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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千斤閨女(媒婆不是人二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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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彌 - 千斤閨女(媒婆不是人二之二)

嚴苛的商行大少爺VS.貪吃的豐腴傻妞

人家是七夕遇情郎,為何她就是七夕撞到鬼呢……(嘆)
要不是鬼奶奶說,不肖孫子未成家害她沒辦法安心投胎,
她也不會傻傻的拿著玉珠信物找上門,要那男人快點娶親,
結果搞到兩人被誤會是一對,還莫名其妙成了親,
這才知道,原來那不是啥信物,而是給孫媳婦的傳家寶啊!
慘的是,她相公誤以為這是她布的局,讓她實在很無奈,
她也是被逼的好嗎?可被鬼騙……這誰會信啊?
不過「吃好睡飽沒煩惱」是她一貫信念,既然傷腦筋沒用,
索性認命當起眾人稱羨的青麟商號古少夫人,
然而這少夫人卻不太好當,因為她相公成天想找她麻煩──
只准睡小榻?成!餐餐吃四碗飯的她,肚量很大不會計較,
不許愛上他?成!反正她對嚴苛又小氣的他本來就沒興趣,
可規矩明明是他訂下的,卻在「那件事」後,他全都不認帳了,
不僅白天夜裡纏著她,還說要與她當對真正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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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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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燕記米鋪。

  「唉唷,娘,別捏這麼用力,疼!」燕如絲痛得齜牙咧嘴,仍是緊抱著懷裏的一大包白米不肯放開。

  「既然知道疼,還不給我放手?」燕大娘擰著女兒的胳膊忿忿說道。

  盡管疼得眼裏含著淚水,燕如絲還是不願放下懷裏的白米。「不能放,我放了,小辛跟他娘就要餓死了。」

  「他們母子倆餓死幹你什麼事?你是小辛他娘生的不成?」見女兒還是不肯鬆手,燕大娘惱得加重力道。

  「我不是娘生的嗎,怎麼會是小辛他娘生的?」她噙著淚花的眼裏微露一抹疑惑。

  燕大娘登時兩眼冒火,轉而戳著女兒的腦袋,破口大罵,「你氣死我啦!我杜春娘一世聰明,怎麼會生出你這又蠢又笨、隻曉得吃裏扒外的女兒﹗」

  「娘,我哪有吃裏扒外?」燕如絲不接受娘親這種莫須有的指控。

  「你將咱們米鋪的白米一袋又一袋偷出去送人,還說沒有吃裏扒外﹗」燕大娘大怒,揪著女兒的耳朵吼罵。

  「那些人很可憐沒飯吃,都快餓死了,咱們米倉裏堆了那麼多白米,送一點給他們有什麼關系?」被娘親給吼得耳鳴,她很想揉揉耳朵,但又怕一鬆手,懷裏的白米會被搶回去,因此隻能歪頭躲著娘親的獅子吼。

  「那些白米是天上掉下來,都不用花銀子買的嗎?咱們家又不是開善堂的,他們快餓死該去找縣太爺救濟才是,你是哪根蔥呀,敢偷娘要賣的米做善人﹗再不給我把米放下,我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越說越惱,燕大娘索性拿起擱在一旁的竹掃帚朝女兒的小腿打去,打算要好好修理女兒一頓。

  「啊!爹,快來救命,娘要殺親女兒哪!」燕如絲兩手緊抱著懷裏的那袋白米,在院子裏被娘親追打得四處逃竄著,一邊喊著父親來救命。

  逃竄中小腿又挨了一記,她那張圓胖豐潤的臉痛得皺成了一團,「娘啊,我是你女兒,不是你的仇人,你別打這麼用力,萬一打死了我,你會傷心的。」

  「打死最好,我也省得心煩,免得你一天到晚偷鋪裏的白米出去送人。」

  「哎呀,春娘,好端端的你幹麼打如絲?」聽見女兒呼救而跑出來的燕三泰,看見妻子滿院子追打著女兒,急忙上前攔下她。

  他生得很福泰,臉型圓胖,肚腩也圓滾滾的,三個女兒都像他,一個比一個還胖,小女兒如絲算是體型最小的,但比起一般人仍是豐腴許多。

  「要不是她又當賊,偷家裏的白米,我會打她嗎?」燕大娘沒好氣的說。

  看見最疼愛自己的父親,燕如絲趕緊躲到他背後告狀,「爹,小辛他娘病了,營養不良又沒錢買米吃,都快餓死了,咱們家米多,我不過想拿一點給他們,娘就把女兒當仇人來打。」直到這時她才敢騰出一隻手來,揉揉被娘親打疼的腿。

  「不就是一點白米,你就別跟如絲計較了。」燕三泰溫言勸哄著怒氣騰騰的妻子。

  燕大娘叉腰怒瞪女兒,「何止是一點,這麼多年來,這死丫頭前前後後偷拿的白米都數不清了,我今兒個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死丫頭,她還以爲咱們家裏的白米都是神仙送來的,不花一分錢呢﹗」不像燕家父女四人都長得福福泰泰的,燕大娘生得纖瘦秀氣,但脾性卻是最急躁易怒。

  燕如絲躲在父親的背後,小聲嘟囔著,「才不是呢,我知道那些白米都是娘和爹花銀子買來的。」

  「原來你還知道呀。」燕大娘氣極反笑。

  「如絲送白米給小辛他們也算是做好事,她這是在幫咱們積福,你就別氣她了。」燕三泰悄悄伸手到背後,示意女兒先離開。

  收到父親的暗號,燕如絲趕緊抱著白米轉身離去。

  見狀,燕大娘氣呼呼的提著掃帚要追上前把白米搶回來,「死丫頭,你給我滾回來!」

  燕三泰攔著她,溫聲說道:「讓她去吧,這次就算了,以後我再好好勸她。」

  「你這句我都聽了不知多少次,你說你哪回勸過那死丫頭了?」被女兒跑了,燕大娘把怒氣全發洩在丈夫頭上。「這個家要是沒有我看著,我看咱們米鋪的米早晚被你們父女倆給送光,到時候餓死的就是你們,我看你們向誰討吃的去﹗」

  燕三泰涎著笑臉,好聲好氣的哄著妻子,「是是是,多虧了你,咱們家才能圖個三餐溫飽,我都不知道多感謝老天,讓我燕三泰有這個福氣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媳婦兒呢。」

  聽見丈夫滿口好話,滿腹怒氣頓時消了一大半。她驕傲的仰起下顎,「哼,能娶到我確實是你上輩子燒了好香。」

  「就是就是。」燕三泰好脾氣的趕緊附和,挽著妻子的手,一邊哄著一邊領著她回堂屋去。

  七夕夜。

  街市上,各種樣式的花燈高高掛起,亮如白晝,處處歡聲笑語,觀者如織,熱鬧的街道上卻傳來一道突兀的催促嗓音——

  「武大夫,快、快、快!」燕如絲拽著武大夫的手,拔腿朝某條胡同裏跑去。

  「如絲丫頭,別跑這麼快,我這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鬍子花白的武大夫氣喘籲籲的停下腳步。

  見他停下來歇息,燕如絲擔心小辛他娘的病,索性蹲下身子,「武大夫,我背您吧,快到我背上來。」

  看著她那厚實的背,武大夫急忙揮手,「欸,別別別,使不得,我一個老頭子讓你這黃花大閨女背著,成何體統?」

  「可您不是喘得走不動了嗎,小辛他娘病得很重,還等著您去救命哪﹗」

  瞅見她圓胖的臉布滿著急的神情,心知這燕家三小姐性子憨厚又古道熱腸,常拿自家米鋪的米去賑濟窮困的街坊鄰居,他對這小丫頭很是喜歡,心頭一軟,揮了揮手表示,「好好好,我不歇了,咱們趕緊走吧。」

  七彎八拐的來到胡同內一戶人家外,燕如絲領著武大夫進入那破舊小屋,進房後,他便走到床榻旁,替床上昏迷不醒的婦人號脈。

  燕如絲摟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瘦弱男孩站在旁邊看著。

  診視片刻,收回手,武大夫搖搖頭,「她這是陳年舊疾了,病拖太久沒好好醫治,這會兒已經是沉痾難治了。」

  燕如絲緊張的扯著武大夫的衣袖,「武大夫,您醫術那麼高明,一定有辦法救救小辛的娘,對不對?」

  武大夫歎氣,「我開幾帖藥,讓她先服用看看吧。」

  「娘,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娘,小辛熬了粥,你快起來吃,是白米熬成的粥哦,又香又好吃,快醒醒啊!」一旁的小辛害怕的搖著娘親,想將昏迷的她喚醒。

  燕如絲心疼的揉揉小辛的頭,安慰他,「別擔心,你娘晚一點就會醒過來的,我先跟武大夫去抓藥。」

  「謝謝如絲姊姊。」小辛抿著唇,紅著眼眶強忍淚水,不敢讓自個兒哭出來。

  「我很快就回來,方才順便幫你帶了些飯菜過來,你先去吃飯吧。」

  叮囑完,她便隨著武大夫回到醫館取藥方,接著前往藥鋪抓藥。才剛走出藥鋪,突然有陣寒意襲上後頸,她冷不防縮起頸子輕顫了下。

  扭頭一看,倏地對上一張慘白的臉孔,燕如絲嚇了一跳,再細看一眼,發現是一名老婦人。

  「老婆婆,您有什麼事嗎?」

  那老婦人年約六旬,身量與燕如絲差不多高,一張口便幽幽的道:「我好慘哪——」

  那淒涼的嗓音在這七夕的夜裏顯得格外陰森,燕如絲手臂忍不住竄起一顆顆的雞皮疙瘩。

  「您哪裏慘啦?」她強壓下背脊湧起的一陣寒意,客氣的詢問。

  老婦人忽地抓住她的手,幽冷的嗓音從唇瓣逸出,「我好慘哪,我孫子不肖……」

  她的雙手異常冰冷,凍得燕如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才發覺對方不僅面色慘白若雪,就連身上也穿著一襲白衣白裙,讓她不禁聯想起傳說的鬼魂,霎時嚇得花容失色,隻能結巴的問:「老、老婆婆,您、您的手怎麼這麼冷?」

  老婦人臉上滿是幽怨的出聲哀號,「我慘哪,我死不瞑目啊!」

  「您、您是說您死、死、死了」燕如絲駭得嗓音直發抖,兩條腿也跟著發軟,想拉開彼此距離,但手被老婦人抓著,沒辦法退開,她掙紮著想縮回手,卻抽不回來。

  「我這麼慘,你幫幫我吧!」老婦人朝燕如絲再走近半步,兩人眼對眼、鼻對鼻,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沁冷寒意更加迫人。

  「不、不是我害您的!」燕如絲一臉驚駭,隻覺得整個人彷佛置身在冰窖裏,陣陣寒氣從腳底湧上,「冤有頭,債有主,您、您該去找害您的人才是。」

  「好姑娘,你別怕,我沒有要害你,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即使聽見對方說沒有要害她,燕如絲仍是嚇得牙齒直打顫,秀氣圓潤的臉上毫無血色,「您、您要我幫您什麼?」

  「幫我去找我孫子。」

  「找、找、找他做什麼?」

  「替我轉告那個不肖孫,就說他再不娶親,我做鬼都不原諒他。」老婦人陰森的嗓音充斥著濃厚的怨懟之氣。

  「就、就、就這樣嗎?」

  「還要他在兩個月內給我娶妻。」

  「……喔。」燕如絲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我那不肖孫這會兒就在虹悅酒樓。」

  「我、我這就去找他。」

  老婦人這才滿意的放開她的手,面露微笑。「那就麻煩姑娘了。」

  看著眼前那張慘白臉孔逸出笑容,燕如絲心頭的畏懼不減反增,一縮回手,兩隻手連忙互相搓揉著取暖。

  「不麻煩、不麻煩,我馬上就去。」盡管驚惶的很想馬上逃走,但她仍是依照約定,朝老婦人所說的虹悅酒樓走去。

  「糟了,又不知她孫子是誰,這要我怎麼找人?」燕如絲匆匆來到虹悅酒樓後,這才想起她忘了問老婆婆她孫子姓啥名誰。

  就在她躊躇爲難時,一道幽森的嗓音驀然在她耳畔響起,「我孫子名叫古月生。因他娘是在月上中天時生下他的,所以我就將他取名爲月生,你快進去吧。」

  燕如絲急忙扭過頭,隻見老婆婆的身影翩然飄走,眨眼間消失不見,不禁瞠目結舌,張大了嘴,震駭得久久回不了神。

  老婆婆真的是鬼!

  雖然方才便已知道這件事,可親眼目睹這一幕,她仍是覺得無比驚懼。

  「咦?這不是如絲嗎,你杵在這做什麼?」酒樓裏一名店小二瞅見她傻愣地站在門口,便走出來問道。

  「阿鼓哥,我、我、我要找人。」她慢慢回過神,嗓音猶微帶著顫音。燕記米鋪也位在這條大街上,因此兩人相識。

  「你要找誰?」

  她努力回想了下老婆婆方才說的話,喃喃自語著,「老婆婆好像是說他娘是在月上中天時生下他,所以取名叫……啊,對了,叫古月生﹗我要找古月生﹗」

  「咦,你找古少爺有什麼事?他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見的。」他這麼說倒也沒有輕視她的意思,而是這古月生是青麟商號的大少爺,這青麟商號是當朝三大商號之一,旗下經營米糧、鹽、酒和茶葉、木材等買賣,可說是富可敵國。

  今日古月生正好在他們酒樓的包廂內與人談事情。

  「是他奶奶托我來轉告他幾句話。」

  「你認識古少爺的奶奶?」聞言,他不禁有些訝異,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而是那古太夫人身分尊貴,以如絲的身分要說認識她,這很不尋常。

  「嗯。」燕如絲點點頭,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出她撞見了古家奶奶鬼魂的事。

  「好吧,那我帶你過去。」燕如絲平時爲人熱心,性子憨厚,街坊鄰居對她都頗有好評,因此阿鼓很快就相信她,沒再多問什麼,領著她便走向酒樓二樓。

  虹悅酒樓二樓隔了數間隱密的包廂,阿鼓指著靠窗的一處包廂說:「古少爺就在裏頭,你自個兒過去吧。」

  「多謝阿鼓哥。」燕如絲驚悸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臉上也恢複了些許血色。在阿鼓離開後,她擡手敲了敲精緻的雕花門闆,不久便聽見裏面傳來一聲——

  「進來。」

  她隨即推開門闆,走進包廂。

  看見進來的不是店小二,而是一個面生的姑娘,裏頭的人有些意外。「你是何人?」

  「我、我來找古月生公子。」她緊張的抱著手裏的藥包,目光瞟向裏頭的數人。

  須臾,一道低沉且略帶清冷的嗓音響起,「找我何事?」

  她覷看說話之人,見那人眉清目朗,模樣生得十分俊逸,但那雙透著冷傲的丹鳳眼此刻正冷厲的瞅睨著她,利得像刀鋒一般的眸光,刺得她有些不舒服。

  「是、是你奶奶讓我來轉告你一件事。」

  「你見過她」聽見她的話,古月生臉上霎時露出訝色。

  「是。」燕如絲想盡快把話說完,快點離開這裏,於是一口氣說出古奶奶要她轉告的話,「她說你若是再不娶親,她做鬼都不會原諒你,還要你在兩個月內娶妻。」

  說完,燕如絲自覺任務完成,匆忙的轉身就要離開,古月生卻出聲叫住她,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寒意。

  「站住,這些話真是她讓你帶給我的?」

  「我騙你做什麼?真是她要我轉告你的。」

  「你是在何時、何處見過她?」古月生斂眉質問。

  「就在剛剛不久,在安平藥鋪前。」

  聞言,古月生霍地站起身,面色沉峻,「你說你剛剛見過她?」

  「嗯。」覺得他神色有點可怕,好像正要發動攻擊的猛獸,燕如絲下意識的退後一步,但忽然想到什麼,好意再勸他,「你奶奶很惦記你的婚事,你趕快把婚事辦一辦吧,好讓她放心。」

  古月生冷橫她一眼,回頭低聲交代侍立在身後的兩名護衛幾句話,其中一人立刻離開。

  燕如絲看了眼從她身邊走過的護衛,再對古月生勸了句,「你奶奶讓你在兩個月內娶妻,你若是孝順就該照辦,別讓她走得不安心。」她覺得古奶奶都過世了,再怎麼樣都該讓老人家了卻一樁心事,免得她因爲心有牽掛而無法安心離去,在人世徘徊。

  古月生素來厭惡別人幹涉自個兒的婚事,面色一沉,薄唇冷冷吐出一句,「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你可以滾了!」

  「這是你奶奶的心願,不管怎麼樣,你記得要在兩個月內成親,這樣她才能走得無牽無掛。」燕如絲揚高嗓音再次提醒他。她是受古奶奶之托前來,總覺得自個兒有責任要說服他照著老人家的話去做。

  一旁的一名青年見古月生擡了擡眉,面露嫌惡之色,便上前朝她揮揮手,要攆她出去。

  「古大少讓你滾,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快走、快走!」

  另一個中年男子則索性起身推著她,「出去、出去,別在這兒礙著古大少的眼。」

  她被兩個大男人推到門口,仍不放棄的喊道:「古月生,你不要忘了要在兩個月內成親,要不然你奶奶真的會死不瞑……」

  ﹁砰﹗﹂她話還未說完,雕花門闆就當著她的面用力甩上,她捂著差點被撞到的鼻子,氣呼呼的瞪著那扇門須臾,才擡首朝四周望瞭望,對著空氣說:「古奶奶,我已經幫你把話帶到嘍。」

  等了好片刻都沒再聽見古奶奶的聲音響起,看來對方應該離開了,她這才轉身下樓,拿著藥包趕回小辛家。

  青麟商號,蘇州分行。

  瞅見走進書房的護衛,古月生擡眼覷向他,「查到太夫人下落了嗎?」

  「稟大少爺,還是沒有消息。」塗永璋神態恭敬的拱手稟告,他面容平凡,膚色黝黑,平時十分寡言。

  「這都找了幾天,差不多要將整個蘇州城給翻遍了,怎麼會還找不到太夫人?」站在書房裏的另一名護衛淩青,納悶的喃喃自語著。

  性格爽朗、容貌粗獷剛俊的他與塗永璋都是古月生十分信任的手下,兩人的家人也都在青麟商號做事,由於兩人有習武的天分,因此從小就與古月生一起跟隨武師習武,進而成了他的貼身護衛。

  古月生垂眸沉思,打那天在虹悅酒樓遇見那名自稱爲奶奶帶話來的姑娘,他便派出不少人在蘇州城裏四處搜尋奶奶的下落,卻遲遲找不到人。

  「大少爺,屬下有一事想說。」沉默了會,塗永璋擡起眼望向古月生。

  他擡眸。「什麼事?」

  「您不覺得那天那位姑娘說的話有些古怪嗎?」

  「你覺得哪裏不對?」古月生眉峰微擡。

  「屬下這幾天回想著姑娘那天所說的話,發現她的意思似乎是指,太夫人已……仙逝。」塗永璋謹慎的開口。

  聞言,淩青先詫異的叫出聲,「這怎麼可能?永璋,這種話可不能胡說。」在酒樓那天,他被派出去尋找太夫人,因此沒聽見燕如絲之後所說的話。

  古月生看向塗永璋,不動聲色的問:「你爲何會這麼認爲?」

  塗永璋答道:「那姑娘曾提過太夫人很惦記大少爺的婚事,爲此死不瞑目,要大少爺趕快把婚事辦一辦,好讓她放心的走。還說大少爺若不娶親,太夫人做鬼都不原諒您。屬下這兩天細想了一下,總覺得她是在說太夫人已不在人世。」

  淩青不以爲然的撇撇嘴,「也許那隻是太夫人故意讓她這麼說的,好藉此來逼迫大少爺盡快娶親。」

  大少爺今年已二十有七,至今還未娶妻,太夫人和老爺都很心急,偏偏大少爺還無意成親,太夫人爲此催促了他很多次,他仍是無動於衷,甚至爲了躲開催婚,索性跑來蘇州長住……太夫人下此猛招也不爲過。

  「可太夫人日前離府出走,至今行蹤不明,萬一……」

  塗永璋話還未說完,淩青便笑呵呵的打斷他,「若是太夫人真的不在人世,那麼那姑娘是怎麼見到太夫人的,難不成她見到鬼了?」

  塗永璋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反而顯得異常凝重。「我今日特地去找那姑娘,仔細再盤問關於那日她見到太夫人的經過。」

  「她怎麼說?」古月生沉聲問。

  塗永璋將他從燕如絲那裏問來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聽得淩青不禁有些錯愕,好半天說不出話。

  「這……」他轉頭望向大少爺。

  隻見古月生眉心緊蹙,面容沉凝,沉默半晌後才說:「永璋,你命人繼續搜尋奶奶的下落,我不相信奶奶會這麼輕易就死。」

  淩青也附和,「就是說呀,太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哪可能這麼容易就死,八成是那姑娘在胡說八道。」

  見他不信,塗永璋再說出一件事,「那姑娘說太夫人告訴她,由於夫人是在月上中天時生下大少爺,所乙太夫人才爲大少爺取名爲月生。」這件事隻有古家的人和少數親信才知道。

  聞言,古月生神色微動,卻仍冷淡表示,「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密,知道也不足爲奇。再說,若奶奶真的不在人世,沒道理她不來見我,卻跑去找一個不相幹的外人代爲傳話。」他仍是不相信奶奶已死。

  淩青立刻點頭,「沒錯、沒錯,大少爺說的是,永璋,你別胡思亂想了,太夫人身子那麼硬朗,沒道理這麼輕易就死去。」雖然嘴裏這麼說,但他這次的語氣沒有方才那般堅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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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燕如絲很怕鬼,但當她日日都見到,一連見了十來天,也就漸漸變得不那麼懼怕了。

  「我好慘哪……」

  幽怨的嗓音如泣如訴的回蕩在耳畔,燕如絲的反應隻是揉了揉耳朵,繼續偷偷摸摸的前往堆放白米的倉庫,嘴裏則低聲回應著,「古奶奶,您那麼想您孫子成親,何不乾脆直接去找他?」

  近來,小辛他娘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委實抽不出身,沒辦法再幫她老人家。

  「唉!」古奶奶重重的歎息了一聲,「丫頭,你以爲我願意嗎?要不是隻有你看得見,我早就去找他了。」

  燕如絲雖然很同情她,卻也很爲難。「古奶奶,我已經將您的話轉告給他,他不聽,我也沒辦法呀。」

  「你再替我去見見他。」

  「可那天我去找他,他壓根就不聽我的話。」就算她願意再去找他恐怕也沒用吧。

  「這次我會跟著你一塊過去。」

  說話間,她們已雙雙來到米倉附近,突然看見一名家丁守在門口,燕如絲急忙躲在牆角,愁眉苦臉的瞪著那名家丁。「怎麼辦?娘竟然派阿濤守在米倉前。」上次送去小辛家的白米已經吃完了,今兒個再不拿些白米過去,小辛和他娘就沒米飯可吃了。

  古奶奶瞧了眼米倉,提議道:「我幫你進去拿米,你明兒個就替我去見月生如何?」

  「咦,古奶奶,您有辦法進去?」

  「這很簡單。」

  陡然想到古奶奶可是鬼耶,這點小事難不倒她,燕如絲立刻頷首同意。「好,那您快進去搬一袋白米出來。」

  她話才剛說完,就見古奶奶身子一閃而逝,已親眼看過數次,燕如絲對這種情景早見怪不怪,隻是靜靜的躲在牆角處等候。

  沒多久,古奶奶便提著一袋白米回來,遞給她,「拿去。」

  「多謝古奶奶。」燕如絲滿臉欣喜的接過白米。

  「不用謝我,記得明兒個要替我去看看我那不肖孫。」

  「是、是,我記住了。」提著白米,她從後門離開,趕緊送米給小辛他們。

  走在朱華大街上,正準備拐進小辛家的那條胡同時,燕如絲忽然聽見一陣哀求聲傳來——

  「古少爺,不是咱們存心藏著米糧不交,而是這季稻作真的歉收,隻能交出這麼多了啊!」

  「就是,今年春天氣候異常,忽冷忽熱,影響了稻作的生長,咱們隻能採收到這麼多,再多,真的交不出來了!」

  燕如絲好奇的走過去,看見有幾個人站在一家商鋪前,低聲下氣、點頭哈腰的向古月生求情。

  隻見古月生神色冷峻,「稻作産量不足是你們的問題,我隻知道依照契約,你們必須交足規定的米糧數額,若是違約,就得賠錢。」

  青麟商號旗下所需的各種米糧、鹽、茶葉、木材等,皆由他負責采買,除了將價格摜壓到最低外,他對交期和數量亦掌控得很嚴,也因此,青麟商號旗下的各式貨物從來不曾短缺。

  忽地,一名老人跪了下來,苦苦哀求道:「今年農作歉收,咱們連米糧都沒法交足,還要再賠償的話,咱們真的活不下去了呀。老漢家上有高堂、下有妻小,一家十幾口要養,求古少爺高擡貴手,饒過咱們這一次吧,下一季若是收成好,咱們一定連同這季的一塊補足。」

  其他人也紛紛跪下,「求古少爺高擡貴手。」

  卻見古月生絲毫不爲所動,冷酷的表示,「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總之沒有補足欠糧,就得依約賠錢。」毫不留情的說完,他舉步便要走進屋裏。

  從他們的交談裏,燕如絲赫然發現原來古月生就是這一帶農民嘴裏那個惡名昭彰、冷血無情的奸商,看不慣他欺負人,她忿忿不平的高聲喊住他。

  「你給我站住!」她滿臉恚怒的走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原來你就是那個無良的奸商古扒皮!」

  她曾聽過一些農民抱怨,說有個姓古的商人不僅將農作收購的價格壓得極低,一旦違返契約沒交足米糧,不問是非黑白,亦不顧念人情的逼他們賠錢。

  因此惹得不少農戶怨聲載道,偏偏他們全都跟對方簽下了一紙合約,言明生産的米糧隻能賣給對方,想再轉賣、討生活都不成,所以私下,大家都喊那人爲古扒皮。

  「是你,你說誰是古扒皮?」見到燕如絲,古月生不禁眉翼微揚。

  「你沒瞧見我指著你嗎?今年農作歉收,這是大夥都曉得的事,你怎麼能這麼過分,收不到米糧就逼他們賠錢?」

  「他們都簽了契約,不交糧就得賠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嗓音透著冷意,瞅向她的眼神也冷得沒半點溫度。

  「可天候不好,收成不佳,又不是他們願意的,你這麼逼他們也太不講人情了。」

  他冷冷開口道:「若要講人情,那當初就別立契約,既然立了,一切便依約行事。」

  聽見他苛刻的話,燕如絲氣得大罵,「農作歉收他們已經很可憐,你還要逼他們賠錢,這不是不給他們活路走嗎?你不能這樣!」她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古月生立刻嫌惡的甩開她的手,「放手!」

  被他一甩,燕如絲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身子不禁往後仰,在即將跌倒那一瞬間,她急忙用盡全身的力量往前傾想穩住身子,不料一個施力過當沒站穩,整個人就這麼倒向他。

  古月生沒防備,冷不防被她一撞,整個人跌倒在地,還未反應過來,她那豐腴的身子便硬生生的壓在他身上。

  被她沉重的身軀壓得胸口一陣窒息,他臉色鐵青的怒斥,「你還不快給我起來!」

  「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燕如絲趕緊道歉,一手提著那袋白米,一手撐在他的胸口上,借力使力的爬起身。

  胸口承受著她全身的力量,古月生俊逸的臉龐瞬間憋得漲紅。

  他要宰了這女人!

