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 -【聯誼女王的大笨熊】《全文完》

慕冰至

喜樂 - 聯誼女王的大笨熊

她這個「聯誼女王」居然栽在這樣的男人手中？！
在聯誼場子見多了「想婚」男人的殷勤體貼
她怎麼會被一個活像要砍人的「歹面」男打動？
在他面前，她一貫的冷靜愈來愈稀薄
害羞臉紅反而是家常便飯
尤其在他以一個極爛的藉口騙去她的吻之後──
不行！不行！
她決定遠離他，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地撲上去
展現「色女」的潛在本能，把他給活活嚇跑！
唉……他明明長得人見人怕的一臉凶樣
在她眼中卻是不可思議地迷人
害她一邊躲著他，一邊犯相思
只能用蹩腳手法縫出和他百分百神似的大笨熊
每天「睹熊思人」，把自己搞得好不憔悴……

慕冰至

楔子

　　美國 紐約

　　一棟豪華公寓的頂樓樓層，黑色真皮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神色凝重。

　　「怎麼會這樣？」

　　長髮束在腦後，一身古銅色肌膚，渾身上下散發出藝術氣息的郎謙時，在聽完對面一臉酷寒的男人所透露的壞消息後，好半晌只能吐出這幾個字。

　　「就是這樣。」氣質冷酷的男人有一雙銅鈴大眼，平常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這一刻黯淡許多，飛揚跋扈的濃眉也罕見地微擰著。

　　「找不到人嗎？」郎謙時本來以為好友約自己出來是為了慶祝衛後起已經完全康復，沒想到竟然是這樣青天霹靂的消息。

　　怎麼一個一個先後都栽在女人手上呢？！

　　「不用找。」白騏皇把玩著手上的鈦製酒杯，漫不經心地晃蕩著那杯金黃色的液體。

　　老實說，就連相識相交超過十個年頭的郎謙時，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真的這麼愛她？」就這樣放過她？

　　郎謙時啜著手中的白蘭地，不是很認真地擋住自己的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白騏皇遇到的背叛，跟衛後起的遭遇一樣慘上加慘。

　　「不。」

　　不是愛，是懶。

　　唇輕輕吐出這兩個字，讓人望而生畏的臉上找不出任何可以用文字定義的情緒。

　　郎謙時連問為什麼都懶得問，心裡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平常惜字如金的個性。「那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既然不想把人找回來，顯然是另有打算。

　　白騏皇露齒一笑，知道兄弟懂他。

　　郎謙時忍住撥掉雞皮疙瘩的衝動，心想那個女人該不會是被小白的笑容給嚇跑的吧？

　　「幫我找人。」

　　「找人？」不是不想找？

　　「找一個你很信任又懂財務的人給我。」

　　郎謙時看似遊戲人間，卻見多識廣，看人的眼光有口皆碑。

　　「幹嘛？」

　　白騏皇垂下眼眸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然後目光堅定地跟好友對視。「幫我管錢。」

　　「這一次，他要自己當家做主。

慕冰至

第一章

　　夏日正午，豔陽高照，連柏油路都熱得直冒煙。

　　市郊的住宅區，在這樣的假日沒有多少人願意外出讓紫外線荼毒。

　　一個穿著T恤和迷彩短褲的小女孩，正揹著琴袋往公車站牌的方向走，她的雙眼渴望地朝著對面T字路口的紅綠燈看了一眼，其實是看著紅綠燈後頭那家便利超商正在降價促銷的冰品廣告流口水。

　　真的好熱哦……

　　一台剛通過紅綠燈的計程車忽然緩緩跟在小女孩身旁。

　　「美眉，過來過來。」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男人從副駕駛座的窗戶探出頭來。

　　小女孩把視線從思樂冰移到眼前露出噁心笑容的怪叔叔、一雙細嫩的腿忍不住後退一步。

　　「過來過來。」混濁的眼發現四下無人，笑得更猥褻了。

　　這個同時，小女孩警戒地察看四周，發現除了對面的超商裡面有個漂亮阿姨在付錢之外，幾乎沒有別人了！

　　幾台車趕在亮紅燈之前，呼嘯而過。

　　「快點過來，妳要去哪裡？叔叔帶妳去……」

　　涎著猥瑣笑容的香腸嘴還嘟起來做出親吻的樣子，小女孩花容失色，腳步倉皇地繼續往前走，

　　紅燈亮起，對向車道完全沒有車輛，計程車緩緩地前進，再往前一點監視器就拍不到了……呵呵！

　　「美眉，快來，叔叔請妳吃思樂冰哦！」他色迷迷地丟出誘餌，巴不得獵物已經得手了。

　　小女孩停了下來，司機大喜過望，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來，快點上來……」

　　他伸長了手招呼眼前稚嫩可口的小女孩，剛剛閃過要把人強拉上車的念頭，下一瞬間伸出去的右手忽然讓人大力往前扯，接著就被一個尖銳的物品狠狼壓制他的後頸處，讓他痛得大叫出聲，結果叫得越大聲，就被壓得越用力。

　　「他媽的你這個死變態，大白天的就想做壞事！媽的，活得不耐煩了！」

　　小女孩無比崇拜地看著眼前的漂亮阿姨，她從來不知道穿窄裙和高跟鞋也可以擺出這麼帥氣的姿勢。

　　色慾薰心的司機一聽是個年輕女人，以為有機會反制對方，沒想到脖子竟然傳來劇痛，想伸到座椅下方拿工具的左手頓時使不出力氣。

　　高跟鞋毫不留情地往下踩。「你再動我就割斷你的手！不然踩斷你的脖子好像也不錯！」她無情地加重美工刀的力道，在那隻噁心的右手腕上劃出一道血口。

　　幸好她剛剛看見小女孩害怕的眼神時，臨時起意多買了這把美工刀。

　　「不要！不要……我不敢了……我開玩笑的……」操！運氣這麼背，竟然遇到一個恰查某！

　　「我不是開玩笑的！」她最討厭這種欺負弱小的敗類！

　　穿著套裝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高跟鞋仍是出力地壓住那截脖子。

　　沒想到在這個社區大樓十分密集的地方，竟然有這麼膽大包天的敗類在到處遊蕩！想到這個噁心的男人可能會對小女孩做出什麼下流事情，讓姜素荷手中的刀片抵得更用力了！

　　司機痛得哭爹喊娘，心裡早就讓翻了天！

　　「我告訴你，今天老娘我正好有急事，沒空陪你玩，不過我剛剛就錄下你的車牌號碼和騷擾小女孩的過程，如果你有案底就快去自首，因為我相信警察很快就會找上你。」等一下再把手機裡的錄影檔送去警察局。「聽清楚了嗎？」

　　姜素荷惡狠狠地逼問，氣勢驚人。

　　狼狽的司機乖乖點頭，才從高跟鞋下撿回一條命。

　　「滾！」

　　計程車火速離開現場，就怕真有警察找上門。

　　收回高跟鞋和美工刀，原先怒氣沖天的俏臉一轉過身立刻變得慈眉善目。

　　「小妹妹，妳有沒有怎樣？」

　　她蹲下身子，發現小女孩臉上早就沒了驚恐的表情，才感到放心。

　　「沒有。阿姨，謝謝妳。」小女孩忽然露出高興的表情。「終於來了！」

　　見義勇為的上班女郎好奇地瞥了一眼，然後放心地站起了身子。

　　「既然妳等的車來了，那阿姨先走了，妳自己要小心哦！」瀟灑地揮揮手，俐落幹練的倩影往超商的方向走，正好和一輛雙B房車及公車擦身而過。

　　她剛剛急著趕過來教訓那個色狼，把採買的物品統統留在超商櫃台了！

　　小女孩順利地坐上了公車，上班女郎回頭張望的倩影在亮晃晃的日光下特別顯眼，清麗溫婉的模樣讓人一眼難忘。

　　雙B房車裡的男人忍不住覷著後視鏡裡越來越渺小的溫婉美人，一向殺氣騰騰的濃眉大眼裡竟然露出微微的笑意。

　　他沒看錯，剛剛那個把合身窄裙撩高到只能遮住渾圓的屁股，用高跟鞋和美工刀修理計程車司機的狠角色，竟然是他接手了「皇起生技」之後，公司裡最不通人情、做起事來最一絲不苟的總會計！

　　白騏皇飛揚跋扈的劍眉擰了起來，想了老半天還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記得他這幾年來都稱她——姜大會。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稱呼她呢？因為她就是郎謙時介紹來幫他管錢的人。他不管別家公司的體制是什麼，但是在他的公司裡，所有賺進來的錢都歸她管！

　　即使，她堅持只當一個會計……那就當最大的那一個吧！

　　這幾年在公事上的傑出表現已經證明了她的能力，如果她個人都不在意職銜是什麼，那他又何必硬要替她冠上什麼頭銜名號呢？不如給她豐厚的薪水來得實際吧？

　　稱她姜大會……也不過是圖一個方便，還有提醒自己，不管這個女人有著怎樣令人心動的外貌，都只能是工作上的夥伴！

　　他的人生，已經沒有另一個七年可以透支感情……

　　薄唇輕輕揚起，不再為了剛剛那個女人究竟全名是什麼這件小事而煩惱，大不了星期一進公司再調閱人事資料不就得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姜大會還真的是挺大膽的……不只敢在辦公室裡跟部門主管唇槍舌戰，竟然在街頭上也敢公然跟三教九流都有的計程車司機悍然對嗆！

　　白騏皇不情願地承認自己又更欣賞這個女人了，她見義勇為、挺身而出的形象，微微軟化了他這些年對於女人的偏見。

　　這提醒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忙不迭地開始安排明天的約會。

　　※※※※

　　星期天的天母街頭，熱鬧非凡。

　　這幾年手創商品大受歡迎，很多素人手作乘勢而起，尤其是例假日更是擺攤逛街的好時機，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好不熱鬧。

　　在這麼多琳瑯滿目的攤位裡，有一個特別引人注目的角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泰迪熊，或坐或臥，黑白七彩，造型古今東西，應有盡有。

　　免不了聚集了一群泰迪熊迷流連忘返，嘰嘰喳喳地熱烈討論。

　　攤位的主人也隨興得可以，一古腦地埋頭縫著骨董蕾絲舞衣，完全無視於眼前黑壓壓的人群。

　　穿著輕便上衣和牛仔短褲的姜素荷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擠進攤位裡，沿途飽受衛生眼的電波攻擊，她沒好氣地戳戳攤位主人的額頭，連戳了好幾下才成功引起對方的注意力。

　　「哦，小荷，是妳。」留著俏麗短髮的手作創作者對著姜素荷笑了笑，一邊挪出位置讓她坐在另一張折疊椅上，一邊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她實在很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可是她答應姜素荷一定要挑戰自己的極限。

　　「蘇菲，妳還好吧？」姜素荷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雖然已經來了好幾次了，仍然對泰迪熊受歡迎的程度感到無比的驚訝。

　　這些女生是怎麼了？玩熊娃娃難道是會上癮的嗎？

　　「嗯……還可以啦！雖然很吵又很擠，但是我還可以忍受啦！」蘇菲湊到姜素荷的耳邊小小聲地回答，一來是怕生，二來是怕被別人聽到很尷尬。

　　「這樣就好。」姜素荷多少感到安慰，當初會提出擺攤的建議也只是要蘇菲踏出自己的舒適圈，稍微挑戰一下自己。

　　「不過，妳把自己做的熊娃娃擺在那裡，然後也不招呼客人，怎麼做生意啊？」精明的眼眸飛快掃過眼前的人群，這才發現其實這群人亂中有序，正用一種扭曲的隊形在排隊，輪流填寫著一本B5大小的冊子。

　　「她們在寫什麼？」姜素荷好奇發問。

　　「那是訂購單。」蘇菲手中的針線熟練地在蕾絲與蕾絲之間穿梭起落，一邊解釋自己的接單手法。凡是有耐心等上三個月的客人，時間一到保證會收到依據個人要求所打造的熊娃娃，絕對獨一無二。

　　沒有耐心的客人，就歡迎到攤位來望熊止渴，不過只准動眼，不准動手哦！

　　「妳就不怕被人偷走？」姜素荷忍不住要掃瞄一下有沒有扒手。

　　蘇菲神秘地笑了起來，「曾經有人想偷過，結果……馬上被其他人發現，讓人亂打了一頓。」因為每一隻熊的基本樣式都是蘇菲獨家打版製作出來的，是很重要的訂購樣本，而且從來沒有現場出售過，所以當有人手上拎著一隻熊，絕對是會啟人疑竇的。

　　姜素荷啞口無言，只能說這毛茸茸的熊娃娃還真是魅力無邊啊！

　　蘇菲忽然放下手中的針線，臉色有些蒼白地朝著姜素荷苦笑。「小荷，妳幫我顧一下攤位好嗎？我……我去一下廁所。」

　　她一臉尷尬地笑了笑，顯然已經憋了很久，看見姜素荷點頭之後便撈起自己的小熊包包，困窘地擠出人潮。

　　這個蘇菲，果然還是這麼害羞！上個廁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姜素荷又好氣又好笑地當著代理人，朝幾個聽見她們對話的女孩子擠眉弄眼一番，然後相視而笑。

　　原則上，會喜歡這種溫暖系商品的女孩子……性格都不會太惡劣吧？

　　才剛做出這個結論不到五分鐘，姜素荷就知道自己錯了！

　　有個女人穿著低胸皮質馬甲、亮片包臀短褲，還踩著一雙比她昨天修理計程車司機還要細跟的露趾涼鞋，霸道地想要插隊擠到攤位前面引起公憤之後，竟然當眾發嗲了起來，那妖冶的媚態簡直讓姜素荷替她身邊的男人感到不好意思了！

　　小姐，這兒賣藝不賣身，好嗎？

　　「騏皇，你看她們……都欺負我！」

　　甜死人的娃娃音可以毒死一窩螞蟻，不過真正讓姜素荷差點噴茶的是那個可憐的男人……騏皇？白總？！

　　她回眸驚訝地對上那雙惡煞般的銅鈴大眼，下一瞬間便躲到攤位桌下去假裝要撿東西。

　　噗！真的是他！

　　姜素荷掩嘴無聲地大笑了起來，時間久到讓人以為她嚇到躲起來，那幾分鐘的時間一直傳來某位白目小姐耍賴使性子的噪音，姜素荷勉強收起了笑意，就怕自己待會兒會破功，讓英明威武的白騏皇總經理發現她幸災樂禍的表情。

　　哈哈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從來沒想過那個不怒而威的總經理有一天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的……吸睛！

　　「咳咳！」姜素荷終於從桌子下面站了起來，不但馬上和白騏皇短暫地四目相對，還不小心看見站在人群外的蘇菲，正一臉心虛地後退再後退……

　　好你個蘇菲……姜素荷暗自嘟囔著，卻也心知肚明這樣鬧場的事件對蘇菲封閉的心靈沒有任何幫助。想到這個招搖的女人可能會害蘇菲的努力前功盡棄，就讓她燃起熊熊烈火。

　　就算妳是總經理的女人也一樣！

　　她一腳踩上折疊椅，扯開嗓門朝那個丟人現眼的傢伙大吼：「我說那個只穿內在美出門的小姐，妳是鬧夠了沒有？我們這裡賣藝不賣身，妳跑錯場子了！」

　　鬧烘烘的現場忽然像是停格的畫面，所有人像被催眠一樣瞪著高高在上的姜素荷，然後有志一同地循著她的視線看著那個衣著暴露的女人。

　　大大小小的笑聲在同時間爆發，甚至還有人朝著姜素荷鼓掌致意呢！

　　「妳……」當眾被羞辱的女人氣到說不出話來，只能繼續在男人身上磨蹭發嗲。「哈尼，你看她們……」

　　果然是笨得可以，居然還想要男人當她的出頭鳥呢！

　　誰知道白騏皇看都沒看她一眼，那雙隨便一瞄就能讓人退避三舍的暴力眼眸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姜素荷。

　　在場的眾人紛紛在心裡為剛剛一番妙言巧語的女子捏一把冷汗，這個氣質兼具草莽與剽悍的高大男人，看起來可不是好惹的啊！

　　姜素荷自然是知道眼下進退不得的處境，她擔心的不是白騏皇會當眾給她難看，而是白騏皇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久又太犀利，罕見得讓她心生不安了起來。

　　她和他雖然共事了三年多，但是他除了第一次見面跟她握過一次手，默默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分鐘之外，其他時候不曾正眼看過她，而她也選擇迴避他的視線居多。

　　就算在辦公室裡，他也總是面無表情地任由她跟其他主管各自表述，偶爾視線交會，也是短暫的表態支持……這已經是他和她之間毋需言明的默契了！

　　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這麼大剌剌地盯著看……姜素荷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已經有些腿軟。那道專注的目光猶如熾熱的光束，快要把她平日的冷靜大膽燒得一乾二淨！

　　好吧……好女不跟惡男鬥，看在這麼多年來他在公事上無條件信賴她的份上，就別讓他帶出來的女人太丟人現眼！

　　她從沒忘記他忽然伸出去的那記無影腳……就在那一刻，她才真的下定決心跟隨他的腳步……

　　姜素荷忽然扯開喉嚨當街叫賣了起來，把往事推到了腦後。「好啦！想要訂購手工泰迪熊的熊迷們動作要加快囉！時間寶貴啊！」

　　又一次登高一呼之後，姜素荷穩下了心跳，刻意忽略那個她明明認識好幾年，但是其實一點也不熟的男人。正要慢慢蹲下身子想要從摺疊椅上安全落地，誰知才微微一彎腰就被人凌空喝止。

　　「不准動！」

　　姜素荷聽了一愣，接著就僵在原地……果然不動了！

　　只見那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竟然丟下了同樣傻眼的女伴，異常靈巧地閃過人潮，迅速朝她走來。

　　人群中升起一股詭異的氣氛，人人都投來擔憂的眼神，卻又不自覺地讓路，只有那雙抹著濃妝的眼裡透露著報復的快感。

　　就是那個討人厭的眼神讓姜素荷瞬間清醒，抹著淡淡唇蜜的小嘴輕蔑地一抿，單手撐在摺疊椅背上作為支撐，腿一彎就要往下跳——

　　姜素荷忽然倒抽一口氣，然後所有人都跟著倒抽了一口氣！

　　白騏皇不知何時竟然已經來到她身邊，只見一雙強壯的大手迅速環住她纖細的腰身，旁若無人地將她緊摟在那副結實胸膛上，接著才緩緩將她放了下來，直到那雙光裸的長腿順利著地。

　　每下滑一吋，姜素荷的俏臉就又紅了一分。

　　「不是叫妳不要動嗎？要是掉下來摔傷了怎麼辦？」白騏皇語氣親暱地開口數落，還伸出一隻指節明顯的大手捏了捏那觸感柔軟的臉頰，讓眾多目擊者的下巴簡直是此起彼落地掉了下來。

　　「我……你……」有生以來，姜素荷第一次說不出話來。

　　而且她發誓，她看見那雙眼眸裡閃過一絲惡作劇的得意！

　　「明天記得買個貴重禮物跟人家賠不是，怎麼說人家也是姊姊啊！長幼有序，別吃醋了，嗯？」男人語重心長地教訓一番，末了還在呆若木雞的姜素荷嘴角印下一吻，掀起另一波高潮！

　　這……這難道就是所謂的齊人之福嗎？難道剛剛上演的是姊妹共事一夫，然後爭風吃醋的戲碼嗎？

　　現場的觀眾當場熱烈討論了起來，惹出禍端的男人乘亂帥氣地離開，當然也把那個始作俑者——「姊姊」帶走了。

　　留下臉紅似火的姜素荷，懊惱無比地當起了駝鳥！

　　媽的！竟然這樣玩她……他……他到底在搞什麼啊？

　　蘇菲不知何時溜了回來，不過這次換她戳戳姜素荷的腦袋，很是害羞、很是好奇地開口請教：「小荷……妳不是獨生女嗎？什麼時候有個姊姊啊？」

　　側耳偷聽的一群人紛紛倒地不起，反而是姜素荷終於把腦袋抬起來了，不過那張俏臉還是紅通通地著了火。

　　「蘇菲，是那個男人認錯人了！」有機會，我會讓他知道他錯得多離譜！

　　她偷偷在心裡發怒，她姜素荷的嫩豆腐不是可以隨便亂吃的！

　　※※※※

　　從那場騷動中成功脫身後，白騏皇不發一語地回到停車的地方，全身上下的細胞依然興奮地跳動，好像還可以聞到剛剛那個女人身上素雅的清香。

　　怎麼回事？他差點克制不了吻住她的衝動！

　　下班後的姜大會……原來是這樣的朝氣蓬勃嗎？

　　她微愣的臉龐兩側有著幾綹垂下的髮絲，溫婉的五官染著脆弱慌張的神色，當他刻意讓兩人的身體緩緩摩擦時，幾乎可以聽見火花四射的爆裂聲……

　　一道嗲聲嗲氣的娃娃音讓他拉回耽溺過深的思緒，瞬間清醒。

　　「哈尼，你剛剛應該要幫人家狠狠教訓那個女人一頓！」

　　雖然他只用一句話就讓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她不太高興最後那個吻，而且她比較想甩那個女人幾巴掌！可是她又怕會讓身旁這個有錢又捨得花錢的男人反感……

