞出了不小的漣漪。

  「嗚嗚……多兒……終於見到你了……嗚嗚……」在見到由護僕簇擁下出現的虎,多兒有如在溺水中發現了一根浮木,本能地撲去,所有的委屈有如洪水般全都傾洩出來。

  她著實不懂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搞什麼每個人的身上都像帶著一把無形的刀般,好難親近,也好難相處。

  除了小圓之外,就只有襄哥哥和這名好看的不得了的哥哥對她最好了。

  虎瞇沉著眸子,望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她。多兒對他如此依賴的態度,是他不曾有過的感受,一股複雜的心緒在他心底秘密地交纏、糾結。

  原本,護衛上前攔阻,但被虎揮手斥退了。在見到那一抹無助的小小身影時,他的心底不知被什麼給緊緊圈住,他一向對人冷淡的態度,在多兒身上竟有不小的改變。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心裡雖驚,臉色卻沉怒一如往常,他沒預想到會在媛兒的地方見著多兒。

  「嗚……多兒好想見你……」多兒噙著淚水的大眼無辜地望著他,那依賴的態度,彷彿他是她的一片天。

  「王?」媛兒睜大了眼,吃驚地瞪著虎和多兒。

  她敏銳地注意到當伏虎王見著多兒時,眼眸裡的那一份柔情,儘管只有短短的一剎那,也夠她吃驚,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名嬌小的泥娃娃,居然會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威脅!

  她心思一轉,立即將先前王收留的那名癡傻的女孩兒,與眼前這名串連在一起,心思向來精明敏銳的她,立即明白了。

  「多兒?」虎蹙緊眉丘,雙手置在她抖動的雙肩上,將她與自己的距離拉開一些,他不禁瞪著她一身的污泥,不悅地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全身髒成這副德性?」

  「嗚……我的鞋不見了……」

  虎低頭往下一看,見她不僅全身髒污,左腳還有不少被利石劃破皮膚的傷口,不禁怒從中來。

  「看顧你的丫環呢?」

  「我……」多兒心虛地低下頭,喃道:「我不知道,多兒……為了找鞋跌到池裡,那二名姐姐說有看到多兒的鞋在池邊……」

  驀地,虎心裡湧出一股不捨,他索性將她打橫抱起,一雙鷹眼如利劍般掃視過眾人,心裡大致對發生的事有個底。

  兩名心裡有鬼的丫環,經虎這麼一瞪,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不禁抖著聲音不斷地求饒:「  王、王饒命……我們……我們只是……和這名小妹妹……開個玩笑。」

  「哼!」 虎冷眼掃過兩人,視線最後落在因驚愕而面如白紙的媛兒身上。「這兩人是你這園子裡的丫環吧?」

  精明的媛兒立刻明白了意思,她蓮步輕移至兩人身邊,狠狠地各賞了兩人一記響亮的耳刮子,將心裡無法宣洩的妒意,全發洩在兩人身上。

  兩名丫環痛到眼淚直流,也不敢出聲喊疼。

  「好大的膽子,你們這兩個賤婢!」她嬌聲斥喝。

  她原本期待,且為伏虎王的到來所特地安排好的一切,全被這兩名不知死活的賤奴給砸了,真是氣死人了!

  「奴、奴婢不敢了……」兩人哭哭啼啼地求饒。

  「來人啊,拖下去給我打二十大板!」媛兒怒道。

  「啊……不要啊……」兩個丫環一聽,更是哭天搶地,一旁的丫環們則是給予愛莫能助的同情眼光。

  依偎在虎懷裡的多兒一聽,嚇得更往他的懷裡靠去。

  虎察覺到她的害怕,本能地抱著多兒邁步踏離一群隨從也跟著離開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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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4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虎怒氣沖沖地像持著一隻迷途小羊般,將多兒給拎回了房間,與虎那張閻王臉形成對比的,是多兒那張笑彎了眼眉的滿足小臉。

  虎不願讓一群侍衛看笑話,早早就打發了他們。

  而當虎將多兒給拽回房間時,專門看顧多兒的丫環小圓早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一看到將多兒小姐帶回的竟然是王,差點嚇軟了腳。

  「王、王……奴婢……」小圓早伏在地上,驚駭得結結巴巴。

  多兒黏在虎身上,一點也不覺得他那張嚴冷的臉有多可怕,不明白為什麼大伙都這麼怕他?天真的她一見小圓似乎很害怕,她攬著虎的脖子,在虎未出聲前先笑出來。「小圓,別怕啊,是我啊,我回來了。」

  「王……」小圓戰戰兢兢地以眼角餘光偷偷打量主子的臉色,但見 虎冷銳的眼眸往她一瞪,嚇得她立即將視線給縮了回去。

  「哼!」虎冷酸的臉早將小圓給嚇掉了半條命,他沉聲一斥。「知不知道闖了什麼禍?」

  小圓心底陡地一驚,偷偷抬起臉小心地觀察,只見多兒一身髒污,心底陡地一沉。

  她驚道:「小姐,你……你發生什麼事了?」

  多兒雖一身髒污,但小臉卻是漾滿了笑意,心滿意足地賴在 虎身上。她好怕方纔那兩名大姐姐和那漂亮的姐姐,虎就像是她的守護神,他一到來,她們就不敢再欺負她了。

  在她單純的小小心思裡,虎待她真好!

  「呵呵,小圓,你不用害怕啊,是我回來了,你不曉得,剛才多兒遇上了兩個壞心的姐姐,說多兒的鞋掉在池邊,害多兒跌到了池裡……」說話的同時,多兒兩隻潔白的手臂將虎的脖子圈得更緊了。

  「小……小姐……」小圓越聽心越驚,她臉色乍青乍白,小心地覷著王的臉色,心裡更為多兒此時的過分天真而捏把冷汗。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接近高高在上的伏虎王,多兒小姐……她,果真是個傻子!

  多兒小腦袋依偎在 虎身上,又道:「多兒吃了好幾口水呢!」

  「天,小姐……你沒事……沒事就好……」小圓全身打著冷顫,心想,要是多兒真溺了水,她的大限也不遠了。

  「你究竟下不下來?」虎板著臉,冷冷地問道。

  這小妮子究竟要這樣抱著他到什麼時候?

  「不要嘛!」多兒撒嬌地喃語一聲。

  「天……小姐?」小圓真是為天真的多兒捏了一把冷汗,王的臉色已經夠難看了,而她似乎還渾然不覺。

  意識到小圓的駭意,多兒轉首將小臉埋在虎的頸肩處,甜甜地埋怨道:「你別凶小圓嘛。」

  從來不曾與任何人如此親近的虎,頭一偏,稍稍與她拉開了距離。

  「你究竟下不下來?」

  這句話他一路上不管是怒聲威脅、或是冷聲命令,已經說過無數次了,然而她就像牛皮糖般賴在他的身上。

  他一路上原本心想,她的腳受了傷,於是才勉強自己將她給帶了回來,但這小傢伙卻像上了癮似的,回到了屋裡也不肯下來。

  就算他試著將她給放下,但她那雙手就像是籐蔓一般,緊緊纏著他的頸子。

  以他的力氣要推開她,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一見到她那淚眼汪汪的可憐模樣,他不知怎地就是狠不下心來。

  這一路上,他可沒忽略了眾人訝異的臉色,這讓他十分地不舒服!

  「沒見多兒腳受了傷,還不下去備藥?」虎沉聲命令,俊冷的眸光像劍般,掃過早嚇得只剩半條命的小圓。

  「是、是。」小圓如獲大赦般退出房外。

  差走了小圓,虎持著掛在他身上的多兒踱到了床邊,將她給摔到床褥上。「你好好在這待著,等丫環來給你上藥。」

  「不要!」多兒一意識到虎要走,立即傾身拉住他一處衣角,小臉一古腦地埋入他的胸懷間。當她撲進自己的懷裡時,他的心頭似被什麼大大地撞了一下,但急於離開的他,並不曾細究那究竟是怎樣的情緒。

  「放開!」深吸了口氣,他沉聲命令道。

  「不要。」多兒耍賴地緊緊擁著他,小臉有著一抹天真的執著。

  「夠了,放手!」 抬手攫住她那摟著自己的手臂。

  但多兒忽地自他的懷裡仰頭望他,兩道柳眉緊蹙,水漾的眸裡泛著委屈的晶光。

  他的心底忽地一凜,捉住她的那隻手無來由地泛麻,無法使出半點力氣推開她。

  多兒聲音哽咽地軟聲求道:「不要走嘛,我喜歡你抱著人家。」

  她好不容易找著了他,這時說什麼她也不肯讓他離開。

  他沒發現,異樣的情緒橫介在他向來孤寂的心懷,一股濃濃的被需要感竟奇異地軟化了他心底某處的冰牆。

  從未有過的情緒令他心慌,而一向不對外人表達內心真實情緒的他,面對眼前的她,只有將自己的臉色沉得更冷。

  他可沒忘了方才抱她回房時,眾人那異樣的眼神,他心裡一惱,忽地加大手勁推開她。

  雖然心裡清楚好不容易腦袋稍稍清楚的她,怎麼能瞭解眾多的繁文褥節,但她的天真卻著實令他惱火,別人都怕她,為什麼獨獨她不畏他那冷俊的面孔?

