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刃天涯] 民國梟雄 (全文完)

慕冰至

第二百六十五章 匠王

     中美關係在特定的歷史階段有不同的定位，方劍雄主動提出以美國為主導的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看上去很美好，實際上對於美國來說，存在很多風險。從美國的國家利益角度來看，現階段最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的關係，就是美國出錢出槍，中國出人去拼命。一旦確定了以美國為主導的戰略合作關係，那性質就發生變化了，中美之間近乎結盟了。

    一旦結盟，那就必須直接面對很多很多複雜的問題，遼闊的太平洋是一個巨大的障礙，當今世界老大英國人把持的各處海上咽喉，比如麻六甲海峽、霍爾木茲海峽，給中國合作製造麻煩的手段不要太多。這是一個以英國為主導的時代，美國人還沒有做好取而代之的準備，也沒這個能力。

    所以，方劍雄提出的是戰略合作夥伴關係，而不是裸的結盟。應該來說，還是比較客觀和中肯的。但是，即便是這樣的關係，由中國提出來，美國也未必敢接下來。

    這個新的動向，可不是瑞恩斯能做決定的，所以他只好先告辭。總的來說，這是個好消息。方劍雄送人回來，呂碧城還在裡頭，手裡拿著個小本子道：“美國那邊第一季度的財務報告出來了，我給你念念？”

    “方向吧，回頭我有時間再看。”方劍雄丟下這麼一句話，背著手出門去了。呂碧城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嘀咕：“每次都這樣！單獨相處很難麼？”

    方劍雄現在有點頭大，女人多了麻煩多，所以能少一點就少一點吧？正準備叫上齊二柱去漢陽廠（漢陽軍工集團）看看，臨了想起齊二柱回家探親去了，李皓也去了新編的北京衛戍第一師當總教官。

    “來人。備車！”方劍雄也不管了，直接喊了一嗓子，上官雪悄無聲息的出現道：“大帥，您要去哪？”方劍雄道：“去漢陽廠看看。”

    “您稍後，五分鐘就得。”上官雪丟下話走了，沒到五分鐘，又回來了。每次大帥出去，都有固定的程式，可以說相當的嚴密。說句不好聽的。不知道多少人盼著方劍雄死。

    這一次出門很低調，上官要求方劍雄換便衣，不然大張旗鼓的出去，肯定會擾民。這一定倒是很對方劍雄的胃口，也不計較。換了便衣就出門，上了一輛黑色福特。前後各有一輛車，三輛先後出門，奔著輪渡而去。

    上了輪渡，前排的上官雪才回頭道：“大帥，您可以下車去吹吹風了，這艘輪渡上沒閒雜人等。”方劍雄嗯了一聲。推門下車，站在船上看著長江之上的忙碌和穿梭。如今的長江上，傳統木船還有很多，但是明顯沒以前那麼多了。江南船塢這些年。接的民用單子都做不完，排隊都排到明年去了。漢陽倒是有一家中美合資的造船廠，主要是生產小型的內河炮艇。今年初正式投產的時候，方劍雄沒時間參加儀式。

    漢陽船廠今年計畫是造兩艘八百噸的驅逐艦。裝備火炮，技術是美國的。動力設備也是從美國進口，目前中國是沒有能力自己造動力設備。什麼時候能自己製造汽輪機，才算是勉強追上世界列強的影子了。中國要成為一個海軍大國，需要走的路太長了。方劍雄需要做的，就是慢慢的積累，利用後來者能用新技術的優勢，發起最猛烈的追趕。

    今年歐美留學的五千學生，至少有五百人是學造船、石化、化工領域的。人才對於工業一片空白的民國而言，真是太缺了。每年赴歐美的公費留學生，全部都是理工科。想學文科，自費去好了，國家沒這個項目。

    這就是現實啊！沒有工業為基礎，沒有人才為基礎，追趕世界的腳步有多難？看看歷史就知道了，民國三十年，工業幾乎沒有，共和國的艱難就更別提了。

    方劍雄最大的信心，不是對歷史有提前的認知，而是這個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也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個時代完全不用擔心在民族復興的大旗下，這個民族有足夠的熱血，足夠的信念去支撐追趕過程中那些艱難的磨礪。

    船到漢陽，車子下船繼續上路，昨夜下了雨，地上有點泥濘和積水。司機是國防軍自己培養的一個小夥子，話不多，開車很謹慎。

    街上的人很多，車子開不快。經過一個巷口的時候，斜刺裡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司機小譚趕緊打方向，堪堪躲開這個人。方劍雄吃了一驚，趕緊打開車門看了一眼，發現那個人被車輪濺起的污水髒了長衫，居然絲毫沒有察覺的意思，繼續低著頭走路，也不知道在想啥。

    方劍雄松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司機小譚的肩膀道：“幹的不錯。”

    小譚受了鼓勵，只是憨厚的一笑，繼續小心的開車。車到漢陽廠門口，被門衛攔下。這地方是軍事重地，這幾年為了防範日本間諜，防衛方面抓的很嚴。武漢保安旅保證一個營的兵力防衛此地。

    方劍雄下車來，一眼就看見正在走來的一個中年人，就是剛才在路上遭遇的那個差點被車撞了卻渾然不知的主。於是笑著站在他的面前，這傢伙一路低頭走路，嘴裡不知道念道啥。這時候站崗的衛兵認出來這是扶帥的車駕，全都出來列隊。

    中年人渾然不覺，繼續往前走，一頭就撞上了方劍雄，撞了人之後，中年人抬眼看了一下對面，也不說什麼道歉的話，繞開人繼續往裡走。

    方劍雄笑了笑，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道：“等一下，能告訴你在想什麼這麼投入麼？”

    來人抬頭看他一眼道：“你懂火炮設計？”方劍雄笑著點點頭道：“懂一點。”

    “新來的技術員？”來人又問，方劍雄點點頭，來人道：“軍事機密，不宜透露。”說著繼續往裡走，方劍雄笑意更濃，這人可真有意思。

    在時候劉慶恩從裡面跑不出來了，喘著氣大聲道：“扶帥，怎麼來的如此突然？”

    “扶帥？方劍雄？”中年男子一愣之後，臉上露出驚喜，方劍雄笑著點點頭，這個人太對他的胃口了。“太好了，聽劉總說，您是高人，155榴彈炮是出自您的設計吧？絕了，真是絕了。”劉慶恩趕緊上前來，推開要拉著方劍雄的手說話的中年人，皺著眉頭道：“老餘，你又犯魔怔了不是？”說著對方劍雄抱歉的笑笑道：“余慶鼇，漢陽廠最好的師傅，匠王！”

    “我想起來了，82迫擊炮的減重，就出自他的手筆。”方劍雄笑著提起這個事情，劉慶恩一看扶帥的表情，知道沒事，心裡放心了。

    國防軍裝備的是山寨的67式82迫擊炮，因為技術不過關，在重量上沒有達到設計要求的35千克，拿出的樣品最初重量是41千克。後來經過這個余慶鼇的技術改造，這才達到了設計標準。82炮的好處，就是可以用81炮的炮彈，而81炮則用不了82彈。

    平行歷史上，余慶鼇曾於14年赴歐洲考察軍工，這個時空沒有出去，因為德國人自己送上門了。余慶鼇最強悍的表現，是在一次外火商推銷一款步槍的時候進行了一次實彈射擊表演，結果他就是看了看，回來之後不出一個月，直接給人山寨了。就這樣，外火商還豎起大拇指，表示服氣。

    這個時空，余慶鼇是漢陽廠最牛叉的技術高人，同時也是漢陽高級技術學校的副校長。別看他貌不驚人，再難的活到了他手裡，輕鬆搞定。這麼說吧，沒有餘慶鼇這個鎮山之寶，漢陽廠想靠自己的力量，不經過德國人，造出155榴彈炮，那就是一句空話。

    方劍雄只是拿出了設計圖紙，所有實際操作，都是余慶鼇帶著一幫技術工人起早貪黑，辛苦了一個多月才完成的樣品。就樣品生產而言，效率還是低了一點。不過有了樣品，實現流水作業的批量生產，也為期不遠也。

    “扶帥來的正好，那個蕪湖出的農用三輪車，您能不能給弄個十幾輛來。廠子裡很多毛坯料，全靠人用板車推，效率太低了。我看那個三輪車不錯，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余慶鼇絲毫沒有在扶帥面前的緊張，直接就提要求了。

    劉慶恩臉色一板道：“老余，這是扶帥。”余慶鼇眼睛一瞪道：“我知道是扶帥，換別人我還不能這麼說話呢。扶帥不是前清的大官，是民國的扶帥。”

    一句民國的扶帥，把方劍雄說的很得意。立刻拍板道：“行，不就是三輪車麼？我給你寫個條子，你派人去提貨。”

    余慶鼇高興的額頭上全是褶子，一直在搓手，看著方劍雄拿出小本子寫條子，寫好之後一伸手給拿了過去，給方劍雄鞠躬道：“多謝扶帥。”說罷，人已經進去了。

    方劍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的時候，劉慶恩上前笑道：“扶帥，您上當了，這老餘狡猾的很啊。”方劍雄詫異道：“上當了？”

    劉慶恩很肯定的點點頭道：“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冰至

第二百六十六章 殊榮

上一次來漢陽廠，這里還在建設中，目標是建成一個全國最大的軍工生產基地。美資銀行美樂銀行，為此貸款一千萬美元，分三年付清。

再次走進漢陽廠的大門，里頭精完全變樣，昔日骯臟的大院，如今變得干凈整潔”“小說章節。水泥大路的兩旁，種上了兩行松樹。沿著大路往里走，過了一道往里的圍墻門后，又是另外一個天地。這是生產車間之一，中間的空地上鋪上了軌道，各種零配件用軌道車裝著，兩個人就能輕松的推著走，三輪車到這里肯定沒啥用武之地了。方劍雄一眼就看迷，哪上當了。那個余慶鰲，真是不可貌相。居然連扶帥都敢騙啊！

嗯，方大帥很喜歡這個人，腦子夠靈活，貪點小便宜也不藏著掖著。關鍵是這個算計大帥的事情，無疑給大帥的腦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是一個人才啊。

“這些軌道，都是老余帶著大家伙搞出來的，您繼續往里走。”劉慶恩多少有點自豪，漢陽廠的技術革新，走在了蕪湖的前面，他可以說功不可沒。

進了一個生產車間，工人們正在忙碌，這是一個生產步兵炮的車間，車間的正中是一個橢圓形的軌道，上面是帶著輪子的小平板車。一道一道工序的往前推。方劍雄看了真叫大吃一驚，這是一個很原始的流水線。

“扶帥，您是內行。看出來了吧？就這麼簡單的流水線，產能提高了整整兩倍。這也是老余帶著兄弟們搞出來的，匠王真不是白叫的。”劉慶恩趕緊為余慶鰲吹噓一番，盡管這種流水線原始的很，但是卻走在了全國的前門。很簡單的道理，一個工人只需要掌握一門技術就行了。

“這是組裝車間，與其他車間用軌道車相連。將不同的配件放在不同的工位上，組裝車間的工人每個wèizhì只需要負責做好zìjǐ的事情就行了。大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劉慶恩還在介紹，方劍雄yǐ精在嘆服中國技術工人的智慧了。