　　算了，在她找到另一個提款機之前，這個隨便笑笑都會讓她發毛的男人還是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的！

　　白騏皇的薄唇仍有著淡淡笑意，但是說出來的言詞卻讓身邊的女人渾身打顫。「也許妳應該請……強尼幫妳！」薄唇的嘴角輕抿，頓時讓人背脊發涼。

　　這個蠢女人竟然打算瞞著他腳踏兩條船！

　　這些年來他只挑貪婪勢利的拜金女郎當女伴，無非就是雙方容易取得共識，只要奉行好聚好散的遊戲規則，通常他會大方送上一份昂貴的分手禮，對於交往過程的任何細節守口如瓶；換句話說，他該花錢的時候絕不手軟，在特定時候也很樂意出力！

　　也許他的形象有點過度美好，才會讓身邊這女人以為可以瞞著他玩三人行。

　　「哈尼，你說什麼……什麼強尼？！」女人的聲音抖了抖，卻硬是要裝出娃娃音。他……他怎麼會知道她和強尼？也不過是這幾天才發生的事情而已！

　　「妳，犯規了。」

　　白騏皇沒費事爭辯，也沒意願解釋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只要對方知道當他做出某種決定的時候，幾乎沒有人可以動搖。

　　女人的臉色蒼白到連濃妝都遮不住，「哈尼……你不是認真的，你剛剛還幫人家出氣……」她忽然噤口不語，被那雙眼裡的嘲蔑給掃射得無所遁形。

　　「我沒有，我在幫我自己出氣。」姜大會從攤位下站起來時眼裡殘留的笑意讓他莫名懊惱，才會衝動地在街頭即興演出。

　　他現在不想深思為什麼姜大會的看法竟然可以影響他的情緒，就像他不想承認……其實她說出這裡賣藝不賣身的時候，自己也差點會心一笑！

　　話說回來，他今天本來就是約身旁這個交往不到一個月的女人出來談分手的，所以才會特地帶她去百貨公司的珠寶專櫃肆意採購。

　　冷冷瞥了身旁畏畏縮縮的女人一眼，白騏皇腦海裡忽然冒出那個大膽又魯莽的活潑身影，好半晌才發現自己嘴角竟然還噙著笑意。

　　好一個姜大會……誰知道下班後的她竟然有這麼多不同的面貌！

　　今天她沒穿高跟鞋，卻露出一雙修長勻稱的長腿，還站在那麼高的地方，讓人大飽眼福……

　　銅鈴大眼忽然籠上一層暴戾之氣，嚇得身旁胸大無腦的女人瑟瑟發抖。

　　他……他想做什麼？車子越開越快，不會是要殉情吧？「你……停車！我要下車！讓我下車！」

　　女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哭喊著，當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她連滾帶爬地狼狽下車，不小心瞄到白騏皇轉頭怒瞠的那雙眼瞳，當場差點癱軟在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

　　「我們分手！我要跟你分手！」恐怖恐怖！太恐怖了！還是溫柔體貼的強尼好……

　　「很好，我們分手。」白騏皇面無表情地挑眉點頭，然後伸長了手關上車門，假裝沒看見那女人本能後退的小動作，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薄唇揚起自嘲的弧度，心想哪天要是有個女人可以無條件接受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那他願意養她一輩子！

慕冰至

第二章

　　姜素荷在「皇起生技」是一號人物。

　　「皇起生技」的前身其實只是一家靠著絕佳代工技術站穩腳步的小公司，幾年前曾經因為主事者年事已高萌生退休之意而差點面臨解散，後來讓現在的總經理白騏皇和一位神秘股東買了下來，當時除了把財務大權交給姜素荷處理之外，其他的部門運作比照往昔。

　　然後，關於姜素荷的傳奇就此展開。

　　一個大學畢業不久的年輕女孩，能有什麼魄力、什麼作為？很多資深員工在心裡暗笑，老早就想好可以怎麼在帳面上動手腳，好好中飽私囊一番。

　　果然沒多久業務經理就臉紅脖子粗地跑到總經理室去告狀，滿腦肥腸的他挺著啤酒肚指著姜素荷破口大罵，無非是因為自己這個月喝花酒的六位數帳單，竟然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給退了回來。

　　總經理半沉著臉聽完業務經理口沫橫飛的抱怨，目光冷冽地網了站在另一邊的年輕女孩一眼。

　　「他說的是真的？妳退了他的帳？」淡淡的語氣，找不出任何情緒。

　　那殺氣騰騰的眸光一掃，就連老江湖的業務經理也忍不住要冷汗直流。

　　但是姜素荷沒有，她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在跟白騏皇視線交會的時候毫不退縮，還用一種像是鍵盤打字的音調開口說話。

　　「真的，因為公司的錢不能這樣花。」她的個性原本就嫉惡如仇，只不過把這個人格特質用在金錢管理這一途罷了！

　　一絲讚賞的眸光飛閃而過，白騏皇不說話了。

　　不過業務經理倒是當場咆哮起來，還揮起拳頭，眼看就要打到姜素荷──

　　結果，下一瞬間不知怎地忽然撲倒在地，還撞斷了好幾顆牙齒。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跌倒的，其他兩人自然也不會搶著承認是肇事者。

　　總之，沒有人扶他，總經理甚至笑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讓惡鬼附身。

　　姜素荷這時反而多看了總經理一眼，然後悄悄收起剛剛往前挪的小腿。

　　「你聽到了吧？公司的錢不能這樣花。而且你剛剛的表現也不適合擔任這個職位，我會給你三個月的遣散費，滾！」

　　這件事一傳出來，原本排隊要申訴姜素荷的幾個老鳥，不是個個摸摸鼻子收斂了氣焰，就是如法泡製前業務經理的做法，乾脆領了三個月資遣費再走。

　　當毒瘤一個個除掉了，「皇起生技」終於擺脫過去不良的體質，逐漸壯大了起來，公司制度自然也越來越完善，各部門該聘請、該高升的統統沒問題，但是只要是公司賺進來的錢，就歸姜素荷管了！

　　而姜素荷依然堅持把錢花在刀口上，讓各部門的主管每次一到報帳請款的時候就如臨大敵；但是另一方面，她卻又主動提議要加強員工福利。

　　從此，「皇起生技」有了同業之間最富盛名的員工餐廳和高額獎金，還有合理的休假制度，員工流動率屢創最低紀錄。而姜素荷依然常常被叫進總經理辦公室，和某個主管為了某筆經費進行攻防戰。

　　根據總經理秘書暗中所做的紀錄顯示，姜素荷根本是殺遍天下無敵手，至今還沒有人可以從她手上多拿過一毛錢！

　　更令她佩服的是，姜素荷面對總經理可以面不改色的本領，要知道很少有人可以直挺挺地讓總經理瞪上一分鐘不腿軟發毛的，何況是像她這樣嬌滴滴的女人。

　　電梯「叮！」地一聲，總經理秘書連忙回過神來，恢復原先專業的形象。

　　「姜小姐，總經理在裡面等妳。」

　　看見姜素荷的俐落身影，她連忙起身招呼，正要按照慣例讓辦公室那扇門半掩以杜絕流言蜚語時，總經理卻走了過來自己把門關上。

　　白騏皇極具壓迫感的身影讓總經理秘書本能地後退幾步。

　　「安秘書，我跟一個衛先生有約，他來的時候讓他直接進來。」

　　在門完全闔上之前，白騏皇簡短地交代，然後和姜素荷消失在門後。

　　總經理秘書愣了好一會兒，良心和好奇心經過一番劇烈拉扯，才打消了偷聽的主意，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辦公位置。

　　這兩個人都是狠角色……她還是別做蠢事比較好！

　　關起門來的總經理辦公室，暗潮洶湧，白騏皇慢慢走到用來招待客人的雙人沙發，還示意讓姜素荷坐到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那副肩膀少了西裝外套的硬挺線條，反而顯得渾厚結實，身上一襲合身剪裁的薄襯衫，讓底下的肌肉若隱若現，即使姿勢散漫，依舊散發出極具威脅性的男人味，看起來就像一頭懶洋洋的猛獸。

　　姜素荷自作主張地漠視他剛剛的暗示，進門後微微點個頭當作打過招呼，然後繼續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等著他主動說明把她找過來的用意。

　　一分鐘沉默地過去了，然後是兩分鐘……當姜素荷已經把九九乘法表全部默背過三遍後還是沒有動靜，不得不抬起頭來一探究竟。

　　今天總不會是把她叫來罰站的吧？姑且不論她必須臨時取消跟胡小悅喝下午茶的約定，她的辦公桌上可是還有一堆資料等著處理呢！

　　「白總？」姜素荷抬頭喚了一聲，愕然發現白騏皇竟然光明正大地盯著她的高跟鞋！這雙鞋款她穿了三年，換過了五雙，他難不成是看膩了，想叫她換雙別的？

　　白騏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終於打破了沉默。「我需要妳幫忙。」

　　這句話讓姜素荷忽然一震，連忙垂下濃密的睫毛遮住複雜的情緒。

　　當年，郎謙時介紹他們兩個見面的時候，他第一句話也是說這個。

　　在見面之前，郎謙時已經簡單介紹過白騏皇這個人，包括他容易讓人聯想到黑道大哥的外表，包括他年紀輕輕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是某些大企業的保全顧問，包括他生平最大的興趣是不斷開發保全監視系統，人生的第一桶金據說就是這樣賺來的！

　　這個聽起來很確定自己在做什麼的男人，為什麼要轉戰生技產業，她並不清楚，對她來說也不重要，她只是很懷疑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會需要大學剛畢業的她呢？

　　「他需要有人幫他管錢。」

　　這是什麼爛藉口？要找會計小姐滿街隨便捉都有，比她有經驗的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姜素荷當下就搖頭拒絕。她的家境還算富裕，父母親經營五金工具批發生意，在中小企業的規模裡算是混得不錯，郎謙時的提議不符合她對工作的理想，以現實面來說她也沒必要一畢業就急著投入職場。

　　「小荷，妳再考慮一下，小白就是我那個朋友，他說他只負責賺錢，賺進來的錢怎麼用都歸妳管。」

　　郎謙時跟姜素荷這幾年走得近，知道她完全得到她母親在數字方面的天賦，又讓生性耿直、喜歡打抱不平的姨丈給耳濡目染，最討厭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所以當白騏皇開口請他找人的時候，剛剛拿到大學文憑的姜素荷正是他心目中的第一人選。

　　「真的？好，那我就做到他不相信我的那一天！」

　　姜素荷其實一開始只想賣個順水人情給表哥，她家自己是做生意的，當然知道那些爾虞我詐的手段有多讓人嘆為觀止，不過既然這個叫作白騏皇的傢伙敢說要放權給她，那她自然要看看她能不能真的掌權。

　　只要他沒辦法說到做到，那她就拍拍屁股走人囉！

　　誰知道，她居然真的替他做牛做馬了三年有餘，昨天還被他當眾吃了一記嫩豆腐……

　　「姜大會？」進這間辦公室很少失去冷靜的姜素荷是想到了什麼？怎麼表情有些猙獰？

　　沒錯，白騏皇今天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調閱人事資料。

　　一連兩天讓他見到她私底下不同的面貌，實在讓他按捺不住好奇……所以就罕見地順從了心裡的鼓譟，很是認真地研究起那份人事資料。

　　這才想起，原來這個跟他並肩作戰了三年的姜大會，有一個這麼清秀別致的名字，也才發現，她好像不管做什麼都一定要全力以赴……連一份人事資料都填得詳細無比，讓他著實看得津津有味。

　　「白總，請問你需要我幫什麼忙？」一個略顯不耐煩的女聲打斷了白騏皇的神遊，讓他的嘴角忍不住揚起有趣的線條。

　　她今天真的有些不一樣，竟然在他面前有了情緒！

　　姜素荷縱使有些慌亂也掩飾得很好，說真的，她懊惱的成分居多，她怎麼會在他面前就這麼回味起往事來了？

　　還有，按照這個男人的邏輯，等她老了……難道要叫她姜老會嗎？

　　那她就要叫他老白熊！

　　「聽說……妳是公司裡的聯誼女王。」那雙銅鈴大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毫無懼意的姜素荷，說不出胸口糾結的渾沌情緒來自何處，同時簡單扼要地說明找她來的用意──

　　聽著聽著，那雙水潤的明眸慢慢放鬆了下來，最後甚至出現一絲莞爾。

　　「白總，你口中的衛先生……不會就叫作衛後起吧？」搞了半天原來是要幫那個冰山男挑選適合的相親對象？依照前兩次聯誼的表現來看，姜素荷十分有把握這件事絕對只有表哥和這個白總經理在一頭熱！

　　「沒錯，我知道你們已經見過面了，以後會更常見面的。」這件事他昨天晚上已經從老謙那裡聽說了，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下班後的姜素荷除了會修理計程車司機，會去手創市集擺攤賣藝，竟然還是熱門搶手的聯誼大咖！

　　她的私生活……似乎很有趣！

　　「哦？難不成……」這個衛後起就是傳說中即將上任的副總？

　　白騏皇看出她眼裡的疑問，「只要他答應，他就是副總。」

　　姜素荷徹底無言，這個總經理會不會有點太隨興了？這算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嗎？他去哪裡學的人力資源怪招啊？偏偏就有她這種笨蛋會上鉤……

　　姜素荷默默轉身準備要離開，卻突然因白騏皇的一句話而頓了身形。

　　「高跟鞋……還真適合拿來當武器啊！妳一向隨身攜帶美工刀嗎？」

　　他也起身往門口的方向走，犀利的眸光在她窈窕的背影流連忘返。

　　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他竟渴望看見那張臉上生氣勃勃的表情……無論是喜怒哀樂！就像前兩天他在外面的世界裡看見的一樣……

　　「你怎麼……」怎麼知道？！姜素荷本能地轉過身瞪著一臉興味的男人，這麼多年來在他面前波瀾不興的表情首次破功。

　　他們兩人維持多年的上司下屬關係，第一次摻雜了私人的情緒。

　　「你怎麼知道？」那天他也在現場？怎麼可能這麼巧！

　　白騏皇逕自欣賞她慌亂中有些迷惑的表情，很是享受逗弄她的樂趣。

　　眼前的女人終於不再像是報表上的數字一樣冷冰冰，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的生命體！他彷彿是迷失在茫茫冰原中的旅人，不經意地發現她所散發的生命熱源，本能地舉步趨近……

　　「我停紅燈的時候正好看見妳在……跟計程車司機溝通。」那是他從公司回住處必經的十字路口，他也沒想到會這麼巧地目睹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他沒看見事情的開端，但是從那非常暴力美學的姿勢和站在後頭餘悸猶存的小女孩來猜，那一刻的姜素荷是見義勇為的現代俠女。

　　「幸好妳昨天不是穿著它出門，否則……真的很容易摔下來啊！」他戲謔地出言調侃，情不自禁想起那雙光滑修長的美腿……就在眼前。

　　白騏皇虎眸一黯，因自己突如其來的遐想而愣住了！

　　姜素荷睜大明眸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頗為自得其樂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氣到忘了要害怕，還是本來就不覺得害怕，竟然就這麼對上那雙神色複雜難解的瞳眸，還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頭，大剌剌地往那副堅不可摧的胸膛猛戳。

　　「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個乘機亂吃別人豆腐的不要臉傢伙！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倒是先開口……」

　　姜素荷火大地戳到手指頭都紅了，根本就沒發現眼前這個威名在外的男人竟然乖乖任她擺佈，那雙老是殺氣騰騰的深邃雙眼更是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辦公室的門忽然半開，一個俊美斯文的男人，嘴角噙著耐人尋味的笑容，出聲打斷眼前有趣的一幕。「小白？我來的不是時候嗎？」

　　丹鳳眼若有所思地眨了眨，這個讓小白甘心受虐的女人……他見過。

　　「不！衛先生，你來的正好！正好救他一命！」是那個冰山男。

　　姜素荷沒好氣地收回自己紅通通的手指，走出去之前還狠狠瞪了白騏皇一眼，然後勉強恢復以往平靜的姿態，假裝沒看見總經理秘書好奇刺探的眼神，匆匆走進了電梯。

　　姜素荷咬牙切齒的語氣讓衛後起想起在哪裡見過她，對於這間公司忽然有些興趣了！

　　「小白，你別笑了，再笑我就要打一一九了！」直接送去做精神失常鑑定。

　　讓女人在胸口亂戳一通，有這麼開心嗎？

慕冰至

第三章

　　總有一天，她會被胡小悅給氣死！

　　胡小悅是「皇起生技」的客服人員，也是姜素荷的大學學妹，兩個人的交情從念書的時候就一直很不錯，後來又不約而同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彼此的往來更密切了！

　　姜素荷幾乎可以說是胡小悅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妹，她們兩個人一個精明強悍、一個溫和善良，姜素荷時常為了胡小悅悶聲吃暗虧而打抱不平，對她來說，胡小悅是自己人，而她是不會漠視自己人被欺負的。

　　這一個週末夜，為了歡迎新上任的副總經理衛後起，「皇起生技」特地舉辦一個盛大的歡迎會，儼然就是一個變相的選妻盛宴。

　　誰知道在這麼適合釣金龜婿的場合，胡小悅不但姍姍來遲，還脂粉未施地頂著素顏坐在某個隱密的小角落拚美食；與其這樣，她乾脆別來還比較省事！

　　唯恐自己會愛之深，責之切，不小心對胡小悅施以暴力，姜素荷索性到處湊熱鬧，轉移一下注意力。

　　結果她發現「皇起生技」兩大黃金單身漢——白騏皇和衛後起竟然也都不在現場，難不成他們兩個也窩在某個小角落拚美食？

　　這個荒謬的可能性，讓姜素荷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今天穿著象牙白色緞面花苞小禮服，露出白皙性感的香肩，一派自信優雅地穿梭在衣香鬢影的人群中，臉上甜甜的笑靨讓人看不出她剛剛其實又憂心又氣惱，就算跟公關部那幾個特別傲慢的女人擦肩而過，她都還能保持風度微笑以對。

　　至於那些藏在假睫毛下面極度憤恨的電光眼……管她們去死！誰教她們這麼不長眼，前陣子竟然趁她不在現場的時候聯手欺負她視之為姊妹的胡小悅，真有本事，就讓總經理送她三個月資遣費！

　　想到白騏皇，又讓姜素荷一肚子火，因為她還沒想到怎麼回報他佔便宜的舉動……粉嫩的唇瓣不悅地抿了抿，她其實不應該再想著白騏皇，這三年來，他們合作得很愉快，她也一直很小心地維持自己在他面前的專業形象，免得讓他回想起不堪的過去。

　　這個看起來活像古代驍勇戰士的男人，其實曾經經歷過一場背叛！

　　當交往多年的會計女友帶著自己研究多年的成果投奔某家保全公司小開的懷裡，事後又不留情面地到處批評他不夠親切的長相、不甚健談的口才，甚至還嫌棄他出手不夠闊綽……等等刻意貶低譭謗的言論在同業間流竄，這個男人卻一直沒有為自己挺身而出，做出任何辯駁。

　　因為他是個信守承諾的男子漢，因為他曾經對拉拔過自己的恩師承諾要原諒這個背叛他的女人；他的人生，過去的起起伏伏幾乎都因為這一對父女……

　　這是姜素荷剛開始熱衷聯誼時不小心挖出來的大八卦，讓她打從心底對白騏皇又多了一分欣賞。

　　說真的，她很佩服他的勇氣；如果是她，或許沒有這種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的勇氣！