  多兒一臉可憐兮兮地望著眼前這名長得實在好看極了的哥哥,心裡為他方才推開她而傷心不已。

  「你真是太放肆了!」他惱道,俊臉如千年寒冰,明知和她說這些無異是對牛彈琴,但他實在不習慣有人像她這般黏著自己。

  「唔,放『四』?」她一臉委屈地道,晶瑩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心裡疑惑的不得了。

  虎不知她誤會了,只是一徑地冷眼瞪著她,心裡為她的依賴而複雜不已。

  他還跟她 嗦些什麼?為什麼還不走?

  但一見她淚眼婆娑的模樣,他不知怎地就是無法立刻撇下她。

  多兒委屈地皺皺秀鼻,模樣天真又有些憨氣地板起手指頭,皺著眉頭認真地數這:「一……  二……三……四……」

  虎還不清楚她的意圖,多兒忽地仰起一張困惑不已的小臉,「這個『四』要怎麼『放』啊?」

  虎一聽,簡直是啼笑皆非,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應她,只是一徑地以某種奇怪的眼光睨著她。

  迎上虎那兩道視線,多兒只覺心口一緊,心上頓時漾滿淡淡的受傷感覺。

  多兒沉下眸子,長睫眨呀眨地,豆大的淚珠已蓄滿眼眶,她只覺胸口好酸、好疼……

  見她一臉傷心,虎沉了眸子,心頭有一刻緊縮,似打算說些什麼,但唇才一張開,卻什麼都說不出。

  就在多兒傷心的低下頭時,見著了自己身上那沾滿泥濘的衣服,她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打算將身上的髒污拍去。

  不知怎地,這動作令她心生一股熟悉的感覺,好似記憶中曾經有人常常這樣替她拍掉身上的污垢。

  她皺起眉,腦海中滑過數段不連續的畫面,但腦筋單純的她卻不曾細想什麼,只覺頭有點痛。

  「多兒的衣服髒了……」

  看看你,又調皮了,娘替你換衣……

  不知怎地,她心底一陣心酸委屈,淚滴兒自主地滑落臉龐。

  虎不知她的心思,只當她是因他的厲聲而傷心,心底忽生一股愧意。

  「嗚……」多兒嚶嚶啜泣了起來,她不懂,為什麼那個有著好聽聲音的婦人,常常在她的腦袋裡出現,而且每次她都覺得好傷心、好傷心……

  婦人的臉像團迷霧,她不懂,也不瞭解,那……究竟是什麼?

  虎輕輕地歎口氣,望著她不停抹淚的動作,心頭一軟,遂在她身邊低下身子,還未言語,多兒那小小的身子便已一古腦地撲進他的懷裡。

  「嗚……」她皺著眉任淚水滑落,淚滴很快地濕了虎的衣襟。

  「別哭了!」他板起臉,以命令的語氣道。

  從來沒有安慰過人的經驗,他不知道自己該將手擺在哪裡,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嗚!嗚……」多兒依舊低聲啜泣著,一雙小手緊緊拉著 虎胸前的衣服。

  「別哭了!」見她的眼淚似乎沒有收勢的跡象,虎的臉色更沉了,望著自己胸前被她哭濕一片的衣襟,他不禁納悶她的眼淚怎麼這麼多?

  「嗚……多兒頭疼……」她小小的鼻子可憐兮兮地歙動了兩下,隨著腦海裡的畫面不停地轉換、跳躍,她的頭越來越疼。

  一聽她說不舒服,虎莫名地心慌了下,他這才想到她一身濕濘的衣服還未換下,怕是著了涼。

  「頭疼怎麼不早說?」虎一聽,立即伸出一手搭上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似乎真著了涼,額頭燙得很。

  他的話雖像是責備,但他自己沒也發現到那話裡隱藏的關懷之意。

  「來人、來人!」喜虎高聲嚷來奴婢。

  「王,奴婢在。」三名在門外聽候差遣的宮娥們立即應聲進門。

  「快去請大夫。」 虎皺著眉,不耐地揚手,沒發現自己一顆心此刻全懸在多兒的身上。

  「是。」

  「等等。」 虎喊住了正要退出房外的宮娥們。

  「王有何吩咐?」

  虎深吸了口氣,望著多兒那張因發燒而潮紅的臉蛋,眸色不禁轉沉了,沉吟了片刻,他道:「不必請大夫了,去把襄崎找來。」

天知道要找襄崎來替她看病,他有多不願意,誰知那傢伙又會趁機拿什麼莫名其妙的眼神瞧他!

  ******************

  果不其然,襄崎自從一進門,便以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睨著虎,瞧得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待襄崎替多兒扎針、下藥之後,多兒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虎一刻也持不下,瞪了襄崎一眼之後,二話不說便舉步往房外走去。

  襄崎也未多言,只是向一臉憂容的小圓交代了幾項該注意的事之後,便跟著虎的身後離去。繞過迴廊,行經花園,虎發現襄崎正跟在自己身後,不想面對他,於是他腳跟一轉,往一處涼亭邁去,襄崎也跟進了涼亭。

  「你究竟想怎麼樣?」虎氣惱地瞪住他。

  襄崎聳聳肩,不把他沉得像閻王的臉色當一回事,神色自在地回道:「沒什麼,賞花罷了。」

  「想賞花就滾一旁去,這花園大得很,別老是跟著我。」虎字字如針,一點都不給襄崎留情面。襄崎嘖了一聲,取出腰間摺扇撐開搖了兩下,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搖搖頭後道:「難道王不問問在下,多兒小姐的病況?」

  襄崎一語擊中 虎心坎,他是極想開口問問襄崎,但襄崎那雙似是將他給看透的表情,硬是讓他問不出口,幾番思量下,他仍是將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但表面上, 虎仍是故作不在乎,「要說就說,少在那打啞謎。」

  襄崎瞭然地睨了他一眼,收起摺扇後,撩起下擺,長腿一跨,瀟灑地往虎踱了一步。

  他瞇了眼,嘴角揚起一抹淡淡弧度,故意道:「看來咱們王對多兒小姐的病況沒什麼興趣,是我太過一廂情願,以為王總會想問我這做下人的一兩句,在下才會如此厚顏無恥地緊跟在王身後。」說罷,他大大歎了一聲,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既然如此,請容小的告退,不打  擾王了。」

  「站住!」虎冷聲命令道,兩道視線像是兩把利劍般直直射向襄崎那張始終鎖著淡笑的臉。

  「王還有吩咐?」襄崎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但心裡早將他面惡心善的個性給摸個徹底。

  虎簡直快被襄崎那副吃定他的模樣給氣瘋了,他狠狠地瞪住襄崎,嗓音冷冽如寒冰。「你最好不要考驗本王的耐性,要不是你的娘親……」

  襄崎末待虎說完,便往下接話。「是、是,要不是我娘恰巧是咱們伏虎王的奶娘,小的還能活到今天?」

  唉,這一套說辭,他都已經會背了!

  「哼!」 虎氣結地重哼一聲,狹長的雙眸像是要殺人般瞪住襄崎。

  「你到底說是不說?」拿他沒轍,虎又一次宣告投降。

  襄崎淡笑兩聲,啟口道:「她除了受涼之外,其他無恙。」

  聽襄崎這麼說,無來由地, 虎只覺心口似有一顆大石放下,原本緊窒的胸口頓時鬆了開來,無比地輕鬆自在,連他自己都被此刻莫名出現的情緒給嚇了一跳。

  但襄崎就在身邊,他又不好顯露太多情緒,讓那小子拿他尋開心。

  但……那究竟是什麼?

  難道他在乎些什麼?