方劍雄點頭贊許的

劉慶恩又道：“可惜，軸承需要進口，不然成本還能下降一些。”

“會有zìjǐ的軸承廠的！”方劍雄很肯定回答，腦子里yǐ精在琢磨。從哪個列強哪里混個軸承廠回來。這玩意在工業領域必不可缺，必須要能實現zìjǐ生產。

“扶帥，我打算zìjǐ搞一家軸承廠，您給牽個線如何？”劉慶恩冒出這麼一句話，方劍雄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怎麼？在這干膩味了？”

劉慶恩笑道：“沒這事，就是看著每個月大把的從美國人那里進口軸承，我心里癢癢。”

方劍雄哈哈哈大笑起來。劉慶恩心里忐忑之際，方劍雄道：“行。只要漢陽廠的事情不耽誤，你可以找個人幫你看著軸承廠，具體的技術和資金來源，我幫你問一問。”

“多謝扶帥！”劉慶恩這下開心了，真不是錢的問題，也是錢的問題。

方劍雄並在意余慶鰲的那點小手段，批個條子頂多二十輛農用車，余慶鰲讓人倒個手就是一千塊的進賬，這個真不算。比起他搞的技術革新，這點獎勵都寒磣。

繼續視察漢陽廠，方劍雄對于劉慶恩的工作能力很是。漢陽廠現在的生產能力算是很強了，nénggòu實現量產步槍、各種口徑迫擊炮、步兵炮、仿制75山炮。即將實現量產的還有155榴彈炮，德國人援建的蕪湖火炮廠，目前只能實現105榴彈炮的量產。雖然說這精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但是隨著一戰的爆發，德國人在技術方面卡的很緊。考慮到今后還是采取155的制式口徑，方劍雄也不著急這個。等一戰結束了，這些在華的德國人，會zhīdào他們繼續留在中國，對德國的重要性。到估計都不用去求，德國人會主動找上門來。

民國政府內部，很多人對于方劍雄將軍工基地放在武漢和蕪湖不是很理解，主張放在上海的人很多。但是在方劍雄的心里，上海是肯定不會考慮作為重工業基地來發展的，那就不具備這個外部條件。

現有的交通現狀擺在這個，唯一大規模運輸的就是長江水道。重工業基地，現階段只能放在沿江地段。否則單單是一個運輸問題，就能搞死你。

工業化一個國家有多難，看看平行時空的歷史就了。

僅僅有一個重工業基地，肯定是不夠的，下一個是哪呢？方劍雄的心里早有答案，只是歐戰正驟，無法分心而已。值得慶幸的是，經歷平行歷史上的民國內亂。國家的元氣還在，如何把藏于民間的元氣凝聚起來，並做一個正確的導向，這是國家領導人最該干的事情。

1916年的五月，走到了盡頭，春天的腳步也走到了盡頭，端午將近，夏至也不遠了。

余慶鰲接到劉慶恩的通知，讓他去總督署一趟。扶帥相招。接到通知的余慶鰲多少有點緊張，扶帥不會記恨zìjǐ這yīdiǎn是明確的。十有是要交代shíme事情，能不能做好才是余慶鰲緊張的原因。余慶鰲méiyǒu直接上總督署，先回家，讓婆娘張羅熱水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叫上一輛黃包車，然后才奔著總督署來。

衣服是全新的，過年才穿一次的綢緞面長袍。婆娘聽說要見扶帥，從箱底翻出來。穿上長袍，余慶鰲讓婆娘再次檢查，méiyǒu問題之后這才出門。不想剛出家門，一輛福特車等在門口，一名年輕人恭敬的笑道：“請余先生上車！”

余慶鰲有點迷糊了，看看這個年輕人，猶豫著問：“我沒叫這種車。”

年輕人笑道：“您別擔心，這車子今后就歸您專用了。您老叫我小董就行，我是您的專職司機。以后這車啊，專門接送您上下班。”

余慶鰲身后的婆娘也傻眼了，上前來不安的問：“咋回事？”

小董繼續解釋：“這車是集團董事會給余先生的獎勵，所有的費用都歸集團出。他老人家不是搞了個流水線麼？集團董事會一致認為，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改進，必須重獎。您就別多心了，趕緊上車，我給你送到去。”

余慶鰲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車，福特車開的很穩，到了停好了，小董先一步下車，給打開了車門。余慶鰲下車之時，看見方劍雄微笑站在門口處。身后是一干人等，顧恒為首的歐亞集團董事會成員。漢陽廠的總工程師劉慶恩，也在后面站著。更后面則是武漢政界的大人物們，為首的是閻錫山、李紫云等。

如今的歐亞集團，是一個龐然大物了。主要產業是鋼鐵、煤炭、軍工、。其他的產業先后都了股份移交，專注重工業。集團董事會的主要成員很多，但都是一些小股東，主要權利掌握在顧恒的手里。涉及到軍工方面，即便是合資企業，也不會讓其他人在這里頭掌握話語權。顧恒的主要助手是三個洋人，一個是總工程師吉奧斯丁，一個是美國人喬治，還有一個是來自奧匈帝國的政治犯杰里米。杰里米領著一幫人弄出的坦克，得到的獎勵是百分之一的集團干股。美國人喬治，擁有馬鞍山鋼鐵廠百分之五的干股，吉奧斯丁擁有漢陽廠、蕪湖廠兩處軍工企業百分之三的干股。這麼說吧，這三個洋鬼子，現在絕對是忠心耿耿。

隨著余慶鰲走下車，乒乒乓乓的鞭炮聲響起來，余慶鰲這才注意到，后面還拉了一道橫幅，上書：熱烈慶祝余慶鰲獲得民國“匠王”稱號！

余慶鰲有點懵了，平時在廠里頭說匠王，那是大家公認，外界未必當真。沒想到今天居然見到這麼一個場面，這是要做啥？

方劍雄帶頭鼓掌，整個場面的人都跟著鼓掌，十幾位大人物鼓掌歡迎一個工匠，這是余慶鰲打死都想不到的一個場面。

剎那間，余慶鰲迷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整個老臉騰的一下紅了，渾身的血都往腦袋上竄，如同喝醉酒一般，余慶鰲的腳步有點飄。院子里搭好了臺子，精都不太會走路的余慶鰲，下意識的往前走著，一直到方劍雄面前時，余慶鰲精老淚縱橫。不過區區三五步的距離，余慶鰲覺得走了一輩子。

“恭喜余先生，經歐亞集團董事會推薦、民國內閣工商部報請大總統裁定，余先生榮獲匠王稱號。集團董事會與有榮焉，特請民事委員會委員長方劍雄先生，親自給余先生頒發匠王證書。”上前說話的歐亞集團總裁顧恒。

美國公使瑞恩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趕在方劍雄動身之前，登上了“鏡清號”訓練艦。方劍雄的下一站是上海，巡視之后返回南京，從浦口過江，乘專列北上。

瑞恩斯必須很好的利用這幾天，實現美國政府授意並達成。當然瑞恩斯也很頭疼，這個方劍雄，可不是好忽悠的主。所以，瑞恩斯拉上了費舍爾。

慕冰至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死心塌地

    “高級技術工人可謂企業重寶，再好的設計，都要人來完成。對貢獻巨大的技術工人，就是要不惜重獎。餘慶鰲的事情，給我上了一課。很簡單的一點技術改進，給企業帶來的可能是巨大的利益。技術工人是發展製造業的關鍵一環，今後必須加大這方面的投入。我認為可以這樣，企業有沒有完善的技術工人培訓體系，作為一個重要的標準。到達這個標準，地方政府在稅收上給以一定的優惠政策。”方劍雄正在與顧恆等歐亞集團的高層談話，核心內容就是技術工人的培養問題。

    敲門聲打斷了方劍雄的講話，扭頭一看是愛麗絲站在門口道：“我父親和瑞恩斯先生上船了。”費舍爾在武漢的事情，方劍雄是知道的，遲遲沒有見上一面，那是因為瑞恩斯一直拉著他，幫忙出謀劃策。

    美國政府沒有接受所謂的戰略合作夥伴的建議，為什麼呢？這麼說吧，美國政府經過權衡，認為現階段對美國政府最有利的局面，就是維持現狀。對外，中美是一種經濟上的友好合作，對內，中美之前有一定的戰略合作。總體來看，美國在這種關係中佔了主導地位，並且不會過分的刺激到英法。

    美國政府的這種心態很正常，畢竟當今世界老大是英國。這一點看看一戰結束之後，美國被英國欺負的夠嗆就能明白。瑞恩斯來此的任務，就是說服方劍雄接受這種方式。並且在歐洲的問題上，爭取中美之間保持一致。

    怎麼說呢，美國政府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汽笛長鳴，鏡清號緩緩離開碼頭，駛向上海。方劍雄一直站在甲板上，雙手扶著欄杆，看著江面上的景緻，沒有與瑞恩斯和費舍爾交談的意思，獨自欣賞風景。

    瑞恩斯和費舍爾也不著急。在中美關係上，總的來說美國是佔了主動。這一現狀，短期內是不會改變的。方劍雄需要美國的資金和技術。這些東西，美國不會白給中國。

    前方的長江堤壩上出現很多人，正在忙碌著將岸邊一個小碼頭上停靠的船上物資搬運上岸。方劍雄注意到這個景象的時候，費舍爾上前一步。低聲道：“尊敬的方。那個碼頭是鐵路工程專用碼頭。由美資負責修建，從武昌到蕪湖的鐵路，途徑南昌、九江、銅陵等地。”

    方劍雄回頭笑了笑，費舍爾心領神會的後退一步，側身。方劍雄轉身往指揮艙裡走，抬手招呼了一下瑞恩斯，顯得霸氣十足。 “瑞恩斯先生，坦白講我很失望。我希望看到的中美關係進步，很明顯沒有看到。客觀的看這個問題。我能理解美國的立場。當然，我更希望美國政府以及美國人民看到，中國正在進行一場經濟變革，由政府主導的工業化發展，必然能給美國帶去巨大的市場份額。一些美國企業，認為單純的給中國買點東西就夠了。我的觀點正好相反，為什麼不把企業放在中國呢？中國工人的工資，那可是很低的。”

    方劍雄的話題似乎有點飄，瑞恩斯不知其意，沒有接話。一行三人繼續往回走，進了方大帥的指揮艙後，方劍雄又道：“請轉告威爾遜總統，中國政府已經決定，最遲明年初，向歐洲增兵十個步兵師。是否繼續增兵，將視情況而定。”

    1917年初增兵十個步兵師，這個消息讓瑞恩斯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點無奈。實在是不明白總統先生為何對中國增兵歐洲那麼上心，既然只是增兵十個步兵師，而且還是在半年，對於瑞恩斯來說，任務可以算是出色的完成了。

    上一次中國決定出兵的時候太突然，美國政府根本沒時間做出反應。這一次，總算是能有所動作，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方劍雄親美的形像還是很鮮明的。