　　他錯信了一個相知相識超過七年的女人，竟然又找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來託付……

　　不過，就因為他的勇敢託付，所以她才會在工作上這麼全力以赴！

　　姜素荷拎著手中的香檳往電梯的方向走，打算去自己位於七樓的辦公室上廁所。沒辦法，她對菸味過敏，而一樓的女用廁所要先經過吸菸區，與其讓自己沒完沒了地打噴嚏，不如多走幾步路去坐電梯。

　　而且，她對今晚的宴會主題——衛後起先生——完全不感興趣，聽來聽去也沒什麼有趣的消息，還不如早點回家休息。

　　百無聊賴地進了電梯，拿出感應卡順利進到洗手間解決民生問題，正洗著手想著待會兒順便去找胡小悅將她一併送回家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尖銳的「叩叩」聲。

　　好慷慨激昂的高跟鞋進行曲！

　　姜素荷對著鏡子翻了個白眼，她敢說這幾個女人絕對不是來上廁所的。果然……

　　「姜素荷！」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帶頭的是公關部一個月前才從別家公司挖角過來的人氣美女林莉琪，果然一出場就氣勢驚人，後面還跟了幾個同樣是新進人員拿來充場面的女同事，不過每一個都迴避著她的視線。

　　她們特地尾隨而來，絕對不是基於同事愛！

　　「我聽力沒問題，妳小聲點，免得砸了自己美女的招牌。」姜素荷揉了揉耳朵，密閉空間本來就容易產生回音，林莉琪那原本還算悅耳的娃娃音現在聽起來倒是有點詭氣森森的！

　　「妳……」本來想要先來個下馬威的林莉琪頓時語塞。

　　其實她今晚穿著一襲金色貼身魚尾長禮服，還大方露出粉嫩酥胸和修長玉腿，真的是賞心悅目。可惜，就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臉讓人生厭。

　　從她在員工餐廳刻意嘲諷胡小悅那天起，姜素荷就把她列為聯誼凍結戶。

　　「我怎樣？擋住妳上廁所嗎？那我讓路給妳嘛！」姜素荷說完還故意緊貼在洗手台旁，強調自己配合度百分百，一臉無辜地看著那群傻眼的女人，憋笑憋得好辛苦。

　　可憐的笨小孩，八成是讓那些修煉成精的主管給煽動，才會怒極攻心地來找碴！

　　「妳……」林莉琪有些惱羞成怒，差點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妳憑什麼刪減我們公關部下半年的預算？」害她當眾被經理狠狠訓了一頓，責怪她居然惹了全公司最不該惹的人。

　　論職位，姜素荷不過是個總會計，堂堂一個公關部經理幹嘛這麼顧忌著她？而且她哪有惹到她……難道是因為客服部的胡小悅？

　　姜素荷也很配合地擺出困擾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耶！可是我就是能刪你們的預算啊！」啊……好困擾啊！到底是憑什麼呢？

　　「不過我會認真考慮編列一筆預算出來讓你們公關部去進修，要知道個人修養和情緒智商是很重要的！」她一派語重心長，接著又狡獪地微笑。「而且這個問題妳應該要去問總經理吧？畢竟他才是有決定權的人啊！」

　　姜素荷十分熱心地提供建議，一點也不擔心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可能會遭受攻擊。

　　「妳……妳這樣做是公報……」私仇！林莉琪忽然噤聲不語，臉色先是漲成豬肝色，下一刻竟蒼白到發青。

　　「妳沒事吧？」背對著出入口的姜素荷往前踏一步，沒發現有人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口。

　　連裙擺都在發抖……不會是心臟病發作之類的吧？還是氣喘發作？

　　其他幾個充場面的女人老早就縮到了牆角，妄想避開戰火。

　　「妳要問我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劃破寂靜，牆角有人已經神智錯亂到開始唸起大悲咒。

　　「白總？」姜素荷猛然回頭，差點扭到了脖子。

　　現在是怎樣？她的背後有寫著「我要去七樓上廁所」嗎？

　　姜素荷表情古怪地看著西裝筆挺的白騏皇。「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該不會是要上廁所吧？那你走錯地方了。」她反應靈敏，立刻把問題丟回去給他，其他人統統用無限崇拜的眼神膜拜她。

　　原本嚴厲的眸光微微蕩漾著笑意，很是欣賞她鎮定的表現。「保全人員通知我有人在非上班時間進入辦公樓層，所以我過來看看……是不是小偷或色狼。」

　　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幾個女人聽了直冒汗，偏偏姜素荷就是不買他的帳。

　　她才不相信咧！「你看到啦！只是幾個女員工一起來上洗手間，沒事。」

　　殺雞焉用牛刀，要捉壞人也是保全人員出馬，他這個總經理跟人家蹚什麼渾水！

　　白騏皇有些驚訝地挑高濃眉，「一樓就有女用洗手間。」

　　這個姜素荷是在掩護這些蓄意找碴的女人嗎？那他特地趕過來想幫她解危不就顯得自討沒趣？

　　當他從監視器裡發現那些行蹤詭異的女人往她的方向逼近，竟然毫不猶豫地趕了過來……那當下，他只想著要保護她！

　　濃眉下的炯炯眸光，因為這個領悟而為之一亮，接著又恢復平日的傲然犀利。

　　「可是我對菸味過敏，所以不想去那裡。」這是實話，所以姜素荷大無畏地迎上他犀利的眸光。

　　雖然她不喜歡公關部同事們的小動作，但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況且，這個林莉琪多半也只是一枚棋子，讓人慫恿一番過來添些亂子。

　　她是誰？是姜素荷耶！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刪減預算就為了公報私仇？沒錯，她或許有點借題發揮，不過在處理程序上可是完全公事公辦哦！

　　厲眸掃過某處牆角，「那她們……」畏畏縮縮地擺明了作賊心虛。

　　姜素荷驕傲地仰起細緻的下巴。「當然是陪我一起來的，你知道，我人緣超好的！」睜眼說瞎話的高深功力，連業務部的精英都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林莉琪早就悄悄移出白騏皇的視線，精雕細琢的臉上神色複雜。

　　而白騏皇卻忽然露出招牌的猙獰笑容，除了姜素荷不為所動之外，其他人統統都一臉惶恐。

　　「既然如此……」他故意讓視線慢慢地在其他人身上逗留，嚇得幾個膽子不夠大的女職員人心惶惶，瑟瑟發抖。眼看恫嚇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決定不要做得太絕。「那我先下樓，有人要一起搭電梯嗎？」

　　才偷偷鬆了一口氣，眾人忽然又同時倒抽一口氣！

　　姜素荷默默哀嘆一聲，「我……我和你一起下去。」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拜託！別在這時候唸地藏王菩薩經……

　　姜素荷有些不耐煩地回頭喚著，「白總？」還不走？難道真想參觀女廁所？

　　白騏皇一臉莫測高深地跟著前頭那個美麗倩影朝電梯方向走，確定和那群女人拉出一段距離之後，才俯低身子在她細緻的耳垂旁低聲說出個人感想。「姜大會，妳真難懂。」

　　他不著痕跡地汲取她身上微微散發出的幽香，半掩的眸中微微一黯，才又平靜地挺直魁梧的身軀。

　　姜素荷刻意忽略突然跳得飛快的脈搏，費盡力氣才能文風不動地站在原地，一臉正經地回他一句：「白總，你太雞婆。」

　　這是唯一可能的理由！這男人……是特地去幫她解圍的，這讓她的心沒由來地為之一暖，儘管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

　　白騏皇愣了一下，忽然縱聲大笑。

　　「姜素荷，我記住妳了！」說的好！是他太雞婆，這女人果然沒把他這個總經理看在眼裡！

　　如果今天他們不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那麼，她會從什麼角度來看待他？

　　走出電梯之前，白騏皇仍是帶著濃濃的笑意，掩飾心裡忽然急湧而上的渴望；當電梯門一開，面對著眼前氣氛熱鬧的男男女女，濃濃的孤獨乘著夜風襲上他的心頭，即使人人都只看見那刻意猙獰狠戾的笑容。

　　電梯裡的姜素荷用著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目送白騏皇離開，眼皮沒由來地跳動了好久好久。

　　一直到她回到家，昏昏欲睡地躺在床上，才猛然領悟到是哪裡不對勁。

　　他……他叫她姜素荷？！

　　※※※※

　　她最近的運勢一定很差，該找個時間去行天宮燒香拜佛改改運，像今天這樣帶賽的日子希望未來的人生都不會再來一次……

　　「可惡！」純粹洩恨地踹了輪胎一腳，姜素荷認命地捧著厚厚一疊資料，難得露出疲倦脆弱的模樣。

　　車子發不動，手機又沒電，偏偏月事又剛來，在她紅血球急速消耗的同時又餓到手腳無力……在這些鳥事發生之前，她才剛熬過長達十二個小時的超時工作，連午餐都只是匆匆塞了幾口。

　　她虛弱無力地慢慢走在空曠無人的地下停車場，打算撐到一樓保全那裡借電話。幸好「皇起生技」有自己的特約修車廠，一通電話服務到家。

　　從她停車的位置走到電梯的這一段路程，不曾如此漫長痛苦過……

　　在她已經累得頭昏眼花，終於要伸長手按電梯鈕的時候，那扇門竟然神奇地緩緩打開。

　　白騏皇一臉驚訝地出現在電梯裡，不過姜素荷已經累到了極限，沒力氣招呼他，使出最後的力氣把自己拖進電梯裡。

　　「明天見，白總。」手指頭頻頻顫抖，幸好還有力氣可以按下一樓的按鈕。

　　「皇起生技」最近正積極轉型，打算成立自有品牌，幾乎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勁在為共同目標努力，當然，也包括了一向以身作則的總經理，他和新上任的副總聽說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電梯門關了起來，姜素荷幾乎全身都倚在牆面上，懶得理身旁不動如山的男人。

　　白騏皇一個跨步貼近她。「姜大會？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事實上，他從來沒看過這麼蒼白萎靡的姜素荷，簡直像剛剛讓吸血鬼肆虐過。

　　姜素荷又痛又餓，根本就沒力氣說話，只能勉強揮了揮手，表示自己還活著。

　　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她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稍微振作一點，然後認命地抬起恍如千斤重的雙腿，結果頭一昏——

　　竟有人及時將她攔腰抱起！

　　「白總？！」姜素荷眨了好幾次眼睛，才確認自己真的讓白騏皇給抱在懷裡。那雙可以嚇壞一堆女人的眼裡……是擔心？

　　「妳怎麼了？我送妳去醫院。」白騏皇神色緊張，刀鑿似的五官不見平日的冷淡。

　　姜素荷嘟囔地阻止他，「我勸你最好不要……」丟臉的是她耶！

　　已經踏出電梯的長腿遲疑了一下又收了回來，「那給妳三十秒解釋。」

　　這一道命令讓姜素荷瞠目結舌，竟然覺得自己從這副硬邦邦的胸膛得到一些些力量，至少，有笑出來的力氣了。

　　這男人……一下子溫柔，一下子又霸道，還真是讓她有些難以適從；不過，應該坦白從寬會比較容易從他的懷裡解脫。「我又餓又累又……貧血，想回家又遇到車子發不動，所以要去警衛室借電話啦！」嗯，還有五秒鐘。

　　結果白騏皇一聽臉色更沉了，依舊文風不動地抱著她，顯然打算直接回到剛剛的地下室去。

　　他剛剛真的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得心口一窒，還以為她生了什麼重病……幸好，只是需要休息和食物……不過，員工餐廳供應晚餐的時段早就結束了，想要馬上吃到東西，就一定要到外面去買了。

　　「妳剛剛怎麼不講？我身上就有電話，妳何必多跑一趟？」

　　因為我不想跟你借啊……有人暗暗在心中OS，卻裝出豁然開朗的表情。

　　「我果然累到變笨了！白總，」姜素荷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天花板，「不然我們打個商量，你先放我下來，然後借我電話找人來把車子拖去修車廠，這樣我就可以跟你說……明天見。」

　　呵……她笑得甜蜜蜜的等著自己從某人手上得到自由，巴不得自己根本沒讓他抱在懷裡！

　　盯著監視器的警衛大哥，拜託口下留情，千萬別把這一段插曲傳出去啊！

　　姜素荷刻意避嫌的心態其來有自，上次白騏皇親訪七樓女用洗手間的事情不知怎地傳了開來，還被刻意加油添醋成一場曖昧的幽會，意圖掩蓋事情真相。

　　難怪總經理秘書最近看到她上樓時眼神總是很曖昧……拜託！人家有女朋友的好嗎？雖然說他挑女人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

　　不過，她倒是替這個粗獷魁梧的男人感到委屈，以他的身分地位，不應該在這段子虛烏有的誹聞中被形容成……野獸！

　　美女與野獸，是繼「皇起生技」來了個帥副總之後最熱門的下午茶話題。

　　「我會跟值班警衛交代，謝謝。」

　　咦？姜素荷忽然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瞪著眼前自言自語的男人。

　　這時白騏皇也發現姜素荷的瞪視，回以不解的眼神，同時停下了腳步。

　　「上車，我送妳回去。」然後幫她開了車門。

　　原來是藍芽……還以為他忙到精神錯亂了！看來她剛剛神遊太虛的時候，白騏皇已經幫她聯絡好修車廠了。

　　尷尬地收回自己不知何時掛在人家脖子上的纖纖玉手，姜素荷有些手忙腳亂地回到地面上，身子免不了晃了一下，又讓人緊緊摟住了。

　　「我沒事！」姜素荷有些焦急地出聲澄清，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

　　她有點反應過度地試圖避開他的協助，顧忌著幾乎沒有死角的監視器會讓人啟發看圖說故事的潛力；而她接二連三的迴避，卻讓白騏皇以為她打從心裡排斥接近他。

　　「上車。」他斂起擔憂的神情，深邃雙眸裡毫無溫度。

　　他逾越了……幸虧她的立場始終如一。

　　白騏皇在心裡冷笑著，暗暗提醒自己別忘記那段七年之癢……

　　姜素荷聽到他的命令，卻還是站在原地，天人交戰著。

　　還在猶豫的當下，踩著高跟鞋的美腿自有主張地往後退一步，白騏皇冷冷看著她一步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很難決定是要打昏她把她送回家，還是放任她在這個烏漆摸黑的地下停車場自生自滅？

　　「我……我想我等修車廠的人來比較好。」她不想欠他人情。

　　「那我陪妳。」白騏皇無奈地倚著車門，承認自己狠不下心。

　　「白總，我可沒忘記你有一個愛耍脾氣的女朋友！」姜素荷頭痛地出言阻止，希望這個男人不要在這個時候想要來一齣英雄救美！

　　「我沒有女朋友。那天起……就沒有了！」白騏皇冷冷說出事實，不痛不癢的態度讓姜素荷把心虛愧疚也省下來了！

　　分手了……也不是壞事！在她看來……他配得上比那個海咪咪更好的女人！

　　「呃……可是我還是不想讓你陪我！」她乾脆說了實話，免得你來我往的猜來猜去反而讓人有空間隨便亂想。

　　姜素荷明顯抗拒的表情惹出一把無名火，白騏皇決定不讓她稱心如意。

　　「不然就讓我送妳，路上順便跟我談談胡小悅。」他靈機一動，想到這個顯然少根筋的客服人員。

　　這個單純的女孩，也許可以讓衛後起的生活產生正面的改變。

　　他的提議果然讓姜素荷猛一抬頭，胡小悅三個字讓她瞬間變成充滿鬥志的母獅。

　　「皇起生技」最精明幹練的總會計二話不說地坐上了車，轉頭對著最讓人聞風喪膽的總經理說：「那……可以先載我去買得來速嗎？」

　　她真的快餓死了……

　　※※※※

　　漢堡、薯條、可樂，要先吃哪一個？

　　姜素荷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跟白騏皇坐在他的雙B房車裡，看著山腳下的萬家燈火……吃高熱量的速食！

　　「你騙我！你說要送我回家的……」她不是很認真地抗議，事實上還說得不清不楚，因為她正大口大口地喝著漢堡，然後覬覦著某人手中那杯可樂……

　　「不可以。」某人很無情地猛吸了一大口，答非所問地回答。

　　偏偏姜素荷就是知道他在說什麼，「小氣鬼！」

　　白騏皇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誰剛剛說自己貧血……」他知道她的意思是說生理期來了……這一刻，他的心裡其實很驚訝她跟他竟然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閒聊！

　　這真是史上破天荒第一遭……他們明明在公司裡都是那麼正經八百的模樣，現在竟然為了一杯可樂在大眼瞪小眼？

　　「我……不然一口就好了？」姜素荷吞下最後一口漢堡，朝著身旁那個眼角抽搐的男人笑得十分諂媚。

　　拜託！她真的好渴哦……為什麼他剛剛沒有多買一杯呢？早知道就不要先吃薯條……

　　「妳要跟我共用一支吸管？」白騏皇一掌打掉自己心裡的情色念頭，安慰自己這是正常男人的反應……不正常的是身邊這個女人吧？

　　她是餓昏頭了嗎？難道不知道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只有孤男寡女單獨相處……隨便一個舉動都很容易擦槍走火嗎？

　　她這個聯誼女王不會這麼純情吧？！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有一雙修長勻稱的美腿，正完美包裹在那件合身的窄裙底下，每一吋裸露出來的細緻肌膚都散發著莫名的吸引力，讓他必須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不至於讓目光停留在那裡流連忘返，然後想起那天將她從摺疊椅上面抱下來的親密？

　　姜素荷愣了一下，然後很忍辱負重地點點頭，雙眼簡直要冒出點點星光……對於身旁的男人處於即將狼嚎的階段一無所覺。

　　「一口就好了！」她眼巴巴地瞪著那杯可樂，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白騏皇還是搖頭拒絕了。

　　他真的只想乘機跟她聊聊胡小悅……可是這個女人現在卻在挑戰他的意志力！

　　姜素荷忽然面露凶光。「你這個總經理怎麼這麼小氣！給我喝一口就好了……」等一下火大了乾脆搶過來算了！

　　白騏皇也有些火了，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妳現在不能喝冰的！」而且妳會吃到我的口水……

　　該死！他何必替她想這麼多？她自己都不介意了，他在婆媽什麼？

　　沒想到她讓他吼了回去竟然安靜了下來，還很委屈地別開臉看著窗外被夜風吹得簌簌搖晃的高大樹影。

　　「我很渴，你車上又沒有礦泉水可以喝……」適當的攝取水分對人體健康是很重要的啊！

　　沒多久就聽到旁邊傳來冰塊碰撞的聲音，姜素荷索性雙手環胸，閉上眼睛，催眠自己一點也不渴……他等一下就別想從她口中問出任何有關胡小悅的事情！

　　吼！快點送她回家啦！

　　突然有人把一杯沒有冰塊的可樂放在她眼前，杯蓋跟吸管都不見了。

　　「別用吸管了……然後含在嘴裡等不冰了再吞下去。」白騏皇不得不慶幸這樣的夜色可以遮掉他臉上的不自在，可是她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拿那杯去冰的可樂。

　　氣氛頓時有點尷尬，白騏皇暗罵自己一聲雞婆，正要收手卻讓她攫住手腕，他來不及收回惱羞成怒的眼神，唉！他怎麼老是在她面前做一些蠢事……

　　「白總，謝謝你的雞婆……」姜素荷鬆開了那充滿力量卻體貼溫柔的大手，接手了那杯飲料，故意挖苦似地道謝，趕走狹窄空間裡的尷尬氣氛。

　　她把自己早已暈紅的臉頰埋進了杯口，希望自己一口一口吞掉的是剛剛流竄在四肢百骸的感動……

　　可惡！她在聯誼場所見多了男人的殷勤體貼，怎麼卻讓這一個平日不苟言笑、一笑起來就像要砍人的男人給打動了？！

　　「不客氣……」白騏皇目光流連在她啜飲的動作，懷疑自己剛剛眼花了，竟然以為看見她臉紅？只有車內微弱的燈光，應該是看錯了……

　　「不是跟妳說不冰了再喝嗎？」他忽然嚴厲地教訓她，害她差點嗆到了！

　　「咳……咳咳……」結果她還是嗆到了，還因為咳得太出力讓手中那杯半滿的可樂溢出了不少，統統都灑在她的衣服上頭。

　　白騏皇直覺地拍打著她的後背，等她順過了氣才發現她的裙子幾乎都是可樂……他咬牙切齒地趕走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想像力，專注在眼前的小小意外。