  不想細究他此刻心裡那分突湧的輕鬆究竟是什麼,虎只覺心裡一煩,眉頭皺起。

  他才不想讓襄崎看出什麼,襄崎那雙似能透視他的眼神,老是令他煩躁,活像被人給看穿似,極端不舒服。

  但他又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制住襄崎,有時他真想親手捏碎襄崎那張討人厭的臉。

  襄崎深吸了口氣,小心地以眼角餘光觀察虎的怒意,嗓音不由得放軟了些。「唉,其實你也不必動氣,多兒有我照料,不會有事的,只要多讓人注意她,別再讓她亂跑就是了。」

  「哼。」虎重重地哼了一聲,別過臉。

  襄崎不以為意,又道:「這兩天我翻遍古書,試著找出多兒的病因,以我的觀察,多兒並非天生就是這樣癡傻,而是後天造成的。」

  虎靜靜地聽著,表面上似是不在乎,但心裡聽到襄崎似乎對多兒的狀況有些掌握,卻又忍不住傾耳細聽。

  襄崎頓了一下後又道:「我觀察了她好一段時間,以她有時夢裡的囈語聽來,她似乎曾經經歷一段她不願面對的回憶。」

  「哼,你倒是觀察得挺仔細。」虎悶著氣道,狠狠地又瞪了襄崎一眼。聽到她在睡夢中時,襄崎就陪在她的身側,他就滿心的不舒服。

  襄崎哈哈大笑,一手指著虎。「瞧這話有多酸!我這麼賣命,還不是為了替你治好多兒。」

  虎一下子像是被人給踩中了尾巴似的,忽地起身,臉上神色更沉、更僵。「胡說什麼!是你要治多兒,我可從來沒要求過你這麼做。」

  「是、是,敢情是小的又誤會了,這樣吧,閒來沒事時,小的還是繼續做我的詩、吟我的曲,興趣來時就看看醫書,多兒的事也別管了。」

  「你!」 虎雙眼似要噴出火焰來,他氣得真想立刻掐死襄崎。

  他心頭因襄崎的話而驟然一緊,像是不知離誰操著心,但若是要他承認,卻不可能……眼看虎又要動怒,襄崎連忙又道:「開玩笑、開玩笑,多兒妹妹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看  

  她一輩子都這麼癡傻?」

  「哼!」一聽到襄崎這麼說,虎胸口裡那抹莫名緊窒的感覺,竟緩緩地鬆了開來。

  襄崎偷偷以眼角餘光顱著虎,心想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對多兒的在乎有多強烈,他不過是小小地試探一下,虎就有如一隻張牙舞爪的狂獅,要將他給吞下腹般。

  「不關我的事!」虎嘴上仍冷硬,側過頭去,不願面對襄崎。

  襄崎哪會不知虎此刻心裡的難堪,於是轉了個話題,「對了,聽說最近 皇替桓鷹王指了一門婚,好歹也是同根生,敢問咱們伏虎王,這禮單打算怎麼處理?您吩咐下來,也好叫下面的人提早準備。」

  「別口口聲聲這樣喊我。」 皺著眉,斥了一聲。

  襄崎心想,虎這人還真是矛盾極了,自己口口聲聲地說「本王、本王」,卻又不喜歡自己稱他一聲王?

  唉,真是矛盾的個性,難怪老是死板著臉。

  「隨便吧,這事你打算怎麼吩咐,說一聲便是。」襄崎搖搖頭,懶得再和他計較。

  「送什麼禮?不過是個從沒見過面的兄弟,哼!」虎嗤了一聲,正欲拂袖離去,襄崎又叫住了他。

  「等等。」

  「還有事?」 虎定步,微微回首。

  「聽說 皇近來極寵愛朗月公主,甚至有謠言說國家將出女主,朗月公主即將是的繼承人。」

  虎一聽,眼眸瞇起,眼底不禁流露一抹危光,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內心激動而緊握著拳頭。

  他真恨!

  同樣是父王的兒女,為什麼那個什麼朗月公主就能得盡寵愛,而他與其他三名兄弟卻像是流犯般,分別被指派到國土四方?

  「你……」襄崎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心底也是一驚。

  其實關於這事,虎早就聽到風聲,每每想起,心底便一陣惱火!

  「哼,這事我已有聽聞,聽說這個朗月公主甚至自願護送桓鷹王的新娘千薇郡主到北疆去。  

  」虎不屑地嗤了一聲。「不過是個婦道人家,行事倒真像個男子。」

  襄崎靜靜地聽著,小心觀察虎臉色。

  虎沉吟了片刻,深吸口氣後又道:「聽說南邊的龍麟對皇位也是一心覬覦,治國采鐵腕政策,是想博得皇帝的好感?哈哈……」說著,虎忽地大笑起來。

  「他一心算計,結果蹦出個郎月公主,不知父王是否真打算傳位給女子,如果是真的,麟也算是棋差一著。哼!這皇位有啥希罕,值得讓他們成天爭來斗去?我可沒興趣!」

  他巴不得有一天能丟掉這虛有的名位,離開這座雖美卻像牢籠一般的皇宮,像頭自由自在的獅王般馳騁在大草原上,該是多麼快活、逍遙!

  襄崎始終靜靜地聽著,沒再多言。他倆自小便如親兄弟般一起長大,他當然能體會出虎說出這番話時,心裡所承受的傷痛與失望。

  「也罷,這事你張羅就成,別再拿來煩我!」說罷,虎便不再多言,冷著臉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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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41: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多兒連續高燒了三日,這期間,除了讓看護的宮娥趁她似醒未醒之際,餵了幾口粥外,其餘的時間幾乎全在昏睡中度過。

  這三日之中,虎未曾再踏入多兒的房中,但他確定多兒有襄崎的照料,該無大礙才是,但……不知怎地,每當他一想起多兒的病況,心頭便會無法控制地泛起一股淡淡的牽掛,想去看看她的慾望便油然而生。

  此刻台下正表演著歌舞,他卻一點欣賞的興致都沒有,聽媛兒提到底下這些樂師、舞孃們,可是她費了不少勁張羅來的,每個都身懷長技……要是多兒在的話,怕不高興得也想下去和舞孃們舞上一段……

  嘖,怎麼又想到多兒……

  虎因自己的思緒又無端牽扯到多兒而煩躁,一張臉又沉又黑,隨侍在旁的媛兒,小心地以眼角餘光觀察他臉上的變化,見他似乎不甚滿意她精心安排的舞蹈表演,一顆心有些受傷。

  多兒那張傻氣的臉,最近時常無端跳入他的思緒中,惹得他無端心煩,這情形不只他注意到了,就連此刻依偎在他身旁的媛兒也注意到了,但她只敢在心裡暗暗猜測、盤算,不敢出聲相問。

  忽地——

  「該死!」他低咒一聲,煩躁地擲下酒杯。

  怎麼老想到多兒?真是煩透了!

  台下正在為他跳舞、奏樂助興的舞孃、樂師們,嚇得停止了一切表演,恭敬且駭怕地退到一旁。「小的該死……」

  舞孃和樂師們以為是自己的表現不好,為怕惹惱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伏虎王,忙跪成了一團,不斷地顫聲求饒。

  這名以睥睨之姿位居殿堂之上的人,不僅是 國的王子,傳說更是魔星轉世,雖為人身,但夜裡可要生食童男、童女的血……

  否則哪有凡人像他那般生得俊美異常、體格魁梧,且氣勢迫人,被他眼光輕輕一掃,無人不嚇軟了雙腿。

  「王……」媛兒也被虎這突來的脾氣給嚇了一跳,一雙眸子驚慌地望著臉色陰鷙的他。

  虎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天氣漸漸熱了,他的心口總是煩躁難當,像是有口氣憋在胸口,卻無處發洩。

  他懶懶地睨了嚇得花容失色的媛兒一眼,接著眼尾掃了下跪成一團的眾人,只覺心口悶悶的,像是有件事未完成似的。

  然而,多兒那張略帶傻氣的臉時常浮現在眼前,令他不由得更加心煩,他眉頭緊皺,臉色沉邑得更令眾人心驚。

  「王……」媛兒壯起膽子,柔聲相慰。「是不是這表演您不滿意?如果是的話,改明兒個媛兒……」

  「別煩!」虎煩躁地揮揮手,止去了媛兒未說完的話。

  其實,他方才根本無心觀賞,舞孃跳些什麼,樂師們又奏些什麼,他一概沒半點印象。

  他忽地起身,凌厲的眸光再次掃向眾人。

  眾人被他這麼一瞧,直伏在地上顫個不停。

  眼前雖有醒酒美人相伴,但不知怎地,他卻突然有股嫌惡感。

  虎踱下台階,長袍忿忿一甩,見眾人那驚慌失色的臉孔,他更值了。

  地瞪著跪在最前頭的舞孃,伸手抬起那名嚇得發抖的舞孃的下顎,他橫眉倒豎,硬是要她面對著自己,冷冽的氣息直撲上她的面頰,她嚇得差點當場量過去。

  「王、王……請饒命……」舞孃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你怕什麼?」 虎冷冷地問道,心裡不悅極了。

  這群人是怎麼回事?怕他像是怕鬼一樣?

  他自認治理 國西土,雖不至仁術,也不是個無端取人性命的暴君,這些人簡直是莫名其妙!

  見舞孃身子抖得有如風中落葉,多兒那張見到他就笑的臉,真是可愛多了!

