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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易淳 -【貼心小姐(錯配姻緣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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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0: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易淳 - 貼心小姐(錯配姻緣之一)

綽和爾——貴為一族之長,下任大汗的第一候選者,
竟替她這擄來的小女奴著衣、穿靴、紮辮子!
這教向來高傲冷漠的君清姮,也不禁心動了。
她以清白的身子為代價,要他放她自由,
卻沒料到,這無賴在把她吃幹抹淨後,
竟給她來個——死、不、認、帳!
他一向不羈如風,不受任何牽絆的,
可這清朝派來和親的假公主,
卻總是不怕死的忤逆他、挑戰他的權威,
也勾起了他不輕易興起的佔有欲。
管她是大汗的女人,理那什麼鬼承諾,
既然她自願獻身,成為他的女人,
他就絕不會放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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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0:5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尚書府

  原本平靜的尚書府早因三日前的搜查而變得風聲鶴唳,府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尤其是府中的主人——刑部尚書君士萑也在三日前被軍機處押走,若真出了事,怕是求助無門了。

  豈料,軍機大臣戈勒竟親自率了一批捕快登門要人。

  “戈大人親自登門拜訪有何指教?”父親在三日前被軍機處帶走,目前君府無人主事,君清妍只得拿出身為長女的氣魄與戈勒見面。

  君清妍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戈勒見了不由得心癢癢,再見到另外三名君家小姐也是猶如天仙下凡的美貌,就連她們的貼身丫環也是長得甜美可人,令他直想將她們帶回府中好生疼愛,卻礙於皇命難違,只得作罷。

  “本官奉命請四位君姑娘進宮一趟。”

  “進宮?請問戈大人,是誰宣我們進宮?”見戈勒那口水幾乎快滴下來的色鬼模樣,君清妤強忍著反胃的感覺提出疑問。

  “皇上有旨,請君府四位小姐入宮準備和親事宜。”

  “戈大人,我們並非皇親國戚,不應是由我們去和親。”君清姮直指不合理之處,更何況爹爹現在生死未蔔,說什麼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嫁了。

  “你想抗旨?”戈勒突然露出兇狠的表情。“抗旨是要抄家的,你不怕你爹的人頭落地?”

  抄家!眾人的臉色倏地刷白。

  “為什麼是我們?”君清婕不解,純真的她尚且無法想像事情的嚴重性。

  “這是天大的恩典,多少人想求還求不來,你們囉嗦什麼?”戈勒耐性全失,露出惡狼的真面目。“來人啊!把她們帶走。”

  發現戈勒欲將小姐們強行帶走,眾人在驚恐之餘,她們的貼身丫環莫不極力反抗,紛紛擋在自家主子的面前衛護著。

  “別碰我家小姐!”熙兒張牙舞爪,想嚇阻捕快的行動,但她那張豔麗的臉蛋及軟軟的嗓音,讓她的話硬是少了幾分氣勢。

  “拿開你的髒手!”琴操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難得的消失不見,只剩瘋狂的抵抗。為了主子,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放肆!”戈勒暴喝一聲。“君士萑貪贓枉法已是罪證確鑿,如今君家小姐是皇上御筆欽點的和親人選,再敢反抗,就是抗旨。”

  但四名貼身丫環卻恍若未聞般奮力抵抗湧上前的捕快們,不僅拳打腳踢,連牙齒也用上了,不消片刻,她們原本梳理整齊的髮髻全亂了,而身上的衣裳也因拉扯而有所破損。

  “把這四個賤婢連同其他的僕傭一併賣了!”戈勒見捕快們不敢下重手,氣得橫眉倒豎。

  這些不知好歹的賤婢,他本想讓她們一同陪嫁,但這種敢反抗的奴婢,把她們賣掉反倒比較省事,以免日後又多生是非。

  “不!小姐!放了我家小姐!”茗香淚汪汪的看著小姐們被捕快們強行帶走,本想沖上前去救回自己的主子,卻因自己被另一批捕快捉住而動彈不得。

  “茗香,住口!”君清姮的聲音傳來,她已被架到大廳外,沒辦法回頭去看茗香的狀況,但茗香若再吵鬧下去,只怕連這四個貼身丫環也會遭殃。

  “小姐……”茗香泣不成聲,知道小姐其實是在擔心她。

  主子們的身影漸行漸遠,留在原地的丫環們只能相擁而泣。

  大廳內一片狼藉,奴兒眼中含著淚,抱著三名姐妹淘,喃喃自語:“我真的是個不祥之人,都我害了大家,做丫環都能克主子……”

  如今君府算是散了,她們往後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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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1:0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娘,今天是十五呢!”伏在窗邊的小男孩回過一張笑臉,興奮的望著母親。正在縫衣衫的美麗婦人,聞言走了出去,探頭往窗外望去。

  銀亮圓大的月兒,散下一片柔和銀光,照著一片沙礫大地有如鑲了寶石一般,光燦美麗、又顯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秘。

  “宸兒很開心啊!”婦人溫柔的摟著兒子,拿過手巾替他拭臉。

  用力點點頭,小男孩眯眼道:“因為今天阿爹會來,宸兒好久沒看到爹了!”