　　他最近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動不動就想到她，還三番兩次對她有了遐想！

　　「吼！都是你啦……突然罵我……」她很自然的慘叫出聲，流露出受寵的女孩子身上才會有的任性嬌憨，顧盼之間不同於往日女強人的精明形象，幾乎接近撒嬌耍賴的模樣，讓白騏皇簡直捨不得移開視線。

　　可是他不得不想到前陣子大衛被胡小悅弄濕了襯衫的意外，就這麼巧地對上姜素荷的視線，然後兩個人同時笑了出來……

　　那個胡小悅……真的很天兵！

　　姜素荷很快就停止笑聲，因為她讓白騏皇渾厚悅耳的笑聲給嚇到了！她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爽朗的笑容，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臉上常常是帶著別有深意的微笑，好像在警告別人他就要做壞事了……

　　那……其實是一種保護色吧？

　　就像蛇目蝶，這種蝴蝶翅膀上的花紋長得像毒蛇的眼睛，具有欺敵避禍的本能。

　　「你如果常常這樣笑，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看到你就發抖……」她看似冷靜地找著面紙，其實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好快，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都因為他剛剛性感的笑聲而酥軟……

　　性感……天哪！她竟然覺得他性感？

　　她迅速擺上處理公事的招牌表情。「我要回家……換衣服，麻煩你。」

　　顧不得氣氛怪異不怪異，她當下只想遮掩自己突如其來的悸動，免得讓身旁的男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白騏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安靜淡然的側面一眼，不動聲色地伸手拿走她還握著的可樂，「還要喝嗎？」

　　姜素荷目不斜視地搖頭，盡量保持面無表情。

　　「那我喝掉了……」說完就仰頭喝光了那杯可樂，就著杯口那圈淡淡的唇印，還很故意地朝她看了一眼。

　　姜素荷還來不及出聲阻止，就剩一個空杯擱在杯架上，然後白騏皇若無其事發動了車子，緩緩地下山。

　　一路上沒有人主動開口，兩個人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似乎都忘了原本同車共行的目的是什麼……

　　直到姜素荷看見自己住的社區大樓就在眼前，才赫然發現這個驚人的事實！本來想要提醒白騏皇這件事，卻因為他沉默盯著她的眼神讓她寒毛直豎，心神不寧，便草草說了聲再見就連忙下車。

　　白騏皇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窈窕的身影匆匆走進社區中庭，確定看不見她的身影之後才放心離開。

　　然後繼續想著剛剛那個問題——為什麼她聽見他的笑聲之後會忽然臉紅？

　　而且，直到剛剛說再見的時候，都還是紅通通的……害他差點就俯身過去咬一口！

　　這個謎題般的事實，讓他失眠了好久好久……

慕冰至

第四章

　　隔天上班的時候，姜素荷聽到一個讓她眉頭微蹙的消息，讓她聯想到昨天白騏皇忽然打聽胡小悅的事。憋到了中午，趁著跟胡小悅一起吃午餐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問她。

　　「妳聽到什麼？」胡小悅一臉平靜地擦擦嘴巴，在回答之前想先知道謠言的版本。

　　姜素荷一邊說一邊注意胡小悅的表情，她總覺得這個生性單純的學妹今天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

　　「哦……那其實也跟事實差不了多少。」胡小悅很鎮靜地回答，卻讓姜素荷差點噴飯！

　　別鬧了！小學妹，妳如果是那種會主動巴著男人不放的貨色……我還用得著這麼替妳擔心嗎？

　　若不是有幾個學不乖又不甘心備受冷落的女人在旁邊說風涼話，姜素荷老早就逼胡小悅說出真相了！

　　看來……不去找他不行了：

　　為了幫胡小悅平反，為了追求事情的真相，姜素荷很有耐心地留在自己的辦公室等著今天下午開始的那場會議結束，沒想到……這一等竟然等到了晚上十點！

　　若能跟「悠活購物」旗下的購物頻道合作，那麼「皇起生技」自創品牌的通路就等於是打通任督二脈了！

　　因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姜素荷很有耐性地等著……

　　不過，當安秘書通知她會議結束的時候，她差不多已經睡著了。

　　姜素荷打起精神直奔頂樓辦公室，在安秘書好奇的注視下直接去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沒想到門忽然被打開，她差點打到衛後起……

　　「對不起……衛副總。」她冷靜地道歉，沒錯過衛後起明顯不悅的表情，心中一緊，約莫猜到今天這場會議顯然效果不如公司原本的預期……

　　「沒關係。」衛後起多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失望只有她一個人，然後禮貌地笑了笑便回去自己的辦公室，反而是姜素荷盯著他不放……直到有人出聲諷刺她。

　　「妳是上來找衛副總的？那安秘書幹嘛通知我？」白騏皇譏嘲地走到門口，她盯著大衛看的專注眸光讓他覺得好刺眼！

　　這個女人昨晚才害他嚴重失眠，今天竟然公然盯著他的好朋友看！

　　姜素荷收回視線，看著白騏皇的時候不再是波瀾不興的表情。

　　「安秘書通知你沒有錯，我是有事上來請教你的。」她掛心著胡小悅，又擔心公司的前途，看到白騏皇跟她有仇似的嘲諷眼神，忍不住心頭一縮！

　　她在這裡工作了這麼久……從來沒看過他用這樣厭惡的眼光看著她！

　　難道……他發現了她昨天亟欲掩蓋的事情？

　　白騏皇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是嗎？該不會……妳也想要申請擔任衛副總的助理吧？」這個可能性讓他挑眉瞪目，表情更是兇狠。

　　剛剛那場會議中企畫書被駁回時，都還沒這一刻的憤怒氣餒……

　　沒想到姜素荷一聽激動異常，讓白騏皇跟安秘書都同時一愣！

　　「真的有人這樣做？告訴我那個人不是胡小悅！」姜素荷才不管這兩個人有多驚訝，她只要知道胡小悅沒做這件事情！

　　白騏皇的目光忽然溫和多了，「妳是為了胡小悅特地上來找我的？」他不經意地瞄了衛後起的辦公室一眼，「胡小悅」這三個字對某人來說是很敏感的話題。

　　姜素荷沒好氣地睨著他，「不然我還會為了誰？」然後才發現安秘書站在一旁，顯然被她剛剛的態度嚇得不輕……

　　姜素荷這才想到自己站在哪裡……連她都被自己的放肆嚇到了！

　　白騏皇不過一個眼神，呆若木雞的安秘書馬上回神。

　　「安秘書，妳今天辛苦了。趕快回去休息吧！」他擺明了趕人，安秘書吶吶地點頭，難掩失望地走進了電梯。

　　姜素荷卻還沒回神，她一直以來都跟眼前的男人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堅持著良好互動互信的主僱關係，到底是什麼時候竟然走調了？

　　她……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地撤掉了原先的藩籬？就連在公司都拿他當自己人一樣看待？

　　「姜大會？」她怎麼了？怎麼看起來像遭受到重大的打擊？

　　姜素荷回過神來，撇去自己失控的言行舉止，想到自己撐到現在的目的。「白總，告訴我那件事不是胡小悅做的。」

　　「妳就為了這個……不下班？」白騏皇轉身走向辦公室裡的沙發，逕自坐下。

　　姜素荷也跟著走了進去，卻隔著茶几站在他面前。「嗯！」

　　「可惜，我昨天本來是要跟妳討論這件事的……」他一臉惋惜地托著下巴，眼睛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

　　姜素荷忍住一股從背脊往上直竄的顫抖，冷靜地建議。「那我們現在討論。」

　　她為什麼有種自己掉入陷阱的危機感？

　　白騏皇好不疲倦地嘆了口氣，「老實說，我們剛剛跟悠活購物的合作企畫被退回來了。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談這個……」他真的感到挫折，但還沒到長吁短嘆的地步，只是想看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敏感時刻拿這種小事煩你。」姜素荷一臉愧疚，覺得自己真是不知輕重。「我不打擾你了……請早點休息。」她低頭道歉，心虛又難過。

　　這間公司幾乎是她第二個家了，是她留在台北生活的重大理由，現在遇到這個瓶頸，她不但幫不上忙，還拿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讓他煩惱……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姜大會……」她臉上的自責深濃得讓他很不捨，她對朋友的付出奉獻以及對公司的忠誠，削薄了他建立多年的城牆，再想到昨夜那張紅撲撲的微甜臉蛋……他終於鬆口。「我又沒說不告訴妳。」

　　原先垂頭喪氣的臉龐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太好了！」她雀躍得就像拿到禮物的小孩！

　　他貪戀著她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不想這麼早就交出手中的籌碼。

　　「可是……妳要拿什麼跟我交換呢？」他畢竟是個成績還不錯的生意人……以物易物，不就是人類最早的商業行為？

　　歡喜的表情瞬間凝結，讓姜素荷寒毛直豎的感覺又來了。

　　「交換？」她聽得懂這個詞，卻不懂他想要換什麼？

　　她身上有什麼值得交換的東西嗎？

　　她雖然頗具姿色，卻不是天生的嫵媚動人；她雖然頭腦聰敏，卻沒有打拚事業的野心；她雖然口齒伶俐，卻不愛甜言蜜語……事實上，她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在熟識的人面前她幾乎就是藏不住情緒的爆竹！

　　所以她才會在公司盡力維持精明幹練的形象，只要進到這間常常為了預算而唇槍舌戰的辦公室裡，她就設法保持著面無表情！

　　「對啊！我告訴妳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妳要拿什麼跟我交換？」他忽然雙眼晶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主意。

　　「或許……你要告訴我你想換什麼？」這男人或許還不至於在商場上呼風喚雨，但是也幾乎到了要什麼有什麼的地步……她到底能拿什麼出來交換？姜素荷還是想不出自己有哪一點足以當成籌碼。

　　「妳不擔心？」他忽然放低了聲音，嗓子裡頭有著姜素荷認不出來的壓抑。

　　「擔心什麼？」這一刻她已經不是精明幹練的姜大會，而是吃下魚餌的姜素荷。

　　「怕我要妳……以身相許？」白騏皇垂下了眼眸，漫不經心似地說著，魁梧的身軀卻老早就繃得像千萬年的石頭般堅硬。

　　「噗！」姜素荷忽然放聲大笑，笑到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白騏皇很有耐心地等她自己恢復平靜，那雙眼眸……卻更炙亮了些。

　　「白總，首先，我很慚愧地承認，自己身材不夠好，真的不是海咪咪的料，所以不合你的胃口。」她可沒忘記那天那個辣妹前凸後翹的好身材……

　　接著，她煞有其事地伸出兩根手指頭。「再來，你有個好習慣，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三年多來從來不曾跟公司員工有曖昧情事，否則，你以為你逃得過公司裡那些灰姑娘症候群患者的騷擾嗎？」

　　姜素荷慧黠的眼睛閃亮亮的，把自己的觀察所得分析得十分透徹，非常有把握這番言論的真實性。

　　那個衛後起會在公司裡引起這麼大的騷動，還不是因為有人故意放出他正在物色妻子人選的消息？

　　更何況，他和她也不是第一次單獨相處，真要有什麼超越同事情誼的事情發生，說真的也錯過太多機會了吧！

　　就拿昨天來說吧！那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之下，他了不起就當你是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在撒嬌耍脾氣，不但沒有半點曖昧情事發生，後來就連話都不說了……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她跟他發生曖昧的機率……搞不好還低過胡小悅跟衛後起！

　　姜素荷笑吟吟地看著窗外霓虹閃爍的都市夜景，把心眼裡忽然湧出的酸水給逼了回去。

　　「原來妳是這樣想的。」說真的，如果在一、兩個月前他會拍手叫好，認為「知我者姜素荷是也」，不過……現在就另當別論了！

　　「當然！所以你希望我拿什麼跟你交換？」姜素荷已經準備好要接受這筆交易，因為她相信這個男人不會要求一些不合理又不入流的條件：

　　他在她心裡一直是個信守承諾、勇往直前的英雄角色。

　　她心目中的英雄角色沉吟了半晌之後，終於開口。

　　「我也不知道……等一下路上再討論吧！」他俐落地起身，逕自收拾起公文，然後沉默地走了出去。

　　姜素荷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下，才匆匆忙忙跟著離開辦公室，看著白騏皇用那雙曾經幫她挑過冰塊的大手上鎖。

　　他的言下之意是要送她回家嗎？還要再去買得來速嗎？今天的可樂還要去冰嗎？

　　姜素荷那張俏生生的臉蛋瞬間又紅暈滿佈，尷尬得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忽然靈機一動朝著電梯狂奔。

　　「白總……我……我包包還放在辦公室，我先去拿。這件事……明天再說好了！」她頭也不回地劈哩啪啦說了一段，慌張著急得簡直就像要錯過逃亡列車……

　　白騏皇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模樣，及時在電梯門關上的時候瞥見她那張染著淡淡紅暈的溫婉臉龐，不過……她的眼神卻是驚慌失措！

　　這個女人……以前的臉皮有這麼薄嗎？

　　一會兒後，從自己辦公室走出來的衛後起，一開門就看見蠟像似的白騏皇，那雙虎眸正瞬也不瞬地盯著電梯門……

　　這個小白……考慮當街頭藝人，所以常常在練習文風不動的技巧嗎？

　　※※※※

　　接下來的「皇起生技」……很忙很忙！

　　忙得有人都快瘦成皮包骨，把白騏皇急得暗自傷神。

　　當初他把衛後起安插在副總的位置，只是希望他可以在這個陰盛陽衰的辦公大樓裡找到看對眼的對象，不是要讓他又恢復幾年前那個工作狂！

　　忙得連飯都扒不到幾口……是想要舊疾復發嗎？

　　白騏皇有些無力地看著眼前裝著午餐的紙便當，從便當的重量就可以知道大衛八成又草草吃了幾口就擱在一旁……

　　他忽然想到那天派對裡胡小悅跟衛後起的相處情形，心中有了一計！

　　也許……他需要暗中找個幫手。

　　而且，他怎麼覺得自己好久好久沒有看見她了？

　　一會兒後，姜素荷忐忑不安地在電梯裡咬手指，她剛剛接到安秘書的電話，通知她到頂樓辦公室，她掛掉電話的時候其實是微微發抖的。

　　自從上次那筆交易還沒談成她就落荒而逃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了！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痊癒？什麼時候才不會一想到他就臉紅？甚至連可樂也不敢喝了……這種失常的症狀已經超過兩個禮拜了！

　　媽的！她討厭這樣扭捏的自己……

　　姜素荷及時收回臉上不安彆扭的表情，一如往常地踩著穩健的步伐朝安秘書點頭致意，一進到那間寬敞的辦公室以後，眼神小心地閃過白騏皇那雙足以蠱惑她做出丟人現眼之事的大手。

　　「白總？」她好奇地瞥了一眼他桌上的餐盒，不知道他幹嘛這麼煩惱地盯著那個紙盒？

　　「我需要妳幫忙……」那雙虎眸對上她明亮的雙眼，毫不隱藏自己的愛心。「然後……我會告訴妳上次妳很想知道的真相。」

　　他加重了籌碼，無論如何，都希望能有她幫忙。他好像……已經習慣跟她並肩作戰了。

　　又是這一句「我需要妳幫忙」，姜素荷覺得自己好像孫悟空，讓這句話給箍緊到動彈不得！

　　「又是為了副總？」她直覺地臆測。

　　「對！」白騏皇給了她一抹苦笑，才忽然起身去把門關上。

　　看到那雙強壯的大手，姜素荷在他轉過身之前打了個哆嗦，替自己缺乏自制力感到難為情。

　　「這次我可以幫你什麼？」這個男人需要幫忙，而不是要妳站在這裡臉紅！姜素荷，妳給我振作一點！

　　「幫我說服胡小悅……做一件小事。」白騏皇有些遲疑地慢慢往回走，目光流連在她刻意低垂的腦袋上，她今天怎麼好像刻意在閃躲什麼？

　　姜素荷終於做完了心理建設，很快地瞄了他一眼，然後很孬種地低頭瞪著地毯花色。「你其實可以自己開口，我相信小悅不會拒絕你的。」

　　她好想再聽一次他的笑聲，想知道自己那一天到底為什麼竟然會突然全身無力……幸好白騏皇打斷了她如脫韁野馬似的亂想，讓她偷偷慶幸了好久。

　　「不！不行！我如果再把她找上來，有人會扒了我的皮……」她的提議讓他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需要刻意問出是誰，姜素荷就知道他說的是衛後起。「副總？為什麼？」她終於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白騏皇露出惡鬼笑容。

　　「因為……我曾經威脅過胡小悅。」他就這麼迎上她吃驚的眼眸，坦承自己的罪狀。「這就是妳那天上來問我的答案。胡小悅是因為我威脅她……才會去當大衛的助理。」

　　姜素荷不由自主地走近他，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你什麼？你說你做了什麼？」那些愛爭風吃醋的女人聯手欺負胡小悅也就算了，竟然連這個男人都幹出這樣卑劣的事？

　　這個衛後起算不算是胡小悅的煞星？

　　白騏皇倒是完全沒有心虛的感覺，「我拿一張照片威脅胡小悅……希望她來當大衛的助理，胡小悅後來答應了，但是大衛拒絕了。」他不覺得這是壞事……在他看來，他只是在盡力幫助自己的朋友！

　　姜素荷讓這個男人偏執的心態給徹底衝擊到無言的地步！他只是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所以他遵守一個沒有白紙黑字為證的誓言……所以他願意為了好朋友衛後起勞心勞力……

　　他甚至不介意讓她知道了之後，會用怎樣的眼光看待他？

　　話說回來，他何必介意？她也不過是這間公司裡的一個小螺絲釘！

　　「什麼照片？」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默地接過他遞來的照片……

　　該死！她就知道那天他會出面解決胡小悅惹出的麻煩一定是別有用意！

　　「你……做這件事……是為了幫助那個衛後起？」她的心很痛，她多年來的英雄不應該做這種小動作……

　　白騏皇默默點頭，完全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辯駁。

　　可是她懂，她知道他願意為朋友付出的那種心情。「那你今天找我，是希望我說服小悅回來當助理？」姜素荷收起自己紊亂的心思，冷靜地面對白騏皇。

　　「不！我希望她可以幫忙……」他藏不住臉上驚訝的表情，想不到她會這麼快就答應。

　　姜素荷聽完他的計畫之後，終於知道他剛剛為什麼一臉煩惱地瞪著桌上的餐盒。

　　※※※※

　　白騏皇背對著辦公室門口，高大魁梧的身形挺立在落地窗前，從高處眺望著這座灰濛濛的城市。

　　明明很多事情都進行得很順利……他為什麼會覺得心頭鬱悶？

　　幸好衛後起的體重問題在他的胃口慢慢改善之後算是解決了，而胡小悅也很盡心盡力地執行這個秘密任務，甚至反過來要求他跟姜素荷守口如瓶！

　　至於姜素荷……一如往昔，就像過去幾年一樣的精明幹練，每次來到辦公室都面無表情！

　　她曾經在他面前是有表情的……

　　她曾經那麼生氣地戳著他的胸口罵他不要臉！

　　曾經正經八百地當面數落他太雞婆！

　　曾經孱弱無力地差點在他面前昏厥！

　　曾經言行諂媚地跟他搶一杯可樂！

　　曾經臉紅嬌羞地讓他送回到住處！

　　曾經義無反顧地衝到他面前想知道某件事的真相！

　　曾經在他說出真相的時候，露出失望震驚的表情，讓他頭一次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汗顏……

　　他知道她受到了某種傷害或衝擊，卻一直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如果不贊成他的做法，又為什麼要當他的說客去說服胡小悅？

　　不過，從那一天起，她好像就刻意躲著他似的，他也刻意讓自己忙得團團轉，不願意去深思到底他跟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或者……錯過了什麼事？！

　　安秘書的聲音忽然打斷他沉重惆悵的思緒，「總經理，悠活購物的會議代表已經在會議室了。」

　　他立刻下達指令。「今天的會議我來主持就好。」

　　上次來的那個女代表像花癡一樣死命盯著衛後起，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拍了好幾張照片，他雖然接受「悠活購物」拒絕合作的理由，但是他不接受再來一個這樣不專業的談判代表。