    瑞恩斯滿意的離開了鏡清號，乘小艇登上了一艘美國砲艇，返回武漢。鏡清號繼續行程，費舍爾沒有離開，而是留下來跟著一道去上海，順便仔細匯報一下在美國金融市場的收穫。

    方劍雄對歐洲戰爭精準的預測，成為了費舍爾兩年在美國金融市場最堅實的後盾。當整個世界都認為英德是最大的貿易夥伴，戰爭不會爆發時，方劍雄準確無誤的告訴費舍爾，戰爭必然爆發，已經無可挽回。實際上一戰的爆發，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英國和德國都想打。當整個世界都在賭戰爭幾個月結束的時候，方劍雄告訴費舍爾，隨著軍事技術的突飛猛進，速戰速決已經成為一種奢望，戰爭必然是長期的，不要做速勝的美夢了。

    費舍爾很清楚，這些預判對於金融市場意味著什麼？正是因為這些預判，費舍爾在華爾街成為了最炙手可熱的黑馬。他的身份也從在華優秀的美國金融家，演變為華爾街無年以來最傑出的金融家以及從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顧問朝美國總統的私人高級顧問轉變。

    費舍爾在一次與美國總統威爾遜的餐桌上，很坦然的告訴威爾遜總統，他個人的發家史源自獲得了方劍雄的信任。並且向威爾遜談起了很多關於方劍雄的事情，這些事情衍生出來的細節，幫助美國情報部門解釋清楚了很多事情的同時，也幫助費舍爾獲得了美國總統私人高級顧問的這一職務。其中最重要一點，還是費舍爾對歐戰進程的闡述，征服了威爾遜。

    “對於美國來說，歐洲戰爭打的越久就越有利。如果不能把握好準確的時機，美國政府即便介入戰爭，也很難在戰後得到想得到的東西。”聽完了費舍爾的講述，方劍雄再次很尖銳的指出這點。

    費舍爾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他不是很能想的明白這裡面的關係。好在方劍雄很快就給出了答案：“美國不是中國，美國強大的生產力，具備改變整個戰爭進度的能力。美國參戰是必然的，只是早晚而已。不要拿威爾遜競選的話來解釋這個觀點，這些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從美國政府的構成來看，資本才是美國政府最實際的政策推動者。所以，你可以做好準備了，美國政府肯定要找一個很蹩腳的藉口參戰的。時間大概是明初，或者晚一點。”

    信息量太大，費舍爾在這個時候有點迷糊，隨口問道：“為什麼是明年？”

    方劍雄深邃的眼神掃過費舍爾的臉龐，面無表情的淡淡道：“你將來會知道答案的。”

    費舍爾把頭低下，低聲道：“尊敬的方，請原諒我的無禮。”這個在華爾街呼風喚雨，在美國總統面前談笑風生的金融家，在方劍雄的面前，總會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方劍雄淡然的擺擺手，笑道：“很多事情，歷史總會給一個答案的。費舍爾，以後你沒必要如此，現在的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走投無路的費舍爾。”

    一句話說的費舍爾立刻站了起來，低著頭語氣焦慮道：“尊敬的方，請原諒我的冒失，我從來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對您的不敬。對於我來說，一切都是您給的。”

    方劍雄滿意的眼神一閃而過，繼續保持著微笑站起道：“費舍爾，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從國家利益的角度看，美國是中國現階段最合適的盟友。這個政策，三十年之內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這是我給你的保證，請相信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下屬來對待，我一直拿你當最佳的合作夥伴和最高的朋友。”

    一番充滿信任和溫情的話，說的費舍爾眼眶裡發熱，忍不住溢出眼眶，鼻子發酸道：“感謝您這些年來對我的提攜，沒有您對世界大局走勢神一樣精準的判斷，我的處境不會發生如此劇變。對於我來說，首先是您最忠實的下屬，然後才能談其他的。”

    “費舍爾，眼光不要局限在我身上，對於你來說，這個世界有很多機會等著你去發揮。”說話間，方劍雄拿出一份合約，遞給費舍爾道：“這是我給愛麗絲的，你代為保管一下吧。”

    費舍爾接過一看，大驚失色。這是一份美樂銀行的股權轉讓書，方劍雄將名下百分之二十一的股權，轉讓給了愛麗絲。要知道，在此前費舍爾已經擁有了美樂銀行百分之三十的股權。也就是說，一旦簽署這麼一份協議，費舍爾將成為美樂銀行真正意義上最大的股東。

    那麼這意味著什麼呢？美樂銀行現有的資產額約為三千萬美元，這是費舍爾多年經營得當的結果。通過這份合約，費舍爾將獲得大約九百萬美元的資產轉讓。費舍爾的手哆嗦著，這個時代的九百萬美元，無疑是一筆巨款。

    協議上方劍雄已經簽了名字，看著呆滯的費舍爾，方劍雄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美樂銀行九成以上的主要資產在中國，這就是方劍雄作為一個獨裁者最大的底氣。

    方劍雄堅信，費舍爾會簽字，從今以後對自己更加死心塌地。想到這裡，方劍雄的腦海裡不免浮現那個曾經的少女天真且堅強的笑容。

慕冰至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中日友好？

    南京，下關碼頭。日本公使伊集院從輪渡上下來，跟著他一起下船的是一身便裝的石中不分。再次踏上中國的領土，石中不分的身份發生了變化，不再是日本公使館的武官，而是日本內閣最近成立的對華合作事務課特派員的身份。

    中日青島之戰，給日本帶來的最直觀的經濟損失，對日本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字。由於英法俄三國的斡旋，在華的日本商人好歹能剩一點老本。但是苦心經營多年的中國市場，似乎在一夜之間被席捲一空。中國關閉了對日本的一切經貿往來，這對日本來說是一次更加沉重的打擊。現在還有歐戰這個市場在撐著，將來呢？一旦歐戰結束，日本的未來再哪？本來就沒有多強工業實力的日本，在中國市場完全是靠著商人的勤奮和各種手段慢慢的擴大份額。現在這一切都被連根拔起了，日本政府必須有所作為。否則大隈內閣就得自己下台。

    如何讓中國政府打開經貿之門，這個任務落在了石中不分的身上，至於伊集院，這一次是配角。作為一個中國通，石中不分這些年對華的了解相當深刻。來華之前，他在旅順見到了日本浪人好友川島浪速。兩次鼓動蒙滿**的川島浪速，因為一場中日之間的戰爭，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日本陸軍打了敗仗，川島浪速的蒙滿**就成了一個笑話。千辛萬苦從北京搞出來的善耆所組建的宗社黨，這兩年也沒什麼聲音了。一群滿清遺老遺少，在旅順的日本租界內瑟瑟發抖，滿洲特殊部隊也做了鳥獸散。

    兩次蒙滿**的失敗，對於川島浪速來說打擊不小。但是這位日本浪人可以說意志堅定，念念不忘日本的大陸夢。所以這一次在旅順遭遇石中不分之後，立刻丟下手裡的聲音，跟著來了南京。來南京的路上，川島浪速與石中不分談了兩天兩夜，雙方對當前的中國發展之快，深感擔憂。越是了解中國的實際情況，這種擔憂就越發加劇。

    但是僅僅有擔憂還是不夠的，必須有所行動。於是川島浪速提出了一個構想，石中不分對這個構想很感興趣。這個構想的具體實施，先不去說。眼下對於石中不分來說，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說服中國政府，打開市場的大門。如何做到這點，看看石中不分的職務就知道了，大日本帝國外務省對華友好合作課長。現在的大隈內閣，居然在唱中日友好的高調，這真是一種諷刺。當然了，中日友好這個調子，日本政府一直在唱。

    …………………………

    南京，民國之後成為了江蘇省會，沒了兩江總督和南京臨時政府這倆活祖宗，如今的江蘇省長算是名副其實了。那麼這個幸運兒是誰呢？答案是庒蘊寬！

    莊系前清官吏，幹過廣西知府兼陸軍幹部學堂督辦。原來的江蘇都督程德全，在群狼環視之下脫身而走，庒蘊寬被推舉為繼任者，做了一段時​​間很合格的傀儡。袁世凱當了大總統，庒蘊寬被掃地出門，等到二次**打起來，方大帥出兵之後，江蘇再次光復。省議會再次選舉省長的時候，沒有太合適的人選。本來有幾個人很有機會的，比如張謇、程德全、張一麐、沈縵雲。問題是，前兩位現在是內閣大佬，張一麐的額頭上有一個袁字。放在京城還說的過去，放在地​​方上可就不那麼讓人放心了。至於沈縵雲就更別提了，他跟陳其美是老關係。民立報是他資助辦的，陳其美組建商團搞起義，他也沒少支持。總而言之，不讓人放心。

    實際上沈縵雲是很有本事的人，問題江蘇省議會這些人，可都是以立憲派為主。本來就不太待見**黨，加之方大帥還拿下了陳其美關在大牢裡，罪名是貪污了三萬元嫖ji。說句不好聽的，三萬元也叫貪污？問題是，陳其美這個罪名成立，關押的時候還不讓取保候審。

    所以沈縵雲也沒戲了，最後還是把以前的傀儡庒蘊寬給選出來了。庒蘊寬這個人，在歷史上屬於路人甲的角色，史書上就提了一下。

    前清的老派官吏，當了省長以後戰戰兢兢了一段時間，很快就發現民國跟以前不一樣了。他這個省長手裡是有實權的，頭頂上還沒有了祖宗。這個日子就滋潤了。

    不過庒蘊寬這個人，還算是能做事，也會做官。省政府設在原來的臨時大總統府，南京軍區就設在邊上。所以在這個省長的位置上，庒蘊寬還算是稱職的，沒有亂來。

    方劍雄南下的時候，根本就沒進南京城，直接乘船回了蕪湖。處心積慮想巴結扶帥的庒蘊寬，連大帥的面都沒見著，就被衛隊給擋了回去。倒是徐紹幀見著了方劍雄，還跟著去了一趟蕪湖。這個待遇自然不用說了，誰都知道徐紹幀當年旗幟鮮明的離開南京，去了武漢。

    這一次方劍雄去上海，途徑南京，意義就不一樣了。江浙乃國家稅賦的重點地區，寧滬路沿線更是富的流油，在這個地方當省長可不輕鬆，多少人眼珠子都盯著呢。以前是省長手裡沒權，權力在督軍的手裡，現在不一樣了，軍人不得乾政。徐紹幀坐鎮南京，地方上的事情不過問，除了各地保安團的組建他會去過問一下。

    現階段各省的省長，都是議會產生，但是從下一屆開始，改為議會產生候選人，二、三人，上報國會審議裁定。這個政策，是最近才推出的，說穿了還是要加強中央政府的集權。如果放在西方國家，肯定是要有人吵翻天的，但是在中國這事情的阻力不大。偶爾有人鬧一鬧，翻不起太大的波瀾。

    這個新政策的出台，等於給各省戴上緊箍咒。內閣不斷的出台新政策，刺激工商。最近交通部又出台了一個新政策，鼓勵各省地方商紳集資修路，中國銀行可以在貸款政策上傾斜，地方上可以收費還貸。

    總而言之，湯化龍為首的內閣，民生政策上，採取的一系列政策，都是為了刺激民間資本走上流通市場。交通部出台的政策只是一個大綱，具體到各省長官的手裡，可以細化這些規則。說白了，這裡頭是有說法​​的，隱藏著巨大的利益。從某個角度說，這何嘗不是給地方上的一種補償。