  “對不起宸兒,娘不能讓你跟爹在一起……”她滿懷歉意的摟緊兒子,心中湧現的苦澀逼紅了她的眼眶。

  “宸兒也喜歡娘呀!而且這也不是娘的錯嘛!”宸兒體貼的回抱著母親安慰。

  “如果不是娘太沒用,你就不用每個月盼這天見你爹了。”婦人自責不已。

  “娘,別想這些了,咱們出去散散步好嗎?宸兒知道一個地方,那兒開了好多花呢!娘,您喜歡花嗎?”宸兒急忙站起身,緊握母親的手往外走。

  “喜歡,宸兒真是個乖孩子。”美婦明白兒子的體貼,揚起一抹淡愁的微笑。

  她任兒子帶著走,也不知他怎麼左一彎、右一繞的,竟來到一處花團錦簇的地方,不分四時的嬌美花兒迎風輕蕩,形成絕美的花浪。

  “娘!您看!”君宸笑咪咪地拉著母親走入花海中,小臉期待地仰望母親。

  “啊……這太奇妙了……”美婦瞠大了眼,詫異的環顧四方。

  在這塞北荒地,哪來這一片花海?更別說這些花多采多姿得令人眼花撩亂,四時的花種都有,倍加不可思議。

  “很美對不對?宸兒初時看到,也嚇了好一大跳呢!”君宸更加開心的說著,拉著母親往深處走去。

  “可是……照理說,塞北地方是不會有這些花的。”她狐疑的看著四周,總覺得不太對。

  “或許是地下有溫泉脈吧!”君宸歪歪小腦袋,作出推論。

  “宸兒,是誰告訴你溫泉的?”平靜的看向兒子,就算他是一個聰穎異常的孩子,也不可能說出他未曾聽過的東西。

  她肯定自己沒跟兒子提過溫泉,那他是自何處知道的?

  “呃……聽牧羊的那些伯伯說的……”君宸抓抓頭,尷尬不已的笑道,那模樣怎麼看都像在說謊。

  深深望了他一眼,美婦也不說破,反倒溫柔的摟著兒子道謝。

  “娘,您以前住的地方,有很多花嗎?”君宸摘下一朵雛菊遞給母親,好奇的問。

  “娘已經忘啦!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笑得淡然,故鄉的一景一物於她而言,越來越陌生了。

  對現在的她來說,這塞外荒涼的景物反倒令她親切熟悉,而且她最親最愛的兩個人都在這裏,回不回去故鄉已不重要了。

  “娘,您不曾想過要回家嗎?”君宸疑惑地問,在他幼小的腦袋中,很難理解遠離家園的感受。

  “娘沒有家了,可是娘有宸兒。”並不擅長表達心意,但她仍努力的表明。

  十年了,她與老父及三個姐妹生離,音信全無,她真的好想念他們,更想知道父親是否沉冤得雪。只是以她一介弱女子,哪有辦法長途跋涉回中原,更別說她早已在這兒落地生根了。

  “宸兒咱們回家吧,爹爹應是快到了。”輕甩了甩頭,甩去不由自主的酸楚心情,她牽著兒子的小手回家。

  回首望望那片花海,君宸忍不住問:“娘,您喜歡哪種花?”

  略作思考,她輕歎道:“娘喜歡梅樹、梅花,以前在北京時,有一處梅林生得好美,娘那時還只是小姑娘,最愛去賞梅花了。”

  “咱們也來種梅花好不好?”

  母親長久以來的鬱鬱寡歡他是明白的,總希望自己能做些事,讓她重拾笑容。

  “傻孩子,梅樹在這兒是種不活的,你的心意娘很感激。”俯身摟了下兒子,心下五味陳雜、又悲又喜。

  喜的是兒子的溫柔體貼、悲的是他小小年紀,竟已懂得她的愁思。

  理解的輕頷首,他用力握緊母親的手,心中發誓要好好守護母親,這也是對父親的承諾。

  回到家門前,門外拴著一匹高壯健馬,通體雪白,只有四肢生有黑亮的毛,像穿了靴子似的。

  “是爹的馬!”君宸歡呼一聲,拉了母親往屋內跑。“爹!爹!”