　　希望這次派來的人……不會讓他想要握拳頭！

　　白騏皇昂首闊步地走進會議室裡，準備替「皇起生技」打下另一片江山。

　　嚴格說起來，這次的會議進行得頗為順利，就在白騏皇以為可以畫下句點的時候，對方忽然默默遞出一張照片，眼神曖昧不明。

　　白騏皇回以凌厲的眼神，不懂這些人幹嘛像是聞到肉香的野狗，緊追不放？

　　照片上那雙百無聊賴的桃花眼，屬於冰冷漠然的衛後起。

　　「請問……這可是貴公司的副總經理，衛後起衛先生？」

　　「是又怎麼樣？」白騏皇冷笑一聲，心中的天平早就決定了要往哪邊傾斜。

　　他今天可以少了悠活集團所提供的通路，卻不能背叛這個生命中已經有太多波折的朋友！

　　對方默默地又把照片收回去，然後彬彬有禮地提出邀請。「今晚，我們的總裁將抵達台灣參加一場重要的宴席，他希望可以有這個機會跟白總經理見個面，討論一件重要的事情。」

　　白騏皇豁地站了起來，露出讓人膽戰心驚的笑容。「貴總裁這麼有誠意……我當然會去！」

　　然後他把安秘書找了進來，請她記下相關的細節，自己先回去辦公室裡。

　　等到「悠活集團」的代表在電梯裡默默擦拭著冷汗涔涔的額頭，白騏皇已站在大片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盯著窗外的風景，兀自揣測著今晚的會面將帶來什麼樣的變數？

　　他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把大衛拖進這樣銅臭味濃厚的泥淖裡？

　　是不是也不應該跟那個明眸皓齒，三番兩次在他面前展露真性情的姜素荷產生太多交集？

　　因為他的心，已經慢慢的又知道什麼叫作痛；而他的眼睛，也已經慢慢地習慣搜尋那抹溫婉俐落的身影，期待著她下一刻會是怎樣生動的表情？

　　但他眼前所看到的……卻是一片死寂。

慕冰至

第五章

　　姜素荷是南部人，高中畢業後才隻身北上讀大學，從此以後只有過年過節才會回去看看父母親，重溫讓人呵護在手心裡動彈不得的噩夢……

　　她一直不忍心告訴愛女成癡的父母，自己其實是用逃出生天的悲壯心情到台北讀書的！

　　當初會答應郎謙時幫白騏皇管錢的提議，多少也是因為這樣一來就有個現成的正當理由可以繼續留在台北，還可以冠冕堂皇地拒絕父母回高雄相親結婚的爛主意！

　　她如果真的這麼想結婚，當初又何必拚命跑補習班，就為了考上北部的名校呢？要知道青春誠可貴，親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啊！

　　而她那對個性迥異的父母，在認清這個不可避免的事實之後，也做出了頗異曲同工之妙的處理方式──

　　她木訥耿直的父親臨行前只給了她一張提款卡，然後諄諄教誨她不可以做出有辱門風的下流勾當，最後紅著眼眶回到書房去；而她精明幹練的母親則給了她一支手機，裡面只有一個人的電話號碼，然後很大姊頭地告訴她台北有人會罩她，有事撥這支電話就對了！

　　當然，還耳提面命了一番，要她千萬別讓人佔了便宜。

　　於是她終於到台北展開了新生活，一切都自由美好得不像真的。

　　直到有一次她因為坐錯公車，傻傻地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下車，就算身上有提款卡也找不到提款機領錢，就算身上有錢也找不到計程車可以搭乘，就算有人要讓她搭便車，她也怕自己會遇上什麼辣手摧花的變態殺手，她才拿出手機，很慎重其事地撥了那個號碼。

　　響了三聲之後，有人接電話了。「喂，是荷表妹嗎？」

　　站在空無一人的半山腰，姜素荷簡直快抓狂了！

　　「不是，我姓姜。」她咬牙切齒地想要掛斷電話，電話裡卻突然傳來大笑。

　　「我知道，妳叫姜素荷，我是時表哥。」

　　死表哥？姜素荷蹲了下來，很有禮貌地把爆笑聲藏在不算太寬闊的胸腔裡。她還想下山哪！

　　那一天，姜素荷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個叫作郎謙時的遠房表哥；而這個表哥，他的專長竟然是吃喝玩樂！

　　總之，在她心情鬱悶的時候，這個不務正業的表哥總是有辦法搞出些名堂讓她改變心情。

　　今晚，他就帶著她出席一場別開生面的大型宴會，聽說與會人士統統是各行各業表現傑出的精英，人群裡甚至可以看見不少洋面孔，不過她今天純粹是來充當表哥的女伴，不是很有興趣認識這些人中豪傑。

　　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有辦聯誼了，公司裡那些哀怨寂寞的女人都很識相地自己開發市場去了；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錯！

　　他應該只是一個窩在小小角落裡，沒有真實形象和溫度的英雄。

　　他應該只是一個高高坐在頂樓辦公室裡，等她跟其他主管所殺到不分上下，才出聲定奪的無情總經理。

　　他應該只是別人口中有情有義的好朋友，而不是真實生活中擾亂她思緒、害她動不動就臉紅的男人……

　　他不應該這麼雞婆，不應該出現在七樓的女用洗手間；不應該看到她身體不適主動伸出援手；不應該幫她費心弄好一杯去冰的可樂；更不應該在她芳心顫動的時候，坦承他為了幫助朋友竟然做過什麼不太光明磊落的小動作！

　　那一刻，她就領悟了一件事，他這個人擁有太多的過去，不管是友情、愛情或是恩情，都已經在他的生命中盤據了好久好久……

　　而她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螺絲釘，按著計算機的手，隨時是可以換人的！

　　這樣平凡無奇的她，要憑什麼打動他的心，讓他也跟她一樣魂不守舍？

　　更何況，他的心已經這麼滿了……還有她的容身之處嗎？

　　姜素荷身著一襲月光色的禮服穿梭在宴會中，觀賞完那場還算精采的魔術秀之後，她已經沒有耐心繼續在人群中維持完美的笑容。

　　那個時表哥……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

　　她盡量在抵達洗手間之前不要讓嘴唇揚起的線條垮掉，一等到進入四下無人的私密空間裡，才誇張地鬆了一口氣，垮下那張氣質出眾的美麗臉龐。

　　郎謙時可是著實折騰了她一番，確定她從頭到腳都無懈可擊的優雅出色，才恢復成原本吊兒郎當的模樣把她帶進了這個宴會！

　　胡小悅說的對，美女人人都能當，只要妳肯花錢、花時間去好好琢磨！

　　當她看見自己鏡中倒影時，也只有這一個心得。

　　但她現在只想卸下這一身戲服跟妝容，好好回家睡大頭覺！

　　今晚，聯誼女王沒來上身，倒是瞌睡蟲飛撲而來啊！

　　姜素荷一臉無聊地離開洗手間，慢慢走回剛剛那個宴會廳，打算盡快找到郎謙時好回家去。沒想到她越走眼睛瞪得越大，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想睡覺了所以乾脆作起夢來了？

　　在這條鋪著厚重地毯的走道上，除了她之外，還有三個人站在距離她十公尺左右的位置，這不遠亦不近的距離讓她不會認錯人，也不會聽錯了聲音。

　　那個刀鑿似的側面，那種彪悍的背影，還有那雙曾經溫柔照顧她、害她迷戀到幾乎病態的大手……姜素荷不動聲色地停了下來，開始左顧右盼地想要找地方躲起來。

　　她還沒準備好要跟他面對面，就連在公司都有辦法避開了，怎麼會偏偏在這裡遇到他呢？

　　咦？她忽然面色一整，凝下了心神，因為無意中聽見的那些話語而怒火中燒起來！

　　下一瞬間，她提起點綴著無數珠繡荷花的裙擺，風姿綽約地朝那幾個人走了過去，然後當著白騏皇跟其他人驚訝的眼神，很自動地攬住他的手臂，還小鳥依人地順勢偎進他寬闊的胸懷。

　　她可以感覺到他強壯的身軀幾不可察地一震，顯然被她嚇得不輕！

　　不過……要算帳，等她先演完這場戲才說！

　　「親愛的……抱歉我來晚了！」姜素荷抬起精緻的下巴，惹人憐愛地對著身旁僵硬如萬年巨石的男人撒嬌。

　　白騏皇由著她主導情勢，看似深情沉默地凝望著她。

　　「你不幫人家介紹一下？」她膽大包天地伸出纖纖玉指在他胸口有意無意地來回輕劃，就算是柳下惠也要心猿意馬，而另外兩個人早就看得目瞪口呆！

　　而白騏皇那雙眼幽深詭譎，兩人短暫地交換一個視線之後，他終於伸手攬住她光裸的香肩，有些太用力地把她摟緊在身側。

　　「這兩位是『成功保全』的少東成志芳，還有少東夫人伍嬌嬌。」他替姜素荷介紹眼前表情很爆笑的夫妻，沒把他們的狼狽看在眼裡。

　　事實上，白騏皇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姜素荷身上！

　　他目光纏綿地看著她，態度親暱地介紹她。「這位……是姜素荷。」

　　他低啞的嗓音裡洩漏出些許激動，在外人面前一向沉穩的眼眸，這一刻幾乎是深情地凝視著身邊不請自來的月光美人。

　　姜素荷攬緊身旁偉岸卓絕的男人，朝那對表情終於恢復正常的夫妻露出燦爛無比的笑靨，眼裡的火花足以比擬跨年夜的絢爛煙火！

　　※※※※

　　白騏皇故意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提早半個小時抵達，沒想到竟然會在宴會廳入口遇到自己過去幾年刻意避開的夫妻。

　　同樣盛裝出席的「成功保全」少東夫婦在看到他的當下，也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但接下來的場面……就有點失控了！

　　伍嬌嬌嫁入豪門之後，似乎太刻意讓自己打扮得珠光寶氣，反而顯得過於成熟老氣。此時此刻她招搖地晃了晃手中的鑽戒，似乎有心在前男友面前炫耀自己的身價不可與往日相比擬。

　　「好久不見……聽說，你最近生意做得不錯，難怪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伍嬌嬌睥睨地掃了眼前身穿亞曼尼的男人一眼，憤恨不平的模樣差點讓人以為當年其實是白騏皇拋棄她！

　　「還可以。」白騏皇基於禮貌簡短地回答了幾個字，要不是跟外國總裁約好要見面商談要事，他早就轉身離開了！

　　他從來不曾希望舊情能復燃，對眼前這個勢利眼的女人也毫無留戀；讓他掛記著的，是她父親伍忠翰的知遇之恩，若是沒有這個垂垂老矣的長輩……這幾年伍嬌嬌也許沒有辦法過得這麼風光闊綽！

　　白騏皇淡然地注視著長廊的盡頭，眼神空洞並且令人不寒而慄。

　　那一年，當伍嬌嬌趁他為了大衛前往美國就醫的事情四處奔走時，不吭一聲地帶走他多年的研發成果後，她就不值得他再花費任何心神。

　　就連恨……也不值得！

　　他當然曾經痛過哭過，但那能改變什麼？並不是他流乾了眼淚就可以扭轉時空，就算他再怎麼憔悴失落，難道伍嬌嬌就會忽然良心發現嗎？

　　整件事最讓他痛苦的發展是——他的恩師為了女兒自私的舉動大動肝火，得知消息的當天就中風癱瘓在床。

　　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伍忠翰到頭來還是求他原諒她……

　　當時，白騏皇看著臥病在床的老人，終於打破了沉默。「在你的有生之年……我會原諒她所做過的事情。」

　　這件事他刻意瞞著當時還在休養生息的衛後起和留在美國照顧他的郎謙時，一直到衛後起終於完全康復了，白騏皇才把這件事告訴這兩個生死至交。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做好轉換跑道的準備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衛後起都能在幾乎只剩一口氣的時候戰勝了病魔，幫自己爭取到更好的人生；他不過是失去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又何必執著在過去？

　　從往事中回神，白騏皇默不作聲地任由伍嬌嬌像隻孔雀般地耀武揚威。

　　跟半路行俠仗義、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姜素荷比起來，伍嬌嬌的自私驕縱，更是被放大了數萬倍不止……

　　偶爾，他會很認真地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感謝一下現在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謝謝他讓自己不用把這樣膚淺的女人留在生命裡……

　　如果他有選擇權的話，他想留的……絕對是至情至性的姜素荷！

　　白騏皇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睫，怎麼又想起那個讓他輾轉難眠的小女人？他今天來這裡可是為了重要的事……不能再這樣分心了！

　　「你該不會還對我念念不忘吧？聽說你這幾年從來沒有認真交往的對象……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幫你介紹的。」伍嬌嬌得意地看著白騏皇黯淡的神色，以為自己終於刺到了他的痛處。

　　當年交往的時候，人人都說是她高攀了這個才華洋溢的男人，就連爸爸也笑呵呵地說她前輩子不知道燒了什麼香，竟然可以跟白騏皇湊成一對……

　　她越聽就越不爽，越不爽就越想證明自己可以找到更有前途的男人……

　　她一臉嫌棄地把這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從頭看到腳，對於那身結實強壯的肌肉倒是沒得挑剔，不過一看到那張惡煞般的面容，她就皺起了臉……要不是因為爸爸極力撮合，她怎麼會跟這個既不上相又不會甜言蜜語的男人交往那麼久？

　　不過……這個男人肯定還是愛她的！否則怎麼會這麼多年都對當年那件事悶不吭聲？若是一般人，老早就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白騏皇，想不到你這麼癡情……都這麼多年了，你竟然還這麼在乎我……」有人一廂情願得很嚴重，「是不是因為你找不到別人愛你，所以你才一直忘不掉我？」

　　她忍不住發出得意的笑聲，一點也不介意讓遠遠走來的陌生女子聽見她們的談話內容。

　　成志芳有點不耐煩地扯扯伍嬌嬌的禮服，暗示她適可而止，對上那個男人的視線其實讓他很不自在……總覺得對方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哼！他才是勝利的那一個！這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男人一定是故意擺出這種高傲淡然的姿態！雖然，他這幾年其實過得挺水深火熱……

　　這齣戲原本該在沒有交集的情況下結束的，偏偏半路跑出來一個姜素荷！

　　白騏皇不敢置信地凝視著身旁嬌羞依偎的美麗佳人，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讓她把握機會在現場即興發揮骨子裡的戲胞。

　　一直到兩人的視線交會，多年的默契讓他瞬間明白她眼中的光芒，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多少帶著寵溺的心情放縱她自導自演。

　　「親愛的，你真是太見外了，剛剛應該要跟這位夫人說清楚，免得有人太自戀！」姜素荷風情萬種地撩起垂落在裸肩上的長髮，不過一個撩髮的小動作，就讓成家少東成志芳看直了眼，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老婆站在旁邊。

　　精心描繪的芳唇忽然性感地噘了起來，姜素荷落寞地嘆了口氣，那模樣根本是我見猶憐。

　　「你怎麼不告訴他們，其實是很多人愛你的？我可是從一個前凸後翹的辣妹手中把你搶過來的呢！」她忽然一把攬住白騏皇的頸項，大膽地在他身上磨贈，假裝沒聽見那些抽氣聲。「那天在天母的街上，你還當著大家的面，要人家買一份禮物去送給那個姊姊當作賠罪呢！你該不會連這件事也忘了吧？」

　　她火上加油地用食指輕劃他性感的唇線，煽情惹火得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而白騏皇恍然大悟的眼神，簡直就像在替姜素荷這番話背書，也讓人不禁聯想眼前這個性感尤物就已經如此銷魂，竟然還有另一個前凸後翹的辣妹……

　　這個白騏皇，還真是豔福不淺！

　　伍嬌嬌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怎麼會不知道眼前這個吸引眾人目光的美女是在替白騏皇出氣？

　　「這樣就好……省得我成日煩惱會有情債難還的問題。」伍嬌嬌冷冷地開口諷刺，挽住老公的手想要乘機退場。

　　不知怎地，圍觀的人竟然越來越多了！

　　姜素荷媚眼如絲，「這就不用成太太擔心了，成先生，你說……如果是你，你會拋棄我嗎？」勾魂似的眼神嬌懶地凝視著那個不太成才的成志芳，潔白細嫩的玉手還不安分地在白騏皇的胸口畫著圈圈呢！

　　成志芳讓眼前酥胸半露的美人給迷得三魂七魄都搞丟了，傻傻地搖搖頭，才在眾人的哄笑中發現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伍嬌嬌一個冷哼，想把身旁出糗的男人給帶走，還不忘落下一句「狐狸精」來挫挫姜素荷的威風。

　　白騏皇當下虎眸一凜，整個人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狐狸精……也好過不知禮義廉恥、仁義道德，隨便將別人心血佔為己有的偽君子吧？」仍然偎在他胸膛的姜素荷沒看見他駭人的表情，逕自揚起冰霜似的笑容，卻讓一身月光的她看起來更豔麗無雙。

　　「夠了……別玩過頭了！」這時白騏皇忽然語氣輕柔地出聲阻止，溫暖的手掌將她在胸膛上調皮畫圈的手心貼附在胸口，親暱得讓旁觀的人都要臉紅了！

　　「好，都依你。」姜素荷聽話地依偎著他，以為他要帶領自己走進宴會廳。

　　沒想到白騏皇竟然擋在成家夫妻面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強作鎮定的伍嬌嬌。

　　「請妳為剛剛那句話向她道歉。」

　　伍嬌嬌得意地笑了出來，又忽然神色慌張地看了看四周，才發現白騏皇是來跟她討一聲公道的……

　　「憑什麼？不過就是一個不要臉的……」伍嬌嬌赫然瞥見那張惡鬼般的臉孔，忽然驚叫出聲！

　　因為成志芳很用力地捏住伍嬌嬌的手臂肉，讓她痛得沒辦法說出話來。

　　「不好意思，我太太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請你們別放在心上。」成志芳勉強扯出一個稱之為笑容的表情，很識時務地彎腰致歉。

　　他恨恨地在心裡想——他該換一個老婆了！這種只會出風頭卻完全不懂得應對進退的女人，對他的前途完全沒有幫助！

　　白騏皇僵硬地頷首，沒再多看那兩個人一眼，便攜著姜素荷翩然離去。

　　許多人在一旁看戲看得入迷，這時才如夢初醒，懊悔自己沒先探探這個又嗆又辣卻又溫潤如月光的美女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她……她叫作姜素荷，去問問皇起生技的員工……就會知道她是誰！」一個古銅色肌膚的長髮男子忽然涼涼地開口提供資訊，然後很有藝術家隨興風格地當著眾人的面走進越來越熱鬧的宴會廳。

　　那……剛剛那個男人又是誰啊？

　　※※※※

　　「妳怎麼會在這裡？」當他們終於不再是眾人的目光焦點，白騏皇一邊若無其事地跟幾位商場上有往來的企業主頷首致意，一邊悄聲跟姜素荷對談。

　　姜素荷默契極佳地配合著他微笑。「跟時表哥一起來的……」這句話似乎就抵過千百句的解釋了，而白騏皇也因為聽到這個答案，表情明顯放鬆了下來。

　　他原本還猜測著她是跟交往對象前來參加宴會的……畢竟，她今晚的確是豔光四射，顯然精心打扮過……

　　「那麼……老謙呢？」說起來，他也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這個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兄弟……上次聯絡的時候還是靠網路視訊呢！

　　「我也在找他啊！」姜素荷掩不住語氣裡的苦惱，時表哥會不會太放心了一點？竟然把她扔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不是湊巧遇到了白騏皇，她現在可能很尷尬地當起了壁花。

　　當他們終於來到大廳的死角，一確定四下無人了，姜素荷就本能地想要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沒想到白皇竟然握得緊緊的，讓她忍不住又臉紅心跳了起來。

　　他剛剛為了一句不痛不癢的「狐狸精」，冷著一張臉替她討公道，卻悶不吭聲地讓人在口頭上佔他便宜……

　　這個男人，到底心裡的度量衡是拿什麼來當作刻度？

　　「白總……我的戲分結束了。」姜素荷有些不自在地提醒，怕自己會沉淪。

　　白騏皇聽到這句話時表情忽然有些扭曲，「我知道。」他努力讓失望留在心裡，差點以為他們假戲真做……真的如此情投意合；差點忘記……在這之前，他們還處在類似冷戰的情況裡。

　　「謝謝妳。」竟然挺身而出為他打抱不平，讓他幾乎要以為……以為他們是真正的戀人！

　　她……正義感強烈到連他也要保護的地步嗎？

　　「不客氣，是他們欺人太甚。」姜素荷不是很自在地偷偷把手抽回來。

　　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竟然這樣出言侮辱她心目中了不起的男人！姜素荷一想到那個叫作伍嬌嬌的女人，還是很憤恨不平。「你……你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他們才是做錯事的人！」