  「呃……呃……」被 虎硬是抬起下顎的舞孃,嚇得說不成句子,身子不停地顫抖,生怕下一刻,小命便不保。

  瞧她越抖越誇張,虎更惱了,他面色嚴肅地瞪著她,冷著嗓子道:「說,你怕什麼?難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吃了她!

  舞孃一聽,嚇得哭得呼天搶地,朝他猛磕頭。「啊……求求王,別吃了我……我不好吃的……嗚嗚……」

  聽說這伏虎王是魔星轉世,夜裡要食人肉、喝人血,嗚……她小命不保了……早知道就不要貪著豐厚的賞金來宮裡獻舞……

  虎一聽,冷冷地瞪著她!

  他不過隨口說說,這名舞孃還真當他會吃了她不成?!

  忽然間,舞孃身後的一群人全都嚇成了一團,紛紛磕頭請求饒命。

  「哇……別吃我呀……我老了,肉不甜……舞孃的身子軟,好吃些……」一名年歲稍長的樂師已老淚縱橫,驚慌失措地道。

  「你、你說什麼?」一名舞孃嚇得花容失色。「我們的肉才不甜,你這老不死的閉上你的鳥嘴!」「別吃老身哪……」

  「哇……別吃我啊……」

  眾人哭哭啼啼地求饒,那模樣彷彿五子哭墓似的。

  虎冷眼睨著眾人誇張的動作和表情,心底像是被人用力狠狠地剜出一道口子,疼痛不堪。

  這些人還真以為他是吃人的野獸?

  「哼!」虎忿忿地一甩下擺,凌厲的眸中閃過一抹寂色。

  「王……」媛兒怯怯上前,還未說些什麼便被 虎狠狠地一把推開。

  「滾開!」

  媛兒完全不知虎此時的心態,只當他是不滿意表演罷了。

  「王,您若不喜歡他們的表演,改明兒個……」媛兒囁嚅地說著,心裡因他的怒火而七上八下,話還未說完,便在他那雙如鷹的眸子瞪視下給嚥了回去。

  「媛兒……」虎忽然軟了語調,他緩緩地朝她行去,一雙沉靜如豹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

  「呃……王……」他過分溫柔的聲音與那過分專注的眼神令她害怕,活像是魅惑人心的魔王,她的胸口急喘,慌慌地退了一步。

  見媛兒也是同一般人驚懼害怕的表情,他的心口再次緊緊一縮,心底滑過一抹受傷的感覺。

  其他人怕他也就算了,但媛兒跟了他有些年了,竟也怕他?他待她不好嗎?綾羅綢緞、珠環玉翠從不吝惜給她,為什麼她的表情也和其他人一樣?

  「過來!」 虎猛地一把擒住媛兒一隻白淨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

  「王……嗚……」媛兒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軟了腳,癱倒在他面前,害怕地掉著眼淚。

  「叫你過來,你怕什麼?」

  「媛……媛兒……嗚……」

  見她掉淚,虎心底更煩了,他不禁怒喝一聲:「你哭什麼?」

  他做了什麼,令她這麼害怕?

  「我、我……王您別生氣……都是媛兒不好……別殺了媛兒……嗚……」媛兒驚懼且慌張地哭嚷著。

  「我什麼時候說過會殺了你?」 虎憤恨道。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動不動就跪地求饒,他什麼時候說了要取誰的性命來著?這些人何必嚇得哭爹喊娘,一副像是見了閻王的模樣?

  心裡頭被這些人煩到了極點,他忿忿地放開了鉗制住媛兒的那隻手臂。

  媛兒失去了支撐,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害怕地直喘,一張臉刷白。

  「滾下去,全都滾下去!」如獅王般的怒吼迴響在大殿裡,一群人雖嚇軟了腿,但均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急急退出大殿。

  「王……媛兒告退……」幾乎被 虎那猛然、冷峻的氣勢給嚇量的媛兒,也在貼身侍女的扶持下退出了大殿。

  「啊……」見眾人驚慌失措地退出了他象徵權力地位的華麗宮殿, 虎忍不住仰天狂嘯一聲。

  怒吼卻無法撫平他心底那股不斷湧起的雜亂情緒,他長臂忿忿地往杯盤狼借的桌面一掃,以金盤、銀盤、玉杯所盛的菜餚、美酒,一下於全被掃離了桌面,灑了一地。

  他長吁一聲,無力地躺坐在他的王位上,無神地望著那設計精巧美麗的雕樑畫棟。

  「呵呵……」

  忽然間,一道若有似無的笑聲軟軟地飄進他的耳裡。

  「是誰?」他忽地坐起,怒聲喝道。

  大殿裡除了迴盪他的怒吼外,並無人回話,他放眼梭巡四周,也不見有人。

  「哼……」輕嗤一聲,他那性感的薄唇勾起了一抹諷刺笑意。

  這時候除了他傳喚,還有誰敢靠近他?

  「呵呵……」

  笑聲再次輕輕、淡淡,如一抹縹緲的樂音飄進了他的耳裡。

  這一次,他弄清楚了,那只不過是多兒平時傻笑的方式罷了,他不是真聽見了。

  只是不知怎地,他忽然懷念起多兒那傻懇的模樣,白白嫩嫩的小手緊緊抓著地的衣服不放,還一徑連名帶姓地喊他 虎……

  胸口忽地緊緊一縮,無法形容的雜亂情緒在心底翻湧,虎閉上眼壓抑著胸口那股強烈且陌生的情緒,但,意外地,多兒那張傻氣的笑臉卻在他閉上眼後,更顯清楚。他心底一驚,霍  

  然張眼,一股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充斥著他的心房。

  突然翻湧的情緒如無法抑止的江水般,傾進了他此刻空虛、受傷的心田,他霍然起身,沒多想,一雙長腿無法控制地往福至樓而去。



  ******************

  把錢財交出來……

  貨物全留下來,女的把身上的首飾全取下來……

  不要抵抗,否則咱們混天寨便把你們全殺了……

  女兒啊……快到娘懷裡……別怕……別怕……一切很快就過去了……

  相公……不要殺我相公……

  啊……救命啊……搶劫啊……

  「嗚……娘……」多兒在睡夢中不停地囈語著,額際早已汗濕,兩道柳眉緊緊地蹙成一座小丘,不住地痛苦呻吟著。

  小圓隨侍在床側不停地為她擦汗,「小姐,你醒醒,快醒醒啊,你都睡了三天了,你究竟夢見什麼了?」

  「嗚……娘……爹……」多兒又喃喃地囈語了幾聲,雖在睡夢中卻仍不安地扭動著身子。

  「小姐……唉……」小圓也無法可施,只有不停地為她擦汗。

  當門扉伊呀一聲被人由外打開時,小圓以為是另一名宮娥,遂喊道:「菊花,幫我把這盆水換掉,另外再替我擰條乾淨的巾子來。」

  虎沒作聲,頎長偉岸的身軀緩緩來到床側。

  「菊花,我剛說的,你是聽見了沒有……啊……王!」小圓疑惑地回頭,一看見是伏虎王,  

  差點嚇掉了半條魂。

  虎冷冷地瞪了小圓一眼,一句話都沒說。

  小圓嚇得立即跪地求恕。「奴……奴婢不知是王駕到……呃……」

  「下去!」 虎冷冷地說了一句,小圓便立即驚慌失措地退了出去。

  小圓才剛出門檻,忽地,戶外一道悶雷驟響,嚇得小圓胸口猛地一驚,回眸迎上主子冷厲的視線,俊美邪氣的他在雨夜裡更顯魔魅,小圓嚇得幾乎是落荒而逃。

  「娘……」床上仍然昏睡中的多兒又喃喃囈語了一聲。

  虎先是沉眸望著緊閉雙眼的多兒好一會,雙腿像是卡在原地似的,不知該上前去,抑或是該就此轉頭離開。

  他為自己如此荒謬的情緒而失笑,他究竟是怎麼了?忽然之間顯得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思緒煩雜地在腦海裡翻了幾翻,他深信必定是最近天氣不太穩定的緣故,令人的心情也隨之改變。

  「娘……我怕……」多兒不安地翻身,又囈語了一聲。

  凝望了她一會,發現她額上已覆上一層薄汗,眼角餘光別見方才婢女用來為她擦汗的巾帕,再看看她額上不時冒出的汗珠, 虎任思緒又翻了幾翻,最後深吸口氣,長腿緩緩踱向床側,拾起巾帕體貼地為她擦掉額上的汗珠。

  虎擦汗的動作溫柔且緩慢,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他不禁為自己此刻的行徑莞爾。

  堂堂伏虎王竟親自為一名傻女擦汗?