  “宸兒!”才進門,一雙壯臂伸來,將君宸高高抱起,往上一拋又接住。

  “綽和爾,你來啦!”美婦平靜的黑眸閃著光采,淡然的聲音微揚。

  “姮兒,我來了。”將兒子摟在懷中,綽和爾微笑著向君清姮打招呼,放蕩不羈的黑眸此刻也閃著款款深情。

  “你今回來晚了,宸兒一直在等你。”遲疑著該不該靠上前,她不自覺把玩起衣帶。

  “宸兒吃過飯了嗎?”他俯首看兒子,眸底有摸不透的情愫。

  眨眨眼,君宸笑得一臉天真道:“吃過了,剛剛宸兒帶娘去看花,娘吃了好大一驚呢!”

  扯起端正的嘴角一笑,綽和爾也眨了一下眼道:“是嗎?那娘開不開心?”

  “我看不出來,娘!您開心嗎?”他轉向母親問。

  淺笑一頷首,君清姮靜靜看向綽和爾問:“近來忙嗎?聽人說,乾隆皇帝有意要送你一個妻子。”

  “沒錯!事隔十年,他又打算送個‘公主’來了。”意有所指地一揚唇,半是嘲弄半是感歎。

  “銀月好嗎?茂巴兒思呢?他該回來了。”往事不願重提,她問起兩個友人。

  不悅地瞪視她,綽和爾仍是順著她道:“他十日前回來了,今日是他和銀月的大喜之日,所以我才來晚。”

  “他們終於在一起了……”喟歎的低語,君清姮似是苦澀地一笑。

  “你很羨慕嗎?”鷹似犀利的眸牢牢盯住她的小臉,聲音低沉迫人。

  沒有立即回答,她歪著頭想了想才道:“我很替他們高興,畢竟熬過了十年才終成眷屬。”

  “你不羨慕?”英挺的眉擰了起來,他滿心不是滋味。

  “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強求也無用。”君清姮平靜地道,無視於綽和爾的不悅。

  “十年了,為何你仍是這樣!咱們……非得如此生疏嗎?”他忍不住低吼。

  來了好半晌了,她一直站得老遠,讓他根本碰不著,這算什麼?他們好歹是名分上的夫婦,又有一個孩子,她為何總不接近?

  “咱們很生疏嗎?只有你叫我姮兒,連爹都不這樣喚我的。”柳眉輕蹙,她大是不以為然。

  “你不主動讓我抱抱你、親親你,這就是生疏。”綽和爾凝起俊臉,他不接受過度含蓄的感情。

  “我是漢人,倫常禮教不可忘。”她搖頭,他的熱情太灼人,令她無措。

  “你還是將咱們蒙古看成荒野蠻地是嗎?”他怒而拍桌,震倒了其上的杯壺。

  咬咬牙,她來個相應不理,默然走上前將東西扶好,伸手將兒子接過來。

  “你還想著要回中原去?”抱起雙臂,他難掩苦澀地問。

  一直以為搶到她的人、奪去她的心,就可以讓她徹底忘懷漢人的世界,然而多年來,她的鬱鬱寡歡令他無法忽視,他知道她永遠忘不了故鄉。

  “我沒有想要回去,我在這兒過得很好。”她平靜地表明心意,只要有他,有兒子在的地方,她都會過得很好。

  只是,偶而會想起故鄉,想起父親及姐妹們,不知大家好不好?

  “那我為何不能抱抱你?”綽和爾不滿地質問,鷹眸狠狠鎖定住她平靜的眸。

  “因為孩子在……”她微微慌亂,只能用孩子當擋箭牌。

  “娘,我出去走走,不打擾您和爹說話。”君宸何等聰穎,滑下母親懷抱,一溜煙走了。

  邪肆地一揚唇,他好整以暇的道:“好了,現在兒子不在了,怎樣?”

  “你們爺兒倆是一掛的。”輕歎聲,君清姮緩步走近綽和爾。

  綽和爾長臂一伸,將她扯入懷中緊緊摟住,貪婪地汲取她身上淡雅清香,他滿意地喟歎一聲。

  “我同長老談起娶你為妻的事……”

  不待他說完,君清姮掙出他懷中,退了好幾步,一臉漠然地瞪著他道:“何必呢?已經十年了,你娶不娶我都已無所謂。再說,又有‘公主’要嫁來了,你要我這黃臉婆做啥呢?算了。”

  “你在吃味嗎?”英眉一挑,他促狹地問。

  呆了呆,她搖搖頭,平心靜氣道:“不,我沒吃味,只是咱們這十年來過得挺好,用不著改變。”

  “用不著改變?”低沉的聲音明顯上揚,暗藏怒火。“你已近三十,我也已快至不惑之年,未娶未嫁,每月只能見一面,宸兒像沒爹的孩子,這叫過得挺好?”