　　當白騏皇眼神怪異地看著她時，姜素荷才發現自己透露了什麼——

　　「所以妳其實是真的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才回了她那麼一長串？」白騏皇沒想到姜素荷知道這麼多內幕，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很多人因為他選擇低調不追究而跟著閉緊了嘴巴，絕口不談這件事情。

　　那麼……這個毫不相干的小女人是怎麼知道的？是郎謙時無意中透露的？

　　但已經不重要了。「把它忘了……聽到了嗎？」重要的是要把這件事忘掉！

　　白騏皇忽然親暱地將她攬進懷裡，其實是一臉嚴肅地告誡她，只不過兩人依偎的身影讓人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一對需要隱私的熱戀情侶。

　　其實伍嬌嬌這件事還有個伏筆……他一直不去追究就是因為這個伏筆！

　　「成功保全」有一天會知道什麼叫作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只要他繼續保持沉默，那一天就指日可待。

　　姜素荷很不服氣地扁扁嘴，跟方才性感女神的形象大相逕庭。「為什麼？我不會透露這件事，最多就只能做到這樣而已！」她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用盡力氣才成功阻止自己因為他的親近而渾身戰慄。

　　而她毫不做作的神情，反而更讓白騏皇傾心，讓他幾乎要臣服於誘惑，俯下頭吻住她軟嫩的唇瓣……

　　姜素荷神情迷離地望著他忽然沉默的面容，在他緩緩低下頭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揚起小巧的下巴，同時緩緩閉上了雙眼……

　　「咳咳……不好意思，白總經理，我們總裁來了。」一個男人尷尬地打斷這浪漫的一幕，站在他身後的外國人卻是看得津津有味。

　　白騏皇很快地恢復冷靜，挺有紳士風範地擋在姜素荷面前，幫她爭取一些時間好恢復平靜。

　　姜素荷很快地也從剛剛的意亂情迷中清醒，她衡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巧笑倩兮地跟三位男士道別。「我不打擾你們談正事了……」

　　她落落大方地跟兩個陌生人道別，刻意避開白騏皇熱烈的視線，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他們。

　　如果她沒猜錯……那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熟男就是「悠活集團」的總裁！

　　這麼看來，「皇起生技」跟「悠活集團」的合作應該指日可待！

慕冰至

第六章

　　「皇起生技」已陷於狂熱的狀態，「悠活購物」終於同意成為「皇起生技」自有品牌的亞洲通路，未來十年，「皇起生技」的產品將在亞洲暢行無阻，再也沒有人可以嘲笑他們只是一間代工廠！

　　後來姜素荷看見簽約當天的合照，才終於確定那天跟白騏皇相談甚歡的金髮熟男果然就是「悠活購物」的大老闆——里昂．麥洛。

　　照理來說，姜素荷應該要眉開眼笑，窩在電腦前面好好算一算公司未來可能的豐厚盈餘，可是她卻接連幾天頂著一張苦瓜臉，一方面是為了胡小悅煩惱，一方面是替自己感到憂愁。

　　什麼事對胡小悅來說，才是重要的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曾經是很明確的一個字——吃！

　　可是胃口一日不如一日，身上的衣服尺碼越穿越小號的胡小悅……真的讓姜素荷非常非常煩惱！

　　所以當她星期天早上突然接到郎謙時的電話，告訴她胡小悅在衛後起家裡的時候，她馬上命令他來接她一起去北投！

　　她匆匆梳洗好，簡單套上一件連身洋裝，還順手替胡小悅帶了一套家居服以備不時之需，及時在約好的時間趕到社區大樓的門口……不禁目瞪口呆！

　　「白總？！你怎麼在這裡？」

　　姜素荷看著眼前的雙B房車，又看看穿著V領棉衫跟牛仔褲的白騏皇，還有空無一人的副駕駛座，有種想要把某人吊起來當沙包用的衝動……

　　時表哥……你好樣的！居然這樣耍我！

　　「上車。」白騏皇被墨鏡遮住的視線在她身上繞了一圈，沒有多說什麼。

　　那一夜的即興表演過後，當他終於跟里昂．麥洛達成秘密協議，冀盼著可以再見到嬌俏可人的姜素荷，得到那彷彿美夢成真的吻，她卻已經失去了蹤影，像是夜空中忽然消失蹤影的月色。

　　那一夜之後，開始有人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的身分，一開始是被她那月光般美麗的模樣給蠱惑了，後來才發現這個美人竟然工作能力一把罩，是「皇起生技」不可或缺的一名財務高手，那些心懷不軌的企業主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刻意壓下這些消息，刻意不讓自己想起那一夜的她是多麼柔順撫媚，刻意讓公事把自己壓得幾乎沒有多餘的力氣遐想……

　　那一個來不及品嚐的吻……也是她即興表演的一部分嗎？

　　對她來說，他難不成只是一個需要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甲？

　　或者是……她還在因為他威脅胡小悅的事情而耿耿於懷？

　　要不然，他們怎麼又回到相敬如賓的相處模式？甚至比以前還要生疏！

　　「我表哥呢？」姜素荷心不甘情不願地上車，想知道郎謙時到底在搞什麼！

　　「老謙陪著衛爸衛媽去找朋友敘敘舊。」白騏皇簡單交代郎謙時的去處，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女人其實是很勉強才坐上他的車。

　　昨天他去機場接長年旅居海外的衛家父母去北投，才發現胡小悅竟然也在那裡。經過衛後起的解釋，他動用了以前一些資源去調查胡小悅的背景，才知道這個看似單純的胡小悅……其實有著不算單純的生活經歷。

　　「哦！」姜素荷默默坐在旁邊，顯得謹慎拘謹。

　　這就是她的憂愁之處，她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姿態面對身旁的男人……

　　他們差一點點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而且還是她默許的；本來以為兩人的關係終於有了共識可以更進一步，誰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她才體會到什麼叫作天寒地凍——

　　聽說，他還下令不准公司員工討論跟她有關的任何消息！

　　現在是怎樣？打算冷凍她嗎？

　　接二連三地有人偷偷跟她透露了這些訊息，一個個都愁眉苦臉地為她操心，她反倒冷靜地安慰了這些人，表現得毫不在意。

　　她不動聲色地等著他的下一步……只要他明確表態，她不會戀棧。

　　收妥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姜素荷學起身旁那個男人的倨傲，讓心思專注在胡小悅這件事上。

　　「既然……表哥會請你來接我，就表示這件事有我插手的餘地……那麼，是不是應該要先透露一些消息給我呢？」她決定先把個人的情緒擺在一旁，直到胡小悅的事情順利解決為止。

　　白騏皇沉默了一下，姜素荷懷疑他藏在墨鏡底下那雙眼睛曾經偷偷地瞪了她，直到他終於開了金口，很認真地說明了目前的情況。

　　「前天晚上，胡小悅差點在公司前面那條大馬路上出了車禍，是大衛及時救了她……」白騏皇彷彿已經把這些資料看到滾瓜爛熟，口條流暢地敘述了一遍。

　　姜素荷越聽越火大，還沒見到胡小悅就已經在心裡把她臭罵一頓了！

　　竟然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都沒通知她？等一下看她怎麼修理這個小學妹！

　　可是當她真的親眼看見胡小悅神情惶恐地朝著衛後起飛奔而去時，卻覺得自己好寂寞……

　　連胡小悅都有情投意合的對象了，那她呢？她以後要找誰去聯誼？要跟誰去吃好吃的東西？要去哪裡找一個這麼逆來順受的傢伙讓她發洩平日的壓力？

　　可惡的衛後起……把胡小悅還我！不然，你賠一個給我啊！

　　姜素荷偷偷在心裡怒吼，嘴巴罵的卻是那個少根筋又習慣當濫好人的胡小悅。

　　「現在，妳可以仔細告訴我妳是什麼時候蹦出一個弟弟的嗎？還有，他為什麼會這麼的王八蛋？」姜素荷擺出老娘現在很不爽的表情，警告胡小悅最好一五一十地統統交代清楚。

　　白騏皇忽然露出笑容，就是沒辦法從姜素荷生氣蓬勃的臉上移開目光……這樣的她，簡直美得一塌胡塗！

　　衛後起支著下巴看似護衛著被姜素荷罵得狗血淋頭的胡小悅，其實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對面那一冷一熱的白騏皇跟姜素荷。

　　這兩個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從頭到尾都在偷瞄彼此啊？

　　他是不是該看在兩人交情匪淺的份上，適時提點一下這個習慣把心事藏在心裡的小白……既然愛了，就別輕易放開？

　　衛後起忽然伸手跟胡小悅十指相握，沒說出口的真心誠意統統展露在每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

　　白騏皇要離開前，卻刻意避開了胡小悅跟姜素荷，走到車道上仰望月色。

　　衛後起挑起那雙丹鳳眼，隱約知道好友要跟他談論某個秘密協議的內容。

　　「大衛，明天晚上的飛機……跟悠活集團的總裁一起離開。」若是跟白騏皇認識不深的人，會說他賣友求榮，竟然為了公司的利益把自己的好朋友賣掉。

　　但是衛後起不是一般人等，他知道小白深思熟慮的個性，更清楚他願意為了朋友奉獻犧牲到什麼程度，更何況……去歐洲這件事，也是他點頭答應之後才有了後續的秘密協定……

　　只是那個時候……他還沒發現自己愛上了胡小悅啊！

　　白騏皇許下承諾，「我會幫你看好她。」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愛上了，卻必須相隔兩地……白騏皇看著衛後起臉上明顯的掙扎，忽然又想到姜素荷罵自己太雞婆的模樣……

　　「或許，我真的太雞婆……」何必多事幫忙他跟歐洲的設計協會理事長牽線？何必讓他有機會風風光光地重回設計圈當才子？

　　「小白！」衛後起忽然嚴厲地出聲打斷他負面的思緒。「那就麻煩你……跟裡面那個姜小姐，一起幫我照顧她。」

　　丹鳳眼露出堅毅的光芒，他知道這件事勢在必行，也知道白騏皇為了他曾經付出多少心力……

　　這個悶葫蘆……知不知道他其實也很想替他做些什麼事情，好回報他這些年來的情義相挺？

　　「可是……先別讓胡小悅知道這件事好嗎？我想……做一些變動。」衛後起在離開台灣之前只提出這麼一個要求，白騏皇怎麼可能拒絕他呢？

　　問題是，這樣守口如瓶的沉默，只會讓原有的誤會越來越深……

　　姜素荷心亂如麻地丟下計算機，撇下還站在面前等她發落的小會計，直奔電梯。

　　擇日不如撞日，她今天一定要搞清楚這兩個難兄難弟到底在進行什麼秘密協議！

　　那個衛後起前兩天還當著她的面跟胡小悅卿卿我我，隔天晚上就忽然人間蒸發了！而那個最近惡鬼指數越來越高的白騏皇還神秘兮兮地三緘其口……想到胡小悅黯然神傷的那張憂愁臉龐，就讓姜素荷一肚子火！

　　「姜小姐？」安秘書驚訝地看著怒氣沖天的姜素荷，這是她第一次在這裡看見姜素荷的情緒失控！

　　「總經理呢？」姜素荷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知道自己臉上的怒火嚇壞這個盡忠職守的秘書了！

　　「呃……在裡面，有重要的客人。」安秘書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姜素荷跟總經理是發生了什麼深仇大恨？

　　姜素荷瞪著那扇緊閉的門，正在考慮打退堂鼓的時候，那扇門忽然開了──

　　「那麼……我就等著『成功保全』自食惡果。」一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側身背對著門口，正在跟白騏皇說話。

　　姜素荷驚訝地眨了眨眼，成功保全？她記得……

　　「姜大會？妳上來有什麼事嗎？」白騏皇冷淡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似乎不是很高興看到她在這裡。

　　姜素荷基於禮貌地朝著電梯裡微笑的客人點頭致意，才冷下臉來跟白騏皇大眼瞪小眼。

　　「有！很重要的事。」然後她當著安秘書的面，把自己跟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關在辦公室裡。

　　白騏皇在她關上門的那剎那……差點一把扯過她狂吻！

　　這個女人……到底還要考驗他的意志力到什麼程度？

　　他已經盡量減少在公司裡跟她碰面的機會，就連前兩天去她家接她，也是非不得已，他已經不想再看到她的臉……面無表情了！

　　這張公事公辦的僵硬表情是屬於姜大會的！

　　而他，想念姜素荷……那個忽然消失在他面前，卻依然活躍在胡小悅甚至是其他人面前的姜素荷……

　　「什麼事？」他的心掙扎得越厲害，臉上的表情就越駭人。

　　姜素荷遲疑了一下，才決定開門見山地問重點。「我想知道衛後起……衛副總是不是要離職了？」

　　「這不重要。」白騏皇想也不想地回了四個字，一臉無聊地看著她。

　　姜素荷卻愣住了。他在搪塞她！

　　「對公司來說不重要？還是對某些人來說不重要？」她吞下心頭的苦澀，再接再厲地追問。

　　白騏皇沒有沉默太久，「大衛永遠都是這個公司的重要人物，只是他留在台灣太大材小用了，我不想把他困在這裡發霉。」他說得又急又快，好像老早已經在心裡複誦過好幾遍……

　　姜素荷很上道地點點頭，更加確定她剛剛被呼攏的事實。

　　「我知道了……也就是說衛後起不會永遠是公司副總，而且他會離開台灣。」姜素荷冷笑著，忽然又抬頭筆直地望著那雙常常在夢裡糾纏她的虎陣。「那麼，關於成功保全……」

　　白騏皇沒讓她把話說完就忽然神色一凜，「我記得我叫妳把它忘了！」

　　姜素荷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成功掩飾了忽然冒出可疑水氣的雙眸。「對！我忘了……白總，抱歉，打擾了！」她踩著比往昔更堅定的步伐離開，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裡，沒再多看白騏皇一眼。

　　忘了……她會把一切統統忘了！

　　※※※※

　　這個男人，似乎不再全然信任她了……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是不是兩個人都太過驕傲，所以才會搞得只要一見面就好像處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似地……

　　會不會是因為他發現她對他的感情，所以認為應該要適時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免得讓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也許，他希望這樣刻意的冷淡可以讓她知難而退？可以避免把事情攤開來之後的難堪？

　　如果是這樣……那就可以解釋很多事情。

　　類似這樣的臆測幾乎讓姜素荷耗盡心神，好幾次在工作上都險險要出差錯。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變得比往常更熱衷於聯誼，三不五時就請郎謙時讓他吃喝玩樂認識的朋友分批輪番上陣，居然也促成了幾對佳偶，一個個談起甜蜜蜜的戀愛去了！

　　她本來還想要約胡小悅重出江湖，讓她再回來當固定班底，但胡小悅卻委婉地拒絕了。

　　人家的雙親老邁龍鍾，不像她的還生龍活虎，多花點時間陪陪他們也是應該的！不過，她也沒必要連自己公司的慶功宴都不來吧？

　　「小悅，妳家離公司不算遠，現在來還來得及。」姜素荷拿著手機試著說服胡小悅，不喜歡她把自己悶在家裡的那種畫面。

　　重點是……害妳左等右等，等到快要瘦成紙片人的衛後起，終於回到台灣，現在就在我身邊！

　　姜素荷無聲地對著手機吶喊，巴不得胡小悅可以跟她來個心電感應。

　　結果，胡小悅還是不來。

　　所以，她轉過身去，和一臉焦急的衛後起面對面，裝出惋惜的表情。

　　「怎麼樣？小悅有說她要來嗎？還是我去接她？」

　　這個一下飛機就直奔而來的男人……看得出來真的心急如焚！

　　不過想到胡小悅這陣子飽受折磨的模樣，姜素荷不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她不來，你也不用去接她了，她好像……沒興趣了。」姜素荷故意把話說得模擬兩可，當衛後起臉色大變急忙離開的時候，她才露出近日少見的笑容。

　　「至少，小悅會是幸福的……」她喃喃自語著，然後慢慢穿過擁擠的人潮，躲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啜飲憂傷。

　　最近她去聯誼的時候都在強顏歡笑，這樣戴著面具生活的日子到底還要多久？

　　她忽然有些感慨，想起當年接手這間面臨解散的公司時曾經遇到多少難題，鬥贏了多少狗眼看人低的寄生蟲和吸血鬼，跟白騏皇兩個人並肩作戰的那段日子，現在想起來竟然回味無窮！

　　當初，她就明說自己只做到他不信任她的那一天！

　　而她到底是沒有辜負他的信任，他自然也沒有糟蹋她的託付，如今「皇起生技」的格局又更上一層樓，她這個小螺絲釘……是不是該汰舊換新了？

　　而且……他叫她忘了！

　　忘了「成功保全」，也忘了那一夜默契絕佳的臨場演出，忘了自己情生意動地獻上了吻……

　　忘了！統統忘了！

　　慢慢收回信任的他……還看得出她存在的價值嗎？

　　這個問題……她要好好想一想。

　　「想什麼？」一旁有人很好奇。

　　姜素荷想得太入神，沒發現異狀。

　　「想說……是不是該離開了？」她兩眼無神地瞪著前方的黑影，整個人看起來意興闌珊。

　　「離開？哪裡？」

　　這次的聲音就緊繃多了，讓姜素荷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

　　「這裡啊！皇起生技……」她忽然瞪著旁邊高大魁梧的人影，驚呼出聲。

　　「白總？！」

　　白騏皇面容猙獰，雙目怒視著姜素荷心虛的臉龐，好半晌才冷冷開口：「若是真的想離開，決定好了以後把辭呈送上來給我！」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素荷落寞地站在原地，靜靜凝視著他寬闊的背影消失在歡笑中的人群裡，當下讓人在心口劃下一刀的劇痛，彷彿已經深入骨髓，永難忘記！

　　然後，她在下一個工作天，遞上了辭呈。

慕冰至

第七章

　　台北市區隨處可見社區大樓櫛比鱗次地緊緊相依，在某個市郊社區的某條巷弄盡頭，有一座小小的白色柵欄守衛著一座小小的繽紛花園，花園裡的草地上擺設著精緻的下午茶茶具，兩隻半人高的毛茸茸英國淑女泰迪熊正是座上賓，身上考究的禮服樣式繁複精美，足以窺見手作者的蕙質蘭心。

　　漫步過小花園，通過那扇刷白的木門，放眼望去，會以為自己走進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姜素荷和蘇菲的存在，倒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幸好她們坐下來的身形幾乎讓半人高的吧台擋住了，不至於太殺風景。

　　「小荷，妳真的離職了？」蘇菲一臉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非常不習慣這樣垂頭喪氣的姜素荷。

　　姜素荷通常是精力充沛，活力十足，而且勇敢又堅強，老是在打抱不平……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呢？

　　「嗯……我遞辭呈了，現在算是放假。」她遞辭呈的那天正好白騏皇去了一趟大陸，算一算要下個星期他才會進辦公室，最慢下個月她就正式失業了……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今天是星期三耶……」蘇菲更擔心了，還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心裡想著姜素荷以前從來沒有在星期三放過假耶！

　　「我請的是年假，別擔心了！」一看到蘇菲那雙誠實到連小孩都會自嘆弗如的眼睛，姜素荷就知道那顆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她可是花費了三年的青春歲月為「皇起生技」做牛做馬，就算她現在想放個幾天的年假也不為過吧？

　　蘇菲從來沒有在公司行號工作過，不過年假這東西她倒是多少有些概念的。「哦……那妳真的不回去上班了？」

　　應該是吧……姜素荷沉默不語。

　　他都已經開口跟她討辭呈了，難道她還要故意裝作不知道嗎？

　　至於忽然風雲變色的原因是什麼……她已經不想去追究了，畢竟，是她自己魯莽說出口，他也只不過是把握機會順勢而為罷了！

　　反正，他不會虧待她——這點，她從沒懷疑過。

　　也因為有了這層認知，才敢這麼放心地跑到蘇菲這裡來活受罪……

　　「哎唷！又刺到了！」姜素荷吸吮著指尖的鮮紅液體，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的自殘了。