  好不容易起身後,燕如絲見他還躺在地上,納悶的問:「你怎麼還不起來?」

  他被她壓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待深吸了幾口氣後,這才起身。

  「你——」

  他正要開口怒斥,燕如絲卻忽然朝他後方大叫,「古奶奶,您快罵罵您孫子,他太沒天良了,今年農作歉收,他不體諒便罷,竟然還逼著這些農民們賠錢!」

  聞言,古月生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但並沒有瞧見自家奶奶的身影。

  「你在對誰說話?」他狐疑的問。

  「你奶奶呀。」

  「那她人呢?」他詰詢。

  「她方才明明還站在那兒的。」她伸手指著他身後,「可是轉眼就不見了。」

  「你真的看見她了?」對她的話,古月生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麼?」像是想起什麼,燕如絲接著說:「對了,古奶奶說隻有我才看得見她,你沒辦法看見她。」

  「這是爲什麼?」思及日前塗永璋說的話,他面色倏地一沉。

  她困惑的搖頭,「我也不知道,下次看見她我再問問。」

  這時一名婦人忽然匆促的跑來,「如絲,不好了﹗小辛他娘沒氣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驚呼一聲,燕如絲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朝小辛家跑去。

  「你這吃裏扒外的死丫頭,偷我的白米出去送人還不夠,這會兒居然還帶回了個小孩要我養!」

  燕如絲一邊躲著娘親的竹掃帚攻勢,一邊狼狽的解釋,「娘,小辛沒了娘,我不帶他回來,放他一個孩子要怎麼過活?」爲小辛的娘辦完喪事後,她心疼他這麼小的年紀就沒了爹娘照顧,因此把他帶回了燕家。

  「你真當咱們家是開善堂的嗎?上回帶回了個孕婦,再上次撿了個隻剩一口氣的男人,這回你竟給我帶個小孩回來!」

  「可那櫻姊姊在産下一個女兒後,便被她夫婿接回去,臨走時他們不是還送了咱們一堆禮物嗎?還有那位受了重傷的大哥傷癒後,不也留下一張銀票就悄悄離開,也沒怎麼麻煩到咱們。而且娘,你不是跟爹一直很遺憾沒能生個男孩嗎?正好,小辛可以當咱們家的孩子呀﹗」燕如絲拚命想說服娘親讓小辛留下。

  「你難道不知道今年稻作歉收,米糧很吃緊?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吃飯。」提著掃帚,燕大娘氣呼呼的直追著女兒打。

  「可娘你不是趁著去年稻作豐收,屯了一整個倉庫的米嗎?」

  「所以你就打起那些米的主意,恨不得把那些米全都吃光光是不是?等吃完那些米,你是要讓咱們全家都去喝西北風嗎?」

  「娘,小辛不過是個小孩,吃得不多啦,咱們家多他一個人也費不了多少米……唉唷,別那麼使勁打,疼哪﹗」小腿肚驀地挨了一記,燕如絲揉著腿邊喊道。

  在一旁的小辛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們母女倆一個打一個逃,杵在原地,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他不忍心如絲姊姊爲了他被打,好不容易見燕大娘追得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他旋即開口說:「燕大娘,我走就是了,您別再打如絲姊姊了。」說完,瘦弱的小身子轉身就往廳堂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燕大娘喝斥。

  小辛被嚇了一跳,不明所以的停下腳步,回頭怔望著她。

  燕大娘一手提著掃帚一手叉腰,睨瞪著他,「我有準許你走嗎?你以爲咱們燕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娘,別爲難小辛嘛。」燕如絲怕娘親怪罪小辛,急忙上前護著他。

  「你這死丫頭,難不成在你眼裏,你娘真是那種鐵石心腸、見死不救的人?」燕大娘氣惱的戳著女兒的腦袋。這笨丫頭,她哪次沒收留那些被帶回來的人,她這是擔心呀,擔心她又笨又容易心軟,遲早有一天會吃大虧。

  「你是說要讓小辛留下?」燕如絲滿臉喜色。

  燕大娘不滿的看著小辛,「你這小子還傻傻的杵在那裏幹麼,不會叫人嗎?」

  「……燕大娘。」他吶吶的喊了聲。

  「不是這個。」真是個笨小子。

  「那娘是要他叫什麼?」燕如絲不解的問。

  「你不是要留他下來當咱們家的孩子嗎?」這都不懂,笨死了,她怎麼會生下這麼蠢的女兒。

  「咦?」燕如絲一愣,旋即驚喜的拉著小辛的手。「快,快叫娘!」

  小辛卻抿著嘴不肯喊人。

  「小辛,娘要認你當兒子,你快叫呀。」燕如絲催促道。

  好半晌,小辛才開口道:「雖然我娘去世了,可是我不能再認別人當娘。」

  燕大娘闆著臉瞅著他,「你怎麼跟如絲這丫頭一樣傻,親娘當然隻有一個,不能再亂認,你要認我當親娘,我還不肯呢。」

  燕如絲被她弄迷糊了,「娘,那你究竟要小辛叫你什麼?」

  燕大娘差點被女兒的蠢笨氣到吐血。「乾娘。」

  「對喔,我怎麼沒有想到。」她興奮的牽著小辛,走到娘親面前,「快跪下,叫乾娘。」

  小辛瘦小的身子跪在燕大娘面前,溫順的喊了一聲,「乾娘。」

  燕大娘這才滿意的露出笑容扶起他,「嗯,乖,晚一點等你乾爹回來,再行禮就成了。如絲,先帶他下去洗洗澡吧。」

  「好。小辛,跟我來。」燕如絲興匆匆的牽著他往屋裏走去。「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弟弟,這兒就是你的家,知道嗎?我跟你說呀,我娘看起來雖然很兇,可是爹說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怕她……」她叨叨絮絮的告訴他家裏的事。

  看著女兒的背影,燕大娘重重歎了口氣。她生了三個女兒,前兩個都已嫁出去,隻剩下如絲還沒嫁,也是她最操心的女兒。

  大女兒、二女兒都承襲了她的精明,唯獨這個麼女,性子憨直又生就一副好心腸,她實在很替這笨丫頭擔心。現下還有她和她爹照看著,萬一日後他們不在了,也不知道這笨丫頭會不會受人欺負和欺騙。

  對女兒的婚事她尤其煩惱,本想爲她招個老實的丈夫,但又擔心夫妻倆都那麼老實,隻怕吃了虧還不曉得,可若爲她挑個聰明點的丈夫,又怕她被吃得死死的。

  但願這小辛能顧念著如絲對他的恩情,以後能幫著她一些。

  外面日頭正烈,燕如絲在房裏記帳。

  燕大娘不讓她幫忙賣米,嫌有她在那兒隻會虧錢,因爲客人來買米,她總會多秤一點給客人,有時看人可憐,還會一毛錢都不收,所以一氣之下就不再讓她幫忙看店了,隻讓她幫忙記帳和算帳。

  燕大娘一直很慶幸女兒雖然不夠精明,但算數倒學得不差,算得帳鮮少出錯。

  「這小辛他娘的喪事都辦完了,你也該去找我孫子了吧。」

  安靜的房裏突然響起一陣幽幽的聲音。

  擡眼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古奶奶,燕如絲已經習以爲常,見怪不怪。

  「好啦,算完這幾筆帳我就過去。」陡然想到一件事,她又擡起頭,有些義憤填膺的再次向她老人家告狀,「古奶奶,您那孫子太可惡了,今年農作歉收,農民們繳不出足額的米糧已經夠慘了,他居然還要他們賠錢,這吃都吃不飽了,您說他們哪來的錢可以賠呀?」

  聽她數落孫子,古奶奶也不禁歎息一聲,「這孩子的性子打小就這樣,做事素來嚴苛又不留情面,我以前也同他提過幾次讓他改一改,他就是不聽。罷了,這件事我會想法子解決,你不用擔心。」

  「咦,真的嗎?」

  「我有必要騙你這個小丫頭嗎?」

  「那太好了!」

  「如絲姊姊,你在同誰說話?」小辛端著杯涼茶進來,發現房裏隻有她一人在,可方才他在外頭明明聽見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忍不住奇怪的問道。

  回頭看了眼小辛,「我在同古……」燕如絲擡手指向方才古奶奶坐著的那張椅子,結果這一會兒卻發現古奶奶已經不見了。她看著空空的椅子,再望向小辛,困惑的搔了搔臉頰,咕噥道:「怎麼又不見了?」

  「如絲姊姊,什麼不見了?」

  燕如絲心忖似乎隻有自己能瞧見古奶奶的鬼魂,想了想,還是別同小辛說的好,免得他害怕。

  「沒什麼。」

  小辛有些憂慮的看著她,「如絲姊姊,你是不是病了?」

  「我很好呀。」接過他手上的涼茶,她正好口渴,便咕嚕咕嚕的一口氣喝完。

  「可如絲姊姊最近好像常常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削瘦的小臉上,眉頭緊皺。如絲姊姊待他這麼好,他不希望如絲姊姊生病,亦不想她像娘親那樣一病不起,丟下他,離開人世。

發現他小臉上滿是憂愁,明白他的想法,燕如絲連忙伸手摸摸他的頭,圓胖的臉龐漾開笑容,安撫道:「小辛放心,如絲姊姊很好,如絲姊姊之所以一個人在說話,那是因爲……呃,我在想事情,想著想著就不知不覺說了出來。你瞧,我壯得很呢,沒有生病。」爲了證明自個兒很健康,她大方的拍著胸脯。
  
  「那就好。」他這才略略放心,乖巧的坐到她身邊。
  
  「娘說下個月要送你去學堂上課,你知道嗎?」
  
  「知道,乾娘跟我說了。」打小家貧,他不曾上過學堂,因此今早得知他能上學堂讀書識字時,高興了一整個早上。
  
  「你要好好和先生學習,以後如絲姐姐再教你如何算帳和記帳。」
  
  「謝謝如絲姊姊。」他小手怯怯握著她的,眼裏流露一抹孺慕之情。
  
  「謝什麼,咱們倆可是姊弟呢!」她憨笑的說。
  
  「如絲姊姊,你能不能等我長大?」他仰起小臉,削瘦的臉頰使他的眼睛顯得異常的大。
  
  不明白他幼小心靈的想法,以爲他是在撒嬌,她沒有多想的說:「傻孩子,如絲姊姊當然會看著你長大。」
  
  他把她的話當成是答應了,笑開了小臉,「那等我長大,我就娶如絲姊姊爲妻,你不可以嫁給別人喔。」
  
  沒料到小辛會這麼說,燕如絲有些錯愕的怔望著他,「小辛,等你長大,如絲姊姊就老了。」小辛這會兒才七、八歲,而她已十八歲了。
  
  「我方才聽見乾娘和乾爹說要請媒婆替如絲姊姊找個適合的夫婿,小辛不想如絲姊姊嫁給別人。」他拉著她的手緊了幾分,小臉上滿是不舍。
  
  「咦,娘又找媒婆啦?」雖然有些意外,不過她並不以爲意,「這兩、三年來,娘托媒婆替我找丈夫都找好幾回了,可娘對每個物件都不太滿意,這事沒那麼容易成的。」
  
  娘不是嫌對方太憨厚靠不住,要不就說人家太輕浮,一看就是敗家子,或是覺得人家賊頭賊腦的不可靠。
  
  有些則是娘滿意,但人家不滿意她。
  
  「真的嗎?那就好,小辛會努力快點長大,如絲姊姊一定要等我喔。」小辛滿臉的企盼,認真承諾著。
  
  燕如絲被他天真的童言童語逗得大笑出聲,「哈哈哈,小辛,咱們是姊弟,姊姊不能嫁給你啦。」她抱著他,揉揉他的小腦袋。
  
  聽見她不肯嫁給他,小辛整張小臉頓時難過的垮了下來,癟著嘴似是想要哭,但又倔強的忍住了。他爬下椅子,默默掉頭往外走。
  
  見狀,燕如絲急著想追上去安慰他,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笑聲——
  
  「呵呵呵,這小子小小年紀竟然想要娶你。」
  
  燕如絲回頭便看見古奶奶又出現在方才坐過的那張椅子上。「他還小,不懂事。」她小聲的幫小辛解釋。
  
  「你娘在幫你找夫家了?」古奶奶問,她方才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嗯。」
  
  「那可不能再耽擱了,你現在就去找月生。」古奶奶語氣急切,沒等燕如絲反應過來便拽起她往外走。
  
  頂著烈日外出,燕如絲被豔陽曬得眯起了眼,怱地,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好奇的問走在身邊撐著傘的古奶奶。
  
  「古奶奶,我聽人家說鬼魂沒辦法在大白天出來,怎麼您就可以呢?」
  
  「因爲我法力高強,不是尋常鬼魂能比的。」未了,她再補上一句話,「不過也不能太久就是了。」
  
  「那待會兒到古家,我要同那古扒皮說什麼?」她習慣性的跟著那些農戶們一起喊古月生爲古扒皮。
  
  古奶奶從衣袖裏取出一串玉珠遞給她。「你進去後便拿這串玉珠給他,就說這是我給你的信物。」
  
  從古奶奶手上接過玉珠,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她身上的寒氣,玉珠冷冰冰的,但在這大熱天裏卻十分沁涼消暑,燕如絲忍不住將它貼上臉頰。
  
  「給他看完信物後呢?」
  
  「以月生的性子,他可能還是不太會相信你,這時你再告訴他,說你知道他腋下有枚銅錢般大小的胎記。」她很瞭解自個兒孫子的性情,知道單憑玉珠怕是無法完全取信於他,於是再告訴她孫子身上那枚隱密的胎記。
  
  「好。」燕如絲記下她交代的話。
  
  「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戍了。」
  
  「可您不是說他看不見您嗎?」燕如絲有些疑惑。
  
  「這玉珠是神物,月生拿著玉珠便可以看見我了。不過你記得告訴他,我不能在太多人面前現身,若想見我,最好安排一間清淨的雅室。」
  
  燕如絲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久,來到古家位於蘇州的一處別莊,燕如絲回頭一看,發現古奶奶又消失不見了,隱約察覺她似乎很怕見生人,有別人在時,她都會突然消失無蹤,因此燕如絲也沒在意,逕自上前向門衛表示要求見古月生。
  
  門房詢問她的身分後,進去通報,不久,便有一名家丁來領她進去。
  
  「燕姑娘,請隨我來。」
  
  她跟在家丁後頭走進去,繞過影壁,沿著簷廊,穿過一道月洞門後,眼前豁然一亮,一座澄澈的小湖映入眼簾,湖畔楊柳依依,湖裏有數隻飛禽在優遊戲水。
  
  湖上有道拱橋貫穿兩岸,湖心處有座用太湖石堆疊出來的假山,山上有飛瀑傾瀉而下,不遠處有一片花園,裏頭百花綻放,競相爭妍,還有數座彩檻飛簷的亭台樓閣點綴其間。
  
  燕如絲沒看過這麼美的莊園,一路好奇的四處張望著。
  
  來到廳堂,她跨過門檻,再次爲裏頭的精雕細琢和美輪美奐而驚歎。
  
  「請燕姑娘在這裏稍候。」領她進來的家丁說道。
  
  「好。」
  
  等了好半晌,古月生這才姍姍而來,睇向她的眼神就宛如在看一隻蟲子,睥睨而嫌惡,他仍記恨著那天她撞倒他,還指著他鼻子罵的事。
  
  身爲青麟商號的大少爺,他自小養尊處優,從沒人敢對他這麼無禮,她是頭一個。
  
  「你找我什麼事?」他面色極冷的開口。
  
  她拿出那串古奶奶交給她的玉珠,「你認得這串玉珠嗎?」
  
  擡眸望去,古月生一眼就認出那是奶奶一直隨身佩帶的羊脂白玉串珠,他驚訝的走過去,接過她手裏那串玉珠仔細看著,從玉珠的穗子上掛著一隻紅色繩結麒麟來看,他確認這真是奶奶之物。
  
  「你這串玉珠是從哪裏得來的?」他雙目緊鎖著她,神色嚴厲的質問。
  
  「是古奶奶交給我的。」
  
  「說,她人在哪?」他驀然扣住她的手腕逼問。
  
  「你弄痛我了。」他的力氣很大,將她的手握得發疼,她吃痛的想甩開他的手。
  
  發覺自個兒一時激動失態了,古月生立即放開她,但眼神始終冷峻的盯著她,「快說,我奶奶她在哪裏?」
  
  「她說你若想看見她,隻要拿著這串玉珠,找一間乾淨的雅室,她的魂魄就會現身與你相見。」
  
  「魂魄?這是什麼意思?」他一愣,下一刻臉色愀變,「你是說她死了?」
  
  燕如絲揉著被他弄痛的手腕,有些氣憤,「你連自個兒的奶奶過世都不知道嗎?你也太不肖了!」他怎麼能對古奶奶這麼漠不關心,連她死了都不知情。
  
  雖然先前永璋曾這麼懷疑過,但他一直不相信奶妨那麼硬朗的人會忽然去世,此刻聽她親口說出奶奶死訊,他不禁大受打擊,「奶奶怎麼可能會死?」
  
  看見他驚愕的神情,似是對此很意外,燕如絲有些困惑。「她是你奶奶,她過世了你都不知道嗎?」
  
  「她兩個月前離家出走,我們一直在找她,至今都沒有她的下落。」古月生臉上布滿寒霜,厲色質問,「她是怎麼死的?是誰害死了她?」否則奶奶如此健康,怎會突然辭世?
  
  「我不知道,古奶奶沒告訴我。」燕如絲搖首,倏地想起什麼,她指著他手上的玉珠,「你可以自己問你奶奶呀,你快準備一間雅室,她就會出現跟你見面了。」
  
  盡管古月生仍有些懷疑她所言,但還是命人準備了一間乾淨的房間,領著她過去。等了片刻,卻遲遲不見古奶奶現身。
  
  「我奶奶呢,你不是說隻要準備一間雅室,拿著這串玉珠,就能看見奶奶?她現在在哪裏?」古月生不悅的質疑道。
  
  燕如絲也很納悶的擡頭四下張望,可房間裏怎麼看都隻有他們兩人,不見古奶奶的蹤影,她不禁張口喚道:「古奶奶,您在哪裏?快出來呀。」
  
  再等了半晌,始終沒有反應,他冷著臉厲聲斥問:「你是不是在騙我?」
  
  她用力搖頭,連忙道出古奶奶告知的秘密,「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對了,古奶奶還說你腋下有枚銅錢般大小的胎記。」表明自己絕對沒有騙他。
  
  聽見她的話,古月生神色一愕。他腋下有枚胎記的事,除了他之外,就隻有娘和奶奶知道,難道這串玉珠真是奶奶親手交給她的?奶奶真的……去世了?
  
  「那她爲何還不現身?」他皺緊濃眉,沉痛問道。
  
  「這我也不知道。」她一臉茫然。
  
  「你若是膽敢騙我,我絕饒不了你!」他握著那串玉珠,神色陰騖開口警告。
  
  床榻上,燕如絲動了動身子,睫羽輕輕翕動了下,緩緩張開。
  
  在此同時,睡在她身旁的男人也張開了眼。隱隱覺得身旁似乎有人,古月生轉過頭,不意對上燕如絲投來的眼神,兩人先是一愕,燕如絲率先回過神。忿忿的指著他的鼻子,「你怎麼會睡在我床上?」
  
  「我才要問你爲什麼會睡在我床上?」
  
  「誰說的,這是我的床!」她爬起來想證明這裏是她的房間,卻猛然發覺胸口一涼,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竟然赤身裸體,霎時震驚的張嘴,扯開喉嚨,發出驚聲尖叫——
  
  「啊——是誰脫光了我的衣裳?」
  
  她高亢的嗓音震動著他的耳膜,古月生沒好氣的斥道:「你給我閉嘴!」
  
  瞅見他同樣裸裎的胸膛,她又羞又惱又驚,「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一時無法厘清眼前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古月生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他寒著一張俊臉,「我才要問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她扯過被褥裹住自個兒的身子,滿臉氣憤,「你無恥下流!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還不承認?」
  
  被子被她卷走,他光裸的健壯身軀霎時教人一覽無遺。
  
  看見他赤裸的身子,燕如絲再發出驚呼聲。「啊——」
  
  他急忙用手擋住某個部位,俊逸的臉孔閃過一抹暗紅,「把被子給我!」他伸出一隻手想扯回被子。
  
  她卻包得緊緊的不肯放手,圓胖的臉上盡是驚慌失措,「你想做什麼?你不要過來!」
  
  見她一臉彷佛他要輕薄她似的,古月生頓時惱羞成怒,諷道:「你以爲憑你這種姿色,我會看得上你嗎?我又不是瞎了眼!」
  
  聽見他貶低自己的話,燕如絲想也沒想的大聲反駁,「難道我就會看上你這個沒天良的古扒皮嗎?」
  
  「你說什麼!」
  
  她忿忿的再說一次,「我就算瞎了眼,都不會看上你這個沒天良的古扒皮!」
  
  這時,聽聞燕如絲尖叫聲而來的下人們猛地推開房門,「發生什麼事了?」幾名下人率先走進屋裏緊張地查看。
  
  看見床上的兩人,衆人全都當場愣住,「大少爺,你、你們……」
  
  古月生一愕,飛快的扯過羅帳遮住自個兒光裸的身子,驚怒的俊臉瞬間通紅。
  
  「誰準你們進來的!」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燕大娘一聽見男人聲音便擠上前來,赫然看見女兒竟與男人同睡一榻,登時氣急敗壞的指著他痛斥,「我女兒可是黃花大閨女,你居然對我女兒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你叫她以後要怎麼見人!」
  
  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也從後方走進來,見到兒子與一名女子待在床榻上,兒子裸裎著胸膛,那名姑娘雖然裹著被子,但看樣子底下八成也是光著身子,他那張有幾分神似古月生的臉孔微微一沉,「月生,這是怎麼回事?」
  
  「孩兒遭到此女設計了。」見到應該遠在杭州的父親竟然來了,古月生的臉色更加陰鬱。
  
  「你說什麼?你這個禽獸,你玷污了我女兒的清白,還說得出這種沒良心的話!」燕大娘氣惱得撲上前去想要打他。
  
  古朔急忙攔下她。「這位大娘,有話好好說。」
  
  「娘!」燕如絲終於從驚見衆人的倉皇中回過神,滿臉委屈的辯駁,「我沒有設計他!」
  
  古月生不滿的質問:「那你說,爲何我會忽然昏迷不醒?先前我拿著你交給我的那串玉珠,領著你到這間房間,你說奶奶會現身見我,結果我左等右等就是遲遲等不到奶奶出現,反而不知不覺昏了過去。」
  
  「我也昏過去了呀。」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古朔望了兩人一眼,沉聲道:「你們先將衣裳穿上再說吧。」說完,他領著燕大娘和幾名下人出去,好讓他們穿衣。
  
  兩人這才驚覺自己尚未穿衣,連忙動作。
  
  穿好衣裳後,古月生冷著一張臉打開房門,古朔和燕大娘再度走進屋裏。
  
  燕大娘急忙上前,上上下下仔細的查看著自個兒的寶貝女兒。
  
  「如絲,你別怕,有娘在,你隻管把這禽獸怎麼欺負你的事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娘會爲你做主。」
  
  「最好她能說得出來。」古月生冷著嗓道。
  
  燕大娘兩手擦腰護在女兒身前,扯著嗓子怒斥,「古月生,你不要以爲仗著自己是青麟商號大少爺的身分就可以爲所欲爲、隻手遮天,你玷污了我家閨女的清白,這件事我絕對下會善罷甘休。」
  
  見兒子正要開口駁斥,古朔攔住他,接著溫和的望向燕家母女,不疾不徐的開口道:「燕大娘,你放心,若這件事真是月生的錯,我自會教他負起責任。現下咱們還是先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何燕姑娘會出現在我們古家的別莊裏?」先前在房外,他已從下人那裏約略得知燕家母女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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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燕大娘望向女兒,「如絲,你說,你爲什麼會來這裏?」
  
  「我是受古奶奶之托來找他。」她擡起手指向古月生,將前後的因由以及怎麼隨他進到這房間的事簡單陳述一遍,包括他腋下有塊胎記的事也一併說了。
  
  未了,她抓著娘問:「娘,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這都入夜了,我見你還沒回來,就四處去找,有人說見你去了古家別莊,所以娘就過來找你,誰知道這混帳竟對你做出這種事!」說完,燕大娘不忘厲色的瞪向古月生。
  
  古朔覦向兒子詢問:「燕姑娘所說是否爲真?」
  
  「大緻都沒錯。」古月生將得來的玉珠遞給父親,「她拿給我的就是這串玉珠,爹,你看看這是不是奶奶多年來一直隨身佩戴的?」
  
  接過玉珠,古朔低頭細看,須臾後頷首,「這確實是你奶奶一直戴著的那串玉珠。」他擡起眼,臉色異常凝重,「燕姑娘,你真的見到家母的亡魂了?」
  
  「嗯,我真的見到她了,沒騙你們,那串玉珠就是她給我的信物。」
  
  「那你說說她生得什麼模樣?」古朔慎重的再問。
  
  燕如絲點點頭,「她臉色慘白,頭發也全都白了,可是瞧得出來長得很端莊秀麗,柳眉鳳眼,眉邊那裏有顆紅痣,笑起左頰有個酒窩,個頭差不多與我一般高,穿著一襲白衣白裙。」
  
  聞言,古朔神色一凝,「真的是她!」
  
  燕大娘在一旁爲女兒幫腔,「我們家如絲一向老實,她說見過,就是真的見到了。」心裏卻暗罵女兒,發生這麼大的事居然都沒跟她說,回去得好好罵罵她。
  
  「這麼說……我娘真的過世了?」古朔震撼得站不穩腳步,踉跆了下。
  
  「爹!」古月生急忙伸手扶住父親。
  
  握緊手裏的玉珠,古朔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怎麼會這樣?你奶奶身子骨一向健朗,爲什麼會猝死?是……是不是有人心生歹念,謀財害命?」
  
  「爹,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清楚。」
  
  沉痛地點了下頭,古朔哀痛的轉向燕如絲,「我娘可曾提過她的死因以及遺體被埋在哪裏?」
  
  燕如絲茫然的搖頭,「我也不知道,古奶奶沒告訴我。」
  
  這時,杵在一旁的燕大娘突然像想到什麼,一個人喃喃自語的道:「這太夫人讓如絲拿著她的玉珠交給古少爺,結果如絲卻莫名其妙和古少爺一塊昏迷不醒,兩人還一絲不掛的躺在床榻上,難不成……這是太夫人做的,目的是要撮合他們?」
  
  古朔聽了,神色一動,「沒錯,也許我娘真有這個意思。」他望著兒子,「月生,你奶奶催你成親催了好幾次,這次她的魂魄特地引燕姑娘來這兒,八成就是要你娶燕姑娘。」
  
  「我才不娶她!」
  
  「我才不嫁他!」
  
  古月生與燕如絲異口同聲的說道。
  
  古朔闆起臉孔,語氣微重的斥責,「這是你奶奶的心願,難道你忍心要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嗎?」
  
  古月生臉色鐵青的沉默不語。
  
  燕如絲趕緊抓著娘親的手,「娘,咱們快走吧。」她才不想嫁給他呢。
  
  燕大娘戳了戳女兒的腦袋,「走什麼走,你這丫頭的清白都讓他給汙了,這要是傳出去,以後還有誰敢娶你?你這輩子除了嫁他,還能嫁誰?」
  
  「可是娘,我不要嫁給這個古扒皮,他很沒天良的。」
  
  聽見她的話,古朔不解的看向她。「燕姑娘何以這樣說小犬?」
  
  「這兒的農戶都是這麼說的,我也親眼見他逼得那些農民快活不下去了。」
  
  聞言,古朔覺得有必要爲兒子澄清。「月生行事是嚴苛了些,但他不是喪盡天良的人。」
  
  「他不管今年農作歉收,逼著那些農戶非要交出足夠的米糧,還說交不出來就得賠錢,這還不叫沒天良嗎?」她指出他的惡行。
  
  古朔忙替兒子緩頰,「那些農戶跟青麟商號有簽下合約,月生爲人一闆一眼,才會要他們依約履行。不過你放心,若是他們真交不出穀物,咱們也不會真的爲難他們。」他當然瞭解兒子性子嚴苛,但在外人面前,還是得維護兒子的顔面。
  
  說完,他再看向燕大娘,「既然我娘屬意燕姑娘當月生的妻子,那麼這樁婚事咱們得盡快合計合計。好讓我娘能走得安心。」
  
  「娘,我不……」燕如絲正要再開口反對,嘴卻被娘親給捂住了。
  
  「好吧,既然這是太夫人的意思,那我就等你們上門提親了。」說完,燕大娘果斷的拖著女兒往外走。
  
  「爹,我絕不娶那女人!」她們離開後,古月生臉色難看的堅持己見。
  
  「你去跟你奶奶說去。她還在世時,盼了又盼,催了又催,你就是不肯娶妻,讓她無法親眼看著你成家立業,死後還惦記著你的婚事,親自爲你找了個妻子,你不想娶可以,自個兒去告訴她。」古朔嗓音不大,話裏卻透著無比的沉痛。
  
  沉默半晌後,古月生才開口,「我還是無法信奶奶真的過世了。」
  
  「我也不想信哪,可這確確實實是你奶奶的玉珠,燕姑娘形容的長相也說得分毫不差。」
  
  「興許她以前見過奶奶,又或者聽過別人提起奶奶的模樣,所以才知道奶奶的長相,那串玉珠則是她不知從哪裏湊巧得來的。」明知這樣猜想並不合理,但在沒親眼見到奶奶的屍骨前,古月生仍是抱著一絲希望。
  
  「那麼她是如何得知你腋下有胎記的事,這事連我這個做爹的都不曉得。」
  
  被父親這一問,古月生頓時啞口無言。
  
  古朔語氣緩了緩,接著再說:「燕姑娘一看就知是個性子憨直的人,何況撒這種謊對她有什麼好處?難不成真貪圖想當你的妻子?你看不出來她對你很沒好感嗎?你不想娶她,她還不願嫁你呢。」從她方才斥駡兒子的那番話裏,就能看出她對兒子很不滿,隻怕比兒子更不願意成這個親。
  
  未了,忍不住歎息,「月生,我知道你心裏怨我,才遲遲不願娶妻,怪我在你娘病重時沒能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面,害得她含恨而終,可我那時真的有要事在身,走不開。」
  
  古月生冷冷諷刺,「要事?在別的女人那裏廝混也叫要事?」
  
  古朔試圖解釋,「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他拾起手,不想再聽父親的狡辯,漠然的道:「不要再說了,你的謊言我聽得夠多了。」娘親過世後,父親便帶回了個女人,且在母親下葬後不久,就納那女人爲繼室,他不曾在父親身上見過爲母親的死流露出哀傷,隻看見他對那女人昀溫柔呵護。
  
  這個事實還不足以說明,當母親病得奄奄一息、強撐著一口氣等他回來時,父親都做了些什麼嗎?
  