  “那你將宸兒帶走,讓他每個月來看我一面,那不就有爹了?”君清姮輕描淡寫道,眼眶卻不自覺紅了。

  “好個有爹了,那娘呢?”綽和爾緊握雙拳,深怕自己一氣之下捏死君清姮。

  眨眨眼、再眨眨眼,一顆淚珠不由自主淌了下來,滑過白玉面龐,滴落在地上

  急忙別開了頭,她哽咽道:“那你說,要怎麼做才對?你不能娶我,都耗了十年啦!那虛名假分的,我也不會在意,只是心疼宸兒,老是盼著你來。”

  “我一直要娶你的。”他歎息,將她攬入懷中。

  她可能永遠不知道,她的眼淚對他有多大的影響,總是令他心疼不已。

  “你不能娶的,難道你要將那個公主送回去嗎?”偎在他懷中,她無法釋懷。

  過去蒙古或許十分強大,然而現今他們雖是強悍依舊,但與大清朝一相較,就如螻蟻與人類一般,是打不贏的。綽和爾身為大汗,不會不明白此等道理,更不會妄自挑起爭端。

  “我不能送回公主,那會惹上乾隆那頭瘋狗。”綽和爾難掩厭惡地低咒。

  “所以,咱們不要改變,不挺好的嗎?”

  聽了她過分平靜的話語,他不禁大為震怒,吼道:“不好!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你怎能如此殘忍!”

  “我殘忍?”君清姮也忍不住氣憤道:“綽和爾,你捫心自問,誰才是真正殘忍!我等了你十年,也不介意再等你十年二十年,可是我等到了什麼?一個大清公主!”

  “我是不得已的,你該明白,我也等了十年!”他緊扣住她纖肩,咬牙怒斥。

  並不是只有她在等待,他也相同啊!若他真的殘忍,又何必同她坦白?又何必忍了十年?

  “我明白……對你而言,我本就該無怨無尤地等……我不要!為何十年前你要來招惹我!”君清姮氣極,小手不斷往綽和爾身上打落。

  任她洩憤,他一時無言以對。

  過了半晌,君清姮打得累了,低下頭默默垂淚不語,直到此時綽和爾才輕歎一聲道:

  “我絕不後悔十年前所做的事,就算老天爺再給我一回機會,我一樣會去招惹你。”

  十年前北京紫禁城

  進宮已有兩日,君清姮被軟禁著,連姐妹們的面也見不著,依照戈勒那小人的說法,他們姐妹四人將被送去和番……和番哪!她不懂,爹爹一生清廉高潔,到頭來卻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聖上為何不肯相信父親?

  “‘公主’用膳吧!”小宮女諷刺地喚道,動手擺上了幾樣精緻菜肴,又惡意地撣了一些灰塵上去。

  “你這是做什麼?”柳眉一蹙,她自有一股天生的威儀懾人。

  小宮女卻不將它放眼底,冷冷地撇著唇角道:“什麼意思你還看不出來嗎?我說‘公主’呀!你就甭自取其辱啦!快用膳吧!”

  “端下去,我君清姮這點骨氣還是有的!”她冷冷一揮手,美麗的黑眸凌厲地瞪著小宮女。

  不由得一陣心驚,小宮女連退了好些步,又以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嘴硬道:“你有骨氣嘎,那敢情好,我就將東西撤下,餓著了可別怪我!”

  “落井下石很好玩嗎?你在著這宮中一輩子,任由青春年華凋零,處境比我好嗎?”雖不願惡意刺傷別人,但小宮女的無禮已讓君清姮無可忍受。

  這些日子來雖不算家破人亡,實則已相去不遠,她滿心的憂思,不知是否有能與家人再會之日。偏偏在此之際,仍有不少幸災樂禍之人,著實令她心寒——世風日下啊!

  “你!”小宮女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張著口說不出話來,只能憤恨地瞪著她。

  僵持了許久,小宮女終於忍不住尖嚷:“你神氣個什麼勁!告訴你,你那些姐妹已經先上路啦,最慢你明兒就要啟程去蒙古!說件事兒給你知道,蒙古大汗已經六十好幾啦!怎麼?不壞的歸宿吧!”

  “六十?”君清姮往後退了步,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六十歲?她還不到二十呢!卻要嫁給一個將死之人了嗎?雖然對於和番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但也未曾想過會嫁給一個老人……這叫她情何以堪?

  “哼?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小宮女看傷害到了她,得意地一揚首,趾高氣昂的離去。

  靜默了片刻,君清姮輕輕歎了口氣。

  罷了!如果這就是她的命,那就只能坦然接受了……卻不知道姐妹們的命運是否也同她一般乖舛?

  想來不由心傷,又不能到外頭散心,越想越是煩躁,雙手一推將桌子翻倒。

  “怎麼回事?”聽見了聲響,一名小太監急急跑了進來探看。

  冷望了他眼,君清姮默然無語,纖指輕輕一抬,指向倒在地上的桃木桌。

  “你這是在發小姐脾氣不成?君三小姐,和番已是聖上的大恩典啦!你可沒短了什麼,還憑空得了個‘公主’的稱謂,甭不知足了!”小太監連白了她好幾眼,嘮嘮叨叨地扶好桌子。

  “能請教公公一件事嗎?”刻意不去理會他的言語有多令人生氣,她好言好語地出聲。

  不可一世地斜睨她一眼,小太監點點頭算許了,那副嘴臉讓人不禁作嘔。

  “我的姐妹們被送往何方了?”