　　她終於可以體會蘇菲那雙巧手有多麼值得尊敬了！這種穿針引線的功夫要做到專業又兼具美感……實在不是一蹴可幾的！

　　也不是肯花時間就能做到的。至少，她不能。

　　「妳怎麼了？又刺到手了？」蘇菲投以關切的眼神，純真小鹿似的眼睛不小心瞄了一下姜素荷手中幾近完成的熊娃娃，忽然噗哧笑了出來！

　　「蘇菲！」竟然連妳也嘲笑我！

　　姜素荷有些自暴自棄，乾脆拿起剪刀打算把手上的熊娃娃五馬分屍，可是一想到要重新組合那些圓圓胖胖的四肢就讓她頭腦發昏。

　　她寧願和數字奮戰，也不要再經歷這種意志力的折磨！

　　可惡！她腦筋動得快，舌頭也很靈活，就是這雙手不夠巧，只有按計算機還算俐落，偏偏她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然窩在這裡跟著蘇菲一起縫熊耳朵、熊手手和熊腳腳……還讓蘇菲嘲笑！

　　「對不起，因為妳的熊娃娃表情真的……真的太凶神惡煞了啦！」

　　蘇菲溫柔地按住姜素荷抬起剪刀的手，不忍心讓她這裡發生慘絕人寰的熊熊危機，也不認為姜素荷有耐心再把這隻能一針一線地好好縫合。

　　姜素荷手上那隻，可能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暴力熊！

　　「好像真的是有一點……」她愣愣瞪著手上的熊，很不情願地承認這根本就是某人的翻版。

　　「這隻熊……好像那天那個男人哦！」蘇菲也很認真地提出個人見解，覺得姜素荷雖然手縫的技巧還需要加強，但是整隻熊娃娃的氣韻、眼神都十分傳神哪！

　　「誰？」有人忽然心虛地丟下了熊娃娃，莫名其妙地收拾起桌面上零碎的布片。

　　「那個把妳從椅子上抱下來，還親了妳這裡的那個男人啊！」蘇菲興高采烈地說著，那雙眼睛還因為想起這件事而閃閃發亮呢！

　　這件事她可是印象深刻，邊說還邊指著姜素荷的嘴角。

　　那美麗的嘴角線條正一抖一抖的，姜素荷當場真的有些欲哭無淚。

　　蘇菲，妳的記憶力是不是太好了一點？

　　「有小偷！有小偷！快打一一九！波麗士大人快來救我！」

　　這時，花園裡的那對淑女泰迪熊忽然一起發出求救的聲音，把屋裡屋外的幾個女人統統嚇了一跳！

　　鋪砌在花園的紅磚步道忽然發出尖銳又倉卒的叩叩聲，屋裡的兩人才剛轉過頭要一探究竟，就看見一個穿著昂貴套裝的女人神情狼狽地站在門口，頻頻回頭看著那兩隻熊娃娃，還一邊不耐煩地找著電鈴或感應開關之類的。

　　落荒而逃的，是小偷；敢來按門鈴的，是需要加強禮貌的訪客。

　　「妳好，請問有什麼事嗎？」蘇菲很困惑地走到門前透過對講機詢問來意，順手解除保全設定，免得真的驚動了警方。

　　她這些防護措施讓姜素荷感到欣慰和放心，幸好她再怎麼不食人間煙火，還是懂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開門！我要買泰迪熊。」

　　門外的女子明顯地惱羞成怒，但還是拿起手中的名牌包擋住面容，免得讓好奇探望的左鄰右舍給瞧見了面貌！現在可是全民皆狗仔的時代，她原本就打算私下進行這個計畫，絕對不可以現在就曝光！

　　不過這個出師未捷的女人一開口就讓屋裡的兩個女子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蘇菲是因為她的口氣太過頤指氣使，姜素荷則是因為那個聲音熟悉到讓她渾身冒火。

　　這不是那個嬌嬌女的聲音嗎？

　　雖然蘇菲不喜歡這個客人的態度，不過把客人鎖在門外罰站實在不是她的待客之道。「不好意思，我這裡的泰迪熊要用預約訂做的，現場妳看到的統統是非賣品哦！」她緩緩地解鎖開門，沒想到話還沒說完，那個女客人就粗魯地把門推開，害得蘇菲差點受到波及而跌倒。

　　坐在吧台裡面的姜素荷霍地一聲站了起來，打算跟那個女人理論一番。

　　不過，那個沒有禮貌的女人根本就沒空注意藏身在無數熊熊身後的不顯眼身影。

　　「就是這個！這隻我買了！」只見她甫進門就雙眼發亮，朝著一隻頭戴華麗皇冠、身著古典維多利亞長禮服的泰迪熊娃娃衝過去。

　　仔細一看，才發現擺設泰迪熊的背景儼然就是一個迷你的宮廷背景，就連泰迪熊坐著的絲綢宮廷沙發都點綴著閃閃發亮的斯華洛士奇水晶，任何小細節都無比地奢華高貴。

　　眼看她就要一把將這隻公主熊給抱進懷裡，蘇菲好意地出聲警告。

　　「妳再觸碰一次警報系統，警察就真的上門來了！」

　　屋裡每個物件都安裝著感應器，只要有人隨意碰觸就會啟動警報系統。

　　伍嬌嬌聽了一頓，僵持了好一會兒才收回那雙保養得宜的玉手，心不甘、情不願地多看了那隻美麗嬌貴的公主熊一眼。

　　低調！她必須低調！

　　「我只是想要把她買下來。多少錢？我馬上付。」

　　這隻泰迪熊連她看了都愛不釋手，何況是一個小女孩呢？一定可以討她歡心的！

　　據說那個小公主很想要有一隻這樣的泰迪熊，所以她才會千方百計地打聽到這個偏僻又不起眼的小地方，還親自過來一趟。

　　今天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把那隻熊拿到手！

　　然後送到那個歐洲富豪的手中，這樣「成功保全」就有機會跟「悠活集團」搭上線，成志芳就不能罵她是霉運當頭的掃把星了。

　　也不想想當初讓他們成家在市場中站穩腳步的防盜監視系統是誰鋌而走險地拿到手的？現在那套系統不知怎地出了問題，讓客戶損失慘重，再加上這幾年經營不善，周轉有困難，結果他們居然把錯統統推到她身上！

　　伍嬌嬌說什麼也要扳回一城，甚至已經想好事成之後要拿多少的公司股份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過，蘇菲面有難色地拒絕了。「對不起，我說過這些熊娃娃都是要預訂才可以購買的。」

　　而且她看上的那隻公主熊老早就有了買主，那是一個慈祥的好爸爸打算送給女兒的禮物呢！在蘇菲的心裡，所有的小女孩都值得擁有這樣的幸福。

　　「我不管！我就是要把她買下來！」伍嬌嬌巴不得可以把那隻公主熊當場佔為己有，卻因為顧忌著警報系統而遲遲不敢行動。

　　她擔心的不是警察，而是消息走漏之後會多了很多競爭對手！

　　「多少錢我都給妳！反正我要定她了！」她擺出財大氣粗的蠻橫姿態，一轉身面對蘇菲時手上已經拿妥了支票，顯然很習慣這樣的消費方式了。

　　這種金錢萬能的心態，讓藏身在吧台裡的姜素荷一臉鄙夷。

　　「很抱歉，這隻維多利亞泰迪熊是有人在半年前請我訂做的，我不可能現在賣給妳。」蘇菲很抱歉地搖搖頭，嬌小的個頭讓她看起來一點架勢也沒有，但是那張小臉上的堅定意志卻讓人難以忽視。

　　伍嬌嬌氣憤地走向前，態度咄咄逼人。「我告訴妳，妳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肯跟妳買東西是看得起妳！妳最好快點出個價錢給我，免得到時候也沒辦法賣給別人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露出不懷好意的冷笑。

　　伍嬌嬌最後意有所指的囂張言論終於讓姜素荷走出了吧台，還順手把蘇菲推到身後，有意替她擋住這個女人的囂張氣焰。

　　「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

　　※※※※

　　姜素荷突然冒出來的身影，讓伍嬌嬌嚇了一跳。

　　「妳……妳是誰？」伍嬌嬌瞪著眼前脂粉未施的妙齡女郎，直覺地知道她沒有蘇菲那麼好欺負。

　　「妳又是誰？憑什麼來這裡撒野？」姜素荷冷笑一聲，當她是貴人多忘事，一點也不介意她認不出自己。

　　她那天盛裝打扮的嬌豔模樣……恐怕連她的親生父母都認不太出來！

　　「我……哼！我是客人！妳們是怎麼做生意的？竟然對客人這麼沒禮貌！」

　　「我們一向不做『奧客』的生意，有些錢我們是不屑拿的！」例如妳的！

　　「妳說什麼？」伍嬌嬌從來沒被人這樣指責過，那張臉倏地漲紅。

　　「我說，這隻維多利亞公主熊是絕對不會賣給妳的！因為她是別人預訂的，就算妳給我一千萬我也不賣！而且我們做生意是很有原則的，違背道德良心的事情我們可不敢做哦！」

　　姜素荷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就怕眼前的女人沒有慧根領悟這番人生大道理。

　　「妳！妳這個……」伍嬌嬌的臉色因為她這一番教訓而忽紅忽白，隱隱不安地覺得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女子好像很清楚自己曾經做過的齷齪事……

　　不久之前，也有個狐狸精這樣公開地罵過她……

　　就在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蘇菲眼尖地發現白色柵欄外面有個男人正在徘徊觀望，顯然找不到門鈴之類的東西。

　　她偷偷覷了姜素荷一眼，心想她一個人應該可以應付這個有理說不清的女客人，便悄悄走到屋外去。當她引領那個紳士進屋時，正好聽見姜素荷斬釘截鐵地說她不會把公主熊賣掉，這番義正詞嚴的聲明讓那個男人露出欣賞的笑容。

　　「我不管！反正這隻熊是我的！」伍嬌嬌被逼得狗急跳牆，決定先搶到再說！等這隻熊當成禮物送出去之後，這個可惡的女人想討回來就去找「悠活集團」討吧！

　　這念頭才剛冒出來，她就飛快地轉身出手想要把泰迪熊抱走，沒想到忽然一陣勁風襲面而來，伍嬌嬌下一秒已經捧著又紅又腫、癱軟無力的右手發出高亢的慘叫聲。

　　「我的手……我的手……」被人踢到腫起來了！

　　她驚恐地瞪大用眼線液仔細描繪過的雙眼，很是畏懼地把視線移到姜素荷腳上那雙運動型娃娃鞋，然後才發現佇立在門口的一男一女。

　　她泫然若泣地向他們求助。「你們……你們剛剛都看到了，這個女人剛剛攻擊我！我現在就去驗傷，看你們要怎麼賠償我！」

　　誰知道伍嬌嬌一個轉身背對那兩個人，臉色瞬間就猙獰起來。

　　「我告定妳了！妳死定了！」她撂下狠話之後便急著要離開，不管怎麼說，她是真的痛到流下了眼淚。

　　至於那個熊娃娃……她相信她會談出對她很有利的和解條件！

　　姜素荷仍然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根本就沒把這個伍嬌嬌放在眼裡。

　　「等等！」反倒是蘇菲一臉焦急地迎上前去，不希望姜素荷惹上任何麻煩。「我……我才是這裡的老闆，既然妳是在這裡出事的，我就有責任照顧妳。讓我陪妳去醫院吧！」

　　順便跟她談條件，看要怎麼做她才不會真的控告小荷……

　　伍嬌嬌飛快閃過得意的眼神，蘇菲的提議正中她下懷。

　　「蘇菲……」姜素荷放軟了聲音，不喜歡蘇菲為了她私底下跟這個城府深沉的女人做些什麼虧本蝕利的交易。「我沒有錯！是她先……」惡人先告狀！

　　「嗚……我的手好痛！一定斷掉了！」伍嬌嬌忽然痛呼連連，打斷了姜素荷沒說完的話，一雙狡猾的眼珠還在那個沉默的男人身上繞了繞，這個紳士派頭的男人怎麼這麼眼熟？

　　蘇菲面白如紙，著急地衝進櫃台想幫她叫救護車。

　　姜素荷俐落地攔住那個嬌小的人影，「不用了！了不起就睡個幾天吧！我又沒有很出力。」她可是有練過的，保證力道恰到好處！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覺得這個現行犯真是太……太誠實了！

　　這時，男人的眼裡浮現了笑意。

　　伍嬌嬌的表情更加痛苦，眼裡卻是計謀得逞的奸佞。「反正，妳等著上法庭吧！」

　　「在台灣，阻止意圖搶劫的人……會被判刑嗎？」

　　三個女人突然瞠目結舌，有志一同地瞪著剛剛開口說話的男人。

　　「你會說中文？」蘇菲好驚訝！害她還很認真地複習法文。

　　「你是里昂．麥洛！」姜素荷終於有空注意到這個男人，驚訝地說出他的身分。

　　伍嬌嬌反應慢了一點，聽到姜素荷說的話才大驚失色。「什麼？你是……」那個富可敵國的歐洲富豪！她打算送禮物的那個小公主……就是他女兒啊！

　　「是啊！我學了好幾年了。」金髮熟男很親切地朝蘇菲笑了笑，又轉向一臉防備的姜素荷。

　　「我好像見過妳……跟『皇起生技』的總經理一起的對吧？」他一邊打量姜素荷，一邊露出有趣的眼神，好像還記得那天自己不小心打斷某對情人的溫存……

　　「謝謝妳出手保護我要送給女兒的禮物。我欠妳一份情。」

　　姜素荷基於禮貌地收下他遞過來的金屬名片，卻看也沒看就放進了皮夾裡。

　　都知道對方是誰了，何必多此一舉呢？更何況……她都已經打算辭職了，未來跟這個外國人見面的機率是低上加低……

　　這位金髮熟男也沒說什麼，轉頭看著臉色蒼白、目光遊移的伍嬌嬌。「妳是……『成功保全』的大媳婦……抱歉我不記得妳的名字，不過聽說成家最近好像時常出紕漏，妳還是低調點過日子才好。」

　　這一番話說得含蓄有禮，將東方人迂迴的藝術表現得入木三分。

　　伍嬌嬌倉皇失措地點點頭，連瞪姜素荷的力氣都沒有了，急忙朝著依然半開的門口疾走，卻忽然讓人一把拉住沒受傷的手臂，讓她當場尖叫出聲。

　　「小姐……」蘇菲被她的叫聲嚇得放開手，以為自己碰到受傷的地方。「真的不用幫妳叫救護車嗎？」

　　伍嬌嬌驚魂失措地搖搖頭，差點遷怒在蘇菲身上的衝動，因為瞥見那個歐洲富豪冰冷清澈的湛藍眼眸而瞬間蒸發，像敗家犬一樣夾著尾巴逃走了。

　　本來想刻意討好，卻意外變成搶劫的現行犯……她恐怕要去廟裡消災解厄一番……太衰啦！

　　「她……她好像……」見鬼了！蘇菲不好意思在這個歐洲紳士面前批評別人，只好吞吞吐吐地把沒說完的話含在喉嚨裡。

　　「早就跟她說過，」姜素荷嗤笑一聲，走過去關上門，終於給了那個金髮藍眸的熟男一個友善的笑容。「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

　　里昂．麥洛聽完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台灣的女孩……個個都這麼深藏不露嗎？

　　※※※※

　　「皇起生技」的頂樓，總經理專屬的辦公室裡，有個人急得像無頭蒼蠅，瞪著手上的辭呈在地毯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腦筋轉過一回又一回，在長達十幾年的職業生涯裡從來沒有一個危機讓她這麼六神無主過。

　　姜素荷的辭呈這三天來就像燙手山芋一樣，讓她連碰都不想碰，可是偏偏總經理星期一就起程前往大陸參加一個為期五天的全球性趨勢研討會議，副總經理也因為某個重大理由老早請了長假，幾乎已經形同虛設！

　　公司裡當然還有其他的高階主管，但是沒有人可以插手處理這件事情。

　　雖然她一直守口如瓶，但是姜素荷忽然請長假的舉動，著實驚動公司不少敏感的神經，一些流言蜚語漸漸像超級病毒一樣蔓延開來。

　　其實一開始，她是沒把那封辭呈當真的，雖然隱約可以感受到最近總經理和姜素荷之間的氣氛產生重大的變化，兩人似乎都刻意疏遠著彼此，藉此打破沸沸揚揚的曖昧傳言，卻又不約而同地繼續尊重對方的意見，很識大體地不把私人情緒帶進公司裡。

　　但是沒人想過有一天姜素荷會自動請辭，而那一天，卻又這麼早就發生！

　　誰知道那個做人做事從不打誑語的姜素荷，會真的狠下心沒再踏進公司一步；而這個時刻的「皇起生技」即將脫胎換骨，正是前景大有可為的時候啊！

　　向來事事為公司利益著想，時時為員工謀福利的姜素荷……怎麼會想要在這個時候離職呢？

　　這個疑問，這幾天一直梗在總經理秘書的心裡！

　　「皇起生技」所有的內部員工，誰不敬她三分呢？這樣能文能武的人才……總經理真的會放手讓她走嗎？

　　姜素荷一走……是禍不是福啊！

　　忽然，安秘書眼中浮現「堅定」二字，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撥出代表危機處理的電話號碼，當總經理低沉又略帶不悅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安秘書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很大聲地說出這個隱忍了三天的消息──

　　「總經理，姜小姐提出辭呈了……」

　　※※※※

　　去年，姜素荷在一個被房仲業評比為最適合居住的地段買下一間十坪大的小套房，不但實現了她北上奮鬥的另一個目標，若以現在的房價脫手賣出，還可以小賺一筆價差，不怕失業後沒有錢可以花用。

　　所以她不急著找工作，也沒回南部跟父母親共享久違的天倫之樂。

　　前兩天接到幾通莫名其妙的挖角電話之後，她煩不勝煩地乾脆連手機也關了，這幾天又忙著跟蘇菲學作熊娃娃，根本沒想到要上網，忽然間，她好像人間蒸發似地，相熟的朋友除了蘇菲，一個個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人人都誇精明聰敏的腦袋，此時此刻只容得下一件事情──

　　刺繡！

　　在這樣下著傾盆大雨的週四傍晚，姜素荷一個人坐在陽台外推改造的和室平台，兀自跟手中糾纏不清的文字續奮戰。

　　這──就是她當下最看重的事情。

　　蘇菲騙人……這個比把熊熊縫起來還要難！

　　她垂頭喪氣地放下皺巴巴的米白亞麻布片，瞪著上頭幾個嘔心瀝血才完成的英文花體字形，第一百零八次對自己發誓以後再也不碰這些小玩意兒了！

　　至少……繡出了姓名的縮寫，等等把它縫在那隻大笨熊的衣領後頭就算大功告成了。姜素荷退而求其次地安慰自己，同時起身去拿那隻體形頗大的熊娃娃，打算先用別針把剛剛完成的文字繡布片別在上頭。

　　她一把捉起親手完成的大笨熊，有些恍神地凝視著那張神似某人的熊臉，忽然板起臉來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

　　「哼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看我怎麼對付你……」姜俠女話才說完，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傾身朝著那顆熊腦……親下去！

　　「這是那天在天母市集你偷親我的代價！」某人很記仇地聲明，然後忽然又親了一下那顆熊腦袋。「還有你那天沒親到我的下場……」

　　姜素荷落寞的語氣裡有著深深的遺憾，早知道那天就自己湊上去吻了……也省得自己這樣茶不思飯不想地揣測著若是讓他吻上了，會是什麼滋味？

　　也許……會淡淡的沒有味道，像是白開水。

　　那麼，她就可以省下這些日子以來迅速消耗的腦細胞，來回味這些有他參與的往事……

　　「白騏皇，你這頭笨熊！不要再被那個壞女人欺負了！這麼喜歡被人欺負，你乾脆娶我好啦！」姜素荷索性又自導自演了起來，還不自覺地把自己塑造成恰北北的惡女姿態。

　　姜素荷越說越激動，那個女人可惡的嘴臉和可惡的行為歷歷在目，讓她把那頭大笨熊抱得更緊！「你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我了？」

　　那一天他神情冷淡，口氣嚴厲，從來不曾這樣敷衍過她……這麼多年的情義相挺，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的態度轉變？

　　就算親耳聽到她把離職掛在嘴邊，竟然連一句慰留也沒有……她果然只是一根隨時可以淘舊換新的小螺絲釘！

　　「天啊！我一定是生病了……竟然對著一隻熊娃娃又哭又笑！還差點告白咧！」忽然間她又抬起頭來，好像受不了自己的愚蠢，很是堅決地把那頭熊擺回沙發上，然後拍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一定要振作！