  兒子對他的不諒解令古朔神色黯然。「罷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至於奶奶的心願,你好好想一想吧,是不是真要讓奶奶死了,都還掛心著你的婚事。」
  
  他瞭解兒子對他奶奶的感情比對他這個父親還深厚許多,因爲在他離家的那段時期,他們兄弟可以說是妻子和他奶奶一手帶大,爲了奶奶的遺願,他相信兒子最後還是會同意這樁婚事。
  
  家中有長者逝世,依禮須在百日內娶親,否則就要等三年。
  
  由於古奶奶是在兩個多月前離府,古家無法得知她的確切死期,因此隻能從她離府的日期來做推算,依此算來,現在已即將屆滿百日。
  
  在古月生考慮幾日終於答應後,古朔很快便命人到燕家提親。
  
  燕如絲原本抵死都不想嫁給古月生,逼得燕大娘不得不親自威脅加利誘的拚命說服她——
  
  「好好好,你不嫁,那你就留下來當老姑婆,陪著爹和娘,讓咱們死了之後,就像古太夫人那樣死不瞑目好了。」
  
  「娘,你別這麼說嘛。」
  
  「那要我怎麼說?你一絲不掛的跟古少爺躺在一張榻上,清白都沒了,除了他,你以爲還會有人要你嗎?幸好人家古少爺願意娶你,要不然你說你日後要怎麼做人?」
  
  「這又不是我的錯。」她一臉委屈。
  
  「對,都是那太夫人的錯,你去罵她呀,問她幹麼這樣陷害你。」
  
  「可我這幾天都沒再見著她。」也不知道古奶奶是跑到哪裏去了,有事想找她,偏偏怎麼都找不到。
  
  「她達成目的了,哪還會出來見你。也不知她是瞧上你哪一點,竟處心積慮的想撮合你跟古少爺,要說依咱們的家世,那是遠遠配不上人家,古家願意認下這門親事已算不錯,所以你就乖乖給我嫁了。」
  
  「可古月生很壞,我不想嫁給那樣的人。」
  
  燕大娘瞟了女兒一眼,女兒的性子沒人比她這個做娘的更瞭解,她放緩語氣問道:「你這是在替那些農民抱不平是不是?」
  
  她點點頭。
  
  燕大娘接著循循善誘,「既然如此,那你更要嫁給他啦。」
  
  「爲什麼?」燕如絲不解的問。
  
  「你想呀。你嫁給他之後,不就是古家少夫人了嗎?古家財大勢大,錢財滿地,多到幾輩子都花不完,你既然是古家少夫人,當然也能花古家的錢!喏,你以前不是很愛拿咱們家的白米去救濟那些窮人嗎?隻要你嫁到古家,你就可以用古家的錢救濟更多的窮人啦。」
  
  燕大娘叨叨絮絮的再說:「還有呀,古月生不是逼那些農民,交不出足額的米糧就得賠錢嗎?若你嫁過去,還可以拿古家的錢偷偷塞給他們,讓他們拿古家的錢來賠,這不是很妙嗎?」
  
  說完,燕大娘都忍不住爲自己居然能想到這麼好的主意而自豪了。
  
  燕如絲聽完娘親的話,瞬間有種醍醐灌頂、當頭棒喝的感覺,登時雙眼發亮。
  
  「娘說的沒錯,古家那麼有錢,一定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是吧、是吧。」見女兒被她說動了,燕大娘一臉得意,「那這樁婚事咱們就這麼定了,你就準備當古家少夫人吧。」跟青麟商號成了親家,這下附近街坊還不羨慕死她?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女兒有了古家這個大靠山,日後也就沒人敢欺負她。
  
  心裏暗暗打著如意算盤,燕大娘開開心心地向古家回報喜訊。
  
  燕如絲要出嫁,最傷心的莫過於小辛。
  
  他抱著她哭喊著,「如絲姊姊,你嫁給了別人,我要怎麼辦?你不要嫁,等我長大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你叫我做什麼我都做,你不要嫁嘛。」
  
  「傻孩子。」要嫁女兒的燕三泰心裏也很不舍,但看見小辛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心裏雖然酸酸的,卻又忍不住好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如絲姊姊今年都十八歲了,再不嫁就要變成老姑娘了。你放心,如絲姊姊嫁了之後,還有我跟你乾娘在,咱們會照顧你,你要是想如絲姊姊也可以去看她。」
  
  燕如絲拿著絹帕替小辛把哭花的小臉擦乾淨。「就是呀,小辛,家裏還有爹和娘在,他們會同姊姊一樣疼你的。快別哭了,而且如絲姊姊這次出嫁,是爲了以後能幫助更多像小辛一樣的人喔。」
  
  聞言,燕三秦納悶的問道:「如絲,你說你嫁到古家是爲了幫助更多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燕如絲將娘對她說的話全告訴父親。
  
  聽完之後,燕三泰詫異的暗惱妻子竟然這麼教女兒,但當著女兒的面又不好數落妻子的不是,隻能委惋的勸告——
  
  「這種事你隻能私下做,可別明目張膽的拿著古家的錢去救濟底下的人,若是讓古家的人知道,隻怕會責怪你,尤其要記得,日後你們成了婚,這古月生就是你相公,你縱使不滿他的作爲,也要耐心勸告,可別當面責駡讓他難堪,這男人呀,最在乎的就是顔面,你削他面子,他也不會待你好。」生怕女兒憨直的個性得罪古月生,會使她在古家沒好日子過,他耐著性子叮囑女兒。
  
  「我知道了。」燕如絲點頭表示明白。
  
  成親這日很快就到了,婚禮是在蘇州舉辦,由於古太夫人過世,婚禮並沒有太奢華鋪張,一切從簡。
  
  燕如絲坐著八人大轎來到古家別莊,拜堂完後便被送入洞房。
  
  她身上穿著層層疊疊十分精緻的喜服,端坐在床榻上,熱得不時拿著手絹在拭汗,心付著,新娘子出嫁要穿這麼多層衣裳,分明就是在折騰人嘛,別說熱了,光是這麼多層衣裳穿在身上,分量就夠重的了。
  
  她耐不住熱,想要揭下頭上的喜帕透透氣,一旁的喜婆見狀連忙阻止她。
  
  「少夫人,還不能揭,喜帕得讓大少爺親手揭下。」
  
  「可我快熱死了,那要不我先把裏頭的那些衣裳脫了吧。」
  
  「這衣裳也要等少爺進房後才能脫。」喜婆瞥見她的汗不停的沿著下顎淌下,覺得讓她熱得汗流浹背也不是辦法,便朝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你們去拿扇子來幫少夫人揭開。」
  
  「是。」
  
  不久,兩名丫鬟拿著扇子一左一右站著替她攝風,燕如絲這才覺得涼快了些。
  
  半晌後,今日的新郎官姍姍走進。
  
  喜婆臉上堆滿笑容,正打算上前說幾句吉祥話,就被古月生揮手趕出去。

「你們全都下去。」
  
  「可大少爺還沒揭新娘子的蓋頭……」
  
  喜婆話還未說完,古月生又不耐的打斷她。「我叫你們出去聽見沒有?」
  
  「是。」見他動怒,一群丫鬟和喜婆不敢再逗留,急忙退出去。
  
  等她們離開後,吉月生獨自坐在桌前倒酒喝,絲毫沒有意思要過去揭開燕如絲頭上的喜帕。
  
  等了好久都不見他過來,燕如絲忍不住開口,「方才喜婆說要你親自幫我揭開喜帕。」沒了婢女替她扇涼,她又開始熱了起來。
  
  他冷哼一聲,「你沒手不會自個兒揭嗎?」要不是爲了了卻奶奶的心願,他壓根不可能娶她,此刻自然對她沒半點憐惜。
  
  「原來我可以自己揭呀,適才喜婆還說一定要你揭才成呢!」燕如絲立刻扯下罩在頭上的喜帕。
  
  看見擱在一旁幾案上的兩柄扇子,她趕緊伸手取來一柄爲自個兒扇涼,但用力的揭了半天還是覺得熱,她索性決定脫下這身熱死人的衣裳。
  
  看見她竟在脫衣,古月生眉頭不禁緊緊皺起,「你在做什麼?」
  
  「我快熱昏了。」燕如絲一件一件的脫著,一共脫去了五、六件衣裳,直到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衣和下身留著一件紅色繡裙才停止。卸下那些沉重的衣袍後,她大口吐出一口氣,「總算輕松多了。」
  
  熱的問題解決了,換她的肚皮開始打鼓。她走到桌前,開始埋頭大肆吃著,嘴裏不時發出贊歎聲,「這白米飯好好吃喔,這些菜也好好吃!」她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飯菜,扒飯的速度越來越快,沒三兩下功夫桌上的菜幾乎被她掃光了一半。
  
  她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渾然忘了今晚是洞房花燭夜,亦忘了古月生的存在。
  
  被她這麼冷落,古月生頓時有些不快。他可以忽視她,但她不行。
  
  「今天是咱們洞房夜,你這麼大吃大喝成何體統?」簡直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我很餓嘛。」她無辜的擡起頭,彷佛這才發覺到他,「咦,你怎麼不吃?」
  
  看見她那副憨直的蠢樣,他惱得暗暗磨牙。他實在不明白奶奶究竟爲何會看上這女人,還非要他娶她不可,這蠢女人哪一點配得上他?
  
  原本娶她就不怎麼甘願了,這會兒越想越惱,古月生索性起身拂袖而去。
  
  「欵,你不吃喔?」她叫住他。
  
  「全都給你吃!」他丟下這句話,隨即冷著臉離開喜房。
  
  「那我就全吃光嘍。」燕如絲毫不客氣的掃先所有的飯菜,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
  
  吃飽喝足了,她猛然驚覺——古月生跑出去了,那他還回不回來?
  
  娘在她出嫁前幾天,曾拿過一些畫給她看,教導她一些閨房之事,還說什麼洞房之夜都要做那檔事,要她好好服侍古月生。
  
  她本來就不怎麼願意跟他成親,若是他一直不回來,那件事是不是就不用做了?思及此,她面上一喜,便開開心心的爬上床就寢。
  
  古家不愧是財大勢大,就連床榻都這麼精緻寬敞,她躺下後舒服的滾了兩圈,很快就困倦的睡著了。
  
  半夜,古月生回來,見案上的一對龍鳳喜燭還燃著,原以爲會看見她擔憂惶然的等著他歸來,結果卻發現她一個人占據了整張床鋪,還睡得一臉安穩愜意,顯然對他的離去沒有絲毫不安,不禁令他氣惱得想掐死她。
  
  這個女人怎麼能如此自在?反觀他,因爲不滿這樁婚事,心頭煩躁,原本夜裏就難以入睡的他,更是已有數日無法好好安眠。
  
  而此刻她那張酣甜的睡容更是看得他刺眼,他登時起了壞心眼,惡劣的在她耳邊大吼一聲,「燕如絲!」
  
  「哇!」她驀地從夢中驚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努力的想睜開惺忪的睡眼。
  
  「你給我滾下來!」他二話不說地直接拽著她,將她拖下床。
  
  她頓時摔倒在地,「你幹麼拉我下床?」被人突然從睡夢中叫醒,她不悅的緊蹙秀眉。
  
  「這是我的床。」
  
  「你的床……」她愣了下,「那我要睡哪裏?」
  
  「那邊有一張小榻。」他指向不遠處的窗邊。
  
  「喔。」她也不生氣或抗議,隻是點點頭便迷迷糊糊的走過去,躺在小榻上倒頭就睡,不多時便傳來她淺淺的鼾息聲。
  
  古月生躺在自個兒的榻上,以爲今晚會跟往常一樣很不容易入睡,然而伴著她淺淺綿綿的的鼾息聲,竟意外的令他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一早,走出寢房前往膳房的途中,燕如絲不意看見古月生與一名美豔絕倫的女子走在一起,她從沒見過那麼明豔動人的姑娘,忍不住好奇的注視著對方。
  
  察覺到她的視線,那名身穿一襲鵝黃色綢衫的絕美女子,更加親昵的挽著古月生的手臂,嬌聲說道:「古郎,我知道我出身風塵,配不上你高貴的身分,可我死心塌地的跟著你這麼多年,我不求名分,隻求能留在你身邊服侍你就夠了!」
  
  聞言,古月生眉峰微攏,正想開口時,又聽她說:「我知道你定是看在她臀部比我豐腴,看起來很會生,所以才娶她,可是有些人臀部有肉歸有肉,實則連顆蛋都下不了。」她拉著他的手撫向自個兒的臀部,「你摸摸我這臀多結實有肉,一定能爲古家生下很多孩子。」
  
  聽見她的話,燕如絲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自己的臀部疑惑的想著,他是看在她屁股大才答應娶她的嗎?可她不覺得自己的屁股有多大呀,比起大姊、二姊的,她可小多了。
  
  「雲生,別胡鬧了。」古月生抽回手,低斥一聲。
  
  「古郎,我沒有胡鬧,你想要幾個孩子我都可以生給你,走,咱們這就去生孩子去!」說著,柔弱的撲進他懷裏,眼送秋波,我見猶憐。
  
  古月生按了按額角,忍住氣。「你不要再玩了!」睇了眼怔望著他們的燕如絲,他開口揭穿「她」的身分,「他是我麼弟雲生。」
  
  聽見他的話,燕如絲錯愕的張大了嘴,「她」是他弟弟?這麼說……「她」是男的?
  
  燕如絲訝異的大步走過去,瞪大眼仔細看著古雲生那張花容月貌,吃驚的問:「你、你真的是男的?」
  
  古雲生埋怨的橫了大哥一眼,「真沒趣,大哥,你幹麼這麼快揭我的底?」他收起嬌嗲的嗓音,恢複原本低醇的聲音,美目斜睨著燕如絲,眸子一轉,輕浮的笑道:「難不成你很緊張大嫂怎麼想,怕她誤會、生你的氣,所以才急忙的拆我的台?」
  
  「你別胡說。」古月生喝斥。麼弟昨夜趕來參加他的婚禮,他下麵共有三個弟弟,因爲婚禮安排得有些匆促,隻有麼弟能及時趕來,另外兩個弟弟都遠在外地趕不過來。
  
  古雲生走到燕如絲面前,擡起她的下顎,左右噍了瞧。
  
  「除了眼睛小了點,鼻子塌了點,嘴巴大了點,臉蛋圓了點,倒是生得不差。」
  
  聽見古雲生說她生得不差,燕如絲以爲他在稱贊她,不禁露出憨笑,卻見古月生拍掉他的手,冷著臉說:「你嫌她醜就直接說,這麼拐彎抹角的損人,她未必聽得懂。」
  
  聞言,她這才明白原來他是在損她。
  
  她頓時不服氣的瞪著古雲生,「我的眼睛大小明明就剛好,哪像你的眼睛生成那樣,像狐狸精似的會勾人,還有,算命的說我臉上就這鼻子長得最好,鼻頭圓潤,會嫁個好丈夫,而且我的嘴巴大表示重感情,總比你生得一臉刻薄的要好。」
  
  「唷,你竟然還嫌起我來。」對她貶損自己的長相,古雲生非但沒生氣,還笑咪咪的,一臉饒有興緻的表情,而他這一笑起來,再配上那張絕世美貌,頓時讓燕如絲再次看傻了眼。
  
  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麼弟瞧,古月生心中莫名生起一抹不悅,下意識的一個跨步站到她面前,擋住她的眸光。「別說了,去吃早膳吧。」說完,古月生逕自拽著麼弟走向膳房,沒再理會燕如絲。
  
  聽見他的話,正愁找不到膳房的燕如絲,急忙跟在他們身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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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1: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今天是她成爲古家媳婦的第一天,依禮要向公公奉茶請安。原本在寢房裏伺候的婢女秀兒和冬婷說要陪她過去,可她打小沒這樣被人跟前跟後的隨侍過,不習慣,因此沒讓她們跟著,問了位置打算自個兒過去,結果這別莊太大了,她出了寢房不久,便迷失了方向。
  
  幸好過上他們,要不然第一次奉茶就讓公公等太久可不好。
  
  來到膳房,她一眼就看見古朔、古月生和古雲生已坐在裏面。
  
  古朔正皺眉望著麼兒古雲生,「雲生,你今兒個第一天見你大嫂,就別穿成這樣了,免得你大嫂見了不習慣。」
  
  古雲生低頭瞅了眼身上的衣著,那張絕豔的臉龐揚起媚笑,睇向大哥,「大哥,我穿這樣哪裏不妥嗎?」
  
  古月生心知麼弟是故意問他,僅瞟了他一眼,說道:「你高興就成了。」
  
  麼弟愛扮成女裝,其來有自,因爲娘親連生了三個兒子,當時很想要個孫女的奶奶在麼弟出生後非常失望.於是異想天開的將他當成女孩扶養,從小就把他打扮成女孩的模樣,娘親雖覺不妥,但礙于奶奶,也不好說什麼。
  
  而弟弟從小就生得粉雕玉琢,扮戍女孩更是美麗可人,他們兄弟看久了也不知不覺把麼弟當成女孩看待,家中的僕人更是在奶奶的授意下,都叫他四小姐。
  
  他因此一直以爲自己真是女兒身,直到他八歲那年無意中得知了自個兒的真實性別,令他震驚的大鬧了一場。
  
  之後他換回了男裝過日,可也不知怎麼搞得,在他十五歲那年竟又開始扮成女孩,輕浮嬌媚的舉止讓他們頭痛不已。
  
  家人都曾斥責過他,希望他別再扮成女孩,然而麼弟卻一臉泫然欲泣的說:「我明明是男兒身,可你們卻把我當成女孩養,即使後來我換回男裝也無法適應,始終覺得自己應該是女孩,我會這樣,還不全都是你們害的。」
  
  麼弟說的沒錯,這件事,他們都有責任。對此,奶奶很愧疚,其他家人也自責不已,從此他們隻敢委惋的勸他,再沒人敢就這件事責備他。
  
  聽見大哥的話,古雲生嬌媚一笑,「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他睞向父親,「而且,我方才已經見過大嫂了,她瞧見我時可是萬分驚豔,看得目不轉睛呢。」說完,他瞟了眼正走進來的燕如絲,詢問:「大嫂,我說的對不對?」
  
  燕如絲老實的點點頭。
  
  拿麼兒沒轍,古朔歎息一聲,「罷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如絲,過來坐吧。」
  
  「是。」她依言走到古月生身邊坐下,視線忍不住被滿桌的美味菜肴給吸住。
  
  「大家開動吧。」古朔說道。
  
  聽見他的話,燕如絲立即拿起碗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且是吃了一碗又一碗,中間完全沒有休息。
  
  看見她的好胃口,除了昨晚就見識過她驚人食量的古月生外,古家兩父子都有些詫異。盯了半晌,古雲生終於忍不住問:「大嫂,你是多久沒吃飯了?」
  
  「昨晚到現在。」她咽下一口菜後回道。
  
  「那你怎麼看起來好像很多餐沒吃了?」她已經連吃四碗飯了,而且看起來似乎沒打算要停的樣子。
  
  燕如絲擡起眼解釋,「我平時都吃四碗飯,但這兒的飯菜特別好吃,所以忍不住就多吃了一些。」她害羞的笑了一下,又夾了口菜進嘴裏。
  
  「我們家的飯菜很好吃嗎?」聞言,古雲生忍不住跟著吃了幾口,覺得跟平常吃的沒啥差別,不過看她吃得一臉香甜的模樣,竟莫名覺得餓,一頓飯下來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飯。
  
  似乎是受到她的感染,古月生和古朔也同樣都吃得比平常還多,沒一會兒,桌上的飯菜幾乎全吃光了。
  
  燕如絲摸了摸吃得飽飽的肚皮,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呼一聲,「啊,我忘了先向公公敬茶了。」娘親跟她叮嚀過,這拜完堂的第二天一早要先向公公敬茶的。
  
  「不打緊。」古朔溫和一笑,「你可有吃飽?」
  
  她憨笑的點頭,「我吃得很飽。」
  
  見她適應不錯,古朔這才接著說:「我明天就要回杭州,你既嫁給了月生,往後就跟著他好好過日子,夫妻倆有什麼事要互相體諒,知道不?」
  
  她神色認真的聆聽訓示,「知道了,公公。」
  
  古朔滿意的頷首。
  
  古雲生托著腮,瞅著她。「大嫂,爹說你曾見過奶奶的魂魄,不如你跟我說說奶奶的魂魄是什麼樣的?還有她都同你說了些什麼?」
  
  於是,燕如絲又將自己怎麼遇見古奶奶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聽畢,古雲生笑呵呵道:「奶奶之所以挑上大嫂,莫非是因爲隻有你才能看見她?」
  
  燕如絲頗有同感的點頭,「嗯,我也是這麼想,因爲別人瞧不見奶奶,所以奶奶隻好找上我當這個倒楣鬼,嫁給古月生。」她一時還不習慣叫古月生爲相公,脫口直呼他的名字。
  
  聽見她的話,古月生俊逸的臉龐頓時一沉。嫁給他,她竟覺得是件倒楣的事?這不知好歹的女人!
  
  古雲生卻驀地大笑出聲,「呵呵,大嫂,你真有趣。」今日一聚,他對這個食量大又憨直的大嫂很有好感。
  
  晚上就寢時間,燕如絲很自動的爬上小榻睡覺,沒去睡那張精緻的雕花大床。
  
  八月,時序已入秋,白日裏秋老虎的威力還很烈,但夜裏氣溫便低了不少,她蓋著一床婢女爲她取來的被褥,暖呼呼的極爲舒適,讓她一沾上枕就睡著了。
  
  走進寢房,古月生看了眼已睡沉了的她,莫名的睡意也湧了上來,寬衣上榻後,耳邊聽見十分有規律的鼾息聲傳來,眼皮漸漸沉重的闔上……睡著前,古月生心忖,她的鼾息聲果然能助眠。
  
  這一覺直到清晨才醒來,古月生下榻後,便看見她整個人縮在被褥裏,睡得一臉香甜模樣。
  
  看著她酣甜的睡容,古月生不禁有些羨慕。她似乎沒什麼煩心的事,總能好吃好睡。
  
  倏地,他想起成親前,父親曾對他說——
  
  「爹命人調查過了,燕姑娘心胸寬厚,時常幫助那些貧困的人家,我想你奶奶或許就是因爲這樣才相中她,想撮合你們。心胸寬厚,就能少煩少思,夜裏也能高枕無憂,你若能跟她學學,也許日後能好睡一點。」
  
  回過神,他冷哼了聲。爹是要他像燕如絲一樣,好吃好睡,把自個兒吃得如此肥胖嗎?
  
  見她依舊睡得香甜,他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臉。
  
  「啊!」燕如絲疼得從夢裏驚醒,惺忪的眼裏閃著一片茫然,發現他坐在自己床邊,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古月生,我沒睡你的床呀,你幹麼掐我?」
  
  「都已日上三竿了,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
  
  聞言,她迷茫的擡眸望向窗外,「可是感覺外頭好像還很早?」
  
  「爹今兒個要回杭州,你這個做媳婦的不用送送他嗎?」
  
  「喔。」她努力睜開仍帶著困意的眼,撐著身子起床。
  
  看著她一臉沒睡飽的模樣,古月生莫名的又有些不忍心,旋即推她躺回去。
  
  「算了,你想睡就再睡吧。」
  
  「可你不是說爹要回去了嗎?我應該去送送他才是。」她強撐著眼皮,不讓自個兒睡著。
  
  「爹下午才走。」
  
  「喔,那我再睡一會兒。」聞言,她立刻闔上沉重的眼皮,沒細想既然如此,方才他何必把自己叫起來。
  
  對她說睡就睡的本領,古月生著實感到佩服,再多看她幾眼後,他才安靜的離開寢房。
  
  錢、錢、錢,娘不是說古家財大勢大,錢財滿地,幾輩子都花不完嗎?那些錢到底都放到哪裏去了,她怎麼連個影兒都沒瞧見?
  
  納悶的四處找了幾天,寢房裏都翻遍了還是什麼都沒找著,燕如絲現下覺得這別莊隻是美輪美奐、精雕細琢,卻是敗絮其中不成?
  
  也許她應該去找古月生問個清楚,不過也不知這會兒他茌不在府裏?聽說他這幾天忙著派人出去尋找古奶奶,想查出她究竟是怎麼死的、屍首又在何處,天天早出晚歸。
  
  正躊躇著不知該上哪裏找人,正好瞅見管事從回廊那端走來,她連忙迎上前,「朱管事,我有事想請問你。」
  
  「少夫人請問。」朱管事是個年近四旬的男人,削瘦的臉上蓄著山羊胡,他恭敬的道。
  
  「你們大少爺在哪裏?」
  
  「回少夫人,大少爺此刻正在書房裏。」
  
  「那我去找他。」得知他在別莊裏,燕如絲立刻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嫁來這幾天,她天天在別莊裏閑逛,已摸熟了別莊的地理環境,因此很快就來到書房,守在門前的護衛替她通報了聲,直到得到古月生應允,這才放她進去。
  
  隻見屋裏除了古月生之外,淩青也在。
  
  古月生正站在桌案前,提筆劃畫,明知道她來了,頭也沒擡的繼續專注作畫。
  
  淩青拱手朝她見禮。「見過少夫人。」
  
  她朝他點點頭,旋即走到桌前瞥了眼,發現古月生似在畫一個人,仔細一看,那人竟是古奶奶。
  
  「畫得好像喔。」畫像已差不多完成,他將古奶奶的神韻畫得非常傳神,一頭銀白的發絲挽起,面貌端莊雍容,眉邊有顆紅痣,噙著微笑的嘴角邊有個深深的梨渦,栩栩如生。
  
  淩青點頭附和,「大少爺確實將太夫人畫得唯妙唯肖,就連太夫人習慣穿戴的首飾也沒一件遺漏。」發簪、耳環和手腕上戴著的那串玉珠,大少爺全都仔細繪了出來,精細得猶如真物。
  
  她垂眸再細看幾眼,驀然開口詢問古月生,「你很想念古奶奶嗎?」她雖然不怎麼懂畫,可看他將古奶奶畫得那麼傳神,可見他對她的感情一定很深厚。
  
  勾勒完最後一筆,古月生放下畫筆,瞟她一眼,淡淡出聲,「你我都成親了,還叫她古奶奶?」
  
  「呃,一時改不了口嘛。」既然都嫁給了他,他奶奶就是她的奶奶,她的確是不應該再這麼叫。有些難爲情地垂下眸,倏地發覺桌旁還擱了好幾幅畫像,她不解的問:「你畫這麼多奶奶的肖像做什麼?」
  
  「有這些畫像才好找人。」原本他隻畫了一幅,打算讓畫師臨摹,但找來的畫師卻沒辦法完全畫出奶奶的神韻,因此才一幅一幅的親自畫下。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奶奶死了,他也要找到奶奶的屍首,絕不讓她流落在外。
  
  忽然想起什麼,古月生擡眼看向她,「奶奶還是沒再現身嗎?」
  
  「沒有。」她搖頭。
  
  古月生斂眸,未再多說什麼,僅是將桌案上那些畫卷起來遞給淩青。「把這些畫像發下去,讓他們務必要查出奶奶離開杭州後的行蹤,以及她的死因和屍首的下落。」
  
  「是,屬下告退。」接過畫,淩青隨即退出書房。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托她的福,這幾天他往往一睡下便能一覺到天亮,因此對她的態度好了些。
  
  「我來找你要銀子。」燕如絲張口便單刀直入的說。
  
  聽她開口要銀子,古月生濃眉微皺,「你想要買什麼,直接吩咐朱管事去置辦就是了。」
  
  「我、我有其他的用途。」
  
  「你想拿銀子回娘家?」古月生神色冷淡的盯著她。下聘時,古家給燕家的那些聘禮可不少,難道她還嫌不夠?
  