  “吱!誰知道!總之走了。你也一樣,明兒一早就啟程去蒙古,知道嗎?”小太監丟下話,便即離去。

  留下君清姮默默消化他留下的消息。

  明兒一早……好快,看向窗外,月淡星稀已然近晚。“不知道蒙古的天色,是否與這兒相同呢?”

  記得小的時候爹說過,只有“天”是到哪兒都不會改變的,全連成一片……真好不是?至少在陌生的地方她可以確知,有一樣東西和家鄉的一模一樣……

  “就是明天了……”輕輕合上眼,數滴珠淚不由滾落。

  這是她最後一回流淚,等明日出了關、到了蒙古,她絕不再哭泣,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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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1:20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坐在轎內,異常燥熱的空氣悶出君清姮一身香汗,過分乾燥的空氣,令她感到呼吸困難。

  行動遲緩的一長列隊伍,此時停了下來。

  “公主,咱們歇歇吧!您應該渴了,喝點茶水好嗎?”轎簾被撩起,隨侍的宮女兩竹貼心地奉上一杯清茶。

  “你也累了,喝過水了嗎?”君清姮關心地看著她通紅的小臉問。

  在這炙陽中,自己可以坐轎,多少遮去了日頭的毒辣,但雨竹可得在烈日下步行,這麼一大段路程,真辛苦她了。

  “多謝公主關心,雨竹很好。”感激地看著君清姮,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關心自己了?

  輕頷首,君清姮接過茶水啜了幾口後又問:“咱們還要多久才能到?”

  “現在才剛出關而已,算算還要大半個月吧!不過,以咱們這樣走走停停的,只怕一個月也未必到得了。”雨竹蹙起眉,回首瞪了瞪那票在休息談笑的士兵,大是不滿。

  每走十裏路便休息一個時辰,大清的官兵何時如此不中用了?更別提沿路上浮在作威作福,簡直無恥!

  “雨竹,你知道蒙古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君清姮一直很不安,眼前這片荒蕪,更加深了她的恐懼。

  “公主,您很害怕嗎?”雨竹謹慎地詢問。

  微微頷首,她輕歎道:“畢竟是難免,蒙古對我來說太陌生,我很擔心自己會支持不下去。”

  “雨竹也不知道蒙古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不過聽說到處都是荒漠一片,大概與現在所見的差不了太多吧。”雨竹務實地告之,她也是頭一回離開中原,來到這片荒蠻之地。

  “唉!小姑娘,這兒可不只有荒漠,更可怕的東西你還不知道呢!”突兀插入的清亮男聲,聽得出滿腹牢騷。

  “你不是那嚮導嗎?”雨竹忙望了去,看見一張黝黑年輕的俊顏,正不快地在吸鼻煙。

  “是,我叫阿虎,宮女姐姐我告訴你吧!這兒是三不管地帶,常有盜匪出沒,殺人越貨眨都不眨眼的。”阿虎冷笑著撇撇唇,望著不遠處正自開懷暢飲的一群官兵。

  “沒有比較安全的路嗎?萬一公主有了什麼不測,誰能負這責任?”雨竹著急起來,她可不信那四百多個名為的“精兵”能有所作為,光看他們平日虛應故事的操練,萬一遇上盜匪,直接投降會乾脆些。

  “哪!你也看到了,他們每餐無肉不歡、無酒不樂,才剛出關就叫苦連天,再走個兩天,瞧他們打算如何活。”阿虎諷刺地冷笑,拿出一小撮鼻煙,又道:“求求上天保佑吧!前邊的路才叫險惡呢!”

  語畢他笑了笑,向官兵聚集的方向走去。

  看到此種情形,君清姮忍不住歎了口氣。“雨竹,你去請黃統領啟程了,在這險惡中,聽阿虎的意思較為有利不是嗎?”

  雨竹應了聲,急忙跑向了黃統領,不一會兒又回來,苦著一張臉道:“他們好不講理,說什麼沒休息夠,半個時辰後再說……公主,我總覺得不太安心哪!”