　　也不過就是換個職場跑道，不過就是……單戀嘛！

　　辭呈是她在衝動之下提出的，就只是因為她覺得白騏皇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往不一樣了……她當初就跟郎謙時說過，她會做到白騏皇不相信她為止。

　　現在，似乎就是了！

　　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等到白騏皇親自開口，也不容許自己成為佔了茅坑不拉屎的白爛角色，更無法面對白騏皇顯然刻意冷淡疏遠的姿態……所有的癥結點只有一個，就是她自己想不開！

　　那麼，她逃開總行了吧？

　　管理員的聲音忽然從門口的對講機傳了出來，害得很認真自我檢討的姜素荷嚇了一大跳。

　　她先關掉視訊功能鍵，才按下通話鍵，因她穿著寬大的長棉衫，實在有礙觀瞻。

　　「姜小姐嗎？這裡有一位郎謙時郎先生，說是妳的表哥，請問妳要讓他上去嗎？」不知道為什麼，管理員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發抖。

　　時表哥？郎謙時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想必是聽到她要離職的消息，特地過來關心她的。

　　算他有點良心……還知道要來安慰她！

　　姜素荷請管理員放行，將凌亂的雜物歸位，確定至少有兩個人可以坐下來的空間，才去煮咖啡。

　　沒多久門鈴響了，她正好按下咖啡機的開關，從冰箱鏡面的倒影確定自己看起來不是很失魂落魄的醜樣才去開門。

　　「嗨！時表哥。」

慕冰至

第八章

　　姜素荷笑著和站在門外的人打招呼，卻突然臉色丕變，不等客人進門就忽然一把將門關上。

　　一條強而有力的長腿及時阻止了門扉，趁姜素荷愣住的時候一個使力硬把門推出一個大縫，俐落的身影沒等女主人開口邀請，就逕自閃入。

　　「我是無辜的……你們兩個慢慢聊！」郎謙時從頭到尾都很識相地閃在一旁，一等到白騏皇闖關成功，他就迴避著姜素荷可比雷射光束的致命視線，很瀟灑自在地揮手走人。

　　那雙不請自來的大手自動將門闔上，還不忘鎖上每一道門鎖。

　　就算早已心慌意亂，姜素荷仍是擺出辦公室專用的那副撲克臉，強迫自己要冷靜面對。

　　儘管她從沒想過……他會出現在這邊！

　　「你這樣很沒禮貌！」難怪管理員的聲音聽起來皮皮挫。

　　這間挑高小套房讓他往中間一站……簡直像是娃娃屋了！

　　白騏皇聞言轉過身來，同樣面無表情。「跟妳學的！」嘴角還嘲諷地笑著。

　　有人杏眸回瞠，然後不著痕跡地在廚房後退。「我可沒有強闖民宅。」

　　她不是擔心他對她辣手摧花，而是擔心自己對他伸出魔爪。

　　這個男人看起來風塵僕僕……害她捨不得炮轟他。

　　「但是妳擅離職守。」那雙寒意凜凜的深邃眼眸盯緊她的一舉一動，像是身經百戰的優秀獵人。

　　姜素荷瞇起了眼，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剛剛的心軟早就被她拋到九霄雲外，還因為氣憤過頭往前踏近一步。

　　「我是提出辭呈順便請年假，哪裡是擅離職守？」可惡！竟敢指責她不負責任！姜素荷胸口痛到差點說不出話來，只能扭緊自己身上那件長衫下擺當作宣洩！

　　「難道你是居心叵測？否則怎麼會挑我和大衛都不在的時候惹出這番風波？」他譏嘲地逼問，展現商場上人人忌憚的威嚴。

　　「你說什麼？我居心叵測？！」姜素荷大受打擊，萬萬想不到有一天會面對這樣的指責，而且還是來自白騏皇……

　　「沒錯！是不是因為其他公司開出比『皇起生技』更好的條件，才讓妳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自從那天她的身分曝光之後，一堆心懷不軌的企業主就旁敲側擊地想要把她挖走，這他會不知道嗎？

　　「連這個你也知道……」姜素荷想到前幾天那些惱人的電話，氣惱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是嗎？是因為這個理由嗎？妳決定要跳槽到哪裡了嗎？」白騏皇一聽心裡更加惱火，舟車勞頓的奔波以及這陣子為她煩心的激盪心情，讓他的眉眼之間有難以遮掩的疲憊。

　　她就這麼不想看到他？嚴重到甚至連同事都當不成了嗎？

　　她真的沒辦法原諒他曾經威脅胡小悅的事……才這樣處處避著他，還老是在他面前擺出那張撲克臉？

　　「這就是你想要親口問我的問題嗎？這就是你利用表哥帶你進來的目的？如果是，那你可以走了！我沒有任何答案可以提供給你。」姜素荷不懼不疑地迎上他目光灼灼的視線，話剛說完就逕自走進廚房關掉咖啡機，又悻悻然地走過他身邊，一道又一道地開鎖。

　　「你走吧！剛出差回來是嗎？快回去休息吧！」他這樣歷盡滄桑的模樣削減了天生的銳氣，讓他看來有些憔悴疲憊，讓她差點心軟留他坐下來喝杯咖啡再走……

　　昂藏魁梧的身軀一震，望著她的眼神複雜難解。

　　「給我一個理由。」他瘖瘂地要求一個解釋，進門時的暴怒情緒在剛剛那一番唇槍舌戰中慢慢沉澱了下來。

　　這個女人若不是發自內心地關心他，又怎麼會發現旁人難以察覺的細節？當別人繼續用畏懼的眼神看他時，只有這個女人看出他的疲憊……

　　即使，她仍是堅持要下逐客令。

　　「我辭呈上不是有寫，人生另有規畫啊！」理由就是……我對你有不正當的情感！

　　姜素荷恨恨地在心底公佈答案，臉上卻是辦公室裡才看得見的溫良恭謙。

　　那雙虎眸不悅地瞇起，認出那個公式化的表情。

　　「我還沒看到辭呈，」他在上海一得知消息立刻設法搭機回來台灣，然後直接找上郎謙時當作通行令。「而且這是什麼爛理由！」

　　這樣就想搪塞他？門都沒有！

　　「你沒……這是一個各行各業都適用的好理由！」她差點不耐煩地跺起腳來，這男人怎麼就是這麼不好應付呢？

　　「我不接受。」他忽然左顧右盼地觀察起這間一目了然的小套房，藉著轉頭掩飾眼裡的情意。

　　他喜歡她有個性的樣子……這才是真正的姜素荷！

　　讓他心動難耐的姜素荷！

　　「明明就是你叫我遞辭呈的，現在又刁難我！你是怎樣？真的以為可以把我吃得死死的嗎？」姜素荷火大了，走到他面前跟他據理力爭，差點又使出一指神功在那副胸膛上猛戳，等到手都伸到半空中時才尷尬地收回身側。

　　他假裝視而不見，皺起眉頭嚴肅地否認。「我沒有。是妳先說要離開的。」他沒忘記那個晚上她認真思考的模樣，當她說出想要離開「皇起生技」的時候，簡直像是當面賞了他一巴掌！

　　她怎能離開？「皇起生技」幾乎可以說是她和他攜手創立起來的！她怎麼可以這麼瀟灑地說走就走？

　　「我哪有……」姜素荷忽然自己閉上了嘴，想起那天慶功宴上被他撞見自己苦惱的自言自語。「好吧！我有。」

　　白騏皇露出一個「妳看吧！」的挑釁眼神，「為什麼要走？」

　　他居高臨下地直視她的雙眼，這樣的姿勢讓她有種脆弱的危機感，忙不迭後退了幾步，直到撞上了沙發扶手。

　　平常在公司都穿著高跟鞋，剛剛才發現自己站在他身旁實在嬌小得可以。

　　「我明天會去辦公室跟你報告這件事好嗎？白總。」

　　姜素荷有意無意地遮住沙發上的大笨熊，怕某人眼尖會發現其中不可告人的玄機。「請你先回去吧！我這裡不適合討論這件事情。」

　　「等妳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再走。」說完，逕自朝沙發走過去，就坐在那頭大笨熊的旁邊，害姜素荷的腎上腺激素忽然劇增。

　　他的長腿一伸，讓她的雙人沙發看起來更加袖珍迷你。

　　「你……你這樣跟小孩子有什麼兩樣？」大哥……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我只要妳說出真正的理由。」她這麼緊張做什麼？這個位置有什麼機關嗎？還是這張沙發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只要我說你就走？」

　　他迎上她異常熱切的視線，點了點頭。

　　姜素荷有點不太自然地側身試圖擋住那張熊臉，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打發這個不速之客。

　　她決定拿父母來當擋箭牌。「我……我離職是因為……我爸媽希望我回高雄。」她字字斟酌，以上所言，全都屬實。

　　白騏皇聽了一愣，「回高雄？做什麼？」

　　「相親……然後結婚。」她把頭壓得低低的，做出羞赧的女兒嬌態，免得眼裡的無奈露了餡。

　　她說的是真的——只不過她沒打算當個聽話的女兒。

　　小套房裡忽然安靜無聲，遲遲等不到回應的姜素荷終於捺不住性子抬起頭來一探究竟，沒想到卻讓白騏皇一把拉到胸前，朝著她熊吼！

　　「妳要去相親？！」

　　那雙虎眸怒瞠，魁梧的身軀猛然站起，腦海裡像剛被轟炸過的廢墟，只有一個意念躍出渾沌，「不准！我不准！」

　　她這陣子像個花蝴蝶一樣到處去聯誼，就已經讓他嚴重失眠了，現在居然還要回高雄相親？

　　不准相親！不准聯誼！不准去見別的男人！不准嫁給別人！

　　白騏皇的心裡一陣狂吼，激動的程度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姜素荷按捺住幾乎躍出喉頭的心跳，冷冷地打斷某人的誑語。「你憑什麼不准？」她可不是簽下賣身契，哪能任由他蠻橫霸道地對待！

　　「就憑妳是我的！」經過剛剛那一番巨大衝擊之後，他反而心神一片清明，忽然露出了笑容。

　　先前竟然還敢取笑大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明明愛上了卻又畏畏縮縮；他自己還不是幹了同樣的胡塗事！

　　因為不敢放手去愛……才會如此輾轉難眠。

　　姜素荷瞠目，直覺反駁，「誰是你……嗯！」

　　粉嫩的唇瓣忽然被白騏皇出其不意地熱烈吻住，再也沒有機會把話說完。他熾熱的唇舌熔岩般滾燙，霸道地掠奪。

　　從天母街頭那記脫稿演出的偷香就一直隱忍至今的慾望，忽然像是暴漲的洪流般傾瀉潰堤，她身上獨特的溫潤香氣老早就已沁入四肢百骸，挑起記憶中所有的美好觸覺，每一寸肌膚都值得溫柔地複習。

　　白騏皇狠狠吮吻著懷裡的女人，帶著一種絕望的、篤定的、孤注一擲的狂野，用這樣沉默卻直接的方式來表達心裡的感情，強大的渴望連他自己都快難以招架，他只能緊緊將她摟在胸前，渴望吻遍她全身，彷彿只有這樣做才可以稍微減輕胸口絞擰的疼痛。

　　「妳是我的……」白騏皇瘖瘂地低語，懊悔自己竟然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在猜測彼此的心意。

　　不知吻了多久，他終於微微抬起頭，眼神有些悲傷地注視著懷裡劇烈喘息的姜素荷。「……我的。」

　　他緩緩貼緊她嫣紅腫脹的唇瓣，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態度虔誠得幾乎像在唸咒語。

　　以前曾經輕易放手的，他不曾懊悔遺憾，現在要他鬆手讓這個小女人從他的生命中溜走，他卻寧可奮戰搏鬥，也不要拱手讓出！

　　姜素荷懦弱地閉上眼，不敢直視那雙異常晶亮的眼睛。「我……我不是……」公司的附屬品！

　　她不過是想喘口氣把話說清楚，卻又遭人突襲。

　　白騏皇忽然狠戾地扣住她的下顎，斬釘截鐵地聲明。「是！妳是！只能是我的！」

　　他欺身吻上她欲語還休的唇瓣，孟浪狂放得讓姜素荷渾身發顫，若不是勉強捉住一絲清明神智，還不知這樣的乾柴烈火會燒到什麼程度。

　　「住手……騏皇！」

　　她隱隱約約的懼意敲醒了失控邊緣的白騏皇，她怯怯喊著他名字的模樣，嬌弱柔得讓他胸口一窒，忽然鬆開緊箍的雙臂，本能地倒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免得自己又忽然獸性大發。

　　他毫無預警的鬆手卻讓姜素荷踉蹌了一下，小腿撞到了沙發邊緣，重心不穩地跌進了沙發。

　　「小心！」他伸長手臂想拉她一把，發現她安穩地跌坐在沙發上，他僵硬地站直了身軀。

　　不過那隻尺寸大到太過分的熊娃娃卻因為反作用力往前一倒，讓眼明手快的白騏皇接個正著。

　　姜素荷伸出的手晚一步地拉住熊娃娃的胖胖手，神情尷尬地看了白騏皇一眼，隨即開口請他放手。「我來就好，謝謝。」

　　幸好……幸好正面倒下沒讓他看到這張熊臉。

　　正當姜素荷一邊暗自慶幸，一邊讓熊娃娃面壁思過的時候，白騏皇的神情卻是千變萬化，最後甚至露出狂喜的表情。

　　「這個玩偶……是人家送妳的？」他忽然全身繃緊，口氣是罕見的小心翼翼。

　　姜素荷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不是，是我這幾天做的。」

　　「一針一線……都是自己縫的？」他帶著莫名的渴望，執意追問。

　　姜素荷卻誤以為他是在質疑自己手巧的程度。「我原諒你，因為我自己也很懷疑。」

　　她有些落寞地扁扁嘴，因為眼前的男人好像絲毫不受方才熱吻的影響而大受打擊，但她卻到現在還是感受得到情慾的作用力。

　　「妳幫他取名字了沒？」深邃的眼眸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對於這個話題莫名地執著。

　　坐在沙發上的姜素荷沒好氣地仰首看他，「我叫他大笨熊！」

　　就是你！大笨熊！

　　「大笨熊的英文縮寫是這樣寫的嗎？」

　　長手一指，正好比著方才別在熊腦下方的文字繡布片，姜素荷當場花容失色，伸手擋住那三個字體。

　　白騏皇的大掌晚她一步，直接把她的小手包覆在掌心。「讓我看。」

　　姜素荷臉上紅潮滿佈，一個勁地搖頭。

　　「讓我看……」

　　他忽然俯身吻住她，纏綿繾綣得宛如癡情廝守的愛人，每一個細碎的吻花都帶著憐惜，每一聲嘶啞的喟嘆都像戀人的絮語，不動聲色地瓦解了固執的心防，當姜素荷幽然從這個百般廝磨的長吻中轉醒，才赫然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竟然環住了他強壯的頸項……

　　而那個勾引她的男人，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她！

　　「你……你耍詐！」她飛快瞥了大笨熊一眼，沮喪地發現什麼都攤在燈光下，一目了然。

　　白騏皇別有深意地跟她四目相望，很用力很用力才壓下將她摟進懷裡狂吻的衝動。「再說一次妳為什麼要辭職？」這次，他要聽實話。

　　姜素荷忽然屏住氣息，好半晌才低頭承認。「我……我剛剛是騙你的……你不要問了，快走啦！」

　　他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做出更丟臉的事情。

　　白騏皇毫無預警地彎下身子，將她困在自己強壯的胸膛以及軟軟的沙發之間。「姜素荷，我不要失去妳。」還要把過去幾年浪費掉的時間補回來！

　　「你放心，我沒有跳槽的意願。」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咬牙說出。

　　不要再說這種雙關語，她會誤會！天大的誤會！

　　「妳以為我……是為了公司？」白騏皇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兩人的代溝是怎麼形成的。

　　「不然還會為了什麼？」她不要再往臉上貼金了，她的臉皮已經很厚了！

　　望著她蓄意閃躲的眼神，白騏皇的表情柔軟了下來。

　　「為了這個！」他撫住她的手，輕柔地按在他胸膛，歡迎她感受自己失序狂亂的心跳。「為了妳。」

　　姜素荷眨了眨眼，眨下了熱燙的淚珠。

　　這是他的心跳……又急又快的節奏，他不是無動於衷！

　　「你是不是……為了公司利益，所以決定犧牲自己色誘我？」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濕潤的雙眼糾纏著渴望跟疑懼，脆弱得彷彿不堪一擊。

　　「犧牲？色誘？」這麼抬舉他？

　　白騏皇驚訝地重複這兩個語詞，雙眸不知怎地就是離不開那兩道蜿蜒的淚痕。「妳想改行當偶像劇編劇？」

　　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困窘地搖搖頭，一顆心因為他手指輕柔地指去臉頰的淚痕而驟然緊縮。「你真的是白騏皇？那個永遠都叫我姜大會……根本沒把我當成女人看待的白騏皇？」

　　他蹲下挺拔的身軀，單腳屈膝跪地，就為了讓視線與她齊平。「不是，我是那個明明愛著一個女人，卻不敢開口承認，最後差點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離開的白騏皇。」

　　然後把玩起手心裡的纖纖手指，瞧見那些細微的針戳傷口時雙眼微沉，憐惜中帶著無比眷戀地摩挲著那些細緻的傷口。

　　「那個女人……又香又辣，又甜又嗆，」他說話的同時也一一吻著那些秀氣美麗的圓潤指尖，讓姜素荷微微倒抽口氣。「別人怕我怕得要死，她卻敢指著我的胸膛破口大罵，還敢在四下無人的荒郊野外跟我搶一杯可樂……」

　　溫柔的啜吻順著白皙的手腕纏綿而上，「公司裡人人因為她傑出的工作表現而敬她三分，我卻看見她不卑不亢的態度裡，還有著熱心助人、溫柔善良的好心腸。」熾熱的唇瓣停留在手肘附近的敏感肌膚，就連熱燙的呼息都能輕易挑逗輕顫的芳心。

　　「最讓我心動的是，她的眼睛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我……」他低啞的聲音悶悶地從她的頸窩傳來，姜素荷緊緊闔上眼，怎麼也止不住渾身劇烈的輕顫。「她跟我並肩作戰，為我打抱不平，當她看著我的時候……不會害怕地別開眼睛。」

　　他輕輕囓咬著她水滴般的耳垂，貪婪地汲取她誘人的滋味。

　　「當我知道這幾天，她為了做一隻大笨熊，把自己的手指戳得到處都是傷口……」他不動聲色地和她十指相握，在她的眉眼之間印下了愛憐的吻花，「我才赫然發現，自己差點錯過了什麼！」

　　他無比慎重地在她唇上印下結結實實的一吻，最後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溫柔而虔誠地看著她。

　　「我想要愛她，也讓她愛我。」

　　姜素荷淚眼婆娑，整個人早已讓這個柔情萬千的男人給擄獲，「我……我以為你不在乎我。」她閉上眼，想起自己這陣子的心痛。「我以為……你收回了這些年的信任，這才是我提出辭呈的理由。」

　　坦承了自己逃避面對的懦弱，希望這個男人知道她偶爾也不是那麼的完美成熟。

　　白騏皇深深吐出一口氣，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乍然狂喜！

　　「我不敢讓妳知道我有多在乎，我怕嚇跑了妳。」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她，溫熱的掌心烘燙著她的臉頰，額頭貼靠著她的額頭，終於明白愛情的種子老早就在兩人的心口發芽。

　　「至於信任……妳擁有的就跟大衛他們一樣多，可是有些事，我答應了不說，不是故意要讓妳傷心的……」他歉疚地迂迴解釋，基於信守承諾的立場也只能透露這麼多，他全身繃緊等著她推開他，卻等到一個更緊實的擁抱！

　　她懂！她就是欣賞他言而有信、說到做到的英雄性格！

　　「真的？你真的在乎我……就像在乎你那幾個好朋友？」姜素荷擁緊他的同時也怯怯地仰起小臉，微啟的唇瓣意外輕刷過他的，兩人同時一震！

　　「真的。可是……妳不能只當我的好朋友！」白騏皇虎眸微瞇，就這麼捧著她的雙頰，與她的唇舌熱烈纏綿。

　　在她被他撩撥得意亂情迷之前，有句話隱隱約約飄進了耳裡……

　　「還要當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