    最近庒蘊寬就在被這個事情搞的很上火，交通部這個政策出台後，整個蘇南商界集體騷動。這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修路收費，那真是太新奇了。

    一些地方耆老，紛紛出來說話，稱修橋鋪路，乃是功德，何以用阿堵物污之。相反各級政府則紛紛贊同這一主張。為什麼呢？很簡答，交通部出台的政策裡，各級政府是可以用政府信譽作為擔保，從民間集資和銀行貸款修路然後收費償還。這個收費路的最終審核權在交通部，在此之前，你得先過了省交通局這一關。

    因為這個事情，地方政府紛紛動歪腦筋，庒蘊寬很頭疼，但是又不敢跟中央作對，又不敢過分壓制地方上修路的“熱情”。民國以來，取下了釐金，地方上的財政收入，那真是大打折扣。要不怎麼說這個政策出台後，各級政府全都上心呢。

    該政策出台後，各省長都看到了好處，很自然的把第一階段的審議權抓在手裡。抓權的時候很爽，但是隨之而來的報告如同黃河氾濫，庒蘊寬開始上火。好歹這也是民選政府，要謀求連任，就得先過省議會這一關，你把人得罪光了，那真是要完蛋了。問題是，每年交通部要求，這個貸款和民間集資是有硬性比例的。如果貸款一百萬，民間集資就得有兩百萬。這個事情一旦交通部門在考察資質的過程中搞鬼，被廉政公署查到是要倒大霉的。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揮之不去的時候，站在碼頭上的庒蘊寬，看見了江面上出現的一艘砲艇。國產江南級內河砲艇，製造方是原來的江南船塢，也就是現在的江南造船集團。

    外界一直有一個說法，歐亞集團特別喜歡搞這個東西，動不動就某某集團。江南船塢稱集團，實在是言過其實。那麼實際上呢？

    實際上江南造船集團的稱謂，還是比較客觀的。因為集團的旗下，擁有的不僅僅是原來的江南船塢，還有中德合作的潛艇生產基地。原來的江南船塢現在能造五千噸的民用船，也能造這種所謂的江南級內河砲艇。

    排水量1000噸，鋼木結構，長度72米，主砲口徑105。最大航速25節，這就是江南級的主要數據。其實這是一款很一般的砲艇，如果要說意義，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除去動力設備是從德國進口之外，其他的主要部件都是國產。這是一款真正意義上的國產砲艇。是江南造船集團，為迎接方大帥南巡特意趕工提前交付的產物。第一批一共兩艘，目前尚未正式命名，甚至連交接儀式都沒辦，就匆匆由第二艦隊接手，並開往武漢，迎接方大帥到上海去主持該型砲艇正式服役民國海軍的儀式。

    正式因為還在試航的階段，方劍雄才遺憾的沒能親自坐著中國自己生產的砲艇長途航行。其實也不是不能做，艦隊方面死死攔著就是了。

慕冰至

第二百六十九章 結局早已註定

    砲艇緩緩靠岸，隨後是鏡清號。首先下船的是衛隊連，接管了整個碼頭的防務之後，才發信號請大帥下船。

    穿了一件短袖軍裝，帶著大檐帽的方大帥，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時，庒蘊寬帶頭熱烈鼓掌。鞭炮是不給放的。南京軍區司令徐紹幀自然是第一個上前相迎，敬禮之後握手，然後才是地方官員上前來。

    庒蘊寬上前拱手道：“扶帥辛苦了，城中父老聽聞扶帥來寧，歡欣鼓舞，紛紛踴躍來迎。”

    方劍雄跟他真不熟，庒蘊寬能當上這個江蘇省長，走的是孫寶琦的路子。不然根本爭不過張一麐，因為孫寶琦不喜張一麐，所以才便宜了他。

    張一麐是第三個上前的，他是副省長，沈縵雲也在迎接隊伍中，他是省財政廳長。

    現在民國的政權結構，實際上就是地方實力派在主導。也只有這些人主導了權力，才能被綁在利益​​的戰車上，不會給中央政府的大方向搗亂。

    像沈縵雲就是很典型的，他的銀行不能印鈔票了，統一貨幣之後，只能作為一般的商業銀行存在。這就迫使他不得不轉型，為了自身的利益鏈，走上政治舞台。平行臨時上的江蘇軍政府，沈縵雲就是財政部長。

    張一麐因為袁世凱的緣故，沒能進入北京的內閣，多少有點可惜。但是能憑著在地方上的威信，通過選舉當上副省長，也不失為一個從政的渠道。怎麼說呢，反正是有能力的人，不是那種靠裙帶混飯吃的，都會有相應的渠道從政。

    那些沒什麼本事的人，比如北洋的段芝貴之流，現在就只能在家當寓公。還有一些前清的死硬分子，張勛之流就只好躲在日本。總而言之，區別對待，唯才是舉。

    面對張一麐，方劍雄態度很好，笑容溫和的主動伸手道：“仲仁先生一向可好？聽說您的腰不太好，可找醫生看過？”

    張一麐能夠在江蘇政壇繼續挺立，這個跟方劍雄的心胸有很大的關係。以前多少有點看不上方軍閥，青島戰爭以後，整個民氣被提升起來，張一麐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對方劍雄也算是敬服了。此刻方劍雄主動問候，握手之際，張一麐頗為感動道：“扶帥南巡，日理萬機，奔波月餘，還為老朽身子擔心，一麐之罪也。”

    客氣兩句，方劍雄一一過去，輪到沈縵雲的時候，方劍雄笑道：“縵雲兄，江蘇稅賦成績全國最優，縵雲兄功不可沒。前些日子，還聽漢章兄提起，信成銀行積極配合政府統一貨幣之政策，為民間銀行中資質優等銀行。”

    方劍雄主動多說話的人就兩個，張一麐和沈縵雲，這種做法讓庒蘊寬多少有點不安。這兩位在江蘇地方上本來威望就很高，現在方劍雄對他們格外的青睞，庒蘊寬心裡盤算著該怎麼巴結扶帥，抱住屁股下的位置。

    實際上庒蘊寬想多了，方劍雄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修路一事。限制民國經濟發展最大的問題，就是交通。江蘇這個地方，民間底子比較厚，方劍雄希望江蘇帶頭，搞出一點樣子來。這樣一來，就必須展現出對江蘇民間實力派代表人物的親近。

    沈縵雲對方劍雄的心態很複雜，他是支持孫文的，這些年孫文在日本窩著不動，作為民黨的經濟能力較強的干將，沈縵雲在臨時政府時期並沒有太受到重用。

    “扶帥過獎，懋昭慚愧（名懋昭字縵雲）。”沈縵雲謙虛了一句，心裡對方劍雄有很重的戒心。這個對方劍雄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基本上民黨的人對方大帥都有戒心。不過現在民黨一盤散沙，派系林立，很難成氣候。

    說起民黨的派系，現在在國內主要有兩大派系，一個是胡漢民為首的派系，一個是汪精衛這個後起之秀為首的派系。這兩派明爭暗鬥的，本來就是一盤散沙的民黨，這幾年退出的人很多，投奔統一黨和進步黨的不少。當年宋教仁整合的第一大黨國民黨，如今也就是個二流中的末流。

    一番客氣完畢，方劍雄要繼續去上海，沒打算上岸去。於是現場隨便講了幾句，鼓勵民間工商發展之類話，快結束的時候，楊永泰走上主席台，附耳道：“日本公使伊集院在南京，派人來表示求見。”

    中日之間現在的關係很怪，沒有互相宣戰，卻打了一場。沒有斷交，但是日本在華的人員，只要是明的，全都給攆出了華界。日本在漢口的租界也被端了，現在日本在華還有人的，就兩個地方，一個是旅順，一個是上海的公共租界。關鍵是中日關係太差了，民國政府甚至照會日本政府，日本在華人員的安全，不能保證。這個太惡毒了，但是日本政府一點脾氣都沒有，誰讓你打不贏呢？日本倒是可以把海軍派出來耀武揚威，問題是英法俄美都不答應。

    現在日本公使在中國走動，安全都是一個不小的問題。這一次求見，不知道又想搞什麼花樣。從方劍雄的角度來說，真心不想緩和與日本的關係，問題是中國的海軍不行，想往死裡收拾日本，只能等待以後了。還有一個問題，英法俄美四國，對日本的威懾力太大了，必須要等道日本在一戰以後，看到英法的虛弱，看到俄國的內亂，看到美國所謂的孤立政策後，才膽子才會肥一點。

    從方劍雄的角度看，日本要想在未來有所作為，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聯合中國，充分利用中國的市場和資源，借助一戰的機會慢慢的恢復，這才是比較理智的路線。問題是，如果日本真的是來聯合中國的，那麼該怎麼對待呢？

    方劍雄匆匆結束了講話，原本不打算留下的主意，臨時也改了。登車前往南京的省政府官邸下榻，這一路上庒蘊寬跟方劍雄一輛車，總算是有了機會巴結和討好。方劍雄雖然不喜歡庒蘊寬一些前清的做派，但是此人在江蘇省長任上，事情辦的還是很漂亮的。說明他是有能力的，舊的風氣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過來的事情。

    方劍雄一面應付庒蘊寬的奉承，一面在腦子裡盤算著日本人的來意。如果日本安心做亞洲的老2，坦白講日本的未來還是光明的。問題是，這個民族就沒做老2的想法，就是要做老大。平行歷史上，日本是蘇聯和美國的假想敵，可見當時的環境之惡劣。即便如此，日本還是惦記著要不北上，要不南下。這麼說吧，只要日本不放棄當亞洲老大的意圖，結局是注定的。既然如此，就不需要為日本操心了。這種國家，只要看見一點陽光就敢燦爛。

    庒蘊寬心情激動，能夠坐上扶帥的車子一路回去，這說明他的低位是穩固的。就衝這個，庒蘊寬的姿態更底了。

    方劍雄下榻之地是原來的兩江總督署後院，很明顯重新整治過。新修的圍牆，將這個佔地面積至少兩百畝，**的院子包圍起來，四個角落上還設了崗樓。方劍雄進駐的是一個兩層小樓，周邊五十米之內都是綠地，想不被發現而靠近這個小樓，跟做夢沒啥區別。

    院子裡的下人，一水的少女，年齡都不大，看上去頂多十六歲。也不知道庒蘊寬是從哪找來這些女孩的，個個都沒有裹腳。方大帥不喜歡裹腳女人的事情，想必是知道的。這裡頭耗費了多少公帑，方劍雄不想去追究，如果庒蘊寬沒有類似的安排，距離倒霉真不遠了。估計都不用方劍雄出手收拾他，有的是人等著上前替扶帥“出氣”。

    方劍雄面子上還是笑瞇瞇的，心裡只好哀嘆一聲：風氣如此！

    伊集院和石中不分的態度很好，一早起來就等在南京的政府官邸大門外。如果在幾年前，他們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感受被人擋在門口不得而入的滋味的。但是現在就只能這麼著。