  “是叫人無法安心……”君清姮頷首贊同。

  她知道那些“精兵”全無意加入這次的任務,礙於聖旨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下的。雖是如此,他們的態度也太過於不知輕重了,萬一真遇上盜匪,他們所揚的大清旗幟會徹底害死大家。

  不懂,真的不懂,如此淺白簡單的道理,連她一介弱女子都明白,為何這一群號稱精良剽悍的官兵卻不明白?莫怪打出關後,總感到一股彌漫心裏不散的不安,現在終於知曉是為什麼了。

  不得已之下,半個時辰好不容易熬了過去,一大隊人馬重新上路。

  緩慢行走了三日,已到了連水都不容易取得的地方,不耐如此惡劣環境的官兵只叫苦連天,心煩氣躁不已。反倒是與君清姮、雨竹兩個弱女子沉得住氣,已經漸漸習慣了。

  整個軍隊人馬之中,只有阿虎如魚得水一般,還有餘力小心警戒有無異狀跟盜匪。

  “這什麼苦差事!呸!”啃著乾糧,黃統領滿口粗話不住咒駡。

  默默啃著硬饃饃,阿虎連看他一眼都懶。

  “小子,這裏獵不到野味嗎!”黃統領扯著嗓門叫。

  細嚼慢嚥的吞下食物,阿虎才道:“難,再說咱們離牧區遠了,也找不到牧人買羊肉。”

  “呸!老子偏偏不信邪!”黃統領往地上陣了唾沫,“唬!”地站起身。“孫六!王五!你們帶幾個人去四處看看。媽的!老子就不信獵不到東西沾沾葷!”

  “你們別亂來!這兒可是三不管地帶!”阿虎連忙出聲制止。

  “咱大清的兵哪那麼窩囊!要有盜匪出來,老子將他們全送回姥姥家去!”黃統領拔出大刀凌空劈了兩下,不可一世地大笑。

  阿虎也不再出聲,冷笑著坐到遠處去啃饃饃。

  “阿虎,你看那邊的天色,似乎不頂好的。”雨竹走到他身邊,憂心地看著遠方的烏雲。

  順著望去,阿虎皺起臉:“不好了,快變天了。”

  沙漠裏的天氣千變萬化,偶有的幾陣大雨,那雨滴幾乎可以砸死人,半點也不誇張。

  “怎麼辦?那些官爺們看起來沒想走的意思。”雨竹擔心不已。

  “再稍等一會兒好了,有幾個人出去說要獵野味,還沒回來呢!”喝了口水潤喉,他翻身站到馬背上遠眺那片烏雲。

  突然他跳下馬背,緊張地大喊:“不好了,盜匪來了!有盜賊來了!”

  那一片並非烏雲,而是一群人馬所引起的塵沙!瞧那漫天漫地的氣勢,光看就叫人心驚,來者有多剽悍龐大是猜測得出來的。

  “怕什麼?迎戰,快迎戰!”黃統領強自鎮定地呼喝,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尖亢異常。

  就見一大群“精兵”慌慌張張的起身,有人失手將酒潑倒在褲襠上;有人找不到頭盔;有人連兵刃都找不著,一片慌亂下,甚至有人左腳絆右腳,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馬兒也受到了驚嚇,抬起前足仰天長嘶,讓人拉不住地要放蹄飛奔。

  “這算什麼!”雨竹氣得大叫,心寒已極。

  “不用奢望他們這群廢物了,你趕快帶公主先逃走!”阿虎當機立斷將自己的馬交給雨竹,便去扶君清姮出轎。

  “快走,往北方去!”他厲聲交代,將君清姮抱上馬背。

  另一邊,雨竹也已騎上了馬。

  “那你呢?”君清姮凝著秀眉,抓住了阿虎的手問。

  爽朗一笑,他絲毫不在意道:“我逃得了的,別替我擔心。”

  望著他片刻,君清姮點點頭一夾馬肚,如離弦的箭般飛馳而去。

  然而才跟不了幾尺路,眼前揚起另一股飛塵,氣勢洶洶的直撲而來。

  “糟了!咱們被包圍了!”雨竹看了四周,驚惶失措地叫道。

  君清姮平靜向四周看了看,淡淡揚起一抹笑道:“人生在世,能死得如此轟轟烈烈也算難得了。”

  “公主……”雨竹不解地望著她,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咱們先回去,至少那兒還有黃統領他們擋著。”君清姮調轉馬頭,往來處跑去。

  “公主,您放心,雨竹誓死保護您的!”緊跟在她身側,雨竹堅決地發誓。

  “多謝你了。”回眸一笑,君清姮在她臉上隱約看到貼身婢女茗香的影子……

  君家散了,奴僕盡數被賣,不知她好嗎?她雖然過於怯懦愛哭,卻是極端忠心的,令君清姮時感溫暖。

  在這陌生的地方,有雨竹伴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至少沒那麼孤獨了……

  事實證明,君清姮這太高占黃統領一行人了,說他們是“飯桶”,還是讚美了!

  盜賊只有四十多人,足足比他們少十倍人,交鋒不到一眨眼時間,便已分出勝負,黃統領嚇得失禁,跪在地上哭爹叫娘的,叫人不忍卒睹。

  搔搔頭,阿虎對君清姮道:“公主莫怕,小的會保護您的。”

  語畢轉向盜賊,用蒙古語喊:“族長呢?”