  「才不是,我爹娘他們又不缺銀子。」
  
  「那你要銀子做什麼?」
  
  爹叮嚀過她,絕對不能讓他知曉她用古家的銀子做了什麼事,免得讓他以爲她存心跟他作對,給他難堪,但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藉口,支吾了片刻才說:「我有些私人的物品想自個兒去買。」
  
  聽她說不是要拿回娘家,他便沒再追問下去。「你去找朱管事,讓他帶你上帳房那兒去取。」
  
  見他沒再爲難她,燕如絲喜出望外的逸出甜笑。「謝謝。」
  
  「奶奶若再來找你,記得立刻告訴我。」他叮囑。
  
  「嗯,我一定馬上就告訴你!」她點頭答應,興匆匆的離開書房。
  
  目送她出去,古月生從畫筒裏抽出另一幅奶奶的肖像,看著畫像低聲自語道:「奶奶,你把她引來我身邊,難道是因爲知道她能讓我睡個好覺嗎?」
  
  打從娘親苦苦撐著身子,企盼著離家數年的爹能回來見她最後一面,卻始終沒能等到爹回來,隻能睜大著眼,死不瞑目過世的那日起,他夜裏就很難入眠,總要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
  
  有時睡了,又很容易驚醒,而一醒來便再也睡不著。
  
  他已經不記得自個兒有多久沒有一覺睡到天明了,直到她嫁給他之後,他才又嘗到了這種一夜好夢的滋味,令他不得不想,這或許真是奶奶苦心爲他所安排的。
  
  「奶奶,您若有靈,就入我夢裏,告訴我您是怎麼死的,是不是有人害了您?」他冷沉的嗓音,終於不再壓抑,透著一抹悲慟。
  
  自得知奶奶已去世,古月生與三個弟弟個個明察暗訪,想找出奶奶的死因和埋骨所在,想盡快將她的遺骨迎回古家陵墓,與古家先人葬在一起。
  
  然而盡管派出了無數的手下密集追查,卻遲遲沒有消息。
  
  此刻,青麟商號分行裏,古月生正在聽數名下屬的彙報——
  
  「屬下收到線報,太夫人離府那日,有人見過她在渡口那裏搭船。」
  
  「屬下收到的消息是,五月底有人在京城見過太夫人。」
  
  「屬下得到的線索是,有人六月初在泉州見過太夫人。」
  
  「屬下這邊接到的消息是,六月中有人在常州見過太夫人。」
  
  聽完這些彙報,古月生眉峰微蹙,「依這些消息來看,奶奶的行蹤似乎遍佈大江南北,這是怎麼回事?」
  
  「這……」數名下屬皆面面相觀。
  
  「這其中會不會有人錯認了?」淩青說道。
  
  塗永璋開口道:「不無可能。不過咱們的人都是拿著太夫人的畫像明察暗訪,那畫像又畫得如此栩栩如生,除非有人存心胡說,否則認錯的機會不大。」
  
  尋思片刻,古月生指示道:「你們繼續派人搜尋,另外我二弟、三弟、四弟那邊若有任何消息傳來,就立刻將所有線索彙整起來,我要隨時掌握最新消息。」
  
  「是。」幾人退下。
  
  古月生接著召見青麟商號的數名管事,以瞭解目前米糧采買的情形。
  
  「今年蘇州一帶農作歉收嚴重,恐怕無法購足所須的穀子和各類米糧,不過屬下已派人前往兩廣收購以補足差額。」
  
  「嗯,那些無法交出足額米糧的農戶,依約須賠錢,若是他們真繳不出錢……」
  
  他話還未說完,其中一名管事便開口稟報道:「大少爺,那些農戶都已繳清賠償了。」
  
  因爲最近睡得好,古月生心情不差,原打算網開一面,讓這些農戶無須賠錢了,沒料到會聽到這個消息,他俊逸的臉上露出一抹訝異。
  
  「他們都繳清了?不是說他們都快活不下去了,哪來的錢賠?」
  
  那名管事略略遲疑了下。
  
  見狀,古月生眉峰微蹙,「有什麼事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
  
  「是。回大少爺,那些賠償的錢……是少夫人給他們的。」雖然少夫人叮囑渦那些農戶不要洩露這個秘密,但人多嘴雜,還是有人洩露出來。
  
  「你說什麼,他們的錢是少夫人給的?」
  
  「沒錯。」
  
  古月生先是一陣錯愕,接著面露震怒。燕如絲竟拿他的錢給那些農戶,再讓他們賠給他!
  
  怪不得她那天會來跟他要錢,原來是爲了這個目的。
  
  見狀,管事們全都不敢吭聲,連忙將要事稟告完後速速離去。隻見古月生陰沉著臉,離開分行,回別莊準備找燕如絲算帳。
  
  回到別莊,古月生先找來帳房查明這幾日燕如絲一共支取了多少銀兩後,再派人找她來書房。
  
  燕如絲渾然末覺大難臨頭,神色自若的走進書房。「朱管事說你有事找我?」
  
  「你這幾日從帳房那裏支了多少銀兩?」他問,語氣異常的平靜,反倒顯出暴風雨前的平靜。
  
  連燕如絲都感受到他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眸子似乎隱隱蓄著怒氣,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聽見他的問話,她仍是老實回答,「差不多六百兩。」
  
  她說的數目與帳房彙報相同,古月生不動聲色的再質問:「你拿這麼多銀子做什麼去了?」他不是怕她花用,而是惱她居然拿他的銀子去救濟那些農民,讓他們拿著他的錢來賠償給自己,這無異是在愚弄他!
  
  「我……」她有點緊張的兩手絞著衣裙。
  
  見她支吾其詞,古月生再也難以按捺心中的怒氣,「砰」的一聲重重拍桌,桌案上的筆和紙墨隨著震動而跳動了下。
  
  「說!那些錢你都花到哪裏去了?」
  
  那冷不防傳來的巨響令燕如絲嚇了一跳。「你、你幹麼那麼大力拍桌子嚇人?」
  
  他全身蓄著一股凜冽的寒氣,起身走向她,冷如刀鋒的雙眸直直瞅睨著她。
  
  「燕如絲,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允許你支用帳房的銀子,結果你拿著銀兩都做了些什麼?嗯?」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怒氣令她有些畏懼,不自覺的稍稍後退了一步,但隨即想到自個兒又沒做什麼壞事,便仰起臉直視著他。「我做了好事。」
  
  見她竟然還一臉理直氣壯,古月生厲聲斥喝,「好事!你拿我的銀子去給那些農民,再讓他們賠償給我,這算什麼好事!」
  
  欽,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她明明交代過那些農民不要張揚的。
  
  見此事已東窗事發,她隻能硬著頭皮答道:「你不管他們農作歉收,還逼迫他們賠錢,我幫他們有什麼不對?而且最後那些錢還不是回到你手上,你又沒損失,這麼兇做什麼?」雖然他不像娘親那般對她破口大駡,但比起娘親那種扯著嗓門吼她的方式,他這種陰沉的表情更加讓人覺得可怕。
  
  古月生臉上布滿寒霜,震怒使得他的聲調不高反低,「我沒有損失?燕如絲,你想做好事、博取好名聲,有種就用你自個兒的錢,私下拿我的錢去幫助他們,這算什麼?吃裏扒外嗎?別忘了,你現在可是頂著古家少夫人的身分,你做出這種事,別人會在背後怎麼笑話我?」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騖寒氣太強大,他一步步進逼,她凍得一步步後退,直到背脊挺到牆面無路可退才停了下來。
  
  「我、我、我……」她很想反駁他什麼,但是腦袋一時又想不出適當的話來,須臾才道:「我拿你的錢給他們,並沒有說那些是我給的,我對他們說那些錢是你私下給他們的。」
  
  古月生以高大的身子將她困在牆邊,怒極反笑。「你說是我給他們的?你這讓我搬石頭砸自個兒的腳嗎?」
  
  燕如絲雙手本能的抵在他胸口,阻止他再靠近,但當細嫩的掌心碰觸到他溫熟結實的胸膛時,她的心不禁怦怦的飛快鼓動著,面頰也有些微微發熱。
  
  「不是這樣的。我告訴他們,按照合約,他們繳不出足額的穀子是要賠償的,可是你知道他們沒錢可賠,但又不能違約,所以才私下讓我拿錢給他們來賠償。」
  
  聽見她的話,古月生有些意外。「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爹說你是我丈夫,我得顧全你的顔面,不能讓你難堪,而且那些銀子也確實是你給的。」所以她拿錢給那些農民時,一律說是他授意的。
  
  「你以爲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他眉一拾,利如冷鋒的眼神瞪視著她。
  
  聽見他仍語帶諷刺,換她有些生氣了,怒目瞪著他,「我做這件事的時候,沒有想過你會不會原諒我,我隻知道我沒有做錯。那些農民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不該再咄咄逼人,把人逼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幹?」見她不知反省還頂嘴,他火氣更盛,不自覺的脫口回了這句。
  
  他無情的話語令燕如絲滿臉氣忿,「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死了,他們的親人會傷心難過,就像奶奶去世、屍首下落不明,你不也是很難過,急著找尋她的遺體嗎?難道你以爲隻有你的心是血肉做的,旁人都是木頭做的嗎?」
  
  「你背著我做出這種事,還有臉教訓我!」
  
  「我不是在教訓你,我隻是勸告你做人不能太冷酷無情,不講情面。」她話鋒一轉,接著說:「我想就是因爲你冷血無情,所以才遲遲沒有姑娘家敢嫁給你,連累奶奶就算死了都沒辦法安心,隻好找我來嫁給你。」
  
  「你在胡說什麼!那是我不想娶,想嫁我的女人多得是!」她竟然以爲是沒人要嫁給他,這蠢女人真是夠了!
  
  她一臉不相信的表情,「要是有人想嫁給你,你奶奶也不會這麼擔心,還誘騙我去找你。」
  
  「你!」她竟敢說是誘騙?嫁給他是有多糟?
  
  她不理會他氣得都快噴火,逕自再道:「你要知道我也不想嫁給你,你心腸不好,人又小氣,嫁給你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敢情嫁給他還委屈她了?古月生登疇面色陰駑,吼道:「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出去就出去!」燕如絲很有骨氣的甩頭走出去,但才剛拐過一個彎,也不知爲什麼,想起他方才那麼生氣的模樣,心頭竟有些惴惴不安。
  
  她剛剛是不是說的有點過分呀?
  
  這一夜,她破天荒的沒有一沾到枕頭就立刻睡去,一個晚上起來了好幾次,想看他回房了沒。
  
  她決定若是他還在生她的氣,那等他回來她就道個歉好了,父親說過他是她的丈夫,她得顧著他的顔面。
  
  下午時,她是被他氣到才會忘了顧全他的面子,雖然她說的全是實話,可終究不太中聽,尤其她不該說沒有姑娘家願意嫁給他的事。
  
  這種話太駁他的面子,也太讓他難堪。
  
  困意一陣陣襲來,她起先還勉強撐著眼皮等,但眼看越來越晚,她實在再也撐不住了,沒多久便躺上小榻,眼一闔,就這麼睡著了。
  
  下午時,燕如絲說了些惱人的話,爲此,古月生一直到深夜都還不願意踏進寤房,不想看見她。
  
  她居然敢說她千百個不願意嫁給他,還嫌他心腸不好又小氣,簡直是得了便官還賣乖,以她的身分嫁給他,是她高攀了,她不知感恩還敢嫌棄他!
  
  於是他在別莊裏,另找了間廂房準備暫睡一宿,可房間裏少了她的鼾息聲,安靜得讓他睡不著。
  
  這幾日已經習慣躺上床不久就能入睡,現下卻遲遲無法入眠,不禁令他有些煩躁,翻來覆去半晌後,他決定回自個兒的寢房睡。
  
  甫推門進去,便注意到花廳裏猶點著一盞燭火,他走進房裏,毫無意外的看鼠燕如絲在靠窗的小榻上睡得一臉香甜。
  
  雖是早料到的,但他仍是不免怒從心起。
  
  這女人,下午把他氣得火冒三丈,直到現在氣得睡不著,可她竟然還能像沒事人似的睡得這麼甜。說他冷酷無情,到底誰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人?
  
  但瞪著她的睡臉,古月生忽然有點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惱她沒把下午的口角當一回事,逕自睡得這麼沉,還是氣她下午說的那些話?
  
  她的睡臉實在太礙眼,他黑眸微微眯起,驀地蹲下身,噙著惡作劇的淺笑在她耳邊吹氣。
  
  她癢得下意識擡手揮了揮,他繼續吹著,不想讓她好眠,這讓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往被裏縮了縮,他便掀開被子再用力吹氣。
  
  睡夢中的燕如絲惱了,怱地擡起手咱地一聲,手掌不偏不倚的拍上他的臉。
  
  「不要吵,再吵就打死你喔,臭蚊子。」她咕噥說著夢話。
  
  被她在無意中賞了一巴掌,古月生俊臉倏地一黑。她居然把他當成了蚊子!
  
  頓時他有股很想立刻掐醒她的沖動,但看見她把整張臉埋進被子裏,一抹好氣又好笑的情緒霎時湧上心頭。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居然做出這種事?
  
  不再作弄她,他揚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走回床榻,躺下後,又顱了她一眼,安靜的房間裏隱隱傳來她規律的鼾息聲,那聲音宛如催眠曲似的,讓他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不久,便陷進香甜的夢鄉裏.
  
  翌日,燕如絲醒來,寢房裏早不見古月生的人影。
  
  梳洗完,她詢問婢女,「大少爺昨晚有回來嗎?」
  
  「有的。」冬婷回答。每天早晨都是由她和秀兒輪流伺候大少爺梳洗和更衣。
  
  「那他……還在生氣嗎?」她昨夜本想等他,但等著等著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冬婷不太明白少夫人想問什麼,隻好依照今晨的情形老實回答,「大少爺的神色如同往常,看不出來有在生氣。」
  
  「喔。」燕如絲心忖他應是氣消了。梳洗後,吃完早膳,她走出寢房,恰巧看見古月生和塗永璋正神色匆匆的要往外走。
  
  「古月生……」她走過去,才剛要開口,就被他擡手打斷。
  
  「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有人來報說發現奶奶的屍首了,我要過去看看。」古月生腳下不停的說。
  
  「真的嗎?那我也一起去!」她立刻小跑步跟上他的腳步。
  
  他沒說什麼,兩人來到一輛馬車前,他爬上去後,見她也跟著上來,亦沒有趕她下去。
  
  塗永璋和數名護衛、隨從各自騎上馬匹,跟隨在馬車左右,一行人往蘇州城外而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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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奶奶的屍首是在哪裏被發現的?」馬車裏,燕如絲問。
  
  「在附近的一處山區。」古月生答道。
  
  見他俊逸的臉龐透著絲沉凝,她想了想,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垂目瞥了眼她的手,隨後擡眸望向她。
  
  她安慰他,「你別太傷心,到時候見到奶奶的屍首,你記得不能在她面前哭,想哭要躲起來,免得她老人家看了心疼,捨不得去投胎,要是錯過了時辰,會變成孤魂野鬼的。」
  
  「這些是誰跟你說的?」
  
  「我娘,我爺爺奶奶過世時,娘就是這麼吩咐我和姊姊的。」那時聽了娘親的話,擔心爺爺奶奶會變成孤魂野鬼,她想哭時,都隻能跑到外頭躲起來,等哭完再回去。
  
  她的掌心很溫暖,莫名的安撫了他此刻有些急切的心緒。
  
  看得出他情緒低落,燕如絲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勸慰他。
  
  一路安靜了好半晌後,古月生才徐徐出聲,「我之前一直在想,隻要一直沒有找到奶奶的屍體,就代表她可能仍安好的活著。」
  
  其實他一直不願相信奶奶真的過世了,始終隱隱抱著一絲希望,心想隻要一日沒攏著她的屍首,那麼她就有可能還活著。
  
  可方才聽見手下來報,說是發現疑似奶奶的屍體時,他當下心頭一震,心緒登時有些亂了。若真找到奶奶的屍首,就代表她真的死了,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從古月生的眼神裏,燕如絲看見了他沒有說出口的悲傷,心驀地一陣微酸,遂柔柔的溫聲說:「等找到奶奶的屍首,我們好好安葬她,以告慰她在天之靈。隻要我們永遠記得她,她就仍然活在我們心裏。」
  
  他定定注視著她,剛想張口說什麼,馬車忽然一陣顛簸,她沒坐穩的跌向他,他急忙扶著她的肩、穩住她,才掀開車簾往外看,原來是馬車駛入了一條山道。
  
  山路崎嶇不平,顛簸得越來越嚴重,塗永璋策馬來到馬車旁稟告,「大少爺,前面的路越來越狹隘蜿蜒,車、馬恐怕無法通過,隻能用走的。」
  
  古月生頷首,吩咐馬夫停車。
  
  他下車後,燕如絲也跟著下車,一行人步行上山。
  
  「奶奶的屍首怎麼會在深山裏呢?」燕如絲不解的問。
  
  古月生說出自己的臆測,「也許是有人殺害了她,將她帶到山裏埋了起來。」若真是如此,他絕饒不了那個殺害奶奶的兇手。
  
  她困惑的再追問:「既然埋起來了,那你們是怎麼發現奶奶的?」
  
  大夥兒一路往山上走,古月生一邊解釋手下發現的經過。
  
  「前幾日山區下大雨,想是那大雨沖刷了泥土,露出了屍首,正好有樵夫發現了,擅自取了屍首上的發簪拿去典當,被我們的人發現,其發簪與奶奶平時戴著的相同,遂懷疑那屍首可能就是奶奶……」因此他才會親自前來確認那具屍體是否真是失蹤已久的奶奶。
  
  古月生話才剛說完,山道上驀地竄出十數名黑衣人,猝不及防的出手襲擊他們。
  
  塗永璋機警的反擊,並立刻高聲喊道:「保護大少爺和少夫人!」
  
  「你們是誰?爲何在此埋伏突襲我們?」古月生斥問。
  
  「我們是來送你們下地獄的人,受死吧!」一名領頭的黑衣人說完,便帶著一幹手下率先發動攻擊。
  
  古月生身旁的數名護衛立刻抽出佩劍,將古月生相燕如絲護在中間,擋下那些黑衣人的攻勢。
  
  但對方在人數上占了絕對優勢,且個個出手狠戾,不多久,已有幾名護衛在刀口下倒下。
  
  兵刃相向,血腥的殺戮染紅了甯靜的山道,燕如絲滿臉驚駭,眼睜睜的看著古月生身邊的隨從一個個慘遭殺害。
  
  打小跟隨武師習武,古月生的武功不算差,但由於平時出入皆有護衛隨行,因此他身上沒帶劍,眼見屬下一個個倒下,他神色緊繃沉凝,就近撿起倒在不遠處隨從的佩劍,出手還擊。
  
  下山的路被黑衣人封住,他隻好護著燕如絲往山上退。塗永璋和幾名護衛奮力抗敵,勉強攔下一行黑衣人,卻仍是有數名黑衣人緊隨古月生而去,欲痛下殺手。
  
  古月生與燕如絲被逼得一路退到山崖前,在數人的圍攻下,他身上受了不少傷。
  
  被他護在身後的燕如絲滿臉驚怖,但看見有人趁著他正與數人纏鬥,想由後方偷襲他時,她沒有多想,一頭沖了過去,用力撞開對方。
  
  另一名黑衣人則趁機朝她砍去一刀,見狀,古月生急忙回劍相救,替她擋開那一刀,然而救了她,他的右臂卻遭另一人砍傷,登時血流如注,手上的劍也教人擊擋接著飛脫出去,而埋伏在側的另一人則趁亂朝他飛踹一腳。
  
  古月生連遭數擊,整個人不由往後退了幾步,一個踩空,身子就這麼墜向山崖,危急之際,燕如絲及時飛撲過去,伸手握住他攀在山崖邊的手,想拉起他。
  
  塗永璋好不容易擺脫黑衣人追擊,連忙帶著兩名護衛趕過來救主子,驚見眼前的情景,想過去救他,卻又被其他黑衣人圍攻,無法過去救援。
  
  燕如絲半個身子都掛在山崖邊,拚命的想拉起他。
  
  「我撐不住了,你放手吧。」吊在半空中的古月生,單臂被她拉著,不想連累她一起掉下去,他啞著嗓子開口。
  
  「不,你快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我,我拉你上來。」她緊緊抓著他的左手,並伸出另一隻手,想拉住他的右手。
  
  他試著擡起另一隻手抓住她,無奈右手臂受了傷,完全使不出力來,眼看她的身子隨著他的重量逐漸滑出山崖邊,他雙眼絕望的注視著拋,「你放手!」
  
  她害怕的表情清晰的映入他眸裏,他莫名的心疼萬分,想擡手撫去她臉上的恐懼,但他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松開她的手。
  
  在身子墜下去那一瞬間,古月生隻希望那些黑衣人能放過她。
  
  「不、不要——」沒料到他會主動松開她的手,燕如絲驚駭的大喊,駭然的想再抓住他的手,身子整個往前傾,也跟著失足墜下。
  
  山崖雖然很陡峭,不過並不是很深。
  
  兩人墜落時,剛好底下有一片樹林,他們幸運的跌在一株茂密的大樹上。
  
  死裏逃生,燕如絲驚魂未定,方從暈眩中回神,立刻扭頭尋找古月生。「古月生,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另一端的樹上傳來他的聲音。
  
  她循聲望過去,欣喜的想爬過去找他。
  
  但她身子沉,一動,整棵樹便跟著搖晃起來,古月生趕緊出聲阻止她,「你待在那裏不要亂動。」
  
  「喔。」她聽話的停下不敢再動,見他安好,她安心了。「幸好你還活著。」
  
  古月生苦笑,他現下的情況可不算太好,身上受了不少傷,而且血流不止,若不盡快止血,恐怕有失血過多緻死之虞。
  
  他小心地自層疊茂密的枝葉上爬起來,靠著一處樹幹坐下,撕下衣擺,綁在傷口上止血。
  
  「你的傷要不要緊?」燕如絲在一旁看著,見他流出來的血幾乎染紅了整件衣裳,她很擔心,偏偏又無法過去幫他,隻能幹著急。
  
  「不打緊。」不想她擔憂,他沒告訴她自個兒傷得不輕,待包紮好傷口,他打量了眼樹下的距離,見這株樹枝葉繁茂,約莫有四人高,他擡眸問她,「你會爬樹嗎?」
  
  她搖頭,「不會。」
  
  他微一沉吟,慢慢移過去,靠近她。「我背你下去。」
  
  「可你不是受傷了,要怎麼背我下去?」
  
  「我的傷暫時不礙事,爬下這樹還不成問題,你快過來。」若是平時背她下去是綽綽有餘,但此刻他有傷在身,自個兒下去還勉強可以辦到,再多背一個人更是困難重重,可他又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這兒,隻能試試看。
  
  燕如絲緊抓著樹枝顱了眼底下,原本想試著自己爬下去,但一看那麼高,心生懼意,想丁想說:「那你背我下去後,再換我背你好了。」
  
  聽見她的話,他沒表示什麼,隻是將背轉向她。「你小心爬到我背上。」
  
  思及什麼,燕如絲猶豫了下,「可是我、我身子很沉喔。」她怕他背不動她。
  
  「快上來,再耽擱下去,等那些殺手追下來就逃不了了。」他催促道。
  
  聞言,她一驚,「他們還會再追來?」
  
  「他們既然是來殺我的,自然會下來找我的屍首回去覆命。」
  
  得知那些殺手還會再來,她不敢再耽誤,急忙爬到他背上。「他們爲什麼要殺你?」
  
  他搖頭,「我一時也沒有頭緒。」不過待他回去後,一定會查個清楚,究竟是誰想取他的命。
  
  背起她,他兩手抱著樹幹,強忍著手臂和腿上傳來的劇痛,一點一點往下滑,幸好他打小習武,身子結實,加上此刻想護她的堅毅意志力,勉強還能撐住。
  
  在他背上的燕如絲一路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唯恐自個兒身子太重,會害他撐不住,從樹上掉下去。
  
  半晌後,他們總算有驚無險地爬到樹下,古月生幾乎耗光了所有的力氣,腳步踉跆了下,燕如絲急忙跳下他的背,扶住他。
  
  「你沒事吧?」
  
  他氣息喘促,一時回答不了她的話,整個人虛弱得幾乎站不穩身子。
  
  見他汗如雨下,燕如絲連忙掏出手絹,小心替他拭汗。
  
  他擡眸,覦見她眸裏流露出來的擔憂,輕聲說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們快走吧。」
  
  她彎下腰,「好,你快上來,我背你走。」
  
  古月生沒讓她背,擡頭打量了下四周。這附近一帶皆是繁茂的林木,從太陽光的位置辨識了下方向,確定往東應能走回到蘇州城,他強撐著虛弱的身子,腳步不穩的朝東走去。
  
  見他逕自舉步往東走,燕如絲追上他,拽住他的手臂催促著,「你快點上來讓我背,你的腳受傷了、走不快,萬一那些人又追上來,咱們可就逃不了了。」
  
  「你背著我也走不快。」
  
  「你放心,我會走很快,我在家常常幫忙扛米,力氣可大著呢!」說完,她蹲在他面前,「快點,晚了,被那些人追到可不好了。」
  
  身上和腿上的傷口在方才背她下樹時又迸裂開來,重傷的身子讓他全身乏力,搖搖欲墜,此刻隻靠一股意志強撐著才沒倒下,考慮須臾,隻好暫且相信她說的話,俯上她背,讓她背著。
  
  燕如絲背起他,見她的力氣確實很大,背著他這麼一個大男人也不見太吃力,古月生這才放心。
  
  「我們要往哪裏走?」她問。
  
  「你一直朝東邊走,應該就能抵達蘇州城附近。」
  
  「好。」擔憂那些殺手會追來,燕如絲埋頭趕路,古月生也因失血太多,意識有些昏昏沉沉,兩人都沒再說話。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她累得走不動了,不得不停下來歇息,這才在一株樹下放他下來。
  
  察覺動靜,他吃力地緩緩睜開眼,「怎麼了?」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找些水來。」
  
  剛要走,忽然聽聞方才走過的林子裏有聲音傳來。
  
  「找仔細一點,他們一定就在附近跑不了多遠。」
  
  燕如絲一驚,「是不是他們追來了?」
  
  古月生面色沉重的頷首,「看樣子他們快追上來了,你先逃吧,不用管我了。」她若再背著他,隻怕兩個人都逃不了,此刻能逃一個是一個。
  
  「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要逃一起逃。」她匆促地再度背起他。
  
  「你背著我是逃不了的,放我下來,也許你還能全身而退。」他試著想說服她自個兒逃命去。
  
  「你是我相公,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她背著他加快了腳步。
  
  「你當初不是不願意嫁給我?」爲何在危難之際卻又不願拋下他,獨自逃走?
  