    跟著他們一道來的，還有川島浪速。石中不分的表情始終淡然，似乎面對的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實際上這個時候石中不分一直在發愁一個事情，當年布下的一枚棋子，至今連接近方劍雄的機會都沒有。唯一慶幸的是，棋子在方老夫人的身邊很得寵，成為了貼身的丫鬟。幾次傳遞出來的消息，都讓石中不分很無奈。尤其是這一次方劍雄回蕪湖，除了陪老婦人待的時候，平時其他女人根本接近不了他。這混蛋身邊的女人，那叫一個品種齊全，洋妞都有啊。真是**到不能直視的地步，偏偏就這麼一個東西，領導一幫人打敗了日本。

    要不怎麼說，這是小國的悲哀呢。一旦中國真正意義上的統一，實力整合以後，輕鬆的在陸地上擊敗了日本。按照中國現在的發展速度，最多二十年，日本海軍的優勢也將蕩然無存。慶幸的是，方劍雄面前為止，一直沒有大力發展海軍的意思。就是在美國訂購了四艘戰巡，還有一點美國人硬塞的意思。

    裡頭終於走出來一個人，還是個一身戎裝的女人！

慕冰至

第二百七十章 遠見和陰謀

    還在國內的時候，石中不分看到了一份上半年民國內閣召開的《全國工商發展規劃工作會議紀要》。從這份會議紀要上來看，民國的內閣正在全力發展民生，同時重點扶持重工業和交通的發展。會議紀要中，重點強調了吸引外資，地方政府吸引外資竟然作為一個政績指標來衡量政府官員的政績。

    這個真是太可怕了！中國資源豐富，不但有足夠的資金和技術進來，發展的速度將是難以想像的。其內閣政府又重點扶持重工業，資金和政策足夠傾斜。 1916年上半年，中國的鋼鐵產量已經突破八十万頓，16年底突破百万頓粗鋼，根本就不是問題。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日本在鋼鐵這一項重要的工業指標上，已經落後於中國。儘管中國人在材料技術上還遠遠落後，但是有外來的資金和技術，一些材料技術不難得到。加之中國已經參加了歐戰，並且取得了不錯的戰果，石中不分有理由相信，中國人不難從歐洲獲得一些材料技術。

    一群普通人之中具備遠見的個人無疑是痛苦的，尤其是在這個時代，拋開沒有共鳴的痛苦不說，看見了問題癥結所在卻無能為力，這才是石中不分最大的痛苦。中國已經在起飛，他無法阻止，能做的不過是讓這種飛升的速度稍稍減弱一點。

    女軍官明眼神不善，上下打量了一番兩位後淡淡道：“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帶武器。”

    “你……。”伊集院氣的臉都紫了，石中不分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稍安勿躁。

    這一幕，落在了樓上窗前端著望遠鏡的方大帥眼裡，看到這裡，方劍雄放下望遠鏡，轉身對肅立在後的方浪道：“查清楚了麼？”

    “確鑿無誤，隨行的人員是川島浪速，在旅順的時候，我見過這個人。現在宗社黨是過街老鼠，善耆也整日閉門不出。草原上那些王爺們，也都在看風景。說起來，卑職無能，沒有抓到太明確的把柄。”方浪多少有點慚愧的低著頭說話，方劍雄笑著擺擺手道：“這個不怪你，我也沒想到，青島戰役能那麼輕鬆的贏下來。原本以為，怎麼也得打個一年半載的。日本人都打敗了，你還能指望這些跳梁小丑蹦躂給你看到？”

    “卑職謝扶帥不罪之恩。”

    “你去忙吧！”

    上官雪領著兩個接受檢查之後的日本人進來，至於川島浪速，臨時充當的是翻譯。實際上這幾位都能說中文，有沒有翻譯無所謂。

    方劍雄並沒有迎接的意思，而是坐在書桌後面，看見三人進來了，這才起身。

    “伊集院先生著急要見在下，不知有何見教？”方劍雄對上​​日本人的時候，很難客氣的起來，這是一種很本能的心態。讓一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中國人對日本人有好感，難度也太大了一點。儘管很客觀的看待整個中國周邊的環境，未來能給中國帶來巨大威脅的是俄國。從歷史上看，侵占中國領土最多的，也還是俄國。

    面對方劍雄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伊集院以其說習慣麻木了，不如說必須忍辱負重。中日經貿關係的中斷，對日本經濟的打擊巨大。不論受到怎麼樣的待遇，這一次都必須說服方劍雄，只要他鬆口，受什麼樣的屈辱都可以忍受。

    伊集院上前一步，沒有著急說話，而是先鞠躬，然後才道：“尊敬的委員長閣下，本人代表帝國內閣，轉達內閣希望就中日之間的經貿往來重啟的意願。”

    方劍雄一聽這個就笑了，擺擺手道：“這個不要找我談，去找內閣工商部。民國政府是民選政府，是民主政府。我是軍人，不能干政。”

    伊集院被堵的一口氣差點沒喘上，這人太不要臉了。明明白白的**者，居然說這個話。

    石中不分這個時候上前一步，鞠躬道：“委員長閣下，本人是內閣外務省對華友好合作課長石中不分，此次來華，就是為了修復兩國關係。中日皆為亞洲重要國家，兩國之間的合作，有利於黃種人在世界上的低位提高。”

    方劍雄看了一眼石中不分，這個人還是有印象的，好幾次對上日本人都看見他在邊上晃悠。什麼狗屁的中日友好合作課，擺明了就是日本希望打開中國市場。如果是一個不理智的領導人，會毫不猶豫的拒絕日本人的請求，但是方劍雄不能這麼幹。日本這個國家除了海水，什麼資源都缺。把小日本逼急眼了，那是什麼事情都能幹的出來的。中日之間繼續敵對，對於中國的發展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追趕世界，中國也確實需要一段外部環境相對穩定的時間。從這個意義上看，暫時性的中日關係緩和，也不是什麼壞事。國家和國家之間，講的都是歷史，什麼民族仇恨，不是一個理智的領導人該放在首位的事情。

    只要日本不放棄稱霸亞洲的念頭，遲早要碰的頭破血流，到時候再收拾也來得及。更不要說，明年初的俄國就開始動亂了，進而發生了紅色**。這個時候處理好中日關係，有利於明年對俄國的趁火打劫。

    “石中君，我必須承認，你的話打動了我。你是一個有遠見的日本人。好了，這個事情我知道了，中日友好，這是我一直希望看到的事情。”方劍雄說罷，朝楊永泰招手道：“暢卿，明天你負責陪同幾位日本友人，去北京與內閣接洽。順便轉達我個人的一點建議，中日友好，是黃色人種崛起於世界之林的先決條件。 ”

    事情順利的讓伊集院以為自己見了鬼，同時也讓石中不分陷入巨大的迷惑之中。為什麼會這麼輕鬆的就達成了任務，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石中不分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離開的時候，方劍雄意外的客氣，給送到了門口。這個作態，更是讓石中不分想破了腦袋，到底問題出在哪裡？日本有什麼是中國需要的？

    楊永泰把三人送出去之後，回到一臉沉思的方劍雄面前，低聲問：“扶帥，此去北京，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方劍雄滿意的看他一眼道：“日本需要的資源很多，而我們需要大量外匯。就這麼簡單！眼下歐洲正在激戰，中日都得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發展機會，繼續敵對於雙方都不利。告訴湯濟武，可以向日本出售他們需要的資源，價格可以稍稍低於市場價。但是對日本的工業產品，必須加以嚴格的限制。不管他採取什麼手段，總而言之就是要不斷的設置障礙。實在不行就拖著，慢慢的談好了。”

    楊永泰遲疑了一下，沒有提問，點點頭退了出去。方劍雄閉上眼睛，心內多少有點複雜。儘管進行了瘋狂的賣國，但是進入中國的美國資金和其他國家的資金，依舊遠遠不能滿足中國發展的需要。這是原因之一，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俄國。如果日本過於虛弱，在未來的干涉俄國內戰的過程中，就不能有效的消耗兩國的實力。

    回去的路上，石中不分突然對伊集院道：“公使閣下，我們可以在談判桌上，要求中國轉讓步兵炮、輕機槍以及75山炮的技術。”

    伊集院大驚失色道：“怎麼可能答應？要知道，英法為了獲得這些技術，付出巨大。”

    石中不分面無表情道：“不用擔心，他們會答應的。”石中不分儘管沒有想明白其中可能存在的陰謀是什麼很簡單，提要求，不過是一種試探而已。石中不分期望看見，方劍雄拒絕這個要求，最好是和堅決的那種。實際上日本已經從英國人那裡，得到了輕機槍迫擊砲的技術和圖紙，正在研發適合日軍的相​​應裝備。不過這是陸軍的秘密，沒有告訴內閣而已。

    不管怎麼說，這個事情日本政府主動提出，處在一個不利的位置上。對於今後的中日貿易，石中不分並沒有過分的看好。尤其是日本產品在中國市場的前景，令人堪憂。

    呆在中國的時間越長，石中不分就看的越清楚，當這個泱泱大國的民族主義情緒逐漸抬頭的時候，民氣被凝聚的時候，任何外來的勢力都很難阻擋這個民族爆發出來的對未來的熱情。其實中日兩個的國民有很多相似之處，如果非要找出區別來，那就是中國人似乎更為溫和一些，僅此而已。但是石中不分又清楚的看到，這種溫和下面隱藏的是一種等待爆發的情緒，如同一座躍躍欲試的火山。

    毫無疑問，現在這座火山，已經進入了爆發期的準備階段。

    南京，下關碼頭的凌晨四點，這個城市的喧囂從下關碼頭開始。夏天來了，南京的夏天極其要命，早晨的一點涼意太寶貴了。堆在倉庫裡的貨物，用三輪車裝滿，突突突的冒著黑煙，奔向碼頭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船。

慕冰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臨滬上

盡管心急如焚，一早便起來，伊集院和石中不分還是故作鎮定的等到上午八點才出門，這時候楊永泰也到了門口。約好的時間是八點，楊永泰非常準時。

“扶帥有交代，中日友好有利于東亞的和平與穩定，特意囑咐浦口火車站，加掛一列花車，以示鄭重！”楊永泰見到兩人便說了一番，搞的伊集院和石中不分不得不假裝感動的朝官邸的方向鞠躬：“感謝委員長閣下！”

說起來這個待遇確實跟來的時候不一樣了，來的時候沒人接待，自己找車進的城。這會有車送到碼頭上，下車的時候，看見下關碼頭繁忙的景象，伊集院多少有點郁悶。別看這碼頭上大船不多，可是這里是長江啊，幾十噸幾百噸的船堵滿了碼頭。由此可見，這兩年南京工商業之繁榮。

南京是沿江重鎮，對面的浦口是津浦路的起點，雖說在重工業方面難以抗衡蕪湖為核心的新興力量，但是優越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周邊的工商業，必須要向南京靠攏。等到連接蚌埠和武漢的鐵路修起來，這個局面或許有所改觀，目前是很難改變的。北方的煤炭沿著津浦路南下，到浦口裝船，運往沿江各地。南方的制造業，也需要津浦路把產品送往北方。

以中國人的聰明，只要給一個好的環境，根本不用督促，有的是聰明人在興風作浪。從數據上看，單單一個南京，自14年以來，在政府新注冊的大小工商企業，多達五千多家，其中注冊資金上十萬元的，多達兩千家。