  “就快來了,茂巴兒思你這回做得不錯。”答語的是紅發壯漢,身子壯如鐵塔似的,適才隨隨便便就砍去了幾十個腦袋。

  “族長交代的事還能出錯嗎?”阿虎笑了笑,掩不住一抹得意。

  君清姮是何等冰雪聰明,立即發覺了不對勁。“阿虎,你是他們的人?”

  一聳肩,阿虎沒回答,到是紅發壯漢開口了:“你是‘祥甯公主’?”

  “我是,你們是誰?”沒料到盜賊會說漢語,君清姮詫異地瞠大了眼。

  要笑不要地一撇唇,大漢對阿虎道:“茂巴兒思,歸隊吧!甭再同那些廢物在一塊了。”

  充滿惡意的話是由漢語表達的,霎時不少有點兒骨氣的兵站起了身張口欲辯。

  一道銀光閃過,幾道血泉噴了出來。沒看見茂巴兒思拔刀,便已收刀回鞘了。

  “我厭惡聒噪的蟲子。”他歎息似地低語一聳肩,一翻身騎上馬。

  “族長有交代除了公主外的人怎麼處置嗎?”他坐定後以蒙古語向同伴詢問。

  壯漢咧嘴一笑。“沒有,不過依族長的脾氣,大抵會滅口吧!”

  理解地點點頭,茂巴兒思俯望了下一地發抖的人,突然地愉悅笑道:“這回可真是大豐收,今晚有得樂了。”

  “這回你立首功,這兩個女人你要誰?”紅發壯漢半是調侃地問。

  不加思索,茂巴兒思下顎朝兩竹輕揚了揚。“我喜歡這小宮女。”

  “喔?這可稀奇了。”曖昧的笑了笑。

  茂巴兒思還想再說些什麼,空中突然傳來數聲清亮的鷹嘯,一夥兒人全整齊劃一地往上看去,就看見一頭白鷹自眾人頂上飛過。

  “族長來啦!”一陣歡聲猛然爆出。

  不多時,強而有力的馬蹄聲漸近,四十來名盜匪便即整齊往兩側排開,神態異常肅穆。

  君清姮見此情勢不由得眯起眼,如此嚴謹的隊伍一點也不像是盜匪,且他們的階級看來太過分明,對“首領”更有一種接近崇拜的情緒,這未免太詭異了!

  一騎雪白駿馬倏地出現在眾人的簇擁當中,馬上騎士身著一般蒙古服飾——右衽、斜襟、高領、長袖長袍,下擺不開叉、鑲了一圈雪貂皮毛,色為藏青;紮著的同色腰帶一看便知是上等絲綢,兩邊是對稱的。垂穗右邊的帶上,配著刀鞘上鑲有寶石的蒙古刀與筷子筒;左邊則掛著個刺繡荷包。

  特別的是,男子頭上並沒有戴帽,一頭黑羽似的發隨風飛揚,增添一抹狂佞之味。

  “族長,‘祥甯公主’一行人全在這兒了,一個也沒漏。”茂巴兒思待首領走近後,低下頭報告成果。

  “你就是乾隆老兒所送來的公主?”純熟的漢語清楚地自首領端正的唇瓣間吐出,低沉微啞的聲音就如同大漠給人的感覺,稱得上十分悅耳且吸引人。

  微微一愕,君清姮沒想到盜賊的首領竟會講漢語,那不代表他們處於劣勢?他們沒有人聽得懂蒙古語,更別說講了,這一來只能任人宰割,連談判的基礎都沒有。

  見她擰起秀眉不語,首領一挑英眉,又問了一聲:“你就是被送來的公主?”

  “是,我以為這是顯而易見的。”淡嘲了句,她絕不輕易向人低頭。

  “看不出你倒頂伶牙利齒。”首領似笑非笑地撇了下唇角,點個頭道:“既然你是公主那就好辦,不知肯不肯賞光到寒舍小住?”

  冷冷瞥望他,君清姮漠然道:“我能說不嗎?”

  朗朗一笑,首領彈了下指!“不花,請公主上馬。”

  “是!”紅發壯漢恭敬一拱手,轉向後斥了聲:“備馬上來!”

  “我有馬。”君清姮傲然直視著首領,小手緊緊抓著馬韁,努力掩飾心中的恐懼。

  “那只是匹小牝馬,恐怕跟不上咱們的腳程。”首領無害的笑著,語氣半是強迫半是命令。

  秀眉蹙得更緊,她一字字揚高聲道:“我有馬!”