  「不願嫁也嫁了,我娘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咱們拜過堂已是夫妻,本來就該患難與共,而今大難當頭,我怎麼能棄你不顧!」
  
  她的話,令古月生眼眸微微一斂。「也許我們都會被殺,你不怕嗎?」
  
  「怕啊。」她老實回答。
  
  「那你爲何還不逃走?」
  
  她背著他在林子裏亂走,早已迷失了方向,見到有路就走。「我說過了,咱們是夫妻,我不能不顧夫妻之情,捨下你自己逃命去,今日,咱們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塊死。」
  
  她要與他生死與共嗎?古月塵心中驀然有股暖流淌過,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感動令他沉默須臾,他暗暗在心頭發誓,若是今日能脫離險境,他日後一定好好待她。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在前面,快追上去!」
  
  兩人顧不得再交談,燕如絲背著他,拚命的往前跑。
  
  「快躲進那片草叢裏。」古月生指向左側一片比人選高的草叢。
  
  她依言趕緊跑過去,躲進草叢裏,人影瞬間就被草叢給淹沒了。
  
  後方追上的數名黑衣人也追了進去,拿著手中的刀揮砍著眼前的雜草。
  
  燕如絲在古月生的指示下,在草叢裏繞了一小圈,又回到原先的那條林道上。
  
  方才一路被追趕著,危在旦夕,令燕如絲激起所有力量在林間狂奔,而今危機暫時解除,她不禁感到體力不濟,氣喘籲籲的躲在一株大樹後歇息。
  
  「你說……他們還會不會再追來?」她靠著大樹坐下,大口喘息著。
  
  「暫時應該不會了。」見她流了滿身汗,坐在她身邊的古月生擡起衣袖幫她拭著額上的汗水。
  
  她擡眸凝視著他,圓潤的臉龐露出一抹充滿希望的微笑,「咱們從山崖上摔下來都沒死,一定能逃出去的,你放心。」
  
  「嗯。」他輕哼了聲。她此刻疲憊卻又燦爛的笑容彷佛陽光般,照亮了他心頭一處陰暗的角落,彷佛有什麼被融化了似的,沁出一股陌生又柔軟的情緒,令他覺得原本因失血而隱隱發冷的身子,似乎漸漸溫暖了起來。
  
  歇了會兒後,燕如絲爬起來,「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水或是水果可以解渴。」
  
  他靜靜的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的噙著一絲笑,最終,緩緩的,疲倦的闔上了雙眼……
  
  「古月生、古月生!我找到果子了,你快醒醒,先吃點果子。」燕如絲興匆匆地捧著幾顆水果回來,卻怎麼都叫不醒他,她心慌地輕拍著他的臉,「古月生……哎呀!怎麼這麼燙?」
  
  見他全身發燙又昏迷不醒,她又急又怕,著急的背起他,想找人求救。
  
  但她茫然四顧,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裏走才好,謊亂之中,她想起他曾說過向東走應該就能抵達蘇州城,她急忙藉由陽光辨識了粗略方向,往東而去。
  
  走了好半晌後,終於走出了林子,眼見不遠處就有一處村落,她驚喜的快步走過去。
  
  此時約傍晚時分,村落裏升起嫋嫋的炊煙。
  
  背著古月生來到一處茅屋前,她騰出一隻手來拍著木門。「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誰呀?」片刻,一名老婦人前來開門。
  
  「婆婆,我相公他受傷了,請問這附近可有大夫?」
  
  「咱們這兒窮鄉僻壤的,哪來的大夫?要上城裏才有。」
  
  「那往城裏要怎麼去?」
  
  「從這兒走到城裏得花三、四個時辰,這會兒都日落了,等你走到那兒,城門早關了。」
  
  「那怎麼辦?」燕如絲心急如焚。
  
  老婦人打量了她一眼,隱隱覺得她有些面熟,又不像壞人,因此說道:「先進來吧,我這兒有些傷藥。」村子裏沒大夫,平時若是傷了病了,他們都自個兒找些草藥來服用。
  
  跟著老婦人進屋,燕如絲將背上的古月生放在一張簡陋的床榻上。
  
  不久,老婦人拿著自製的金創藥過來,「你替他擦上吧。」
  
  「多謝婆婆。」燕如絲接過藥,解開他被血染紅的衣裳就要替他上藥,卻被眼前觸目驚心鴕模級血肉給怔住,這一爽她才看清楚他身上有好幾道刀傷,手臂和腿上尤其嚴重,幾乎見骨,傷口還在滲著血。
  
  沒想到他竟受了這麼重的傷,她這才明白,先前他說他的傷不打緊是在騙她,眼眶不禁一紅,一抹心疼在胸口泛開。
  
  老婦人打了盆水來,「先將他的傷口擦乾淨再上藥。」
  
  「好。」燕如絲小心替他將傷口周邊的血漬擦拭乾淨,並細心替他上藥。
  
  過程中,古月生喃喃囈語著。「……水。」
  
  聞言,燕如絲連忙從桌上倒來一杯茶喂他喝下,久未沾水,導緻水一入喉便嗆到了,人也在劇烈咳嗽中清醒過來。看見自己置身在陌生之處,他啞著嗓問:「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這位婆婆的家。」燕如絲指著站在一旁的老婦人說道。「先把水喝完吧。」
  
  他點點頭,就著她的手,慢慢喝完水。
  
  之後,她繼續在他傷口敷上金創藥。
  
  在好不容易爲他上完藥後,老婦人突然問:「姑娘,我方才就覺得你有點面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你……你是不是燕記米鋪的三小姐?」
  
  「沒錯。」聽見老婦人的話,燕如絲頷首,「婆婆,您認得我呀?」
  
  老婦人神色一喜,「認得、認得!去年我兒子病了,急需補充體力,可我沒錢買米給他吃,結果在燕記米鋪外徘徊時被三小姐瞧見了,得知原由後,送了我幾斤白米,還托人再送來一些米和銀子,多虧了你的幫助,我才能請大夫幫我兒子看病。」她感激的道謝,「一直沒能親自向你道謝,多謝你啊三小姐。」
  
  經她一提,燕如絲這才想起似乎有這回事。「您不用這麼客氣,隻是一些白米而已。」
  
  「我兒子痊癒後,曾親自上米鋪想向三小姐道謝,可去了幾次,三小姐都不在店裏。」
  
  她圓圓的臉龐憨笑道:「因爲我娘怪我老是拿店裏的米送人,後來就不讓我再到店裏去了。」
  
  「三小姐生著菩薩心腸,幫了不少人,大夥兒都很感謝你呢!」老婆婆熱情的接著說:「天色不早了,今晚你們就留下來過夜吧,我煮了些飯菜,你們一定還沒吃吧,我這就去替你們端來。」
  
  燕如絲早餓壞了,也不客氣,點頭道:「那就叨擾婆婆了。」
  
  「隻是一些粗茶淡飯,還望三小姐不要嫌棄。」
  
  老婦人很快就將不久前才剛做好的飯菜從竈房裏端過來。
  
  燕如絲替古月生盛了一碗飯,再夾了一些菜才遞給他。
  
  「你一定餓了,快吃吧。」
  
  見她端來的飯裏混著不少粗糠,菜隻有兩樣,一樣是酸菜一樣是豆子,他眉頭微皺,「這種東西能吃嗎?」
  
  燕如絲瞪了他一眼,「人家婆婆好心給我們飯吃,你還嫌什麼?快點吃!」
  
  老婦人歎了一口氣,「三小姐,真是抱歉,今年農作歉收,米缸裏已經沒多少米了,這吃完了,下一頓在哪裏都不知道呢。」
  
  「婆婆您別這麼說,您收留我們又給我們飯吃,我們感謝都來不及呢,您也快吃吧。」
  
  「我吃過了,你們吃吧。」老婆婆笑著擺擺手。
  
  燕如絲沒有多想,隻是點點頭,「好,那我們便不客氣了。」她餓壞了,逕自坐到桌前埋頭吃了起來。
  
  古月生卻從老婦人的神情和語氣裏,發現她根本還未吃飯。他看看桌上的粗茶淡飯,再望向老婦人那面黃肌瘦的面容,他眉峰微擡。
  
  「今年農作的收成真的那麼差嗎?」他是知道農作收成不太好,但沒想到影響這麼嚴重。
  
  「真的很差,今年春天氣候異常,加上患了蟲害,我兒子種了幾畝田,收成卻不到去年的十分之一呢。」
  
  聽見老婦人的話,燕如絲瞟了古月生一眼,隻見他沉默了好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垂眸看著桌上的飯菜,這是古月生頭一次親眼看見這些貧困的百姓過著怎樣的生活。
  
  片刻後,他說道:「我胃口不好,吃不了這麼多,隻要一半就夠了,麻煩婆婆再去拿個碗來,我撥一半給你。」
  
  燕如絲剛吃完一碗飯,肚子還沒飽,立刻說道:「那給我吃吧。」
  
  她走過去伸手要拿,卻被古月生拍開。
  
  「這些是要給婆婆吃的。」
  
  「可婆婆不是說她吃過了嗎?」
  
  「她若不這麼說,你能安心吃嗎?」這個笨蛋。
  
  聞言,燕如絲吃驚的轉頭看著婆婆,「您還沒吃呀,那您快吃,別餓著了!」
  
  她急忙將古月生的那碗飯撥了一半到自個兒的碗裏,然後把自己吃過的碗遞給古月生,將他手上那還沒吃過的碗端給老婦人。
  
  「婆婆,真對不住,我們突然來此處打擾,還吃掉了您的晚餐,害您要餓肚子。」她歉疚的說。
  
  「三小姐千萬別這麼說,要不是你,說不定我兒子早就熬不過去了,我餓一餐不算什麼的,這飯還是給三小姐吃吧。」老婦人將手上的碗遞給她。
  
  燕如絲連忙將碗塞回她手上,「我吃飽了,您快吃,等我回去後,再讓人送些白米過來。」
  
  兩人推了一會兒,在燕如絲堅持下老婆婆這才接過碗,慢慢吃了起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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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2: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古月生皺眉看著手上這隻燕如絲剛吃過的碗。她居然將她吃過的碗塞給他……橫她一眼,見她坐在桌前陪著婆婆說話,他回頭再看著碗裏那摻了一大半粗糠的飯,試著吃了一口,那口感簡直讓人難以下嚥,他勉強吞下一口就不想再吃了,但擡眸看見婆婆很珍惜的一口一口吃著,心忖,沒理由婆婆能吃,而他卻不能,於早勉勵自己吃下粗飯。
  
  吃完,燕如絲幫著老婦人收拾碗筷,在竈房洗碗時,不經意擡目往窗外一瞥,赫然瞟見不遠處有幾名黑衣人朝這裏過來,她頓時一驚,急急走回房間。
  
  「不好了,那些黑衣殺手找來了,我們快走!」她扶起古月生,想往外逃。
  
  古月生阻止她,「就這麼出去,就算逃了也很快便被追上。」
  
  「那怎麼辦?」
  
  「婆婆,這裏可有地方讓我們暫時躲一躲?」古月生望向老婦人詢問。
  
  老婦人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說道:「後院那兒可以嗎?」
  
  「快帶我們過去。」
  
  老婦人領著他們從後門走過去,才剛到後院,就聽見前面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燕如絲神色一驚,顯得有些無措,隻見古月生神色鎮定的指示道:「定是他們找來了,婆婆,你先到前面去應付他們,我們留在這裏。」
  
  燕如絲接著叮嚀,「婆婆,那些人都是壞人,您要小心一點。」
  
  大概明白他們遇上了壞人,老婦人點點頭,走進屋裏去開門。
  
  古月生很快的打量了眼這處後院,前面的空地上種了些青菜,靠近牆角邊擺了幾個大缸,還有一個穀倉和幾垛乾稻草。
  
  「我們躲進那堆乾稻草裏。」古月生在燕如絲的攙扶下走向堆在穀倉旁的幾垛乾稻草。
  
  才剛躲好,就聽見老婦入焦急的聲音傳來——
  
  「你們幹什麼?我說了沒有人來過這兒,你們別亂碰我的東西!」
  
  「你去穀倉看看,其他的看看那些大缸裏有沒有躲人。」一道粗嗄的嗓音下達命令。
  
  「是。」數人隨即分散開來。
  
  領頭的黑衣人則提著黑刀走向那幾垛乾稻草,拿起刀就朝裏面一插,接著拔起刀,正要走向另一垛乾草堆時,有名黑衣人突然來報——
  
  「稟護法,主人傳來命令,說那具屍體是假的,命我們要活抓他們,帶他們回去。」
  
  聞言,領頭的黑衣人立刻招回手下,「走,再去其他的地方找找。」
  
  等那些人離去後,燕如絲才扶著古月生從乾草堆裏出來,而他早已虛弱得又昏厥了過去。
  
  徐徐睜開眼,古月生發現自己已回到古家別莊。
  
  他轉動頸子,瞥見趴臥在床榻邊的燕如絲,鼾息聲規律的傳來,顯示她睡得正沉。
  
  他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回到別莊的,想起從遇襲到墜崖,甚至遭黑衣人追擊時,她一直陪著他、休戚與共,眸裏不由閃過一抹柔色,擡起手,他輕輕撫著她酣睡的面容。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傷勢頗爲嚴重,可思及墜崖後,她始終不離不棄的一路背著他,不曾喊過一句累,還說——
  
  咱們拜過堂已是夫妻,本來就該患難與共,而今大難當頭,我怎麼能棄你不顧。
  
  今日,咱們要生就一塊生,要死就一塊死。
  
  胸口處不禁漫開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包覆著他整個人,令他從頭暖到了腳底。
  
  他輕握起她的手,低聲說道:「如絲,我終於明白奶奶爲何非要安排我娶你不可了。」奶奶必是看出,她是個能陪著他一起共患難的人。
  
  「大少爺,您醒啦。」打了盆水進來的秀兒放下水盆,走到床榻邊察看情況,見他睜開了眼,欣喜的道。
  
  「我是怎麼回到別莊的?」古月生問。
  
  秀兒答道:「是少夫人托人帶話到別莊裏來的,說您遭人追殺、受了重傷,正躲在一處村落裏,淩護衛聽聞後,立刻帶了人去接回您。」
  
  「我昏迷多久了?」他冉問。
  
  「淩護衛是在前天接回您和少夫人的,您至今已昏睡了兩天,少夫人一直很擔心您呢。」
  
  古月生瞟了眼窗外,此刻外面一片昏暗。「現在是什麼時辰?」
  
  「約莫酉時。」
  
  這時另一名婢女冬婷端了湯藥進來,見他醒來,也喜道:「大少爺醒啦!」
  
  「剛醒。」秀兒點頭說。「冬婷,快喂大少爺喝藥吧。」
  
  冬婷端著湯藥想服侍古月生飲下,但燕如絲趴在床榻邊,讓她沒地方可站,她伸手想搖醒她,「少夫人……」
  
  「不要叫她,讓她睡吧。」古月生緩緩坐起身,「把藥拿來給我。」
  
  「是。」冬婷將藥碗遞給他。
  
  他接過藥,沒幾口就喝完,眼角瞥見燕如絲動了動身子,眉頭緊鎖,似乎睡得不太舒服,他又吩咐冬婷,「扶少夫人上床睡。」
  
  「咦?」冬婷有些訝異。大少爺的意思是要讓少夫人與他共睡一塌嗎?可先前他不是都趕少夫人到小榻上去睡?
  
  「還杵在那裏做什麼?快點扶她上來。」古月生催促道。
  
  「是。」由於燕如絲身子沉,冬婷一個人扶不了,最後還是秀兒與她一人一邊攙扶起燕如絲,這才順利扶她躺到床上。
  
  其間燕如絲一直睡得很沉,沒有被吵醒。
  
  古月生再交代道:「你再讓廚房多準備些飯菜,少夫人醒來一定會餓。還有,拿些熱粥來,我餓了。」
  
  「是。」
  
  待冬婷離開後,古月生看著睡在他身側的燕如絲,心頭淌過一道暖流。先前他是礙于奶奶而不得不娶她,但這會兒,他是心甘情願認下她這個妻子。
  
  「屬下保護大少爺不力,請大少爺責罰。」塗永璋單膝跪在床榻邊請罪。
  
  這次隨同前往山區的一幹護衛、隨從,泰半都遭到殺害,隻有他和另外兩名護衛逃脫,但也全都受了傷。
  
  古月生沒有責備他,逕自道:「起來吧,這次對方半途埋伏人數衆多且手段陰狠,你們已經盡力了,不怪你們,犧牲的那些人好好安葬他們,再給他們的家人一筆安家費,受傷的請大夫用最好的藥醫治。」
  
  「是。」塗永璋頷首,神情十分嚴肅。「大少爺,經屬下幾番推測,料想這次襲擊我們的人,極可能是一個叫黑鋒盟的江湖組織。」
  
  「黑鋒盟?」
  
  「據江湖傳言,黑鋒盟的成員皆身著黑衣,手上拿著黑色的刀,行事詭邪兇殘和這次襲擊咱們的那些人特徵吻合,因此屬下才會這麼猜測。」
  
  「我不記得咱們與這黑鋒盟有什麼糾葛過節。」古月生皺眉。
  
  「屬下隻是臆測,目前不確定他們是否是黑鋒盟之人,屬下會再詳加調查。」
  
  古月生點點頭,「你也有傷在身,先下去休息吧。」
  
  「是。」
  
  塗永璋退下後,在一旁桌上吃著早飯的燕如絲,擡頭瞅了古月生幾眼。
  
  察覺到她投來的視線,古月生問:「幹麼這麼看著我?」
  
  「想不到你還滿體恤下屬的。」她適才聽見了他對塗永璋說的話。
  
  「難道你認爲在這種情況下,我該責備他們嗎?」在她心裏,他真是那麼苛刻、不近人情的人?
  
  燕如絲喝了一口湯,歪著腦袋望著他。「他們都拚命在保護你,再責備他們就不應該了。」
  
  古月生似是想要澄清些什麼,「我不是那麼冷血無情的人,死了這麼多下屬,永璋也傷成那般,我怎麼還忍心再責怪他。」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接著再提醒他,「那婆婆幫了我們,她兒子還替我們帶話到別莊,你別忘了送些白米給他們,以作答謝。」那天他昏厥過去,不久婆婆的兒子回來,她便急忙請他趕至別莊,通知莊裏的人他受傷的事。
  
  因爲城門入夜後便關了,要翌日一早才再開啓,因此婆婆的兒子半夜就趕著上路,走了幾個時辰,終於在清晨抵達別莊。
  
  淩青他們一接獲消息,立刻便趕來接她和古月生回莊,對於婆婆一家的恩情,不敢忘。
  
  古月生慢條斯理的開口,「我一大早已命人備了些禮物、白米和銀兩送過去給他們了。」
  
  聞言,燕如絲怔愣了下,她捧著碗走了過去,仔細凝視著他。
  
  「你看什麼?」
  
  她表情有些疑惑,「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他以前見到她一向不假辭色,今兒個怎麼這麼好聲好氣?
  
  古月生挑眉,「哪裏不一樣?」
  
  「好像……和善了些。」她想了想,遲疑地說道。
  
  注視著她,古月生眸裏溢出了絲笑意,轉開話題,「你這碗飯已經是第五碗了,還沒吃飽嗎?」他怕她吃撐了肚子會不舒服。
  
  「沒,你這兩天一直沒醒來,我都吃不太下,現下可要好好補回來才成。」
  
  「好吧,你盡管吃。」他語氣罕見的透著絲寵溺。「對了,那時我昏厥過去前,好像聽見有人對那黑衣人叫了聲什麼護法,你可有聽見他後來說了什麼?」他隱隱覺得這件事很重要,也許可以根據這個線索查到那批人的身分。
  
  燕如絲扒了兩口飯,回想了下說:「我記得那個人說什麼主人下令,什麼屍體是假的,要活抓我們回去。」
  
  聽完她的話,古月生沉吟了會兒,遂又開口,「那人所說的屍體,莫非是指袖發現在山上的那具疑似奶奶的屍首?難道那人口中的主人也在尋找奶奶?若是如此,他又爲何要派人來追殺我們?而這個人又是誰,他跟奶奶的死是否有關?」
  
  聽見他提出的連番問題,燕如絲搖頭表示不知,她隻想到一件事。「那我們還要再到山上去認那具遺體嗎?」
  
  「我已派淩青去把那具屍體運下來,算算路程,應該入夜前就會運回來,屆時我再親自確認。」若是那天他別急著要親自前去確認,也不緻半途過襲,一切還是小心爲上。
  
  如古月生所預期,當夜,那具遺體便運回來了。
  
  古月生仔細查驗屍首,可屍體本身已腐爛得無法辨認出面容。
  
  不過他很快憑著一點,便判定出這具屍體並非奶奶,因爲她的左手小指是完好的,但奶奶左小指步了一節指骨。
  
  至於那樵夫爲何會從這具屍首上取下奶奶的發飾,此事目前戍謎。
  
  淩青接著稟報另一件事。
  
  「我上山運回這具遺體時遇到一個獵戶,據他說,在大少爺遇襲那日,曾見到有個穿著一身黑衣似是領頭者的男人帶著數名黑衣人挖出了這具屍體,那男人蹲下來查看了下後,便勃然大怒的一腳踹向這屍體。」
  
  「可知對方是什麼身分?」
  
  「還不知。不過依屬下推斷,這批人極可能與偷襲大少爺的人是出自同一個組織,若屬下沒有猜錯,也許他們的目的也是太夫人的屍首。」
  
  古月生的想法與淩青相同。「但奶奶生前一向深居簡出,少與人結怨,這些人爲何不惜對我們痛下殺手也要搶先找到她的遺體?他們跟奶奶有何淵源?」
  
  這個問題淩青一時無法回答,「屬下已派人去追查那些黑衣人的行蹤,隻要找到他們,也許就能得到答案。」
  
  古月生點點頭,「一有消息立刻回稟。」
  
  淩青領命告退,古月生則在燕如絲的攙扶下回到寢房,見她扶他上床楊後,自個兒走向窗邊的小榻,他驀地出聲道:「你不要再睡那裏了,過來睡床吧。」
  
  「爲什麼?」
  
  他隨口說了個理由,「過了八月,天氣漸漸涼了,那邊靠窗,窗子會滲進冷風。」
  
  「可是……」瞅瞅他,再望望她已經睡慣了的那張小榻,燕如絲猶豫著,沒有馬上過去。
  
  他的床又大又軟,看起來就很舒適,她是很想睡啦,可那不就要和他同床共枕了嗎?
  
  今早她醒來,發現自個兒竟睡在他床上時嚇了一跳,想說她竟然在睡夢中偷偷爬上他的床,後來才知道是他命冬婷和秀兒扶她躺上去的。
  
  明明一開始,是他不準她睡他的床楊,怎麼這會兒卻又主動要她睡床呢?
  
  「還杵著做什麼,快過來。」古月塵催道。
  
  被他一催促,她下意識的走過去。
  
  他指著內側,「你睡裏面。」
  
  她爬上去躺下後,好奇的問:「你之前不是不願意讓我睡你的床嗎?」
  
  「那是之前。咱們是夫妻,沒道理再分開睡,以後你都跟我一塊睡床。」
  
  那他先前幹麼不讓她睡床?難道那時他們就不是夫妻嗎?燕如絲在心裏咕噥著。
  
  「等我傷好了之後,咱們再圓房吧。」他在她身側躺下。
  
  「喔。」她無意識的應了聲,下一瞬聽明白他說的話,她霎時吃驚的瞠大眼,「你要同我圓房?」那不就是要做……娘拿給她看的那些圖上的事?
  
  「咱們是夫妻,本來就該圓房。」他理所當然的表示。
  
  「可、可是……」她支吾著想說什麼,一時卻又找不出適當的話來。
  
  「快睡吧,我累了。」他傷勢不輕,剛才又撐著身子去查驗淩青運回來的遺體,這會兒已有些疲倦的輕闔起眼。
  
  不一樣,他是真的變了。燕如絲能清楚的察覺到古月生待她的不同。
  
  可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轉變呢?她納悶的想著。
  
  「你還不睡,在想什麼?」遲遲沒聽見她的鼾息聲傳來,古月生雖有困意,卻沒辦法入眠。
  
  「想你爲什麼變了?」她老實答道。
  
  沒想到她竟在想這種事,他看著她,眸裏帶著一絲笑意,「因爲你那時跳下山崖爲我殉情,令我很感動,因此決定要真心相待。」
  
  她急忙澄清,「我不是自個兒要跳下去的,我當時是想拉住你,才不小心跌下去的。」
  
  他握住她的手,「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你對我的一番心意,以後我不會再辜負你。」
  
  覺得他好像誤會了什麼,她張口想再說明,「我不是……」結果剛張嘴,便被身旁的男人倏地吻住。
  
  她雙眼驚愕得瞪得大大的,面頰漲得紅通通的,心律彷佛失控了般,鼓動得又急又響。
  
  她呆愕的反應不禁令他失笑,他薄唇緩緩廝磨的離開她的唇瓣,挪至她的面頰、耳畔。
  
  「你不用多說什麼,我都明白的。」他已接納了她,就不允許她還將他排拒在心房之釙。
  
  燕如絲迷蒙著雙眼。他明白什麼?爲什麼她一點都不明白?
  
  傷勢好了些後,這一晚,古月生命人設了香案奠祭奶奶。
  
  他手持三炷清香,注視著爲奶奶暫時設下的牌位說:「奶奶,我們遲遲找不到您的遺體,無法迎回您,祈求您在天之靈,盡快指示我們遺體目前在何方,好讓我們迎回安葬。」
  
  接著,他默默在心裏對奶奶說:「我終於明白您爲何要讓我娶如絲了,謝謝奶奶,今後我會真心待她,請奶奶放心。」
  
  燕如絲也拿著三炷香站在他身邊,「奶奶,您要是無法再現身見我,不如就托夢給我吧,告訴我您的遺體在何處,也好讓我們去接回您。」
  
  說完,兩人各自拜了三拜,將手上的香插上香爐。
  
  古月生從懷裏取出先前燕如絲帶來的那串玉珠,執起她的手爲她戴上。
  
  「這不是奶奶的玉珠嗎?你怎麼給我戴上了?」她不解的問。
  
  「奶奶當初把它當信物交給你,必是有意要送給你,你就戴著吧。」
  
  看看腕上的那串玉珠,再看看他,燕如絲想了想,也沒再拒絕。
  
  「走吧,回去歇著了。」他牽起她的手,兩人相偕慢慢走回寢房。
  
  看著他親昵的牽握著她的手,她心頭有股說不出的感覺,不是討厭,而是像吃了蜜糖似的,有股甜甜的滋味從心頭沁了出來。
  
  「看你這麼受寵,娘就放心了。」
  
  燕大娘今日帶著小辛來看望女兒,女婿不僅很殷勤的招呼她,還命人爲她準備了一堆禮物要讓她帶回去,令她分外驚喜。
  
  原本她是想,隻要古月生不虧待女兒就成了,也不指望他能多寵愛她,可方才看見他對女兒說話的那份親,可以看出他很在意如絲。
  
  「你向娘說說,你是怎麼收服了月生的心?」燕大娘好奇的問。
  
  燕如絲拿著甜糕給個辛吃,迷惑的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件事之後他就變了。」她將遇襲的事告訴娘親。
  
  燕大娘聽了卻立刻明白。「我說呢,他怎麼會對你這麼好,原來是感動於你爲了救他竟捨身跳下山崖。」
  
  「娘,我都說了我那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那時我沒有想太多,隻是急著想拉住他,一不留意才跟著墜崖。」
  
  「娘知道、娘知道,不過這話你可別對月生說呀。」
  
  「我說了。」她無辜的道。
  
  「什麼,你說了?那月生聽了怎麼說?」燕大娘氣惱得想打這笨女兒一頓。
  
  她偏頭想了一下,「他說他明白我的心意,以後不會再辜負我。」
  
  「那就好、那就好。」燕大娘松了一口氣,看來女婿還是認爲女兒對他一片情深義重。
  
  「可我自個兒都不知道對他是什麼心意,他明白什麼呀?」燕如絲很納悶。
  
  燕大娘見女兒一臉迷惑,忍不住戳了下她的腦袋教訓她,「他是你相公,是你的丈夫,你除了愛他敬他之外,還能有什麼心意?別想太多了,總之你以後就好生跟他過日子,替他多生幾個孩子,有了孩子,你在古家的地位才能安穩,曉不曉得?」
  
  燕大娘每說一句便輕戳一下她頭,在一旁吃著點心的小辛見狀:心疼的拉開她的手。「乾娘,你別再戳如絲姊姊的腦袋了,都要被你戳壞了。」
  
  「哎,你這小子還知道心疼你如絲姊姊。」
  
  「如絲姊姊對我這麼好,我當然心疼她,誰敢欺負她,我可不輕饒。」小辛在燕家住了一陣子,天天吃得好睡得好,原本瘦弱的身子健壯了不少,人也開朗了些。
  
  燕大娘笑道:「如絲呀,你看這小子多護著你,不枉你疼他一場。」
  
  小辛仰起小臉,「乾爹和乾娘也疼小辛,小辛也會護著你們。」接著轉頭看著燕如絲,「如絲姊姊,若是姊夫欺負你,記得告訴小辛,小辛一定饒不了他!」
  
  「你倒說說你要怎麼饒不了他?」燕大娘打趣的問。
  
  他握起小拳頭,認真的表示,「我會替如絲姊姊打他。」
  
  「就憑你那小身闆,哪裏打得過月生,隻怕廈被他打得滿地找牙。」燕大娘取笑道。
  
  「乾娘,那我要去學武功,練成高強的武功,以後才能保護如絲姊姊。」
  
  「好了,娘,你別再逗小辛了。」燕如絲圓潤的臉上泛起笑意,笑吟吟的摸摸他的頭。「外頭天氣很好,我帶你們去園子裏逛逛,這別莊的花園可美的呢。」她牽起小辛的手,領著娘親走出寢房。
  