工商業巨大的利潤，正在不斷的將散落在民間的資本，用各種不同的方式組合起來，投入到工商業之中。民國政府為了刺激工商業。甚至不惜在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給出明確的政策提升。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新參選的省議員，其個人名下工商產業注冊資金，不得少于五萬元，或者是本地大學的教授以上。也就是說。不管你在牛逼。要想當議員之前，先在工商業有所作為或者在教育領域有一定的成就。

石中不分對中國的各種政策有深入的研究，深知權力對中國人的誘惑。所以看見南京碼頭的忙碌時，他早就麻木了。中國太大了。人口太多了，民間也不知道藏匿了多少財富。現在這些財富僅僅是被刺激出來那麼一部分，就已經讓南京的經濟發展迅猛。盡管這其中有方劍雄主張的以揚子江流域為發展核心的理論推動，但是更主要的還是這是一個無論從各方面來看都是積澱深厚的大國，遠非日本這種國土面積狹窄的國家可比。

沒有平行歷史上的數十年民國內亂。這個時空的民國正在走向一個不一樣的方向。

突突突，一趟三輪車從旁邊開過，冒出的黑煙嗆人，伊集院咳嗽兩聲，暗暗罵了一句八嘎。各種用柴油機為動力的簡單的運輸工具，在陸地上跑，在內河里跑，小型柴油機在民國綻放出旺盛的生命力。直接導致的結果是柴油進口量的大增，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不出十年，民國的柴油需求量將達到一個驚人的數字。

上海火車站，迎接的人群正在耐心的等候著方大帥的專列。作為民國第一商埠，上海自共和黨主政以來，發展速度更為迅猛。實際上這樣一個窗口性的地理位置。只要有足夠的政策，就能吸引來大量的資金。

當然，上海工商業的發展與沿江各工業重鎮的發展方向不同，主導上海實業的是紡織業、機械制造業。上海唯一能拿的出手的重工業。就是江南造船集團。最近有一個消息從北京傳來，內閣正在籌劃。講上海從江蘇省分割出來，作為一個直屬內閣的城市。這個消息對于上海地方來說，實在是令人激動。這意味著今后上海的發展，將得到內閣的大力扶持。並且在政壇，上海議員也能與各省議員平起平坐，甚至還高一些，不用像現在這樣，削尖腦袋往南京的省議會里擠。

由于上海的特殊性，前清的時候是上海道，民國以來的上海市，低位依舊比較特殊。上海議會由江浙富商把持，盛宣懷、虞洽卿為首的商界大佬們都加入了共和黨，選出來的市長為李燮和這個上海警備區司令。無奈之下，李燮和只好卸任上海警備區司令，轉入政界。

你說卸磨殺驢也好，過河拆橋也罷，李燮和在方劍雄的心目中，一直就不是一個合適的警備司令人選，以前是過渡一下，現在局面穩定了，自然要換人。新任吳淞警備司令為方式親信王景略，這是方大帥一手培養出來的教導隊一期生。扛著少將軍銜，站在人群前方腰桿筆直。嗯，王景略對家里包辦婚姻進行了堅決的放抗，現在還是個單身，上海無數名媛的眼珠子都盯著他，就等著這哥們失足落入一張張精心編制的溫柔網。

兩人並肩而立，隨后是上海各界大佬。上海議會議長虞洽卿，副議長盛宣懷。其實要算資歷，盛宣懷自然是排名靠前，但是盛宣懷一度為扶帥所不喜，自然不敢出頭爭什麼議長。要知道，虞洽卿現在是航運界的頭號大亨，歐亞集團的常務董事。盛宣懷雖然也是歐亞集團的董事之一，那也是他付出巨大才得到的地位。也就是仗著孫寶琦這個親家伸手撈他，不然能有他什麼事情？交出漢冶萍的時候，盛宣懷還以為血本無歸的，沒曾想顧恒為人厚道，給他三成漢冶萍的股份。盛宣懷按照孫寶琦的吩咐，堅決不要漢冶萍的什麼股份。那時候，盛宣懷的其他產業已經陸續收回，孫寶琦一再告誡，漢冶萍關系到國防工業，必須放棄。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最后顧恒拿出一個方案，盛宣懷以漢冶萍入股歐亞集團，作價三百萬銀元。占歐亞集團百分之二點五的股份。

有了這個身份，盛宣懷的社會低位再次得到認可，當然要想從政。如今的盛宣懷算是煥發了第二春，這個靠官府起家的富豪，並不知道他在方劍雄的心目中地位實際上很低。究其原因，不是因為他貪腐什麼的，而是因為在庚子年間，李鴻章北上議和之際，去電盛宣懷，邀其襄助。但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盛宣懷聽從了其父的意見，沒有跟著李鴻章去北京。辛丑條約簽字之后，李鴻章嘔血而死。方劍雄也是偶然間知道的這個事情，對盛宣懷這個李鴻章一手培養起來的家伙，印象大壞！甚至一度后悔放過了盛宣懷，最后還是看在孫寶琦的面子上，還是算了。

開道的裝甲列車緩緩進站，隨后的專列停穩時，軍樂隊開始奏“國防軍進行曲”。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衛隊，分列車門兩側。然后才下來一位容貌上乘的女性軍官，站在門口四下看看后，大聲道：“恭迎扶帥！”

“立正！”車站的衛兵在一聲口令下，集體立正抬手橫胸。

眾目睽睽之下，千呼萬喚之余，方大帥終于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面帶微笑，歡迎的人群微微騷動，緩緩前移。方大帥一一見過各位，稍有點頭臉的都報以微笑，握手寒暄。這一幕被上海報界大肆宣揚，聲稱：扶帥所到處，如春風拂面，暖人心扉。使人不禁遙寄當年，數萬虎賁抵滬救民于水火，卻不忍入城擾民，宿于城外荒野。

車站的歡迎儀式不過是個開胃小菜，李燮和現在是市長了，為了歡迎扶帥，也算是挖空心思了。方劍雄的車出了火車站，沿途都是歡迎的人群，其中以學生為主。這些學生們打著橫幅，舉著鮮花，興奮的如同打了雞血。年輕的女生們真是又蹦又跳的，手里的鮮花使勁的揮舞，表達對這個帶領中華民族走向復興之路的精神領袖的崇拜。

從車站到下榻的官邸，不過十里，卻整整走了一個小時。這算是把上官雪給得罪了，坐在前排臉色陰沉，幾次看李燮和的時候，眼神都跟刀子似的。還好這一路上沒出什麼事情，不然上官雪能一槍打爆李燮和及王景略的腦袋。

車隊最后一輛車內，坐的是兩個猶太人。一個是沙遜，一個是費舍爾。

沙遜家族在中國的經營歷史悠久，其中以鴉片著稱。不過現在這個沙遜，不得不改行搞地產業。禁煙是共和黨執政以后大力推行的政策，為了滅絕大煙之禍，租界周邊設立了無數的路卡，專事查緝鴉片。民國禁煙委員會就設立在上海，負責之際操作的秘書長方劍眉，那是扶帥的兄弟。為了方家的大業，在禁煙的問題上，方劍眉沒有任何情面可講。說他鐵面無私都輕了，14年以來，鴉片販子被槍斃了上數千人，方劍眉可以說雙手沾滿了鴉片販子的鮮血。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沙遜將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地產業，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慕冰至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煙販子

猶太人對財富的追求舉世之首，從鴉片販子到正經商人，沙遜在上海灘完成了一個華麗的轉身。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時候，一個同民族的家伙突然走在了他前面。這個人就是費舍爾。

美樂銀行從誕生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但是其發展速度，已經蔓延整個中國。要知道這是一家美資銀行，同屬美資銀行的花旗銀行，在中國的發展速度跟美樂比起來，如同蝸牛在爬。美樂銀行的發展，毫無疑問給其他外資銀行帶來的巨大的威脅。

四年前，袁世凱善后大借款，最風光的幾家銀行，如今已經被美樂甩在身后。英國人的傳統勢力范圍揚子江流域，金融領域更是被美樂銀行攪的一潭渾水。依靠與方劍雄這個獨裁者的個人良好關系，費舍爾無疑成為了最成功的在華美資銀行家。要命的就是費舍爾這個美國人的身份，無論來明的還是來暗的，都無法奈何這個中國獨裁者的好朋友。

既然無可奈何，那就合作吧。在合作之前，有必要探一探口風，沙遜就是來干這個事情的。誰都知道，匯豐銀行是沙遜家族的產業。

“費舍爾先生，這兩年在華爾街，大概沒有人比您更成功了。”沙遜很露骨的奉承作為開場白，對此費舍爾還是很含蓄的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賭了一次，賭歐戰會爆發，順手賭了一把日元會貶值。

“倒霉的日本猴子！”沙遜露出嘲諷的表情笑道，隨即有繼續道：“日本人在青島打了敗仗，導致日本人在整個中國的市場占有額度急劇下降。我認為這是個好事，可惜歐洲爆發了戰爭，用中國的人話來說，該死的日本猴子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歐戰以來，日元急速貶值，這麼做的好處很明顯，日本對外貿易的優勢巨大。費舍爾在日本貶值的前一個月。在華爾街狠狠的操作了一把。“精準”的抓住這一波行情。貨幣貶值的好處在對外貿易，壞處則是日本這種嚴重依賴外來資源的國家，重工業領域的成本急速增加。在平行時空的歷史上，日本完全操控了中國的鋼鐵行業，又在東北開發鋼鐵資源。可以說。外來資源成本的提高對于日本而言。在平行歷史上的沖擊微不足道。

這也是日本急切的想重啟中日經貿的原因，從中國購買鐵礦石或生鐵，肯定比從美國進口廢鋼鐵合算。問題是，方大帥就不是一個好鳥。談別的都好說，進口鐵礦石和生鐵，還是坐下來慢慢談吧，最好談個三五年的，談到一戰結束那就最理想了。至于日本的商品進中國。還有招數等著呢。

沙遜和費舍爾之間假惺惺的客氣了一陣之后，便不再繞彎子，而是直接進入主題道：“費舍爾先生，美樂銀行為何遲遲不上市？”

費舍爾淡淡的掃他一眼道：“美樂銀行不缺資金，自然不需要上市融資。

沙遜的表情就像是吃蠶豆的時候吃到個有蟲的，尷尬的笑笑了笑道：“我不過代人傳話，希望能與費舍爾先生展開金融合作。”

“現階段美樂銀行的業務進展的很順利，將來有需要，一定請沙遜先生代為牽線。”費舍爾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沙遜只好無奈的聳肩道：“真是很遺憾，不知道能不能請費舍爾先生幫一個忙。”

“沙遜先生請講！”費舍爾露出專注的表情來，似乎很戒備。沙遜道：“我想買一些產權屬于市政府的地皮，您知道，最近兩年。上海的地皮很難買到了。”

借著辛亥革命的機會，沙遜在租界內的地產生意紅紅火火，很是賺了不少銀子。隨著共和黨執政，國內的局勢穩定下來后。租界的地產業就大不如前了。反倒是租界之外的市區，地皮漲價迅猛。尤其是這兩年經濟發展速度很快。上海的地皮在上半年，一天一個價。可恨的是，上海市政府發布命令，市政建設需要統一規劃，任何地產交易，都要去市政府備案。想建什麼，那得經過市政府的批準。否則就算是自己的地，想蓋點房子也要先批準。