  心裡掙扎了片刻,他忍不住伸出長指輕輕撫上她熟睡的容顏,她光滑柔嫩的肌膚仍熱熱燙燙地,比平常人的溫度高出許多。

  仔細瞧她,他這才發現她有著一對長而卷的睫毛,秀鼻小巧可愛,雖不算是人間絕色,卻也稱得上清麗。

  「嗚……別……別殺我娘……啊……」仍處在睡夢中的多兒忽地驚嚷一聲,一雙小手不安地胡亂揮舞。

  沒多想,虎本能地握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手,她緊握的力道令他胸口忽地一怔,像是有股不知名的情愫漾滿他一向冷寂的心坎間。

  「嗚……混天寨……強盜……強盜……」

  混天寨?

  虎仔細聽著她的囈語,不禁濃眉一緊,不用猜,他大致也瞭解到她的夢裡在上演什麼戲碼。

  他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差點命喪在他的馬蹄下,那時葉家曾經向他解釋她的身世,那個混天寨肯定就是殺害她全家的元兇。

  虎心口無來由地緊緊一縮,一股不捨的情緒漾滿胸口。

  那樣小小的年紀就親眼目睹全家慘遭橫禍……光是想,他就不由得為她感到不捨。

  襄崎曾經向他提到,當人經歷無法承受的痛苦記憶時,有時會產生選擇性的失憶,襄崎猜測多兒失憶且瘋癲的情況該屬此類。

  一想到此, 虎那緊握著她的手不覺地加重了力道,另一手撫上她不安的面頰,如誓言般地道:「多兒,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替你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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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25 00:4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時光飛逝,一個多月過去了,虎對多兒的態度改變了,以往的冷厲已不復見。

  而以往鄙視多兒癡傻的人,如今均奉她為半個主子般,恭敬有加,無人再敢趁機欺負她。

  「呵呵……」多兒手持一把繡扇,興高采烈地追著園中紛飛的蝴蝶,一旁的宮娥們也陪著玩成一團,銀鈴般的笑聲充斥在後花園裡。

  「這邊……這邊……快呀……」

  「快追那隻大粉蝶……」

  「呵呵……蝶兒別跑啊……」

  後花園中一處離多兒追蝶不遠的涼亭裡,虎氣定神閒地接過婢女奉上的一盅香茗。

  他雙眼微抬,望了一眼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多兒,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往上提。

  多兒笑得真甜,像是能掐出蜜汁來似的,那張小臉因追蝶而泛紅,像是撲上了兩朵紅雲。

  他又看了她兩眼,這才將某盅的蓋子緩緩掀開,茶香立即飄散,他慢慢地將杯緣送至唇上,啜了一口。

  下一刻,襄崎的身影已飄進了亭內。

  「你來了。」 眼未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

  「王派人來請,小的怎敢不來?」

  「說話不必如此酸溜,你襄崎什麼時候怕我來著?」

  「哈哈……」襄崎聞言大笑,瀟灑地一摜衣袍下擺,往前跨了一步。

  虎冷冷地睨著襄崎臉上的笑意,不以為然地道:「笑什麼?」

  「沒什麼。」襄崎這才稍稍收斂了笑意。「看來你今天心情很好。」

  「坐吧。」虎以眼神睨了一眼一旁的座位,那是以大理石雕成虎形的石椅,上鋪軟墊。

  「事辦成了?」 以淡淡的語氣問道。

  他雖未說明是哪件事,襄崎那張俊臉已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看來你早料到我定不會令你失望。」

  虎又輕啜了口香茗,懶懶地睨了他一眼。「誰不知道你襄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醫藥、通八卦、熟兵去,不過是讓你帶兵去剿了一個小小的山寨,哪能難得了你?」

  「唉……」襄崎輕歎了口氣,此時一旁的婢女正為他奉上一盅茶茗,他接過之後才又道:「  唉,既然如此,殺雞焉用牛刀?那個混天寨在寨主幾年前被人亂刀砍死之後,其餘的塞眾早呈鳥獸散。」

  虎一聽,濃眉緊蹙,沒再言語。

  「對了。」襄崎啜了一口香茗後問道:「還沒問你,你為什麼突然想到要剿了這個混天寨?」

  堂堂伏虎王怎會和一個過了氣的小小山寨搭上關係?襄崎心想, 虎突然要他滅了混天寨,一定事出有因。

  虎沒有回答襄崎的問題,一雙眼眸微微瞇起,遠望著多兒在庭院中與婢女們一起追蝶的快樂身影。

  想他襄崎是何等人物,只消 虎不經意流露出的一抹淡淡眼神,他便在心中猜出了大概。

  他會心一笑,看來 虎最近真變了不少呢!

  沒想到多兒這連走路都常會跌倒的傻憨小女孩,居然有能力讓權傾一方的伏虎王因她而改變。

  襄崎面帶微笑地又啜了一口茶,以不經意的態度道:「這混天寨,怕不是和多兒有什麼關係吧?」虎登時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貓,狠狠地瞪了襄崎一眼,微慍地斥道:「喝你的茶,  

  其餘的別亂猜。」

  哼,襄崎就是這點令他討厭,沒事幹嘛精明得像只狐似的?

  他不習慣讓人看出情緒,更不慣於讓人猜中他的想法,惟有將所有的情緒藏在冷厲的面孔後,他才覺得自在。

  襄崎睨了他一眼,也不再說些什麼, 虎那一點死要面子的個性,他還會不瞭解?

  「對了,關於桓鷹王的婚禮,我已遣人送了禮去。據送禮的人帶回來的消息,說是那名新娘抵死不嫁,聽說在京城裡還是朗月公主的死對頭,這樁婚事全是朗月公主一手主導,硬是讓皇上將千薇郡主指給了桓鷹王。」

「哼!」 虎冷冷嗤哼一聲,臉色乍凝。「這朗月公主未免也太工於心計,剷除異己的手段還真不輸給男子!」

  他心想,這朗月公主所幸未惹到他頭上,否則他才不管他與她是否是同父所生的兄妹,一定會要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襄崎清閒地再啜一口香茗,狀似不經意地道:「可別忘了,這朗月公主骨子裡可是和你流著同樣的血液啊!」

  虎狠狠瞪去一眼,像是要殺人似的,但下一 媛兒臉色一凝,急怒道:「說,究竟是不是那小瘋子?」

  丫環這才慌慌地低下頭,小聲地應了聲:「是……」

  「太好了!」娘兒的眸子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

  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

  「走!」媛兒霍地起身,急匆匆地往多兒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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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22-9-25 00:42: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站住!」媛兒冷著臉,氣焰高張地叫住多兒。

  「呃?」正忙著追蝶兒的多兒,被媛兒這突響的尖銳叫聲給驚住,一回頭,便看見媛兒不友善地站在不遠處。

  媛兒像個高傲的女王,不可一世地向多兒踱近了幾步,瞪住多兒的神情始終是輕蔑的。

  「撲蝶撲到我的園子裡來了,你當這伏虎宮是什麼地方,可以任你這小瘋子隨處跑、隨處逛?」媛兒恨不得將一肚子的怨氣,全出在多兒身上,語氣像刀劍般銳利。

  感受到對方不友善的態度,多兒一下子沒了主意,慌張地回道:「是虎哥哥……虎哥哥說……」

  虎哥哥?

  媛兒一聽,心裡的怒焰更翻上了一層,不用猜,這小瘋子嘴裡的「虎哥哥」除了伏虎王之外,還會有誰?

  「你憑什麼口口聲聲喊『虎哥哥』?你不知道直喊主子名諱,是犯了不敬之罪?」媛兒氣急了,恨不得當場甩她一巴掌,要不是顧忌自己若是動手打了她,回頭這小瘋子向王哭訴,自己的下場不會太好看,她早就親手掐死這小瘋子了!

  「呃?」多兒不解地呆住。

  什麼……不「淨」之罪?