  「這園子確實很漂亮。」走在花園裏,燕大娘邊欣賞美景,邊贊道。
  
  聞言,小辛立刻說:「乾娘,以後我蓋個更漂亮的園子給你和乾爹還有如絲姊姊住,以後咱們一家四口住在一塊,不要再分開了。」
  
  燕如絲很欣慰的揉揉他的頭,「娘,你看小辛多孝順你和爹。」
  
  燕大娘對小辛這孩子也很滿意,笑道:「如絲已經嫁給了你姊夫,她不能再跟咱們住在一塊嘍。」
  
  「那等我長大,我再把如絲姊姊娶回來,她是不是就可以跟咱們永遠在一塊了?」他仰著小臉天真的問。
  
  「那可不成,如絲已嫁給我,豈有再嫁給你之理。」古月生大步走了過來。方才他在書房見到燕如絲帶著嶽母和弟弟來逛園子,剛好有空,所以就過來找他們,恰巧聽見了小辛的話,雖然隻是孩子的童言童語,但他聽著就是刺耳,因此出聲反駁。
  
  看見女婿闆著臉,燕大娘連忙堆滿笑容解釋,「月生,孩子不懂事在說笑,你別見怪,如絲出嫁前他很黏如絲,才會這麼說。」
  
  然而小辛看見這個搶走他如絲姊姊的男人卻皺起小臉,緊緊拉著燕如絲的手,認真的說:「我沒有在說笑,等我長大賺了很多很多的銀子,我要把如絲姊姊再娶回來。」
  
  古月生挑眉,冷睇他一眼,「別說大話,等你長大,你早就不記得你如絲姊姊了。」
  
  「我不會忘記,絕對不會!」他大聲說著。
  
  古月生刻意道:「你一定會忘記。」雖然小辛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但想到他想燕如絲當他妻子,他就沒什麼好臉色給他。
  
  「我絕對、絕對不會忘了如絲姊姊!」像要證明白個兒的決心,小辛怒目瞪著古月生。
  
  燕如絲見兩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他們爲什麼突然對峙了起來。「相公,你不要欺負小辛,他隻是個孩子。」前幾天在他的要求下,她開始改口喊他相公。
  
  「就算是個孩子也不能放任他胡言亂語,小時候不好好教,以後長大還不知會做出多出格的事。」古月生冷哼一聲。膽敢跟他搶如絲,這小子欠教訓。
  
  「小辛他一直很懂事。」燕如絲爲小辛解釋。
  
  「如絲姊姊,這個姊夫不好,你別嫁他了,咱們回去吧。」小辛拽著她的手,想帶她回燕家。他雖然年紀小,卻也感覺得出姊夫不太喜歡他,而他也很不喜歡姊夫。
  
  古月生眯了眯眼,不著痕跡的從他的手上搶回燕如絲的手。
  
  「你要回去盡管回去,但如絲可是我的妻子,她不能跟你回去。」
  
  燕如絲當他不是喜歡小辛,因此想趕他回去,連忙將他護在懷裏。
  
  「小辛難得來看我,你別這樣,會把他嚇壞的。走,如絲姊姊帶你到別處去玩。」說著,她牽著小辛掉頭就走。
  
  燕大娘站在一旁看著,越看越覺得有趣。這女婿似乎是吃起小辛的醋了,居然跟一個孩子計較起來。
  
  呵呵,有意思。她暗暗瞟了眼女兒,隻見她似乎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見女婿欺負小辛,還一個勁兒的護著小辛,反而讓他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見女兒走遠了,她朝女婿笑了笑,「我也過去瞧瞧。」
  
  看著燕如絲親昵地牽著小辛的手,古月生怱然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快,一股酸味從喉中湧了上來。
  
  尤其當小辛居然還回頭對他示威似的揚起笑容時他更惱了。
  
  那小子也不看看他踩在誰的地盤上,竟敢挑釁他!他會讓那臭小子知道,他潔個姊夫可不是好惹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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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2: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後來,回到燕家,小辛吃了口從古家帶回來的甜糕時,頓時發現它酸得讓他的牙根都快掉了。
  
  「乾娘,這甜糕怎麼是酸的!」
  
  燕大娘狐疑的嘗了一口,果然很酸,下一瞬間,她想通了什麼似的笑道:「小辛呀,你姊夫那人愛記恨又愛吃醋,以後你還是少惹他吧。」
  
  在見過小辛這個小情敵之後,古月生決定提前圓房。
  
  這晚,與燕如絲上了床榻後,他驀地翻身欺上,接著伸手去解她的襟帶。
  
  「你要做什麼?」見他竟想脫她的衣裳,燕如絲急忙按著襟口不讓他得手。
  
  「咱們今晚圓房吧。」她不讓他脫,他索性先解開自個兒衣裳的襟帶。
  
  「圓房?」聽見這兩個字,她驚愕的瞠大眼,「可、可你的傷還沒完全痊癒啊!」
  
  「已不礙事了。你要自個兒脫,還是我幫你?」他很快便脫去了自己的上衣,又壓回她身上問道,讓她二選一。
  
  見他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她羞得整張臉都漲紅了。她不是沒見過他裸露的身子,上回他受傷時,她便曾爲他脫衣上藥,可那回見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今日也不知怎麼回事,彷佛有誰在她身上點了火,臉龐和耳根都在隱隱發燙。
  
  「我、我、我……」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耳朵隻聽見自個兒的心跳咚咚咚的鳴動得好大聲。
  
  古月生俯下身靠近她,雙眸凝視著她,擡手輕撫著她的臉,柔嗓哄道:「別緊張,你不懂我會慢慢教你。」
  
  「我、我懂。」
  
  「你懂?」他有些意外,微微皺眉。
  
  「我娘有、有教過我……」出嫁前,娘親曾讓她看過一些圖,因此她曉得男女行房是怎麼回事。
  
  古月生逸出低笑,「那就好。」他俯下臉,吻上她的唇。
  
  她睜大眼,感覺他的氣息充斥在她的口鼻之間,他的唇舌占領了她的,他吻得小心翼翼,輕輕廝磨,柔柔哄她張開唇,然後才慢慢加深這個吻。
  
  她的手下意識的抵在他赤裸精實的胸膛上,掌心感受到他心口上傳來的搏動和體溫,她的心顫悸著,緊張的晈了口他闖進她唇齒之間的舌頭。
  
  他低哼一聲,卻沒有退開,反倒舒臂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裏,更加強勢的勾纏沍弄著她的粉舌。
  
  她覺得整個人彷佛置身在一片溫熱的泉水之中,渾身發熱,腦子被縈繞在身上的熱氣襲得糊成一團無法思考。
  
  他的吻就宛如一波波的熱浪席捲著她,令她驚喘得快無法呼吸,卻又莫名陶醉其中。她雙手下意識的攀住他的頸子,不知不覺的開始回應著他的吻。
  
  他的唇沿著她的粉頸一路吻向酥胸,她的衣襟早已不知在何時被解開。她躺在他的淒裏,身子在他的揉撫下舒服得半眯著眼,眼神迷蒙。
  
  「啊,那裏不可以……」當他的手采進她某個神秘的地域時,她忍不住低呼一聲。
  
  「別怕,會很舒服的。」古月生在她耳邊輕哺的誘哄。
  
  「嗯唔……」她嘴裏逸出宛如貓咪般的嚶嚀聲,盈盈秋波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見狀,古月生再也忍不住勃發的欲望,略顯急躁的脫去身上最後一件衣褲,讓兩人完全契合在一起……
  
  這一夜,她終於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站在桌案旁,燕如絲目不轉睛的看著古月生爲她畫肖像。
  
  他簡單幾筆就勾勒出她的輪廓,她忍不住驚呼,「好像喔。」
  
  「這才剛開始畫呢。」他笑睇她一眼,繼續作畫,沒多久,另一個栩栩如生的燕如絲已躍然紙上。
  
  但她卻困惑的歪著頭,注視著畫像,「我有這麼好看嗎?」
  
  「自然是有,我才能畫得出來。」
  
  「是嗎?」她總覺得他似乎把她畫得太美了。
  
  畫作完成後,他擱下筆,牽著她的手站在畫前一起欣賞。「你看,像不像你?」
  
  燕如絲凝視著畫中的人,圓潤的臉龐,端正的五官,穿著同她身上一樣的湖綠色衣衫,頸上掛著一條他送她的玉墜,看起來雍容秀雅。
  
  她有些不敢相信這真的是她。「這真的是我嗎?」
  
  見她似是有些狐疑,古月生命人去取來一面銅鏡,讓她看著鏡子對照。
  
  「你自個兒瞧瞧。」事實上,他也是一直到真心接納她那時,才發覺她容貌十分標緻。
  
  她接過銅鏡,先從雙眼看起,畫像上的人眉目偏長,眼神帶著溫朗的笑意,而鏡中的她,眼睛好似也一樣;接著是鼻子,畫像上她的鼻頭圓潤、鼻翼有肉,曾有命相師說她臉上長得最好的就是這鼻子;最後是嘴巴,畫像上的嘴飽滿豐潤,亦跟她的嘴很像……
  
  「如何?可瞧出了有哪裏不像嗎?」古月生問。他擅長畫肖像,不僅能將人的樣貌畫得極爲神似,就連褲韻也能完全勾勒出來。
  
  比照半晌後,燕如絲搖搖頭。「沒有哪裏不像。」所以這真的是她耶!她看著看著,笑彎了眉眼,「原來我長得這般好看。」
  
  古月生嘴角噙著抹寵笑,提筆再在紙上作畫。
  
  「咦,這是你。」她看了一會兒,認出他畫的人竟是他本人。
  
  「沒錯。」他手上的畫筆如行雲流水般,不多久便已完成。
  
  她看著畫像上的他,瀟灑俊逸,穿著一襲藍色長袍,駐足在她身旁,兩人的手牽握在一塊畫上,他臉上透著絲笑容,睇看著她,而畫中的她,眼神也凝望著他,嘴角帶笑,兩人之間的濃情密意連她都感受得到。
  
  她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畫上的兩人。
  
  古月生接著拿起毛筆,在畫上提下幾行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寫完,他握住她的手,指著那幾行字問:「懂這幾句話的意思嗎?」
  
  她看了看,搖搖頭。每個字她都認得,但合在一塊,卻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古月生爲她解釋,「這四句話的大意是說,無論生死,我與你約定同在一起,會牽著你的手,與你一起白頭到老。」
  
  他神色很認真,就彷佛在許諾一樣。她怔怔的望著他,胸口漫開一股奇異的悸動,她有些似懂非懂。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要與她作下生死的約定,一起白頭到老?
  
  「是真的。」他瞳眸裏漾著柔情,堅定的頷首。
  
  她看看他,再看看那幅畫,心頭漲滿了甜甜暖暖的感覺。
  
  他舒臂將她擁進懷裏,鄭重的說:「此生我絕不負你。」
  
  「嗯。」她隱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向她表白。想了想,覺得自個兒也該回句話才是,因此說:「我也不會負你,你待我好,我也會待你好。」
  
  兩人情深意重,不在話下。
  
  青麟商號蘇州分行,議事堂。
  
  傷勢痊癒之後,古月生立即命人找來那些簽了契作的農戶,宣佈一件事。
  
  「先前與大家簽的那份契作合約,我打算取消。」他此話一出,農戶們便是一陣騷動。
  
  「這怎麼可以,青麟商號不再收購我們的米糧了嗎?」
  
  雖說青麟商號把收購昀價格損壓得比別間商號低,但他們付錢爽快,一旦交了米糧就能立刻拿到銀子,從不拖欠,且依米糧品質的優劣區分收購價格,好的品質就能得到好的價,因此盡管交不出足額的米糧就要罰錢,但這一帶還是有不少人願意與青麟商號訂下合約。
  
  一名管事示意他們安靜。「大夥兒肅靜,咱們大少爺話還沒說完。」
  
  見衆人安靜下來,古月生這才欣口再說:「我想與你們另訂一份合約,往後你們所生産的穀子、雜糧和茶葉,青麟商號還是會收購,且價格提高一成。日後若遇上農作歉收,交不出足夠的數額也無須再賠錢。若誰家生活有困難,亦可憑此合約向青麟商號名下的錢莊借錢,第一年不收利息,第二年開始半分利。」
  
  古月生話剛說完,衆人的歡呼叫好聲立刻如雷般響起。
  
  「太好了!」
  
  「大少爺真是個好人!」
  
  「我簽我簽,要簽多少年我都簽。」
  
  「我也要簽。」
  
  「我也要!」
  
  一時之間,大家爭相搶著簽新約。
  
  看見在場農戶們驚喜的神情,古月生嘴角微揚起一抹笑。「新訂的合約童管事都準備好了,你們找他簽吧。」
  
  霎時,衆人全都湧向負責簽約的童管事身旁,就怕自己慢了一步。
  
  古月生慢慢退出議事堂,隨侍在旁的淩青笑道:「真奇怪,看他們高興成那樣,連我的心情也忍不住跟著好了起來。」對大少爺提出另訂合約之事他仍然有些吃驚,一向嚴苛的大少爺竟然變得寬厚了。
  
  想起方才那些農戶臉上的笑容,古月生也覺得心情舒坦。
  
  「不過這樣一來,等於變相提高了成本,咱們商號可會損失不少銀子。」淩青說道。
  
  「不是損失,隻是少賺,咱們商號賺得夠多了,不缺這些。」以往他爲了多些利潤,因此將收購的價格全都壓得很低,直到那天落難,親眼看見那婆婆的貧苦生活,才明白這些農戶們過的是怎樣窮困的日子,辛勤的耕作卻仍吃不飽穿不暖,一旦農作歉收,連三餐都成問題。
  
  大少爺似乎真的變了,淩青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此時,一名管事急急忙忙跑上前,氣喘籲籲的道:「大少爺,二少爺和三少爺那邊也傳來在調查太夫人遺體的下落時,半途遭到襲擊的消息。」
  
  「二弟、三弟可有受傷?」古月生吃驚的問。
  
  「據說受了些輕傷,但並無大礙。」
  
  「可知襲擊他們的是何方人馬?」古月生斂眉問。
  
  「三少爺追查到襲擊他的人出自一個名叫黑鋒盟的江湖組織。」
  
  「黑鋒盟……不就是上回襲擊我的那批人嗎?」古月生蹙眉。
  
  淩青忖道:「咱們青麟商號與黑鋒盟素無瓜葛,他們卻一再襲擊咱們,這事有蹊蹺。」
  
  古月生微沉吟了下,接著指示,「立刻派人通傳四少爺和老爺,讓他們多加小心。」
  
  「是。」那名管事領命離開。
  
  「大少爺是擔心他們接著會找上老爺和四少爺?」淩青問。
  
  「目前還不明了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一切小心爲上。」思付須臾,古月生再道:「這件事極可能跟奶奶有關,也許我爹會明白是怎麼回事,淩青,我寫封信,你派人盡快送回杭州。」
  
  「是。」
  
  坐在寢房裏,燕如絲注視著掛在牆上那幅古月生所繪的畫像,她很喜歡這幅畫,每天都要看上幾次,百看不厭,這是頭一回有人爲她繪肖像,而且畫像上他還親密的牽著她的手。
  
  想起他上回爲她解釋提在畫上頭那幾句詩的意思,她嘴角忍不住揚起憨甜的笑容。
  
  不論生死,他都要牽著她的手,與她一起白頭。多感人的話。
  
  見她又在看那幅畫,秀兒笑道:「大少爺繪的這幅畫真的很傳神,將少夫人和大少爺之間的夫妻情深都傳達出來了。」
  
  「夫妻情深?」對於秀兒將這幾個字套在他們身上,她有些疑惑o她和古月生算是夫妻情深嗎?
  
  「就是呀,這陣子大少爺和少夫人不是很恩愛嗎?」大少爺近來回莊,總會先來看看少夫人才回書房做事,而兩人一見面,那份對少夫人的寵愛,連她都看得出來。
  
  聞言,燕如絲略微思索了下。他這一陣子對她確實很好,替她買了不少首飾,添購了很多衣物,餐餐都命人準備豐盛的菜肴,每日對她噓寒問暖,晚上也愛摟著她睡。
  
  想到今早聽來的消息,冬婷接著說:「我還聽說大少爺跟那些農戶另訂了契約呢,說以後要是農作歉收,交不出足夠的米糧也無須再賠錢了,若是他們生活困難,還可以拿著那份契約到青麟商號名下的錢莊借錢,頭一年不用利息,第二年也隻要半分利!」她覺得大少爺之所以這麼做,是爲了博少夫人的歡心,因爲先前少夫人曾爲了那些農戶賠錢的事對大少爺很不滿。
  
  「真的?」聞言,燕如絲欣喜的睜大眼。
  
  「真的,這是我聽朱管事說的,絕對假不了。」
  
  「那太好了!」
  
  「什麼事太好了?」古月生正巧走進寢房,開口問道。
  
  「我聽說你和那些農戶改了契約?」
  
  看見她臉上驚喜的笑饜,他俊逸的臉龐也不自覺帶著抹笑意的點頭。「嗯。」
  
  「以後你多做些好事,那他們就不會再叫你古扒皮了。」她真心希望他能洗去這個惡名。
  
  她的話令古月生哭笑不得想起一件事,連忙叮囑她,「如絲,近日你盡量不要外出。」
  
  「爲什麼?」
  
  「我二弟和三弟也遇襲了,我擔心他們會再對我們下手,所以你盡量待在別莊裏,這裏守衛森嚴,他們無法輕易闖進來。」
  
  「那你二弟、三弟有沒有受傷?」她關切的問。
  
  「受了些輕傷,沒有大礙。」
  
  「那些人爲什麼要一再襲擊你們兄弟?」燕如絲不明白的問。
  
  「應是與奶奶有關。」這件事至今仍末查明清楚,他也無法多說什麼。瞥見她前一刻的欣喜神情已被憂心取代,他突然轉移話題道:「你上次不是說想學畫?我現下有空,到書房來,我教你。」古月生牽起她的手,走向書房。
  
  來到書房,他先講解構圖、用筆、用墨和數色等各種技巧後,再示範性的畫了一幅圖給她看,讓她依樣畫葫蘆。
  
  須臾,盯著她面前的畫紙,古月生眉一挑,「你畫的這坨是什麼?」
  
  「雞呀,你畫的這隻不是雞嗎?我是照著你畫的。」
  
  見她面露委屈,古月生遂安慰她,「呃,開始能畫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真的嗎?」
  
  「當然,以前我剛學畫時也是這樣。」他不惜貶抑自己來安撫她。「來,我們再畫別的。」他決定教她簡單些的。
  
  他提筆在絹紙上淺淺勾勒了幾筆,要她照著畫。
  
  畫完,她看看他的,再看看自個兒的,覺得這次進步了一些,眼神彷佛閃著光芒的看著他,期待他的誇獎。
  
  看著她的畫,古月生嘴角抽了抽,很想勸她乾脆放棄算了,竟把風雅的竹子畫成了竹掃帚,可瞧見她期待的眼神,他不得不吞下到嘴邊的批評,昧著良心說:「畫得……不錯。」
  
  聞言,她圓潤的臉龐露出歡快的笑容,興匆匆的問.,「接下來還要畫什麼?」
  
  他再畫了一幅畫,不久,看著她將一朵牡丹花給畫成了一大坨分辨不出是什麼的東西,他仍是隻能硬擠出笑容稱贊,「不錯。」
  
  忽然,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方才所畫的三幅畫給收了起來。
  
  「你不畫了?」
  
  「我知道我畫得不好。」她有些沮喪的道。
  
  「其實也還好。」原來她自個兒看得出來呀。
  
  「我想跟你學畫,是想替我爹娘他們畫肖像。我從沒拿過畫筆,可我至少還看得出來自己畫得好不好,剛才那三幅畫裏,我畫得最好的就是那幅竹子了,可還是很差對不對?」她看得出來他方才其實是在哄她。
  
  古月生眸裏透出柔色,「我可以替你爹娘他們畫啊,咱們是夫妻,我畫或是你畫還不是一樣嗎?」
  
  「說的也是,那你快幫我爹娘他們畫吧,等畫好,我拿回去給他們,他們看氰了一定會很高興。」爹娘他們同她一樣都沒讓人畫過肖像。
  
  見她這麼迫不及待,古月生遂依書鋪了張絹紙,提起筆,回想著燕氏夫婦的容貌後,開始作畫。
  
  不多久,燕家夫婦的肖像就唯妙唯肖的躍然紙上。
  
  燕如絲愛不釋手的拿起那張畫像看了看,贊不絕口的道:「畫得真好,跟我爹娘一模一樣!對了,還有小辛的呢?」
  
  「那小子也要畫?」聽她提到小辛,想起他上回來別莊的事,古月生便不太樂意爲他作畫。
  
  「當然要!他是我弟弟,還有我兩個姊姊也要。」她一口氣再討了幾幅。
  
  畫肖像這種事,一般隻有那些富貴人家才有錢請得起畫師替他們作畫,既然古月生畫得一手好畫,家人又都沒擁有自己的肖像,剛好可以給他們一人一幅,又不用多花銀子,多好啊!
  
  古月生絲毫不知道她完全把自己當成免錢的畫師在使用。
  
  「你兩個姊姊我沒見過。」他們成親時,她的姊姊們也許有來喝喜酒,不過他真的沒印象。
  
  「那先畫小辛好了。」小辛他上回見過。
  
  古月生不動聲色的抽動了下嘴角,但仍是提起筆,很快就在絹紙上勾勒出一個年約七、八歲的男孩。
  
  燕如絲看了看,卻不甚滿意地皺眉。
  
  「不像嗎?」他自認把小辛的五官畫得很神似。
  
  「像是像,就是……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太對勁。」看了須臾,她指著小辛的臉,「對了,是神情,這畫像上的小辛看起來好像很壞似的,尤其這眼神,好輕浮的樣子。」
  
  「我印象中,他的神情就是這副模樣。」古月生無辜的表示。
  
  「才不是,小辛一向很乖巧。」
  
  他眉翼微微一擡。「你是說我畫得不好?」
  
  「也不是不好,隻是覺得神情不太像。」
  
  他伸手接過那幅畫,就要將它撕成兩半。「看來我對小辛還不瞭解,要不以後再畫吧。」
  
  「別……」她想阻止,但已來不及,眼見他將畫撕成兩半,燕如絲不禁感到惋惜。擡眸,見他整張臉沉了下來,似是不悅,她急忙說道:「我沒有說你畫得不好,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古月生的語氣有點冷。
  
  沒生氣爲何要撕了畫?且見他神情全然沒了方才的笑意……燕如絲想了想,椅了下他的衣袖,解釋道:「你真的畫得很好,我沒嫌棄的意思。」
  
  他坐下,拿了冊帳簿便看了起來。
  
  見他沒搭理她,燕如絲急著再澄清,「我真的沒有嫌你畫得不好,你是我見過畫工最好的人了。」
  
  他仍是沉默著不答腔,她開始有點緊張,「你說說話好不好?」這陣子他一直對她很親昵,突然對她這麼冷淡,令她很不習慣。
  
  他總算擡眸看了她一眼。「要說什麼?」
  
  「我很喜歡你的畫,真的。」
  
  他淡淡哼了聲,「可是我把小辛畫壞了。」
  
  「沒壞、沒壞,你畫的五官很像他,就隻是神韻不像。」她話才剛說完,就見他臉色又冷了下去。
  
  她急著再解釋,「我不是說不好,我的意思是、是那個……」遲遲想不出適切的說詞,她很著急,小手抓著他的大掌,就怕他又不理她了。
  
  見她焦急的睜大眼望著他,他嘴唇隱隱逸出笑意,倏地將她拉入懷裏。「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
  
  「你不生氣了?」
  
  「我哪那麼愛生氣。」
  
  他方才不就在生氣嗎?不過她識相的沒再追究這件事,僅是向他道謝。「謝謝你替我爹娘畫了肖像,我明天拿回去給他們看,他們一定很高興。」
  
  「你忘了我才提過,這陣子要你盡量少出門?晚點我再派個人替你把畫像送過去吧。」
  
  「可這是你親手爲我爹娘畫的,我想親手把畫交給爹娘,看看他們高興的模樣。燕記米鋪不遠,我隻是回去一趟,應該不要緊。」
  
  瞥見她臉上企盼的神情,古月生不忍拂了她的興緻,尋思了下說:「這樣吧,明日我陪你一塊回去。」上次遇襲是因事發突然,他沒有防備,這段日子他早己暗中部署好,隻要那群黑衣人敢再來行刺他,就能一舉將他們拿下。
  
  怎料對方卻遲遲沒再來,反而去襲擊二弟他們。而今有他陪著如絲,即使那批人敢再襲擊,他也已有萬全的準備,絕對能令他們來得了,去不得。
  
  古月生表面上隻帶著兩名隨從陪著燕如絲前往燕記米鋪,卻暗中吩咐塗永璋帶著一批護衛在暗地裏保護他們。
  
  一行人進了燕記米鋪,燕大娘和燕三泰匆匆忙忙迎了出來,將古月生迎進了後面的廳堂。
  
  見女婿親自帶著女兒回來,燕大娘笑得闔不攏嘴,「唉唷,月生,你要來怎麼不提前通知我一聲,也好讓我先準備準備呀。」
  
  「娘,你要準備什麼?」燕如絲不解的接腔問。
  
  「當然是準備些果品好茶來招待月生。」
  
  「我回來就什麼都沒有,他一來,你就急著端出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娘,你也太偏心了。」燕如絲半真半假的埋怨。
  
  「你這丫頭在說什麼傻話,人家月生難得來一趟,我這個做丈母娘的自然要好生款待,這也是在給你做面子,你懂不懂呀?」燕大娘數落完女兒,一轉頭看向女婿,臉上又堆滿笑容,「月生,來,這邊坐,我去沏壺茶,你先跟如絲她爹聊聊。」
  
  「嶽母不用忙著招呼我,我是陪如絲回來看望二位的。」古月生示意隨從將帶來的一些禮物送上。「這些是給嶽父、嶽母補身子的人參和各種藥材,還有一些果品和薄禮。」
  
  「你人來我就很高興了,咱們都是自己人,以後不用這麼多禮了。」燕大娘看了眼那堆禮物,笑呵呵的說著客套話,一邊往廚房走去。
  
  「爹,小辛呃?」燕如絲四處望瞭望,都沒見小辛,便出聲問道。
  
  「他還在學堂沒回來,打從他開始上學堂起,就很認真的跟著先生學習呢。」
  
  「他上進又肯用功,這樣很好。」燕如絲戚到很欣慰。怱然想到此行目的,她興匆匆地拿出古月生畫的肖家遞給父親,「爹,我帶了樣禮物要送給你和娘。」
  
  「這是什麼?」接過畫,燕三泰打開來一看,先是吃驚的瞪大了眼,而後滿臉欣喜。「真像!如絲,這是誰畫的?畫得這麼傳神,將爹和你娘的神韻都給畫出來了,讓爹方才一看,還以爲是在照鏡子呢。」
  
  「這是我相公畫的。」聽見父親的稱贊,她一臉與有榮焉的看向古月生。
  
  「這是月生畫的?」燕三泰有些不敢置信。
  
  「是。」
  
  「這畫畫得真好,多謝你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幅肖像畫,自然十分喜愛。
  
  「什麼畫畫得好?」燕大娘端著茶進來,聽見丈夫的話,隨口答腔。
  
  「春娘,你快來看,這是女婿幫咱們倆畫的。」燕三泰拿著畫走到妻子面前遞給她看。
  
  燕大娘一看,立刻驚爲天人。「好、好啊!我長這麼大,沒見過畫得這麼好的畫!」她將手裏的茶擱在桌上,拿過那幅畫仔細欣賞著,「畫得太好了,簡直就像把我的人印在上頭一樣,精妙絕倫、鬼斧神工,讓人歎爲觀止呀!」她把她畢生懂得的贊美之詞全都搬出來用了。
  
  看見爹娘那歡喜的神情,燕如絲圓潤的臉龐也漾滿笑容,拿過茶壺,她斟了幾杯茶,遞了一杯給古月生。
  
  「你看,我爹娘真的很高興。」
  
  「嗯。」古月生接過茶啜了一口,沒想到小小的一幅畫,竟能博得燕氏夫婦這般欣喜。
  
  燕大娘熱絡的邀請古月生留下來用午飯,「月生呀,中午就在這兒吃吧,我親自下廚煮幾道菜,希望你不要嫌棄。」
  
  他原本想拒絕,但見她一臉熱忱,又見妻子似也想留下,遂道:「那就有勞嶽母了。」
  
  待吃完飯,這才領著妻子回古家別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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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3: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然而他們剛回到別莊後不久,卻發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燕氏夫婦被擄走了。
  
  「我剛下學堂回到米鋪,就見到有幾個黑衣人闖進來,他們說要找乾爹和乾娘,結果乾爹他們一出來,那些黑衣人就將他們打昏帶走,黑衣人一行人走得很快,我追出去時已看不見人了。」小辛在燕記米鋪的夥計陪同下,來到古家別莊求救,滿臉驚怕的遊說著事發經過。
  
  站在廳堂裏的淩青聽見他的陳述,不禁育些疑惑。「他們爲何要劫走燕老爺和燕夫人?」
  
  尋思片刻,古月生出聲詢問:「他們可有留下什麼話?」
  
  帶著小辛過來的那名夥計立刻答道:「有,他們說若想讓老闆他們平安回來,就拿如絲姑娘去換,明晚子時在渡頭旁換人,倘若不去,那就等著替老闆他們收屍。」
  
  聞言,淩青訝道:「他們的目標是少夫人,這是爲什麼?」
  
  古月生眉頭緊攏,低頭思索。
  
  「姊夫,你快點去救我乾爹、乾娘回來。」小辛的手緊抓著古月生的衣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古月生拍了拍他的唇,安撫他,「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回他們。不過你記住,這件事暫時不能讓你如絲姊姊知道。」他正色叮囑著。
  
  小辛不解的問:「爲什麼?」他不懂,乾爹、乾娘是如絲姊姊的親爹娘,爲何不能告訴如絲姊姊?
  