這種規矩，也就是在中國才會發生。老百姓怕官，以前的官怕洋人，現在的官不買洋人的帳了，沙遜的好日子就算是到頭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華界的中國地產商興風作浪，他倒是想買地來蓋房子，問題是市政府那邊交涉了無數次，人家就是不點頭。

花了好多關系，才打聽明白為什麼，原來有大佬放了話，沙遜家族是做大煙生意起家的，沒少禍害中國人。也不知道這話是誰放的，反正給沙遜家族在上海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就拿地產生意來說吧，現在被青幫大佬杜月笙把持。也不知道這家伙怎麼洗白的，反正他以前也是販過大煙的，居然說洗白就洗白了。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資金，在華界圈了不少地，蓋了好多三層的公寓樓房對外賣。有意思的是這些房子還起了好多花名，什麼江景花園小區，什麼金色河畔小區，蘇州河那條臭水溝邊上蓋的樓房，也好意思說是金色河畔？

看到大把的鈔票不能掙，沙遜還是很難受的。銀行的事情他不管，這個地產界他一直是上海最大的外商，因為背了個鴉片販子的罵名，好多生意受到政府和華商的針對。

問題是現在大英帝國需要中國，只要不是太過分，英國政府也不好說啥。沒看見別的商人因為和中國商人合作，生意做的很好麼？

沙遜找費舍爾關說，也是無奈之舉。費舍爾聽了卻皺眉道：“沙遜先生，請恕我直言，您的境況我也知道一些。坦白的講，我建議你轉向實業。比如，在上海搞一家小型柴油機廠，現在這個東西在中國最吃香了。如果你能搞一家大型柴油機廠，我保證能幫你拿到政府的訂單。”沙遜聽了這話不由納悶道：“柴油機？”費舍爾點點頭：“求穩的話，可以找歐亞集團合作，我可以代為牽線。”

想到費舍爾和中國獨裁者的關系，沙遜試探道：“費舍爾先生，中隊是不是需要大型柴油機？”費舍爾搖搖頭道：“不不不，中國政府計劃在未來的五年內，至少修一萬公里的鐵路。修鐵路就需要大型的工程機械，歐亞集團下屬的一家企業，正在嘗試生產履帶式推土機。因為柴油便宜，煉油工藝簡單，中國人從法國和美國引進技術，準備自己生產柴油，擺脫全部靠進口的局面。現在的中國，生意很好做，關鍵看你有沒有找對方向。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江南造船集團五百噸以下的鐵船訂單，已經排到后年了。你知道這需要多少柴油機麼？這些全都是錢啊！”

沙遜的心思被說動了，平行歷史上的地產大亨，還是不太情願放棄自己的主業。

方劍雄下榻處為歐亞集團的產業之一，去年才建成的江灣酒店。這是一家六層樓的建筑，在這個時代屬于比較少見的高層建筑了。李燮和把整個酒店都包下來，還不用自己出一分錢。有的是人搶著買單，這一次買單的是杜月笙，新晉的地產大亨。

中日戰爭期間，杜月笙幫助軍情局，指揮他的青幫弟子，在租界內沒少打悶棍。日本人只要一不小心，就被一棍子打暈，麻袋一套，扛著就走。租界巡捕房的探長們，頭發都愁白了，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后干脆都裝不知道，反正倒霉的只有日本人。為日本人強出頭的事情，洋人長官也不願意做。

等到戰爭結束，這股風才算停下來。在某個黃昏，方劍眉的人上門遞帖子，請杜月笙吃飯。好懸沒給杜月笙嚇尿了，這個鐵面無私的方秘書長，那是大煙販子們的頭號天敵。

杜月笙也算積極要求進步，早就停了大煙的生意，頂多就是被算點舊賬。沒想到去赴宴之后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是來找麻煩的，直接給引薦來了一個從蕪湖來的做地產生意的老板。這個老板叫梅馨久，再一打聽，是方大帥母親的娘家人。這幾年在蕪湖，地產生意做的紅火，蕪湖的城市建設，都是他在做。

現在方老板要進軍上海市場了，誰能擋的住方大帥母親的娘家人？

兩下里一拍即合，走了市政府的關系，又是買地又是蓋房子的。幾乎在幾個月內，杜月笙就徹底的完成了洗白這一艱難的轉身。

打那以后，軍情局的人也都消失了，杜月笙的一直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方大帥再回上海，通過市政工程掙錢不少的杜月笙，主動要求接待買單。不過這個接待買單的活，不是你想就能拿下的，虞洽卿、盛宣懷這些人，好像生怕銀子花不掉一樣。都在李燮和那里搶著為大帥的行程出錢出力。

后來還是方劍眉出面說的話，杜月笙才攬下這麼一項活，並得以在大帥來臨之際，站在門口等候。當然，領頭的是方劍眉。

慕冰至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合作的德國人

蕪湖方氏，當今最炙手可熱的家族。 實際上這個家族並不大，方氏兄弟倆，方梅氏娘家那邊，一直不怎麼來往，最近兩年才有所接觸，即便如此也都是走的老太太的路線，方劍雄這邊根本就見不到人。

關于母親娘家的事情，方劍雄后來才慢慢的知道，一個很狗血的故事就是了。總的來看，父親那會就不怎麼跟岳家來往了，母親也從不提起。除了林云這個大姨家的表弟，方劍雄其他人一概沒見過。

梅家也還算識趣，推出一個梅馨久來，方梅氏小時候最親的弟弟，當年斷了來往之余，也就是他和梅家大家，悄悄的開看過方梅氏。

很多事情，只要不違法，方劍雄就算知道了，也當著沒看見。只是交代方浪，盯緊一點，別讓方、梅兩家的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干一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掙點錢不要緊，養出一個孔二小姐這樣的超級人渣敗類，絕對不能忍。

所幸兩家的人都比較低調，除了方劍眉這個禁煙委員會的秘書長必須高調，其他人都是悶聲發財。頂了天就是多拿點政府工程而已。

兄弟見面，方劍眉行的是軍禮，方劍雄一愣之后便笑道：“自家兄弟，不要客氣。”

方劍眉道：“在外面，還是要講上下的。”方劍雄笑了笑，隨他去了。眼神落在杜月笙的身上，杜月笙趕緊上前，拱手道：“月生見過扶帥，當年那五十塊大洋，在下一直留著。”

提起這個。方劍雄哈哈大笑道：“江湖人稱杜月笙最重義氣，扶危濟困。這點小事還記那麼多年，想留著就留著吧。晚上方某擺酒宴請各位上海賢達，這里先通知一下，帖子就不送了。”方劍雄說著往里走，杜月笙占一旁心里很是激動，跟喝醉酒一樣小腿發軟。這邊上可是有不少人的，方劍雄一番肯定的話，算是把他抬起來了。今后江湖上的地位。無形中拔高了一截。

目送方大帥和方劍眉進去，杜月笙沒敢跟進去，能在門口迎一下，說上句話就知足了。大帥的背影剛消失，杜月笙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扭頭一看是方浪，他可不認識這位。

“杜兄好，鄙人是國家政治經濟研究院的辦公室主任方浪，久仰大名了！”方浪笑嘻嘻的拱手說話，杜月笙一聽他姓方的便上了心。

“方兄好，一點薄命，不值一提。”很客氣的回禮。方浪自來熟的在前道：“一起進去坐一坐，有點生意想跟杜先生合作。”

就看方浪無人阻擋就進去了，杜月笙猶豫了一下，還是跟進去。其實他也想跟進來。只是之前自覺沒那麼大的面子。有人請進，那就不一樣了。回頭外頭人一看，居然跟著進去了，肯定是扶帥看重。

等到杜月笙從里頭出來時。走路已經是搖搖晃晃了。方劍雄就站在三樓的一個窗戶里往下看，看著杜月笙離開。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這位平行歷史上的青幫大佬，因為款待黎元洪而得繞漢祥寫的一副對子：孟嘗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平行歷史上，此事為江湖所津津樂道，也是杜月笙平生最為榮光的一件事情。

混黑道的，哪有不想洗白，哪有不想光明正大在人前風風光光的光宗耀祖？中國傳統的文化浸入絕大多數國人的骨子里，得到絕大多數人的認同，這才是最光榮的事情。就為這個，靠大煙起家的杜月笙，自共和黨執政禁煙以來，積極配合響應，結束了大煙生意，約束門下弟子，不就是為了在人前能抬頭，不要背一個害人的罵名麼？

“他答應了？”方劍雄笑著回頭問了一句，方浪垂手而立，上前答：“容不得他不答應，我許了他一個上校情報參謀的軍銜，由他出面，政情局在背后推動，整合上海幫會勢力為我所用。”

方劍雄點點頭道：“幫會在中國社會滲透很深，走到哪里都有幫會的影子。幫會的成因很復雜，人員也很復雜。今后你在處理幫會的問題上，一定要慎重。控制幫會使其不能危害到正常的社會秩序是短期的作法，引入透明的制度，分化淡化幫會的傳統。這些事情慢慢來，不要著急，有的是時間。”

方浪道：“卑職明白！”方劍雄滿意的點點頭，又道：“隨著工商業的蓬勃發展，產業工人的人數和規模必將快速的擴大。這方面你也要用點心，派人到工人中間活動，把工人組織起來，成立工會

，維護工人的必要權益。當然，這些事情，不要納入政情局的體系，工會單獨作為一個民間團體存在，政情局在幕后給以各種支持。你不要小看工人這個群體，他們有很好的協作意識，一旦被一些人所利用，帶來亂子悔之晚矣。”

一直以來，方劍雄沒有去碰幫會，現在終于可以嘗試一下了。至于對某種主義的防備，現在還早。實際上只要在俄國內戰的時候，將俄國削弱到一個可控制的程度，一些東西在國內就不容易滋生。打鐵還要自身硬，國內的民生水平提高，才是本質。

江南造船集團，潛艇船塢處在一個戒備森嚴的狀態下。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不過分，中日戰爭以來，日本人多次試圖滲透進來，都被軍情局的人及時發現，悄無聲息的往大海里丟了十幾具屍體。

中國遠征軍參戰之后，這里再也看不到一個德國人。倒不是說方劍雄不願意德國人出現，而是因為德國人集體選擇了罷工。這些從事軍事領域的德國技術人員，明顯要比那些從事民生領域的德國人要堅定的多。對于這一現象，方劍雄也只能表示無奈。幾次來電，要求造船集團善待德國技術人員，就算什麼都不干，也好吃好喝的養著。只要試圖離開，就不管他們。

方劍雄有信心，將來這些德國人還是要留下的。一戰德國戰敗后，凡爾賽條約迫使德國人不得不向外尋求技術發展。就算戰爭結束，這些技術人員回到德國，方劍雄也有信心，招募到更多相關的技術人員。

方劍雄出現在一個新建的船塢上，看著已經鋪好龍骨的一艘新式潛艇，表情多少有點無奈。加入協約國一方作戰，總而言之是利大于弊。德國技術人員撂挑子，這艘潛艇的施工進入停頓狀態。

一直站在邊上的江南造船集團總經陳兆鏘，很注意的觀察方大帥的表情。有趣的是，他是袁世凱任命的造船所長。袁世凱倒臺后，他的位子也沒人想去動，一直就這麼干了下來，只不過換了個稱謂，總經理。