  她天真的小腦袋努力想了半天,才一臉無辜地回道:「沒有啊,多兒每天都有淨身啊,沒有『不淨』啊……」

  多兒此言一出,媛兒身邊的一群丫環全噗哧笑出了聲。

  「呵呵……真是笑死人了……」

  「呵……是啊,從來沒見過這麼傻的……」

  媛兒更氣了,狠狠地瞪住多兒,一雙原本堪稱絕麗的眼眸,現下卻因嫉妒而染紅,活像夜又似的。

  「你存心的,是不是?我說東,你故意和我說西?」媛兒受不住胸口裡怒火的煎熬,忍不住動手推了多兒一把。

  多兒真是嚇壞了,驚慌地退了兩步,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沒有、沒有,你什麼時候說了『東』?我也沒說『西』啊!」

  一群丫環聞言,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哎喲呀,真是有夠傻的……」

  一名不知自己失言的小丫環忘情地道:「伏虎王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啊,放咱們美麗的媛主子不好好疼愛,居然寵這小瘋子……呵呵……」

  小丫環的話雖小聲,但媛兒卻已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她羞憤交加,顧不得形象,上前準備

刻一陣愉悅的笑聲傳至,多兒小小的身影一路往涼庭奔來,小臉紅通通地,如孩童般天真可愛。

  「呵呵……」

  「別跑!」 虎回頭望著拎著長裙朝自己奔來的多兒一眼,眉頭一緊,不由得擔心地道。

  「呵呵……虎哥哥,你看、你看……我抓到了一隻粉蝶……」多兒興奮地將闔上的手掌微微  

  撐開一道小縫,手心裡頭一隻鵝黃色粉蝶不斷地舞著翅膀。

  虎哥哥是他要她這麼喊的,他不願她連名帶姓地喊他,她又慣於喊襄崎「襄哥哥」,不如讓她也這麼喊他,多兒似乎挺喜歡的。

  「你抓到的?」 虎邊說,邊小心地取過她手心裡的那只粉蝶,蝶兒在他手心上停駐,雖舞動著翅膀卻未飛走。

  「多兒真厲害!」一旁的襄崎笑著讚了一句。

  「襄哥哥。」多兒甜甜地一笑,指著 虎手上的那只粉蝶。「你看到沒、你看到沒,我抓到了喔!」「襄哥哥看到了,多兒真厲害。」襄崎起身,如大哥哥般輕輕地在多兒頭頂上拍了兩下。

  「嗯,呵呵。」多兒喜滋滋地笑開了顏。

  「要走了?」 虎睨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

  「是啊,還有些書想看。」襄崎打了個大哈欠,其實他想告退的原因,是不想繼續留著妨礙他們兩人。

  虎也未再出言留他,襄崎很快地就告退了,離開的同時他一併遣返了一旁隨侍的婢女們。

  襄崎一走,虎手上的粉蝶也跟著振翅飛走,多兒見狀,忍不住失望地吁了一聲。

  「喔……蝶兒飛了……」

  「沒關係,蝶兒飛了再抓就是了。」

  「可是……」多兒小小的頭顱一偏,真情真性的她,模樣顯得有些感傷。

  「可是什麼?」

  「可是再抓,也不是那只粉蝶了……」

  閒言,虎心頭一怔,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滑過心間。他沒想到單純的多兒,會說出這種似隱含著詩意的話來。

  多兒一如往常,撲進了虎的懷裡,天真地張著眼由下而上望著他。

  「虎哥哥……」多兒甜甜地喊了一聲,話未完,倒先甜甜地笑了,一雙水燦燦的眸子直直望向他。

  迎上她那直接且專注的眼神,不習慣與人有視線接觸的 虎,倒是先別開了視線。

  這女孩非但不像一般人怕他,甚至老喜歡用這種眼神吃他豆腐!

  「累了吧?要不要吃塊千層糕?」他隨口找了個話題,以避開她那足以令他心慌意亂的眼神。

  要是讓人知道他伏虎王,栽在一個腦筋不太正常的小女孩手上,怕不笑掉大牙!

  「要。」多兒高興地應了一聲,習慣性地張開小口等著地喂。

  「咯,你自己吃。」虎將裝著糕點的小碟推到她的面前。

  多兒的小嘴依舊張得大大的,搖搖頭。「不要、不要,人家不要自己吃,人家要虎哥哥喂。」

  「你每次都要人家喂,這怎麼成,」虎雖蹙了眉頭,但語氣裡濃濃的寵溺,卻是怎麼也掩不住。多兒乍然皺了小臉,一副受了委屈似的,雙眸頓時含了霧氣,可憐兮兮地直凝著他。  

  「虎哥哥討厭多兒了……」

  她最喜歡虎哥哥了,虎哥哥對她最好了,每次虎哥哥餵她吃糕點,她都好高興、好高興!

  「你喲……唉!」虎嘴裡雖有些抱怨,但此刻微風徐吹,花園裡風景秀麗,眼下又只有他與她二人,他不覺妥協地親自將鬆軟的千層糕切成小塊,送進了她的嘴裡。

  「嗯……好甜、好香喔!」多兒毫不做作地笑彎了眼眉,兩朵淡粉色的雲彩浮上了臉頰。

  「嗯。」虎淡淡地應了一聲,望著她小臉上那兩朵可愛的紅雲,一向剛毅的唇線不知不覺地放柔了。

  「虎哥哥,你也吃啊。」多兒小手捏起了一小塊千層糕送到他的唇邊,但虎拒絕了。

  「你吃就行,虎哥哥不愛吃甜的。」

  「喔,虎哥哥不喜歡啊。」多兒失望地應了一聲,下一刻便將手裡的糕品送進了自己的小嘴,殘餘的糕餅屑還留在她的纖指上,她自然而然地吮指,將指上的糕餅屑給舔乾淨。

  望著她那毫不做作卻又惹火的吮指動作,虎只覺胸口猛地一緊,眼眸轉沉,原始的慾望在頃刻間充斥在他的胸臆。

  多兒在吮過了最後一指之後,才注意到虎那兩道緊瞅著自己的不尋常視線,在她單純的心  態裡,她還以為他因她吃了最後一塊糕點而不開心呢。

  她愧疚地抿抿嘴,這才發現嘴裡還甜甜的,下一刻,小小的腦袋裡靈光乍現,自然想到了一個絕妙辦法——

  她猛地達上自己的唇緊貼上他的,小嘴微張,趁 虎尚在驚愣中探舌入他的口中。

  軟軟的舌尖抵上他的牙關,虎只覺一股清香撲上鼻間,整個腦袋因她這突然的動作而呆愣了片刻。

  多兒自以為聰明地以唇瓣舔住了虎那兩片剛毅有型的薄唇,希望能將嘴裡那千層糕的甜甜滋味傳給他。

  虎因太過驚訝,而忘了推開她,當她的唇碰上他的那一剎那,他下腹猛地一緊,呼吸變得  

  又急又沉。

  多兒自覺夠了,這才放開了他,笑咪咪地道:「虎哥哥,你若喜歡吃千層糕就告訴多兒啊,  

  多兒也不會一下子就吃完了。」

  多兒單純地心想,虎哥哥方才說不喜歡吃甜的,一定是因為她喜歡吃甜點,所以才故意這麼說,將所有的糕點留給她!唔,虎哥哥真好!

  「你……你……」虎吃驚地瞠大了眸子望著她,眸中有著複雜神色,除了吃驚外,更有一絲被多兒無意間挑起的強烈慾念。

  她在幹什麼?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對他做了什麼?

  虎驚詫的目光緊緊地鎖著她,沒有一般人複雜心思的多兒,根本不瞭解她的虎哥哥為什麼  

  要這樣看著她?

  「咦?虎哥哥,你怎麼了?」多兒親熱地技進他的懷裡,軟軟的女性身軀緊貼著他陽剛的軀體。虎只覺下腹處似有一把熊熊火焰頓時燒起,呼吸霎時變得沉濁,他非得努力地克制自己突來的慾望,才不至於立刻將她壓在身下……

  但,為什麼要忍?

  他沒發現自己此刻竟有「克制」的念頭。這宮裡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屬於他?他雖不致有三宮六院、佳麗三千,但當他有慾念時,也的確從來沒有顧慮到女人會有拒絕他的一天。

  而現在,他對她雖有慾望,卻不想傷了她,她單純美好地像是園中綻放姿采的一朵春花,他捨不得硬是折下了她……

  「虎哥哥,你怎麼了?」多兒可愛地睜著大眼,疑惑地望著他那雙逐漸轉沉的眸子。

  硬是壓下體內澎湃湧起的強烈欲潮,虎深吸口氣,才正要說些什麼,沒想到多兒下一刻又湊上自己的唇,如蝴蝶輕點在花瓣上般,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記淡如清風的淺吻……

  虎胸口裡那股好不容易才逐漸壓低的慾念,一下子又全讓她給輕易地挑起。

  多兒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親暱地挨在虎懷裡。「多兒下回再有千層糕……唔……」多兒未說完的話全讓 虎結合進了嘴裡。

  虎再也受不了多兒那無心的撩撥,她生澀的吻與碰觸,足以讓任何正常的男人為她瘋狂!

  於是,他一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顎,讓她仰首與自己相望,一低首,驟然覆上她柔軟且略帶香氣的唇瓣,長舌以霸道之姿竄入了她如蜜的口中,不斷地吸吮著她甜美的滋味。

  「唔……」未經人事的多兒只是睜大眼,望著正在吃她的嘴的虎哥哥,一點也不瞭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多兒……」虎在吻住她的同時,氣息沉濁地輕喃一聲,胸口漲滿了某種激動的情緒,而他當然瞭解那是什麼——他想要她!