  「如絲若是知道她爹娘被壞人抓去,一定會急著想去救回他們,難道你願意看見她拿自個兒的命去換嗎?她若是去了,也許就沒命回來了。」他可以肯定,若是讓如絲得知此事,她會毫不猶豫的拿自己的命去換回她爹娘。
  
  小辛驚駭的用力搖頭,「不可以,我不要如絲姊姊拿命去換!」乾爹乾娘對他很重要,但如絲姊姊也一樣重要,他不要如絲姊姊有危險。
  
  「那就是了,所以這件事不能讓她知情。我會盡快派人救回嶽父、嶽母,這段時間你就暫時先留在別莊裏,不過爲免洩露消息,你最好避著如絲,知道嗎?」古月生慎重的交代他。
  
  小辛乖巧的點頭,「我知道了,我會避著如絲姊姊的。」
  
  古月生接著吩咐朱管事安排小辛住到一處安靜的院落後,立刻召來塗永璋和數名心腹手下搜查燕氏夫婦的下落。
  
  「冬婷,你說我爹、娘被人擄走了?」
  
  「沒錯,奴婢聽朱管事說被擄的人是燕記米鋪的燕氏夫婦,那不就是少夫人的雙親嗎?」
  
  「是誰擄走了我爹娘?」燕如絲驚問。
  
  「這奴婢就不知了,事實上,大少爺交代過,爲免少夫人擔心,所以這件事暫時不能讓少夫人知情,可奴婢心想那可是少夫人的雙親哪,應該還是要讓少夫人您知道才是。」
  
  心系爹娘安危,燕如絲哪還有辦法鎮定,她焦急的往外走,「不成,我要回去看看。」
  
  冬婷趕緊攔下她,「少夫人,您這樣貿然出去,到了大門那兒還是會被攔住。」
  
  「那我去找相公。」
  
  冬婷再拉住她,「少夫人,奴婢違命告訴您這件事,若是讓大少爺知道,一定會責罰奴婢的。」
  
  燕如絲不願害她被責罰,但又急著想得知雙親的情況,一時左右爲難。「那該怎麼辦?」
  
  冬婷想了個法子,「若您真的想回去看看,要不咱們從後門那兒走,守在那裏的人手較少,奴婢先去引開他們,少夫人再悄悄出去可好?」
  
  得知爹娘被擄,燕如絲心都慌了,一聽見她的話,便立刻頷首同意,「好。」
  
  兩人遂避過耳目的來到後門,待冬婷一引開看守後門的守衛,燕如絲立即趁機從後門離開,然而才走出別莊不久便遭人伏擊,後頸無預警地被人一劈,登時昏厥過去。
  
  跟著出來的冬婷看見兩名黑衣人帶著燕如絲要走,匆忙追上去。
  
  「我把少夫人帶出來了,你們答應給我的四千兩呢?」有了這些錢,她就可以不用再爲奴爲婢,能過上好日子了。
  
  一名黑衣人伸手到懷裏掏了掏,對她說:「你過來拿。」
  
  聞言,她面帶喜色的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接過那四千兩銀子,然而對方卻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瞬間割斷她的頸子,鮮血頓時從她的頸上噴濺而出。
  
  隻見冬婷暴瞠雙眼,嘴巴驚愕的張大,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便倒地不起。
  
  另一名黑衣人蹲下身,在她身上搜索了下,從她懷裏找到不久前他們買通她時,爲了取信於她而給的那五百兩銀票。
  
  拿了銀票,那名黑衣人不屑的啐了聲,「蠢貨,你出賣了主子,就算我們不殺你,古月生也饒不了你,隻怕屆時你會死得更淒慘,我一刀了結你,算是便宜你了。」又踹了她一腳,他這才扛著昏迷不醒的燕如絲回去覆命。
  
  主子早就算到,古月生八成不會交出他的妻子來換回燕氏夫婦,因此事先便命他們伺機買通古家別莊裏的下人,想辦法誘出燕如絲。
  
  而這蠢丫頭一看見白花花的五百兩銀票,登時就被鬼迷了心竅,答應幫他們。
  
  此刻,冬婷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瞠大的雙目裏似乎充滿了不甘和悔恨……
  
  殘陽似血。
  
  蘇州城內某處房間裏,燕大娘正拚命捶打著門闆,大聲吼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春娘,你別白花力氣喊了,他們既然把咱們抓來,就不會輕易放了咱們。」燕三泰勸著妻子。
  
  「你說你得罪了誰?這些人爲啥要把咱們抓來這裏?」中午,在女兒、女婿離開後不久,米鋪突然闖進了幾個黑衣人,不由分說,見到他們就將他們給抓起來帶到這裏,她至今都弄不明白這些人是誰?爲何要抓他們?
  
  燕三泰喊冤,「我怎麼會得罪人呢,要說得罪人也是你比較有可能……」他的脾性一向很好,見人就帶三分笑,倒是她脾氣急躁,才是容易得罪人的那個。
  
  「我不就嗓門大了點,哪有得罪誰?」說著,燕大娘忿忿的再捶打著被鎖上的門,「來人,快點來人!你們爲什麼把我們抓來這兒,給老娘說個清楚,這樣藏頭露尾算什麼?」
  
  忽然間門開了,有名黑衣人走進來喝斥,「再嚷嚷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看你還叫不叫得出來!」
  
  認出這人就是把他們抓來這兒的其中一名黑衣人,燕大娘怒問:「你是誰?爲何要把我們抓來這兒?」
  
  那人沒搭理她,逕自朝外喊道:「把她帶進來。」
  
  「是。」外頭兩名同樣身著一身黑衣的男人扛著一個人進來。
  
  等他們將人放下,看清對方的模樣後,燕大娘和燕三泰驀地驚呼一聲,「如絲!」他們想過去女兒那裏,卻被黑衣人攔住,不讓他們過去。
  
  那名最先進來的黑衣人冷聲吩咐道:「主人很快就會過來,快將她弄醒。」他們真正想抓的人是燕如絲,之所以先抓來燕氏夫婦,是爲了要誘她離開古家別莊,因別莊守衛森嚴,不易潛進去,所以才計畫了這一切。
  
  聞言,方才扛著燕如絲的那名黑衣人立刻伸手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她頓時痛得睜開了眼,茫然的看了那人一眼,還未回過種,耳邊便傳來燕氏夫婦焦急的呼喊聲。
  
  「如絲!」
  
  她擡頭搜尋了下,看見父母,欣喜的站起身,「爹、娘!」她想奔過去,卻被攔住。
  
  最先進來的那名黑衣人警告她,「你若想保住他們一命,待會兒主人過來,他問什麼,你就老實回答什麼,聽明白了嗎?」
  
  她迷惑的看著對方,完全不知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人交代完,便領著另外兩名黑衣人離去,房門再度被鎖上。
  
  燕氏夫婦急忙上前與女兒相會。
  
  「如絲,你怎麼也被抓來這兒?」
  
  「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搖頭,想了想,接著說:「我隻記得聽冬婷說起爹娘被擄的事,然後我在她的幫助下,從後門離開別莊,結果……好像有人打了我一下,我就昏過去了。爹、娘,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燕大娘忿忿道:「我跟你爹就是被方才那些人抓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抓咱們來這兒想做什麼?」
  
  燕三泰想起黑衣人離去前說的話,「我聽那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想問如絲什麼話,才把咱們抓來這裏。」
  
  「如絲,你這是招惹到什麼人了?」燕大娘急忙問女兒。
  
  她努力想了想,肯定的搖頭,「我沒有招惹過誰呀。」
  
  「那你出來,月生可知道?」燕三泰問。
  
  「他不知道。冬婷說他吩咐過暫時不要把你們被抓的事告訴我,也不讓我出去,所以我才悄悄從後門離開,想回米鋪去看看。」
  
  燕大娘一臉狐疑,「不對呀,怎麼你一離開就被抓來了?」
  
  「可能那些人守在後門吧。」燕如絲沒有多想說。
  
  燕大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們爲何會守在後門?難道事先就知道你會從那裏離開別莊?」
  
  燕三泰訝道:「春娘,你的意思是說……別莊裏有人跟他們裏應外合?」
  
  「可不是,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那個叫冬婷的丫頭肯定有問題。」燕大娘斬釘截鐵的說。
  
  「可打我嫁過去後,她一直待我很好呀。」燕如絲不明白冬婷爲何要害她。
  
  「這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心裏打什麼鬼主意,你這笨丫頭哪看得出來。」燕大娘罵道。
  
  「不過他們究竟想問如絲什麼事?爲什麼要把咱們全都給抓來這兒?」燕三泰很納悶。
  
  這答案,他們沒等太久,甫入夜,鎖上的房門再度被打開——
  
  而此時,別莊正因爲燕如絲和冬婷的失蹤而人仰馬翻。
  
  古月生大爲震怒,懷疑有人洩露了如絲父母被擄的事,因此她才會偷偷出莊。
  
  「我吩咐過不準任何人告訴少夫人此事,是誰洩露了?」
  
  「屬下絕對沒有向少夫人透露過啊!」朱管事急忙表明自個兒的清白。
  
  古月生相信朱管事還沒這個膽敢違拗他的命令,思及什麼,他面帶怒色的問:「是不是小辛跑去告訴如絲的?」
  
  「這……」
  
  朱管事剛要開口,這時,一名隨從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大少爺,我們在離後門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冬婷的屍首。」
  
  顧不得再追究是誰洩密,古月生立刻起身趕到發現冬婷屍首之處,注意到她頸子上見骨的刀痕,他神色一沉,下令道:「把負責後門的守衛叫過來。」
  
  「是。」
  
  不久,兩名守衛匆匆跑來,看見冬婷的屍首,頓時神色一驚。
  
  望著兩人,古月生語氣冷厲的質問:「今天下午你們看守後門,可有見到少夫人和冬婷從這裏出莊?」
  
  兩名守衛戰戰兢兢的回答,「屬下沒有見到少夫人出莊,不過倒是見過冬婷,她說少夫人讓她送茶水來給咱們,因爲少夫人一向很體恤下人,時常送來茶水點心,所以屬下也不覺有異的喝了。」
  
  聽到這兒,朱管事詢問:「那茶水有問題?」
  
  「沒有。喝完後,冬婷突然說她差點忘了少夫人差她去買胭脂,於是就匆匆從後門離去,之後就一直沒再見她回來,屬下以爲她是從前門回去了,沒想到她竟死在這裏。」
  
  聽完他們的說詞,朱管事研判,「看來冬婷可能是趁著拿茶水給守衛喝時,引開他們的注意,好讓少夫人得以趁隙從後門離去,之後跟著離開……可她爲何會死在這裏?」
  
  看著冬婷的屍首,古月生的神情越發凝重。冬婷在此遇害,卻不見如絲的蹤影,這意味著她極有可能被帶走了。

那些人帶走她究竟有何用意?
  
  他心急如焚,卻理不出半點頭緒,隻好親自帶人沿著後門,一路搜尋她的下落。
  
  房門被打開,燕氏夫婦與燕如絲看見走進來的是一名年約六旬的老者。
  
  郭破面容陰沉威嚴,身形魁梧,睨向他們的眼神彷佛兩道冰刀子,令人不寒而慄。
  
  他掃視三人一眼,陰厲的目光最後停留在燕如絲身上。「你就是燕如絲?」
  
  「是。」
  
  「你見過碧心?」他的嗓音異常沙啞。
  
  燕如絲茫然搖頭,「誰是碧心?」
  
  「沈碧心就是古家太夫人。」說到後面幾個字時,他沙啞的嗓音飽含透骨的恨意。
  
  「古家太夫人?」燕如絲愣了下才省悟,「咦,你說的是奶奶?」
  
  「我聽說你曾見過她,可有這回事?」郭破質問。
  
  她點頭,「是有這件事,不過那是之前的事了,後來我就沒再見過奶奶。我想,她應該已經完成心願,去投胎了。」
  
  郭破臉色陡變,勃然怒斥,「胡說,她還活著沒有死!」他神色猙獰,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燕如絲嚇得倒退一步,與父母緊靠在一起。她不知道這老者爲何突然如此震怒,不過仍是堅持方才的話。「我沒有騙你,奶奶真的死了,我親眼看見她的鬼魂。」
  
  「碧心不可能就這麼死去!」郭破的表情益發陰戾駭人,「一定是你跟古家的人聯合起來想欺騙我!」
  
  「咱們素不相識,我們幹麼要聯合起來欺騙你。」燕大娘嚇得直發抖,仍大著膽子說。
  
  「是不是古家人指使你們這麼說的?」他倏地怒喝,身上頃刻間迸發出來的殺意令燕家三口嚇得面色慘白。
  
  可即使害怕,燕如絲仍然回答,「不是,我是先遇見奶奶,之後才在她的引導下認識相公,古家人也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知道奶奶已經死了的事。」
  
  郭破雙目怒瞠,「不可能!我追查了這麼久,都查不到碧心遺體的下落,也杏不到她的死因,她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一定是你們把她藏起來了!」
  
  覺得他的話好生奇怪,燕如絲不明所以的問:「我們爲何要將她藏起來?」
  
  「因爲你們不想讓我見到她!」
  
  她更加疑惑了,「你很想見奶奶嗎?你是她的什麼人?」
  
  「她是我的師妹,古家的人把她搶走,還將她藏了起來,直到前陣子我才查到她的下落,正想去接回她,她卻又失蹤了!」忿恨地說完,郭破忽地一手掐上她的頸子,冷厲的斥問:「說!古家到底將她藏到何處?若再不把她交出來,我就殺了你!」
  
  他花了四十幾年的時間才查到師妹的下落,結果還沒見到她的人,她卻又不見了,他不甘心。
  
  燕如絲幾乎快無法呼吸,仍堅持的說:「奶奶……真的死了。」
  
  「你快放開我女兒!」見狀,燕氏夫婦沖上前想扳開他的手,救下女兒。
  
  「滾開!」郭破擡起另一隻手一掃,兩人彷佛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揮開,瞬間被震飛。
  
  燕大娘跌趴在地上,全身疼痛的無法再上前救女兒,她著急的說:「你想要找人應該去找古家要呀,咱們真不知道古太夫人究竟在哪。」
  
  「我自然會去找他們,既然你們沒用,那也沒必要再留著了!」郭破五指如鷹爪,緊緊扣住燕如絲的喉頭,逐漸施力收攏。
  
  燕如絲兩手抓住他的手,痛苦的掙紮著。
  
  就在郭破準備殺了她時,赫然瞥見她腕上露出來的那串羊脂白玉珠,他頓時神色震驚的松開了手,「你手上這串玉珠哪裏來的?」
  
  逃過一死,燕如絲大口的吸著氣,拚命讓空氣填滿肺腔,顧不上回答他的話。
  
  「快說!這串玉珠你從哪裏得來的?」郭破扣住她的手腕喝問。
  
  她手痛得幾乎快斷了,狠狠地倒吸一口氣。「這是……奶奶讓我去見相公時,她交給我的。」這串玉珠,先前她還給了古月生,可他在祭悼奶奶時,又再把它送給她。
  
  郭破猛然從她的手腕上強行取下那串玉珠,愛若珍寶的細細撫摸著,嘴裏喃喃的呼喚,「師妹……」這串玉珠是師妹十六歲生辰時,師父送給她的,她自此一直戴在手上。
  
  見到他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情意,燕如絲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怱然思及什麼,郭破臉色一變,又再恢複狠厲的表情,「你果然在說謊,這串玉珠能證明我師妹仍活著。」
  
  「不,她死了,這是奶奶的鬼魂親手交給我的。」
  
  「這玉珠有避邪的作用,若是她真的死了,亡魂如何能碰觸此物?」他怒目質問。
  
  「可若太夫人沒死,爲何遲遲不現身?還騙如絲說她已死?」燕三泰疑惑的問。
  
  郭破低頭看著手裏的玉珠,須臾才咬牙切齒的說:「她定是故弄玄虛想避開我!既然如此,我就殺光古家子孫,看你還會不會躲著不出來見我!」
  
  忿恨的說完,他拂袖離去。
  
  房門再度被鎖上,僅留燕如絲與燕氏夫婦面面相觀。
  
  下一瞬,燕如絲驚跳了起來,「糟了!他剛說要殺光古家的子孫,那相公他們不就有危險了?不行,我得去通知他們!」她奔到門口,用力撞著門闆想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燕大娘歎了口氣,拉回女兒,「如絲,別浪費力氣了,這門很結實,撞不開的,先前娘跟你爹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可是相公他們有危險……」她滿臉焦急。
  
  「古家護衛那麼多,月生他們沒那麼容易出事的,倒是咱們這會兒就像籠中鳥般被關在這裏,隨時都可能被殺。」
  
  「那怎麼辦?」燕如絲看著娘親。
  
  「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麼辦法,先歇一歇吧,咱們看看情況再說。」方才看見女兒險些被那男人掐死,她心頭到現在還顫跳個不停呢。
  
  三人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燕三泰狐疑道:「不過如絲,那太夫人真的還活著嗎?」
  
  她皺起眉回想,「奶奶每次來見我時,都是飄著來的,離開時也是一閃而逝的不見,還有,她臉色很慘白,身子也很冷,我怎麼看都不覺得她像個活人呀。」
  
  「這件事真是太邪門了,那太夫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該牽累咱們,咱們又不是古家的人,關著咱們做什麼?」燕大娘抱怨道。
  
  「娘,你不是說嫁雞隨雞,那我算是古家的人吧?」
  
  「欵,你雖然嫁給了月生,但你又不是古家的子孫。」
  
  「可方才我瞧那人似乎對奶奶用情很深,爲什麼要說殺光古家子孫這種狠話?」燕如絲滿肚子疑竇。
  
  燕大娘猜測道:「他方才不是說古太夫人是他師妹,古家的人搶走了她,還把她藏起來不讓他見著,我瞧他八成是來報仇的。」是說,這都隔了幾十年了,他還記著這奪愛之仇,也不知該說他深情還是執拗。
  
  見丈夫仰著頭沉吟著,燕大娘推了推他,「你在想什麼?」
  
  「想著要怎麼逃出這裏。」
  
  「可想到辦法了?」
  
  「你看到那根橫梁沒,要是咱們能爬到那上頭,興許就可以掀開瓦片,從屋頂上逃出去。」
  
  燕家母女一起擡頭望向那根橫梁,燕大娘當下潑了他一盆冷水。「那麼高,咱們要怎麼爬上去?」
  
  爲了逼出師妹,郭破率領手下在當夜襲擊古家別莊。
  
  青麟商號富可敵國,其下的護衛自然也都是一時之選,武功高強,因此當外敵入侵時,整個別莊的護衛迅速反應過來,並立刻展開還擊。
  
  不久,接獲通知的淩青和塗永璋也趕回來支援。
  
  然而郭破不僅武藝高深,且出手狠辣,下少護衛死在他手上,整個莊園頓時成爲殺戮戰場,雙方兵刃相向,傷亡甚多。
  
  手無寸鐵的婢女和僕人們有的來不及逃走,當下成爲無辜的刀下亡魂,有些機靈點的則早就躲了起來,人人皆自顧不暇,場面一片混亂。
  
  見郭破出手陰狠,殺人像在斬草,淩青和塗永璋立刻飛身上前,聯手攔下他。
  
  「你是什麼人?爲何要率人襲擊本莊?」淩青怒問。
  
  「本座是誰你不配知道,叫古月生出來受死,否則本座就殺光全莊裏的人!」郭破粗啞著嗓子,狂妄的道。
  
  淩青挑眉,「哼,好大的口氣,想殺我們大少爺,還得先問問我手裏的劍。」
  
  「好,那我就先殺了你!」郭破揚刀淩厲的朝他斬去。
  
  一旁的塗永璋立刻持劍格擋,解了淩青的圍。他們兩人若是單打獨鬥,絕非郭破的對手,但若是聯手,也許還能抵擋一陣子。
  
  郭破出手兇殘,淩青嘴上說得輕松,心頭卻不敢大意,塗永璋也凝神以對,兩人默契十足的展開攻防,郭破一時也傷不了他們。
  
  不久,去尋燕如絲下落的古月生返莊,發現別莊竟遭人襲擊,連忙施展輕功,一路飛身進來,見到不少護衛和下人的屍首遍地,他驚怒交加,再定睛一看,發現淩青與塗永璋正與一人纏鬥,對方出手陰狠,招招緻命。
  
  古月生無懼地上前,怒斥,「你是何人?」
  
  見到他回來,淩青揚聲道:「大少爺,您先避一避,待咱們擒下這賊人,再交給您審問。」
  
  「你就是古月生?」聽見淩青的話,郭破擡起厲目瞪向他。
  
  「沒錯。」
  
  「受死吧!」郭破倏地揚起手裏的黑刀,迅雷不及掩耳的朝他砍去。
  
  塗永璋一個箭步擋在古月生面前,橫劍替他擋下那一刀,淩青也立即上前,朝郭破胸前斜刺一劍。
  
  郭破被逼得往後一躍,「本座要殺的人隻有他,你們立刻滾,本座尚可饒你們不死。」他急著想殺了古月生,不想再與這兩人糾纏下去。
  
  淩青冷斥,「你率人襲擊本莊,造成這麼多死傷,就算你現下想投降,咱們也饒不了你!」
  
  塗永璋則趁機向古月生稟報道:「大少爺,這批黑衣人與上次襲擊我們的人,似乎是出自同個組織。」雖然上次他沒見過眼前這名武功驚人的老者,但直覺這些人絕對脫不了關系。
  
  聞言,古月生望向郭破,斂眉斥問:「你是黑鋒盟的人?」
  
  「沒錯。」有淩青和塗永璋守在古月生面前,郭破一時動不了他們,暫時停住了攻勢。
  
  聽見他的話,古月生面色頓時一沉,「我嶽父、嶽母是不是你派人擄走的?」根據米鋪夥計的話,燕氏夫婦是遭到數名黑衣人劫走。
  
  郭破坦然承認,「他們是本座派人抓走的,還有你妻子也在我手上。」
  
  聞言,古月生心頭雖震驚萬分,面上卻不動聲色,「你爲何要抓走他們?」
  
  「因爲本座要殺光所有與古家有關之人!」他臉上布滿怨毒之色。
  
  記憶中,古家並未與黑鋒盟有什麼糾葛,但見對方的神態卻是恨極了古家,古月生不由疑惑的質問:「你與我們古家有什麼仇恨?」
  
  郭破不答反道:「若想求本座饒你一命,就叫碧心出來見我。」
  
  「碧心是誰?」古月生不記得古家有這個人。
  
  「她就是古太夫人。」說著這句話時,他語氣透著駭人的戾氣。
  
  「我奶奶早已不在人世,要如何出來見你?且她的閨名也不叫碧心,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你休想再欺瞞我,我已查到碧心在數十年前隱姓埋名,改名爲靜雪,嫁給了古皓。」提起這件往事,郭破滿臉陰驚,「而且她也沒死,至今還活著,你們別再故弄玄虛,我不會再上當!」
  
  古月生聽他一說,奶奶閨名確實是靜雪,看來他沒找錯人,但是……「我奶奶確實已經過世,信不信由你。」
  
  他也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說服自己相信此事,姑且不論對方究竟是誰,此刻他掛心的是如絲的安危。
  
  「立刻將如絲他們交出來,若有一絲損傷,我饒不了你!」
  
  「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動得了本座?」說畢,他猝然舉起手裏的刀,迅速斬向他。
  
  早已暗中戒備的淩青和塗永璋立刻出手擋下那刀,然而那刀竟然透著驚人的寒意,令兩人的手頓時有些凍麻感,因此遲了一瞬。
  
  趁著這一瞬,郭破橫刀一揮,兩人身上同時見血,齊齊後退了幾步。
  
  見兩人受傷,古月生立刻抽出佩劍還擊,自上次遇襲後,他出門皆隨身攜劍。
  
  「大少爺小心,他的刀有古怪。」淩青急忙揚聲提醒。
  
  「不是刀,是他的內力。」塗永璋喊道,那種冰寒之氣是由內釋放出來的。
  
  但兩人的提醒已太遲,刀劍相擊下,從那把刀上傳來的迫人冷意已令古月生握著劍柄的手微微一僵,郭破趁隙,舉刀往前一刺。
  
  危急之際,古月生側身閃避,但肩上仍是中了一刀,腥紅的血,從傷口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衫。
  
  郭破快如閃電般的再出手,手上的刀淩空砍向他。
  
  眼看古月生避無可避,就要死於他的刀下,郭破不禁得意的冷笑。但就在這時,有枚暗器倏地射向他,他若不回刀自救必遭暗算,因此不得不抽回刀擋掉那疾如風射的暗器。
  
  「大哥,你沒事吧?」方才伺機暗算郭破的古雲生朝古月生奔過去。
  
  瞥見古雲生,郭破頓時全身僵住,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喃喃喊道:「碧心?」
  
  見他竟對著自己喊別人的名字,古雲生張口便罵道:「睜大你的狗眼給本少爺看清楚,本少爺是你古四少爺。」他恢複了男裝扮相,此時穿著一襲月白色錦袍,俊魅無儔的臉龐透著抹憤怒,質問:「是你率人將別莊殺得雞飛狗跳?」方才他一路走來,看見整個莊園宛如修羅戰場,屍橫遍地。
  
  聽見他的斥駡聲,郭破很快回神,獰笑道:「很好,又一個古家人來送死。」
  
  古雲生冷笑,「誰死還不知道呢。」他擡手一彈,又是數枚鐵蒺藜射向他。
  
  郭破揮刀擋開,然而刀刃一碰上那些鐵蒺藜,竟立刻炸開一片煙霧。
  
  「有毒!」郭破急忙閉氣,迅速退開。
  
  古雲生得意哼笑,「這可是我特製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爛爛散』,一旦沾到皮膚,就會導緻皮肉一寸寸潰爛,最後全身腐爛而死。」
  
  郭破瞥見手背上沾到粉末的部位,果然起了紅斑,頓時一驚,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決定暫時先撤退。
  
  「改天本座再來取你們的拘命。」他臨走前刻意留下一句話,「古月生,你的妻子已經被我殺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哈哈哈!」說完,他縱身一躍,同時尖嘯一聲,那些正與別莊侍衛廝殺的黑衣人聞聲,立刻抽身而退。
  
  郭破臨走前撂下的那句話彷佛震天雷,在古月生耳膜邊炸開,他神色驚懼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如絲死了……」哀傷、悲憤、痛苦的複雜情緒吞噬著他,下一瞬,他撕心裂肺的喊道:「我要殺了你!」他發狂的拔足就要追上去。
  
  「大少爺!」淩青和塗永璋連忙攔下他。
  
  「放手!」古月生悲怒大吼,此刻他的心緒全亂了,無法思考,無法冷靜,整個心被妻子已死的消息給震得劇痛難平。
  
  古雲生急忙勸道:「大哥!你不是他的對手,別追了!」那怪人武功奇高,他方才雖用毒藥和暗器嚇走對方,不過他適才使的毒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麼厲害。
  
  當初他制出那毒時,並沒有打算要置人於死地,因此那毒性不是太強,隻要服下解毒丹,約莫幾天就能解毒,因此實際上若真動手,他也不是那男人的對手。
  
  「你沒聽見他說的話嗎?他殺了如絲,他殺了你大嫂!」古月生神情狂怒,赤紅了雙眼。
  
  「聽見了,可就算你此刻追去,隻怕他已逃得不見蹤影,無處找人了。」
  
  古月生不顧一切的揮開拽住自己的淩青和塗永璋,「不管他逃到哪裏,我都要殺了他!」說畢,他提劍急追出去。
  
  古雲生、淩青與塗永璋也急忙跟在他身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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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0 00:03: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是怎麼回事?爲何會有這麼多屍首?」從杭州趕來的古朔,才剛走進別莊,就看見一具具的屍首停放在園子裏,一臉驚愕。
  