方劍雄與德國人合作，帶來了大量的新技術和新設備，其中從法國人那里弄來的萬噸水壓機，真是陳兆鏘眼睛里的超級寶貝。方大帥是因為兩艘新下水的炮艇而來視察，卻不想先來看了看潛艇的制造。

年逾五旬的陳兆鏘，依舊精神頭很足。尤其是這幾年，更是趕緊十足。造船所改了民營，變成了集團，資金充足，技術也能跟上。陳兆鏘提議聘請英國人毛根作為總設計師一案，也得到了集團董事會的同意。不過這個潛艇的制造，是軍方的絕對機密，毛根只能作為民用船的設計師存在，董事會的要求，培養自己的設計師。

陳兆鏘12年任總經理以來，江南集團先后造船150艘，總排水量30萬噸，其中大多數都是民用船，為造船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培養了大批技術工人。方劍雄對于陳兆鏘的功勞，心里有數，認可這是一個人才。

“鏗臣兄，這個潛艇，我們還能不能自己造下去？”方劍雄很突然扭頭問了一句，陳兆鏘稍稍沉吟，面露堅毅道：“扶帥，德國人這兩年帶著我們的技術人員造了一艘潛艇，但是就技術而言，我們的學員還沒有完全消化。我認為，這是由于基礎技術不足造成的。要改變這個局面，避免受制于人，就得開辦學校，培養自己的人才。卑職聽說，武漢有一家飛行研究院和飛行學校就辦的不錯。上海不妨辦一家潛艇學堂，聘請老師，招募學生，從最基礎的知識學期，我們有條件一邊學一邊實踐，有三五年的時間，肯定能培養一批能用的學員。”

這就是不能繼續往下造了，方劍雄多少有點遺憾，自行設計制造內河炮艇的喜悅，被沖淡了很多。方劍雄不是沒有想過謀求美國方面的技術，問題是潛艇技術美國人現在還不行。

“能不能做一做思想工作，讓德國人給我們的學生當老師。”方劍雄又問了一句，陳兆鏘想了想道：“這個估計很難，不過這艘潛艇，按照此前與海軍簽訂的合約，德國人是要造好交付的。”

方劍雄聽到這里，眼睛一橫道：“不行老子就耍流氓，反正他們人在我手里，由不得他們逍遙快活。”

慕冰至

第二百七十四章 四不像?

陳兆鏘聽的是小腿一顫，趕緊勸道：“扶帥，這些德國人脾氣擰的很，您還是好好跟他們談一談。不然這個技術上做點手腳太容易了。”

方劍雄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悻悻道：“看他們的態度吧。”說著往外走，邊走邊問：“兩艘內河炮艇建成之后，新的造船計劃是什麼？”

提起這個，陳兆鏘來勁了，笑道：“這次我們生產的內河炮艇，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和技術工人。新的計劃，要看海軍的意思。總設計師毛根的意思，建造輕巡洋艦的能力已經具備。不過這個毛根是英國人，用的是英國人的度量衡標準。我們這邊，學的是德國，用的是德國人的公制。日本海軍的標準，倒是跟著英國人走的。”

“美國人的標準是什麼？”方劍雄問了一句，陳兆鏘道：“現在也是英制。”

“英制就英制吧，先把技術搞懂了，以后在說別的。這個輕巡洋艦，都有什麼說法？”方劍雄的海軍是外行，自然要問問清楚。

“具體的要求，還是要看海軍的意思了。不過我的意思還是仿制美國為我過建造的那一款輕巡洋艦。”說了半天，還是打的山寨的主意。方劍雄明白了，能力不足，自己設計那是扯淡，山寨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美國人建造的輕巡洋艦，是根據方劍雄提的要求，直接山寨的英國林仙級。這一款巡洋艦的最高航速達到了29節，跑的那叫相當的快。山寨這一款問題不大，不過方劍雄想到是坑爹二戰，等到那時候，飛機橫行。現在這種林仙級根本就是飛機的活靶子。

就算是積累經驗，也要朝著防空能力較強的方向發展。想到這個，方劍雄便想到在網上聽一幫軍迷談起過，英國人的12734，對空還行，對海很爛。不如用10556的高炮，對海對空都還能湊合。

“這個輕巡洋艦，可以先仿制兩艘，向美國人訂購最新的汽輪機吧。要求航速最好能達到30節以上。自己不能造這些，真是要命的很。”說著方劍雄停了一下，自言自語一番，努力的回想當時跟人聊天的內容后道：“這個輕巡的兩門主炮和六門副炮，全部采10556。需要的時候可以作為高炮使用，適當的增加一些高射機槍。總而言之，防空能力要強。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先造兩艘，為將來積累經驗，回頭會有人辦這個事情。”

陳兆鏘一聽這話急了，連聲道：“扶帥。要那麼強的防空能力做啥哦？戰艦的主要目的，還是海戰嘛。兩門主炮絕對不能用10556，那成四不像了。”

方劍雄不太懂海軍，但是這個不要緊。未來的趨勢是海戰靠航母，戰列艦這個東西基本作用還是對岸轟擊。輕巡洋艦的防空能力，是航母安全的保障，大型戰艦自己一動就慢。目標還大。未來的中國海軍，戰列艦有個兩艘就差不多意思了。

“就按我說的來。不然就不要造了。”方劍雄耍流氓，陳兆鏘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不讓他造，那就更難受了。“四不像就四不像吧，回頭海軍找麻煩，您去解釋。”

提起海軍方劍雄便哼哼道：“海軍就是個吞金獸，依著他們的性子來，多少錢都不夠往里填。先把輕巡造出來，然后在嘗試一些大型民用貨船。你放心，只要有技術，不怕沒訂單。”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陳兆鏘跟方大帥之間的力量對比太懸殊，讓造什麼就只好造什麼。

離開船塢，方劍雄道：“去看看那些德國人。”

德國人被集體安排在一個獨立的大院子里，里頭綠樹成蔭，環境相當的好。一棟一棟的兩層洋樓，坐落在林木之間。陳兆鏘在前面帶路，車子停在一棟小樓前，院子里的有兩個德國人正在樹蔭下喝啤酒，看見車子都站了起來。

“二位好！”方劍雄下車就用德語喊話，兩位德國人笑的有點勉強，倒是門里頭出來一個壯實的德國女人看了一眼，沖方劍雄笑的很熱情。

“你是方？”兩個德國人眼神不善，他們都是見過方劍雄的。其中一個德國人上前了一步，拳頭都捏緊了，另外一個趕緊拉他一下，德國人這才悻悻的坐下不語。

“您好，我是漢斯，這是我的同事克勞斯。”一個德國人上前來伸手，態度還算友好。

方劍雄絲毫沒有動氣的意思，笑著握手，朝克勞斯伸手

的時候，這個高出方劍雄半個頭的德國佬，把頭扭開了。方劍雄多少有點尷尬的收回了手，這時候里面德國女人出來，端出來一盤子的啤酒，都是大杯的。

啤酒居然是冰的，可見這些德國人呆的很自在，負責他們生活和后勤人很到位。方劍雄接過喝了一口后，吐了一口氣道：“這個啤酒不正宗，比起慕尼黑的黑啤差遠了。”

個子矮一點，比較瘦的漢斯笑道：“這是在中國生產啤酒，德國黑啤很久沒見過了。”

方劍雄從陳兆鏘那里知道，這兩位都是潛艇的技術人員，漢斯是總設計師，克勞斯是技術指導，還有幾個技術方面的德國人，都以這兩位為首。

“二位，我既然來了，就直接說明來意。船塢里的那艘潛艇，根據合同，必須完成。另外，大家在這里好吃好住的，總不能白吃白住吧？”方劍雄說的很直接，兩位德國人的臉色都變了。漢斯有點緊張，克拉斯則是憤怒的看著方劍雄怒吼：“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中國不對德宣戰，我們就不會罷工抗議。”

方劍雄也不動氣，保持微笑著擺擺手道：“克勞斯先生，首先你要明白一點，中國是個民主國家。政府是選舉產生的，是否參戰，我說了不一定算。再說了，你們在這里造出來的潛艇，不會投入到對德國的作戰中。其次，歐洲正在激戰，我就算放你們回國，你們也回不去。不如這樣，你們把潛艇繼續造出來，戰爭結束我安排人送你們回國。”

兩個德國人低頭不語，都沒有接這個話的意思，方劍雄見狀又道：“其實二位心里很清楚，我對在華的德國人如何。在華的德國人一共有一萬八千多人，如果中國政府故意刁難，他們可能生活都很困難。那麼實際上呢，中國政府對德國人很好。在華投資的德國商人，繼續做他們的生意，中國政府保證他們的利益。青島撤下來的一萬多德國人，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都有一份合適的職業，生活上有困難，中國政府都會盡力幫助。作為一個對德宣戰的國家，民國政府做的這些，難道不是一種對德國朋友的善意和保護麼？難道你們希望，民國政府把你們丟進集中營，讓你們在里面吃苦受罪麼？”

兩位德國人臉色都變得的很難看，方劍雄心里暗想，看來這些話是有效果了。

“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你們自己好好想清楚。是繼續造潛艇，在工期內保質保量的完成，拿到一份比上海市長還要高的薪水，還是就此搬出這里，去皖南山區跟你們的德國同胞會和，接受安排去做一份工，掙一點保證溫飽的口糧？”

方劍雄說完轉身就走了，也沒有再勸說的意思。其實這兩位德國人，不過是心里不平衡罷了。他們也參見過維克多搞的德國人聚會，知道目前在華的德國人都還不錯。

“方，等一等。”漢斯叫住了已經走出去六七米的方劍雄，方大帥回頭微微一笑道：“怎麼，這麼快就做決定了？不再好好想一想？”

“好吧，我承認你說服我們了。為了我們的家人還有德國同胞們，你需要我們為你做什麼，我們就去做好了。”漢斯多少有點不甘心，但是他不敢保證，激怒這個獨裁者之后，會是什麼一個結果。萬一因此引發方劍雄對德國人態度的變化，那就連累了整個在華的小兩萬德國人了。其中還有不少是婦女兒童呢，真要被關進集中營去受罪，他們的罪過就大了。

想到這些，雖然心里還在罵方劍雄卑鄙無恥，卻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接受。

“這樣就對了嘛。只要你們好好干，我保證不會虧待你們。想吃肉吃肉，想喝啤酒繼續喝，能喝多少喝多少，敞開供應。我要你們做的不多，把那艘潛艇造出來，順便給一些學生上上課，教會他們怎麼造潛艇就行了。”方劍雄說話的時候是在笑，不過比不笑更讓人心悸。

漢斯點點頭道：“沒問題，我們一定盡力做到最好，絕對不會在技術上藏私。”

這家伙真是一個聰明人，不用方劍雄提醒，主動先說了出來。方大帥滿意的看著這個家伙，心道這麼聰明的人，難怪可以做這些德國人的頭頭。戰爭結束了，也不能放他走啊。人才難得，說什麼也要留下他。

搞定了這些德國人，方大帥心滿意足的走了，上海之行的其他事情還有不少，就不一一去提了。歐洲戰爭的進程還在繼續，一場歷史上最為壯觀的海戰，正在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