  空氣中某種微妙的氣氛倏地轉變,他那一雙長眸霎時沉得有如子夜,而她那不解人事的清麗眸子,卻像黑夜裡滿天際的繁星。

  他緊緊地含住她的唇,她的唇帶著超乎他想像的甜美滋味,像是一股暖流在他唇邊流過,熨貼著他一向冰冷的心。

  他的胸口頓時漲滿了某種複雜而激動的情緒,他的呼吸又沉濁又急促,無法控制的猛烈心跳,不斷地撞擊著胸口。

  「呃……虎哥哥?」多兒在他離開她的唇的空檔,輕輕地喚了一聲。

  顯然地,不解人事的她並未被情慾所感染,一雙水燦的眸子依舊清明,不似 虎那般沉濁。

  望住多兒那雙仍然澄明的眸子,又望著她那兩瓣因他激烈的吻而顯得有些紅腫的櫻唇,儘管虎體內因她而起的慾望難捎,但他心底十分清楚,以多兒的腦袋,根本不瞭解她究竟讓他承受了什麼樣的折磨。

  一想到此,虎那股奔騰的慾望便漸漸緩了下來,他稍稍地推開她,與她拉開一些距離。

  多兒一雙眼兒眨了兩下,片刻後呵呵笑道:「原來虎哥哥真這麼喜歡吃千層糕啊!」

  虎無奈地一笑,隨意應了一聲:「是啊。」

  多兒喜滋滋笑道:「嘻嘻,多兒也喜歡吃千層糕,虎哥哥也喜歡吃千層糕,多兒最最最喜歡虎哥哥了!」

  多兒的稚言稚語令虎會心一笑。「喔?比千層糕還喜歡?」

  「唔……」多兒如稚童的腦袋愣了一下,柳眉緊緊蹙成一團,一臉頗為認真地思索著這個問題。「嗯?」 虎存心逗她。

  多兒耍賴地挨在他的身上,她真的好喜歡倚在虎哥哥身上的感覺喔!

  「人家喜歡千層糕……更喜歡虎哥哥!」

  聞言,虎心口滑過一道暖流,緩緩地流向四肢,他無法控制地將她摟得更緊,沒發現一旁樹叢處正有一雙憤怒的眸子,恨恨地望著兩人在涼亭裡依偎的身影……

  媛兒一雙因嫉妒而染紅的眸子瞠得又圍又大,手裡緊緊統著絲絹,力道之大,可見泛白的指關節。

  她小心翼翼地服侍了伏虎王兩年,何曾得過他如此溫柔對待,而這名不知哪兒蹦出來的野丫頭,居然能輕易地受到他的青睞?

  哼,她媛兒才情並茂、花容月貌,哪一樣輸給這個傻不隆咚的臭丫頭?要是鬥輸給這臭丫頭,叫她的臉以後要往哪放?

  ******************

  翌日

  媛兒心情極度抑鬱地在一處花亭內乘涼,只要一想起昨日伏虎王和那名傻子,在涼亭裡摟摟抱抱的畫面,她就滿胸怒火!

  今早,她派了婢女去請伏虎王今晚到她所居住的樓閣裡用晚膳,沒想到只得到門房冷淡的回應,就連伏虎王的面都沒見到。

  哼,這些勢利的下人!

  她媛兒何嘗不是傾心傾力地討好王,伺候著他那陰晴不定的脾氣,冒著一不小心便要被處死的風險,就只為了獲得他的青睞,得到榮華富貴的生活,為什麼那個小瘋子卻可以輕易地辦到,而她現在卻落入失寵的命運?

  她不甘心哪……

  「媛兒小姐,這是您要的紅豆粥。」一名小丫環小心翼翼地奉上一隻裝著熱騰騰粥品的瓷碗。

  「哼。」媛兒老大不高興地瞪了小丫環一眼,才接過手便氣急敗壞地大叫了起來。「這麼燙,也不先吹涼,你是想燙死我啊!」

  一股怒火卡在胸口正愁沒處發,媛兒正好拿莫名其妙被掃到颱風尾的小丫環開刀。

  媛兒對著小丫環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小丫環被罵得莫名其妙,兩眼淚汪汪地委屈道:「小姐……嗚嗚……是您吩咐說要燙些的……」

  嗚……這個小姐怎麼這麼難伺候!聽說在多兒小姐那裡幹活輕鬆多了,那多兒小姐人雖呆了些,卻從來不擺架子的。

  媛兒依舊發著火,嘴裡不饒人地繼續罵道:「你還敢頂嘴,本小姐說要燙些,但有說要燙掉我一層皮嗎?」

  「我……我……」

  「什麼我呀我的,滾下去,罰你今天晚上沒飯吃!」媛兒怒喝一聲,小丫環便哭哭啼啼地退出了房門。

  「呵呵……快追那隻大粉蝶,小圓……快追啊……別讓它給跑了……」遠處傳來多兒高興的叫嚷聲。

  聽到多兒的聲音,媛兒敏感地神經一緊,杏眼一挑,尖銳的眼色滑過眸底。

  她忙放下瓷碗,向一旁其餘的丫環問道:「快去看看,是不是那小瘋子的聲音?」

  丫環立即領命而去,隨即復來,稟道:「小姐,是那小……呃……是那小……呃……」

  丫環不敢隨著主子喊多兒小姐是「小瘋子」,卻又不想意怒了自家主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推多兒一把,但……

  「不要!」電光石火間,多兒不知哪來的勇氣與力氣,驚叫一聲之後便猛地推了正往自己欺過來的媛兒一把。

  媛兒一時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摔得她的俏臀疼死了!

  「哎喲,你、你、你……疼死我了……」媛兒氣得罵不出完整句子。

  丫環們見狀均嚇了一跳,趕忙來扶起主子。「快看看摔傷了沒有……」

  「笨蛋,沒看我摔得不輕……咦?」媛兒突然間注意到她手上一隻價值不菲的翠玉鐲子,不知在什麼時候摔成了三段,一張臉乍青乍白。

  「啊……小姐的鐲子斷了……」

  「我……我……我……」媛兒心疼地看著鐲子,這可是伏虎王賞她的寶物之一,價值何止千兩?多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慌慌張張地就要逃離現場,但被眼尖的丫環們團團圍住。

  「你要上哪裡去?推了我們主子一把,還弄斷了她心愛的首飾……」

  丫環的話尚未說完,便已有人來報伏虎王已往此處來。

  媛兒在見到 虎的身影時,比多兒更快一步撲到他的懷裡,嚶嚶笑個不停。

  「嗚嗚……王,您看……」媛兒一臉委屈地抬起了方才摔傷的肘。

  「這是怎麼回事?」虎瞇細了眸子,沉著嗓子問道。

  方纔小圓慌慌張張地去求見他,要他趕緊移駕媛兒的園子,原本他預料見到的是多兒又受人欺負的模樣,沒想到多兒倒是好好地站在那裡,讓一群丫環圍著,反倒是媛兒受了傷。

  媛兒把握機會,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嚶嚶泣訴著:「嗚……王,您去年賞媛兒的鐲子也給弄斷了……您要為媛兒作主啊……」

  虎眼神銳利地望向多兒,多兒只是慘白著一張臉,什麼話都沒說。

  「多兒,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我……我……」被眼前這團混亂嚇傻的多兒,不知該說什麼些,但見媛兒在她的虎哥哥懷裡依偎的模樣,她的心口頓時像被人掐住一般,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媛兒見虎似有袒護多兒的跡象,心裡一急,忙仰頭慌問道:「王,難道您不處罰多兒嗎?」

  虎還未答話,媛兒又搶白道:「王,您不會是要袒護多兒吧?」

  「放肆!本王可沒這打算。」媛兒的話令虎心裡泛起一陣心虛,他發現自己潛意識裡的確有袒護多兒的打算,但他可不願表現出來。

  媛兒加緊道:「王,您別生媛兒的氣,這宮裡上上下下都說您偏愛多兒,說英明的您被一個神志不清的小瘋子耍的團團轉……」

  「胡說!」頓時,虎像是被說中心事般難堪,大大斥了一聲。

  媛兒雖被虎的怒火給嚇住,但仍壯起膽子,一臉委屈地喃道:「王,您一向賞罰分明啊,上回也為了多兒責罰了妾身的兩名小婢,如今多兒不僅傷了妾身,還打破了您賞賜妾身的首飾,這罰責可該不輕啊。」

  媛兒句句均逼得虎為了維護他冷峻的形象,而不得不下令責罰多兒。

  如今,他若是不罰多兒,自此之後,怕不人人均想他堂堂伏虎王,臣服在一名神志不清的傻女的石榴裙下?

  極好面子的他怎能容忍?