  「稟老爺,別莊昨夜遭人襲擊,這些都是不幸被殺的護衛和下人,還有部分是那些襲擊者的屍首。」一名正在清理血跡的下人稟報。
  
  聞言,古朔又驚又怒,「是誰膽敢來攻擊咱們別莊?」
  
  這時,聽聞老爺來到而匆匆趕來的朱管事答腔,「老爺,是黑鋒盟的人。」
  
  「黑鋒盟?」聽見朱管事的話,古朔眉心緊蹙。「你是說上回襲擊月生他們的那個黑鋒盟?」
  
  想起昨晚的事,朱管事仍覺膽戰心驚。「沒錯,他們昨夜突然闖進來,不由分說的見人就殺,口口聲聲要大少爺交出太夫人,還說他們已經殺死了少夫人。」他將少夫人一家三口被抓走,還有昨晚發生的事一一稟告。
  
  「少夫人被殺了?」古朔面露震驚,「那月生呢?」
  
  「大少爺和四少爺昨夜便去追那批人了,至今還未回來。」
  
  古朔神色凝重,下一瞬,他不發一語地疾步往外走。
  
  「老爺,您要去哪?」朱管事問道。
  
  古朔腳步匆匆,沒有回答,出了別莊,他來到一處位於城東的宅院。
  
  他擡手以約定的暗號敲了大門數下,很快便有人前來開門,見到他,那名奴婢福身喚道:「見過老爺。」
  
  「太夫人呢?」他語氣透著抹急切。
  
  「在屋裏頭。」
  
  他穿過回廊,來到裏頭的一處院落,推門進去後,看見坐在裏頭正與一名侍婢下棋的滿頭銀絲老婦人。
  
  他快步上前,「娘,出事了!」
  
  「什麼事,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說話的老婦人面容赫然與古月生所繪的古太夫人一模一樣。
  
  「黑鋒盟昨夜襲擊了別莊,殺了咱們不少人,他們還殺了如絲。」古朔將方才從朱管事那裏聽來的事轉述給娘親聽。
  
  「你說什麼,如絲被殺了?」沉靜雪,也就是古太夫人,同時也是郭破口中的沈碧心,聽完兒子的話,神色一驚。
  
  「娘,現下該怎麼辦?那郭破似乎想藉此逼出您。」母親與郭破的恩怨他是早就知道的,當初母親決定離開古家避開郭破是同他商量過的,後來詐死的事他也知情。
  
  聽聞如絲的死訊,沈碧心很心疼,面露哀色,「想不到師兄竟如此執拗,還爲此大開殺戒,看來這件事我若不親自出面,隻怕無法解決。」
  
  當初她之所以詐死,就是想讓師兄死心,同時也想藉此逼遲遲不願成親的孫子娶她相中的孫媳婦爲妻。
  
  打從第一次見到如絲偷拿家中的白米送給窮困人家時,她就對這丫頭很有好感,之後觀察了她一陣子,對她的品性更是滿意,因此才想撮合她嫁給月生。原本她是盤算著如絲性情憨直寬厚,而月生處事嚴苛,若兩人能結爲夫妻,也許能多少改變月生一些。
  
  怎麼也沒料到,竟會因此害如絲送命……
  
  古朔擔憂的道:「娘,他害死了外祖父,您不是不願意再見到他嗎?」爲了不想讓母親擔心,他隱瞞了郭破率人襲擊月生他們的事。但這次實在是郭破做得太過火了,他不得不來稟明娘親這件事。
  
  沈碧心長歎一聲,「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若不出面,隻怕會讓更多無辜的人枉死,我跟他之間四十多年的恩怨,也該是徹底了結的時候了。你去查探他現下在何處,我要親自去見他。」
  
  自撮合了月生與如絲之後,爲了避開郭破,她不曾再露面過,且在兒子有意隱瞞下,全然不知這段期間郭破對古家的所作所爲,現在她知情了,又豈有躲避之理。
  
  明白娘親主意已定,古朔猶豫了下才答應,「是。」
  
  古朔離開後,沈碧心垂眸望著缺了一截的左小指,那缺了的一截,是她當年親手砍斷的,爲的是表明她不願嫁給郭破的決心。
  
  她輕喃的低語,「都過了這麼多年,師兄,爲何你還不能放下?」
  
  古朔回到別莊,從朱管事那裏得知月生與雲生已回莊,此刻正在書房。
  
  他來到書房,看見月生正提筆在作畫。
  
  站在一旁的古雲生看見他進來,低喊了聲,「爹。」
  
  「月生在畫什麼?」
  
  「他在畫那名殺死大嫂的兇手,打算讓人到各地張貼,重金懸賞此人的下落。」先前回來時,古雲生已從朱管事那裏聽說父親來了,因此,並未訝異他的出現。
  
  「如絲的事……我知道了。」古朔遺憾的歎了口氣。
  
  古月生沉默的畫著一張又一張的人像,沒有開口與父親說一句話,直到畫了十幾張後,他才停下筆,喚人進來,命他們將畫拿去張貼。
  
  然後他的目光才轉向父親,指著桌上唯一剩下的畫像質問:「爹,奶奶與此人之間究竟有何瓜葛?」
  
  看見兒子眼裏流露出來的哀慟與悲憤,古朔有些吃驚。
  
  這段期間,朱管事一直都有固定來信,向他稟報兒子與媳婦之間的感情進展,因此他知道經過上次墜崖的事後,他們小倆口變得恩愛起來,卻沒料到月生竟已對如絲有了這般深的感情。
  
  見父親沒有立刻答腔,古月生難忍失去妻子的心痛,失控怒吼道:「他跟奶奶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一再襲擊我們,還殺了如絲?」他要知道原因,不能讓如絲白死。
  
  雖然多年來月生一直爲了他娘親的死,對他不太諒解,但他還不曾這麼失態過,古朔不禁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便收起詫異,語氣冷靜的說:「我接到你派人送去給我的信,親自來這兒,爲的就是要跟你說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見兩個兒子都望著他,他開口訴說起那段已隔了數十年的遙遠往事——
  
  「你畫的這個男人名叫郭破,當年你們曾外祖父是個名聞遐邇的武林高手,郭破就投在他門下,成爲你們奶奶的師兄。他天資絕佳,曾外祖父十分器重他,將一身本領全都傳給了他,甚至還有意將奶奶也許配給他,但奶奶對郭破隻有兄妹之情,因此不願意,曾外祖父很疼她,也就沒有勉強她。」
  
  聽到這裏,古雲生問道:「所以他就對奶奶因愛生恨?」
  
  古朔搖頭,「郭破知道奶奶不願意嫁給他,十分震怒,爲此還強逼曾外祖父許婚。但這時曾外祖父已察覺到郭破心性兇殘,嘗然不願意斷送奶奶一生的幸福,沒想到他在要求不成下,竟然威脅曾外祖父,說若不將奶奶嫁給他,他就強要了她,曾外祖父聽見他這番蠻橫無恥的話,登時怒氣攻心,出手想教訓他,豈知他竟還手回了一掌,你們曾外祖父當時年事已高又一時未有防備……就這樣死在他掌下。」
  
  古月生一直沉默的傾聽著,沒有開口。
  
  古雲生則再插口道:「那奶奶不恨死他了?」
  
  「沒錯,可沒想到他竟然還不肯放過你奶奶,非要強娶她不可,爲了表明絕不嫁他的決心,於是她自斷左手小指。之後,在安葬了曾外祖父後,她找了個機會逃走,後來她結識了你們爺爺,兩人情投意合,但郭破仍窮追不舍,爲了躲避他,她隱姓埋名嫁進古家,從此深居簡出。
  
  「但這麼多年來,郭破始終沒放棄尋找她的下落,就在半年多前,終於還是被他查出了她就藏身古家。」
  
  「於是奶奶爲了躲避他的糾纏,選擇離府出走?」至此,古雲生已大緻明瞭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這是其一,另一方面是因爲郭破生性殘暴,奶奶擔心他對古家不利,所以後來便決定詐死。」
  
  古朔此話一出,古月生和古雲生都面露錯愕。
  
  「詐死?爹,你的意思是說奶奶並沒有死?」古雲生驚訝的追問。
  
  「沒錯。奶奶練了你們曾外祖父傳授的玄素功,隻要發功便能散發出寒氣,全身變得冷若寒冰,且她輕功又高,因此如絲才會誤以爲奶奶已死。」
  
  「待月生成親後,爲了取信于郭破,讓他相信奶奶真的死了,我刻意命人安排了具屍體,不料他看見屍體上完好無缺的左小指,認出那並非你們奶奶。」這點是他疏漏了。
  
  「那二哥和三哥那邊發現身上戴有奶奶首飾的屍首,莫非也是爹安排的?」古雲生接著問。
  
  古朔點頭,「沒錯,可我沒想到那些下人辦事這麼不俐落,竟找了具比奶奶身量還高出許多的屍首,因此雖然左手指做了處理,卻也立刻被察覺異樣。」
  
  古雲生聽見父親這麼大費周章的安排這一切,卻全都出了紕漏,不僅無法瞞過自家人,更無法騙過郭破,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那麼奶奶現下人在哪裏?」
  
  「就在這蘇州城裏。奶奶說她會親自去找郭破了結這樁多年來的恩怨。」
  
  直到這時,一直沒出聲的古月生才神色寒冽的開口,「奶奶與他的恩怨是他們之間的事,他殺死如絲的仇,我會親自爲她報。」
  
  兒子眼中的恨意令古朔很擔心,「月生……」
  
  古月生說完便逕自離開,回到寢房,布滿血絲的雙眸看見掛在牆上那幅他爲她親手所繪的肖像時,視線頓時被湧出的淚水給模糊得看不清。
  
  他走上前,輕輕撫摸著畫像上如絲憨笑的面容,回想當時他對她解釋「死生契約,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幾句話時的情景。
  
  不過短短時日,而今竟與她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她,他心頭劇痛難抑。
  
  「我一定會把那人碎屍萬段,替你報仇!」
  
  「這位小哥,你們主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放我們出去?」趁著有人送早膳過來,燕大娘急忙詢問。
  
  那人將三個饅頭重重往桌上一擱,神色不善地揮舞著手裏的那把黑刀,「怎麼,你們活得不耐煩,想找死是不是?」
  
  燕大娘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也隻是問問而已。」
  
  「你們識相點,說不定我們主人心情一好就會放了你們,再敢吵,就宰了你們!」恫嚇完,那人才走了出去,再度鎖上房門。
  
  事實上自從主人那日來過之後,這幾天就不曾再回來,這處宅院隻是他們暫時的落腳處,泰半的人手都在那日被主人調走,這幾天也沒人回來過,隻有兩、三人還留守在這裏。
  
  他絲毫不知自家的主子因爲中了毒,此時正在別處療毒,而他那日帶走的手下,也在襲擊別莊時死了大半。
  
  眼見賊人口風緊,套不出什麼情報,門窗又都被鎖死,無法逃出,燕家三口討論後,決定依照那天燕三泰所說,爬上橫梁,從屋瓦那裏逃出去。
  
  然而橫梁太高,他們又不會輕功跳不上去,商量後,決定由燕如絲先踩著桌子爬上去。可桌子的高度不夠,因此又再疊了張椅子,燕大娘和燕三泰則在旁扶著椅子,好穩住底盤。
  
  爬上椅子後,她慢慢站起來,等站穩後,開始試著攀上橫梁。
  
  「如絲,當心點,可別摔下來了。」燕大娘緊張的在底下叮囑。
  
  「嗯。」燕如絲輕應一聲。
  
  燕氏夫婦擡起頭,神情緊繃的看著女兒兩手攀著橫梁,努力試著想爬上去,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還一度險些摔下來,看得兩人膽戰心驚。
  
  「你手要扶好,腳要趕快跨上去。」燕大娘著急的在下頭指揮。
  
  燕如絲皺起眉,「娘,別一直同我說話,這樣我會分心啦。」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小心點爬。」她疊聲說道。
  
  燕三泰則安撫女兒,「你慢點來,別急。」
  
  燕如絲深吸一口氣,思及已三天沒見到古月生,也不曉得他現下怎麼樣了,她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裏趕回去見他,這股思念化成了一股力量,鼓舞著她。
  
  她兩手攀著橫木,踮起腳尖,擡腿攀上橫梁,剛開始還是像先前那樣很難爬上去,但她兩手緊抓著橫梁不肯放棄,努力撐起身子,腳上拚命使力,好不容易終於爬了上去。
  
  「爹、娘,我上來了。」她蹲著身子滿面欣喜。
  
  「好、好,你小心站穩了。」燕三泰喜道。
  
  她慢慢的站起來,這兒太高了,她嚇得不敢動,等了好一會,才擡起頭看著上方的屋瓦,再吸了兩口氣後,她鼓起勇氣將手臂徐徐舉高,直到碰到上頭的屋瓦後,便試著想移開瓦片,但那些瓦片比她想的還要牢固,一時之間竟移不開半分。
  
  她試了好半晌都沒辦法挪開,正愁著不知該怎麼辦時,忽然瞥見橫梁似乎可以通到旁邊的房間,隻不過橫梁與屋頂之間的空隙並不大,她隻能彎低身子,一點一點的移過去。
  
  「如絲,你不快移開瓦片,這是在做什麼?」燕大娘在底下問。
  
  「娘,那瓦片移不開,我發現從這兒好像可以通到隔壁那間房,我過去看看,也許咱們可以從那裏出去。」
  
  「好,那你小心點,千萬別被發現了。」
  
  她爬過去,往下一看,發現那間房裏沒有人,面色一喜,趕緊再爬回來,告訴父母。「隔壁沒人!」
  
  「真的嗎?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從那間房逃出去嘍?」燕大娘興奮的拽著丈夫。「咱們快爬上去!」
  
  「好,你先上去,我在底下幫你扶著椅子。」燕三泰扶著妻子爬上桌。
  
  她站上椅子後,在女兒的幫助下順利攀上橫梁。
  
  最後是燕三泰,他福泰的身子想爬上桌子還可以,但要爬到椅子上便顯得有些吃力。
  
  他仰起臉看著妻女,再望望自個兒肥胖的身軀,擔心拖累她們,想丁想說道:「我看還是你們先逃出去,再找人來救我吧。」
  
  燕大娘一口拒絕。「不成,萬一那些人發現咱們逃了,肯定會殺了你的,要逃就一起逃!」
  
  「就是呀,我跟娘絕不會丟下爹一個人先逃走的,快上來,我們會拉著你。」
  
  「這……」遲疑了下,在她們堅持之下,燕三泰又試了幾次,但他肥碩的身子因沒人在旁扶著椅子,一爬上去,椅子便例下,令他挫敗不已。
  
  燕大娘想了想,扯下自個兒和女兒的衣擺,撕成一條一條的,紮成長長的布條,怕布條韌度不夠,燕大娘還多加了幾道手續,這才將一端丟下去給他。「你把這綁在腰上,我和如絲一塊拉你上來。」
  
  燕三泰依言將一端綁在腰上後,燕如絲與燕大娘兩人合力將他往上拉,母女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幾次連自個兒都險些摔下去的驚險之中,終於將他給拉上了橫梁。
  
  上了橫梁後,燕三泰累得趴在上頭直喘氣。
  
  「爹,沒事吧?」見父親面色蒼白,燕如絲關心的問。
  
  他擺擺手,「沒事、沒事,我歇會兒就好。」
  
  歇息了下,三人才慢慢挪到隔壁的屋裏,下去時,他們利用方才那條布繩,將一端系在橫梁上,然後沿著那條布繩慢慢滑下去。
  
  先下來的燕大娘試著去開門,幸好門沒落鎖,應聲開啓,她小心探頭,朝外望瞭望,見屋外沒人,急忙回頭對女兒和丈夫說:「沒人,咱們快走!」
  
  他們沿著廊道走著,一路上都沒見到有人看守。來到院外,見院牆邊有道小門,他們快步過去並推開了門。
  
  隻要跨出門檻就能出去了!三人頓時一喜,趕緊離開。
  
  「哈哈哈,老娘逃出來了!」一出來,燕大娘便擦腰大笑。
  
  「娘,小聲點,別被他們聽見了。」燕如絲趕緊提醒道。
  
  「對,快走,這兒還不安全。」頓時想起還在人家地盤附近,燕大娘立即拉著丈夫和女兒匆忙離開。
  
  等跑得夠遠了,三人這才停下腳步。
  
  「奇怪,方才咱們逃出來時,怎麼一路上都沒見到人?」燕三泰疑惑的問。
  
  「就是呀。」燕如絲也覺得不太對勁。
  
  「咱們先回米鋪吧……啊!不成!萬一他們又到那裏去抓咱們可不好。」
  
  「娘,我們去別莊吧。」拋很擔心古月生的安危,那日那個老者說要去殺他,也不知道現下究竟怎麼樣了。
  
  「也對,這些人應該不敢上別莊抓咱們。」
  
  三人急忙往別莊趕去,途經一處宅院時,大門怱然開啓,瞥見往外走的一名老婦人和古朔時,燕如絲赫然震驚的停下腳步。
  
  古朔和那名老婦人見到燕如絲也愣住了。
  
  「如絲,你沒死?」見到孫媳婦平安無事,沈碧心滿臉欣喜。
  
  燕如絲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奶奶,真的是您?」
  
  燕氏夫婦沒見過古太夫人,但聽見女兒的話便立刻明瞭她的身分,兩人驚詫的面面相望。
  
  「我還以爲你被殺了。」沈碧心驚喜的看著她。
  
  「我是差點被殺了。」那天那個老者幾乎要掐死她。「對了,奶奶,您究竟是活人還是鬼魂?」她納悶的問。
  
  「如絲,對不起,奶奶騙了你,奶奶還活著,沒死。」沈碧心爲利用她的事向她道歉。
  
  「娘,咱們得盡快趕過去,遲了隻怕會來不及。」站在一旁的古朔提醒母親,眼下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
  
  想起正事,沈碧心立即點頭說:「如絲,奶奶眼下還有事,咱們晚點再說。朔兒,我先過去了。」說完,她身子一晃,人已飛至十數步之外。
  
  「公公,奶奶要去哪裏?」燕如絲急忙抓著古朔問。
  
  「去西郊。月生以爲你死了,帶人去找郭破要替你報仇。」由於娘親擔心傳授他古家獨門武功會被郭破認出來,因此不曾教過他功夫,他也不像四個兒子曾向武師習過武,所以僅能眼睜睜看著娘親先行離去,自己卻絲毫幫不上忙。
  
  望著燕如絲,古朔沉吟了下說:「不如你也一塊來吧,月生若是知道你還活著,定會很高興。」
  
  「好。」雖然不太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一聽見要去見古月生,燕如絲立刻點頭,燕氏夫婦也一塊跟隨著古朔往西郊而去。
  
  一得知郭破的下落,古月生立刻帶人包圍郭破的落腳處。
  
  穿著一襲天青色長袍,古雲生率先跳出來叫陣。
  
  「郭破,你快快束手就擒,本少爺可從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郭破露出陰厲的冷笑,「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卻親自上門來送死。好!我就成全你們!」經過這兩日,他已察知自己所中的毒沒有危害性命之虞。
  
  古月生寒冽的雙眸注視著郭破,沒有多說一句廢話,迅速的抽出佩劍直探他咽喉。此刻他隻想手刃仇人替妻子報仇,無法忍受讓他多活一刻。
  
  郭破側身避開,反手一個橫刀劈向他。論單打獨鬥,古月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他出手狠戾,打算今天非取他性命不可。
  
  古月生對他手上那把殺人無數的黑刀視若無睹,豁出性命般的接連朝他攻去。
  
  一旁的古雲生見到大哥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大吃一驚,稍加思索,便知他是打算拚上性命也要替大嫂報仇,急忙彈出幾枚暗器擾亂郭破,以掩護大哥。
  
  淩青與塗永璋相覦一眼,立刻上前一起圍攻郭破。
  
  郭破要應付他們三人聯手,還要小心提防不時射出暗器偷襲的古雲生,著實有些吃力,邊打邊退。
  
  他眼角餘光瞄了眼手下,隻見他們皆與古月生帶來的護衛和武師打得不可開交,沒有人能上前爲他解圍。
  
  「郭破,你忘恩負義、欺師滅祖、弒殺師父,他現下就站在你身後,要向你這個不肖徒弟索命來了。」除了伺機暗算他,古雲生還刻意裝出陰森嗓音來激他。
  
  「小子,你別白費心機,這些話嚇唬不了本座,本座見神殺神,見鬼殺鬼。」郭破冷哼道。
  
  爲了引他分心,古雲生繼續加油添醋的罵道:「當年我外曾祖父見你差點要被一群男人輪奸至死,好心出手救下你,還爲你治傷,誰知你本性淫亂,四處勾搭,連他飼養的公馬都不放過,東窗事發,你竟惱羞成怒的殺了他,像你這樣淫亂低賤之人,還有何顔面苟活於世上,我勸你還是快快拿刀往脖子上一抹,下去向我外曾祖父謝罪,免得在這世上丟人現眼,遭世人唾棄。」
  
  聽見他竟信口編派出這種莫須有的混帳話,郭破不禁怒喝,「臭小子,你再敢胡言亂語,本座撕爛你的嘴!」他一分神,左臂立刻被古月生刺了一劍,他倏地大怒,運起內力,使出與沈碧心岡脈相傳的玄素功,將寒氣灌注于黑刀之上,狠戾朝他斬去。
  
  古月生被刀鋒上傳來的迫人寒氣凍得持劍的手一僵,來不及擋開他砍來的刀,右肩登時中了一刀。
  
  接下來情勢急轉直下,隻見郭破周身彌漫著一股陰寒之氣,手持著那把注滿寒氣的黑刀朝他們連砍數刀,殺得古月生、淩青和塗永璋三人不得不接連後退。
  
  郭破身邊寒氣太重,迫使三人無法靠近,隻要一接近他,全身便會凍得僵硬,根本無法還擊,三人逐漸落於劣勢。
  
  爲免誤傷自己人,古雲生暗器使得十分小心,覼著空隙才能出手,否則一個不慎可能誤傷大哥他們。
  
  而此時渾身宛如化成冰人般的郭破,彷佛後腦長了眼睛,每次皆能準確避開他射出的暗器,令他更加投鼠忌器。
  
  古月生身上已中了兩刀,但他面無表情,渾不覺痛,冷若寒霜的眼神直視著郭破,心頭直回蕩著當初落難時,如絲背著他逃命,對他所說的話——
  
  咱們是夫妻,我不能不顧夫妻之情,捨下你自己逃命去,今日咱們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塊死。
  
  如絲,生,我們一起生;死,我們一塊死。你別怕,我很快就會去陪你。
  
  他冷不防的後退幾步,下一瞬,便迅速縱身一躍,舉劍刺向郭破。
  
  郭破驚覺他竟想與自己同歸於盡,但手裏的黑刀已揮出,來不及收刀自救,他頓時驚愕的暴瞠雙眼。
  
  就在這頃刻之間,一道人影閃進兩人之中,出手打掉了古月生手裏的劍,背後卻無法避開,當場被郭破的黑刀貫穿胸口。
  
  這陡然的變故令所有人全都震懾住,古月生不敢置信的看著打掉他手中之劍的人,驚愕的張口喊了聲,「奶奶!」
  
  聽見他的話,郭破驀地松開手中黑刀,迅速來到來人面前,待看清她的面容,不禁滿臉驚喜,「師妹!」
  
  隔了四十幾年他終於找到她了,但下一瞬,看見插在她胸口的那柄刀時,他臉色驟然丕變……他殺了師妹,他竟親手殺了她!
  
  沈碧心勉強的彎起唇瓣,艱難的露出一絲笑容。
  
  「師兄,我們這麼多年的恩怨也該了結了,你害死了我爹,現下又殺了我,這樣應該足夠償還……你對我付出的感情了吧?」她適才之所以打掉孫子手上的劍,不是爲了想救郭破,更不是爲了自救,而是不想讓月生背負上弒親的罪名。
  
  郭破語氣微顫的想解釋什麼,「不,我沒有想殺你,我要殺的人不是你!」
  
  「你想殺我的孫子,那跟殺我有何異?」她虛弱的擡眸望著他,「師兄,我累了,不想再躲著你、恨著你了,你也別再執迷下去,人死如燈滅,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到此結束吧……」說到這裏,她再也站不住,溘然倒下。
  
  古月生及時接住她倒下的身子,悲喊道:「奶奶——」
  
  古雲生也撲了過來,緊緊握著她的手,「奶奶!」
  
  看著最小的孫子,沈碧心很想擡手撫摸那張俊美的臉龐,可惜她已沒有力氣了,隻能歉疚的對他說:「雲生,奶奶很抱歉,不該爲了自個兒的私心,把你當成女娃兒養,你、你別氣奶奶了,好不好?」
  
  他疊聲答道:「好、好,不氣了,我不氣了,奶奶,你不可以死!」他抓著她的手想傳輸內力助她護住心脈。
  
  她輕輕搖了搖頭,「沒用了,這一次,奶奶是真、真的要死了……」想起一件事,她看向古月生,「月生,如絲還、還活著,沒有死。」
  
  「如絲沒死?」悲慟之中突聞此訊,古月生整個人愣住了。
  
  「對,她還活著……」她提著一口氣再說:「你、你們答應奶奶,不、不要替我報仇了,讓我跟師兄的恩怨,就隨著我的死……一起埋、埋葬了吧。」她擡眼望向郭破,吐出最後一句話——
  
  「師兄……求你……別再傷害古家的……人……」她至死,目光都一直看著郭破,似是在等待著他的答覆。
  
  知道她已去,古月生和古雲生哀痛悲泣,「奶奶!」
  
  郭破怔然的望著她再無氣息的容顔,須臾,他痛苦的仰天狂嘯。「啊——」
  
  親手殺死了他癡愛了四十幾年的女人,無盡的悔恨令他彷佛瞬間蒼老了數十歲,驀地嘔出一口鮮血後,他神色狂亂的飛奔離去。
  
  他一幹手下也趕緊追隨而去。
  
  剛趕到的古朔和燕如絲看見奶奶躺在古月生懷裏,胸口還插了把刀,震驚的奔了過去。
  
  古朔驚問:「這是怎麼回事?」
  
  「奶奶……死了。」古雲生悲慟的道。
  
  古月生看見燕如絲真的沒死,悲喜交加,情緒起伏太激烈,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隻能怔怔的凝視著她。
  
  燕如絲陪著古家四兄弟與古朔一起爲奶奶送葬。
  
  親眼看著她的遺體被裝殮在棺木裏,埋進墓穴中,燕如絲明白這一次奶奶不會再複活了,忍不住悲傷的啜泣。
  
  古月生悲戚的自責不已,「若是那一日我沒有帶人去找郭破,奶奶就不會爲了救我而死。」
  
  古朔拍了拍兒子的肩,「月生,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要怪隻能怪那郭破對你們奶奶太執著,才會造成這一切悲劇發生。」
  
  老二古雷生也溫聲附和,「大哥,爹說的沒錯,這一切皆因他而起,你無須自責。」他是古家四兄弟裏脾氣最好的人,儒雅的面容與父親最爲相似。
  
  「要不是那個郭破,奶奶也不會爲了躲避他而離府,最後還死在他手上,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老三古夜生滿臉忿恨,相較于老二古雷生的好脾性,他的脾氣則最爲暴烈。
  
  聽見這番話,當時在場的古雲生再次提醒他,「三哥,奶奶臨終遺言,囑咐我們別爲她報仇。」
  
  「難道咱們要讓奶奶就這麼白白死了?」古夜生那張英朗的面容悲憤難平。
  
  看見古家兄弟個個含悲帶怒,燕如絲想了想,出聲說:「奶奶不讓大家爲她報仇,是不希望再挑起仇恨,冤冤相報的沒完沒了,這是奶奶最後的遺願,你們若不遵守……隻怕奶奶會走得不安心。」
  
  她的話令原先憤慨的四兄弟全都沉默了下來。
  
  須臾,古朔沉沉歎息,表示,「如絲說的沒錯,既然這是你們奶奶最後的要求,咱們還是不要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思,讓她安心走吧。除非那郭破再主動生事,否則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他爲此事做下決斷。
  
  即使心裏不平,但四兄弟仍是同意了遵照奶奶的遺願,未再去找郭破尋仇。
  
  而郭破也從此不曾再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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