  下一刻,他推開了媛兒,硬是壓下胸口那股紛亂的情緒,冷著臉邁步到多兒面前。

  多兒見他推開媛兒走向自己,以為她的虎哥哥要來和自己親近了,遂高興得笑逐顏開。

  「虎哥哥……」她輕喚一聲,打算撲到虎的懷裡,虎卻冷冷地推拒著她撲來的身子。

  「放肆!」他冷聲斥了二聲。

  「呃?」多兒詫異地睜大眼睛,望著一向對她溫柔有加的虎,心裡因他此時的冷酷而痛極了。她的虎哥哥是怎麼了?為什麼不准她靠近他?

  他又說放「四」了,每次他說放「四」,就表示他不喜歡自己了?多兒單純地想道。

  虎在望見了多兒眼底那抹受傷的神情之際,心頭某一條細弦狠狠地拉緊,不知名的疼痛情  緒在胸臆間漾開。

  但他刻意壓下胸口那抹不捨的情緒,別開臉,錯開與她交纏的視線,眼角餘光瞥見了媛兒那期望的神色,一股不願讓人看清他真實情緒的驕傲,在他體內作祟,彷彿今日他若讓人看出  

  他確有一絲袒護多兒的跡象,他便要失去了多大的面子似的……

  他是高高在上、冷峻邪佞的伏虎王,要是讓人看出他心裡也有柔軟的一面……

  荒唐!

  「來人!」一想到此,他便無來由地心慌。

  「是。」

  「將多兒帶下去,打二十大板。」說完,他不忍看見多兒的臉,掉頭便邁步離開。

  「呃……」多兒聞言,似有一道閃電霎時打進了她的心坎,她揪著心,呆呆地望著她的虎哥哥離去的背影。

  她的虎哥哥要人打她?

  「哼!」媛兒則是在一旁得意地冷哼。

  就知道伏虎王最好面子,她方纔所說的話可是下對了重藥!

  多兒在被人帶下的剎那,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呆呆地望著 虎身影消失的方向,心裡似有一塊小小的地方因他的冷言而悄悄甦醒……



  ******************

  「啊……啊……虎哥哥……」

  多兒的淒慘叫聲迴盪在後宮裡,虎雖離「行刑」的地方有些距離,但仍能隱約聽到多兒從遠處傳來的淒厲叫聲。

  多兒每叫一聲,他的心頭便緊緊地一縮,他負著手在迴廊上來回走著,胸口那股紛亂的情緒像要炸開似的,此時他就像是一頭煩躁的猛獅,誰來惹他,就準備倒霉。

  「啟稟王……」

  「滾!」虎頭猛地一回,惡狠狠地瞪住來人,且怒喝了一聲。

  欲上前稟報事情的宮役,瞧主子那凶神惡煞的模樣,早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開。

  「哼!」虎忿忿地轉過臉,心裡依舊煩躁不已,他不禁納悶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多兒的哭喊聲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一想到他極可能在心疼著她,他便狠狠一拳打在石柱上,以肉搏石,他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因為心裡的那股傷痛似乎更勝一籌。

  「不!」他對自己怒吼一聲。

  他才不會在乎任何一個人,他這輩子絕對不談什麼情愛,他是人人口中的魔,連親生父母都不要他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情?

  思慮間, 虎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心想大概又是宮役,於是他頭也沒回就對來人怒喊:「該死的,滾遠一點,別來打擾本王!」

  「虎!」來人連名帶姓地沉沉喊了一聲,語音裡明顯地有著一抹認真、傷痛的味道。

  虎遂回過頭,原來來人正是襄崎。

  「你來幹什麼?」 虎一張臉沉酷冷佞,極不友善地瞪住襄崎。

  襄崎上前一步,一向淡笑的眼眸此時卻一改常態,有著一抹責備意味。

  「你為什麼讓人打多兒二十大板?不過就是塊破玉,再賞給媛兒一塊不就得了,為什麼非要動刑?」

  虎冷冷地睨了襄崎一眼。「看來你知道的很清楚,那我也不用再多說什麼……」

  「住口!」襄崎怒喝一聲,打斷虎未說完的話。

  虎因襄崎此刻難得的認真而微微愣住,胸口則因他這一聲怒喝而倏然緊縮,像是突然被人一根敲醒般,原本那股紛亂的情緒忽然變得較為清明。

  襄崎一臉既心痛又責備地往虎邁了一步。「你這樣讓人打多兒,存心要了她的命是不?」

  虎依舊不肯放鬆防備,遂轉開頭,冷酷地道:「本王處事,不須你來多事。」

  「你知不知道媛兒假公濟私,要人使命地打?」襄崎氣得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胸膛上上下下地起伏著。

  虎這時才注意到多兒那淒厲哭喊聲似乎停住了……她……是不是承受不住而昏了過去……  

  襄崎見他眼光飄遠,真是氣得頭頂冒煙。「你這樣傷多兒,是為了什麼?你難道看不出來多兒是真心喜歡你的嗎?這樣殘忍地對待一個真心喜歡著自己的人,你於心何忍?」

  「別說了!」 虎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團混亂,下意識地迴避。

  「虎,你本該不是如此無情的人,為什麼偏偏喜歡和自己作對?「表達你真實的情緒真有這麼困難嗎?你明明也喜歡多兒,為什麼不表達出來?」

  「住口!」 心頭有一抹被人當面剖析的尷尬,讓他的面子幾乎掛不住,他口是心非地吼道:「別再胡說八道,誰喜歡多兒來著?!」

  哼!他才不會對任何人動情,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

  襄崎也氣憤地瞪著他,冷冷地道:「別人不知道你虎,但我襄崎可算是和你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兒們,你那刻意築起的冷漠外表,還不就是為了維護你那麼一點可笑的自尊?」

  「哼,別再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襄崎一臉準備豁出去的神情,「你聽著,看我說得對不對。你恨人家說你是邪魔轉世,自小除了我之外,便不太有人敢和你玩耍,而你表面上裝得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你心裡在乎極了!」

  「胡說、胡說!」虎煩躁地怒吼。

  「我才沒胡說!」襄崎又道:「你父王將你們四個兄弟分國土四方,多年來也不是不聞不問,每年過節,其他皇兒均有還人帶來禮品、寶物,而你呢?每年都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就隨意處置,你在抗議什麼?

  「你父王會將你們四個兄弟分國土四方,自有他的道理,他若是真將你當成魔物看待,又何須每年費心給你們四個兄弟準備禮物?早掐死你們不就得了?」

  虎忿忿地瞪著說個不停的襄崎。「你好大的膽子!別以為我和你自小一同長大,便不會對你痛下殺手。」

  「請便。」襄崎無奈地搖搖頭。

  「滾!」抬手指著遠方,咬牙切齒地怒道:「滾得遠遠的!」

  虎激動的情緒難以平靜,若要一向冷傲的他承認,他和一般人一樣有感情的糾葛,那簡直要他的命!

  深吸口氣,襄崎長細的眸子微瞇,似是在心裡下了主意。「好,既然你伏虎王親自趕人,我自然會走。一說罷,襄崎轉身離開。

  望著襄崎離去的背影,虎心口突湧陣陣尖銳的刺痛感,一股想要出聲喊住他的衝動硬是便在喉頭,喊不出,也嚥不下!

  襄崎臉上的絕然神情,令他的胸口緊緊揪成一團,彷彿掏空了他肺裡所有的空氣,儘管如此,他還是不肯承認襄崎的離開,會帶給他任何情緒的負擔。

  驀地,襄崎停住腳步,半側過身,以眼角餘光望著虎。

  虎心口則因襄崎突然的回首而狂跳一下,以為襄崎後悔離開了,先前胸口的緊縮暫時獲得了短暫的紓解……

  但襄崎只是語氣冷漠地道:「對了,既然你看多兒也不順眼,我就幫你一個忙,把這小麻煩也順便帶走。」

  說完,襄崎便毅然地轉頭離開。

  ******************

  「啊……嗚……」

  多兒不斷地承受著那似快要了她一條小命的杖責,一向毫無心防的心裡,因那無情的棍棒而逐漸封閉,而神志卻似乎在這一棒又一棒的責打下,一點一點地甦醒……

  原本天真、無知的心靈,因這一連串所遇著的人事物,而逐漸染上了塵埃,原本無邪的眼眸頭一回浮上了悲傷的神采……

  好痛、好痛……她的虎哥哥為什麼要人打她?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精神逐漸因嘶喊而耗盡,眼淚快流乾的眸子,迷迷地望著身邊的幾名宮役……誰能來救救她?

  「多兒、多兒。」

  迷迷糊糊中,有人喚著她,並且扶起了她,四周的人似乎起了一點爭執,但緊接著,她被人隨意套上了衣物,便讓人扛著走了。

  意識混沌中,多兒聽到有人在她身旁沉聲道:「多兒,別怕,襄哥哥會照顧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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