  她的反抗震驚住了那群盜匪,從來沒有人敢違抗他們首領的命令,他是一族之長,地位何其崇高?而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公主,竟敢違抗他,這讓大夥兒驚愕之餘,也為她的不智歎息。

  一雙如鷹般的眸猛地定住她水濛濛的美目,他笑了笑,手腕一翻拔出了配刀,無聲無息地將馬頭砍落……

  “啊——”雨竹尖叫起來,渾身抖如秋風落葉,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你……”君清姮也大為駭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沒想到他會兇殘至斯,動手快過動口。

  “現在,公主肯上馬了嗎?”首領有禮地邀請著,一邊卻炫耀似的用靴底拭去刀上血跡。

  但如果會因此向他屈服,君清姮就不再是君清姮了。

  一驚之後,她即收回心神,美目無畏無懼地與他對望。“漢人有句話:‘士可殺不可辱’,若你持禮邀約,小女子豈有拒絕的道理?但今日你出手羞辱我,那就是拿刀架著我脖子,我也絕不跟你走。”

  首領聞言又揚揚眉,轉頭對不花笑道:“這小姑娘頗有意思,她不是乾隆的女兒,她是個漢人……大汗知道乾隆騙了他嗎?”

  “族長您說她不是正牌公主?!”不花詫異地驚呼聲,朝茂巴兒思瞪了一眼。

  “出皇城的就只有這個‘公主’!”茂巴兒思回以一眼,不疾不徐為己辯解。

  “會不會是你的身份被人視破了,所以設了調虎離山計?”不花頗瞧不起人地睨著茂巴兒思推測。

  “不花,你如果再亂說話,我們就到摔角場上見!”茂巴兒思光火地低喝。

  笑嘻嘻的不在意,不花反倒挑釁道:“成啊,咱們好久沒比畫比畫了,怕你不成?”

  茂巴兒思受不了激,就要開口與不花約定時間比武,此時首領輕抬了下手,讓兩人全垂下頭不敢言語。

  “在這樣的時候,兩位還有閒情談天,實在令人欽佩呀!”他掛著溫和淺笑,那笑並不顯眼,一雙鷹眸如寒冰般懾人。

  “屬下知錯!請族長原諒!”兩人連忙翻身下馬,畢恭畢敬地以單膝跪地,惶恐地道歉。

  “起來,我自會有處置。”淡然一擺手,他不再將目光放在兩人身上,轉向了君清姮:“你不是乾隆的女兒,你是誰?”

  “來和親的公主。”君清姮沒忘記自己身上的重責大任,也沒打算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乾隆用個假公主來和親,真是把人看扁了。”似笑非笑地輕哼道,鷹眸激射出的利光像要殺人似的。

  “你憑什麼推定我是假公主?無禮之徒!”瞠目一瞪,君清姮的氣勢絲毫不亞於他。

  挑起一道英眉,他幾乎要為她喝采了,但這種勇氣是不智的,他必須“好心的”告訴她。

  “那位官老爺,煩你回答幾個問題。”於是他將目標轉向一旁失魂落魄的黃統領身上。

  “大王饒命啊!饒命啊!”黃統領當下不顧一切地伏地求饒,什麼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子嗷嗷待哺的說詞都快抖出來了。

  不待他開始長篇大論,首領朝不花使了個臉色,立即一條長鞭如蛇似的靈巧地纏上黃統領頸部。

  “喂!你只要多說一句廢話,我就送你回老家。”不花一臉帶笑,語氣卻是不留情的。

  “是……是……大王問什麼……小人知無……不言、言無不……不盡……”黃統領結結巴巴抖完話,幾乎沒當場昏死過去。

  “她是真公主嗎?”首領用馬鞭指向君清姮問。

  “不是不是……她……她是個帶罪之人,所以……才被送來……”黃統領馬上供出一切,半點也不隱瞞。

  “軟骨頭!”君清姮忍不住恨恨罵了聲,對黃統領的行為心寒至極。

  她不求官兵得寧死不屈,卻也沒料到會如此窩囊。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首領莫測高深地一笑道:“大汗已經老糊塗了,差不多是時候了。”

  “族長,您打算如何?”茂巴兒思看著他的淺笑,心中莫名有股寒意。不答,他縱馬走到君清姮身側,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好了,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我不會說的!”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她的的自尊心不容許自己向個盜匪頭子低頭。

  邪佞一撇唇,他手中銀光一閃,不遠處的一名士兵連聲哀號也沒有,已然身首異處。

  “我沒耐性忍受你一再的反抗,現在起你違抗我一次,我就砍一顆腦袋。”若無其事地道完,他又一次問:“你的名字?”

  “君清姮。”不得不屈服,她並不懷疑他會說到做到。

  “很嬌弱的名字,倒頂像你的人。”聽不出是否為讚美,就姑且當作是好了。

  “現在你要我怎麼做?”她仰望他,面無表情。

  一揮手,立即有人牽上一匹馬。

  “對君姑娘而言,北方馬或許太高大,只好請你將就一下了。”做出邀約的手勢,他看四方面帶歉意。

  的確太高大了!君清姮皺著小臉瞪著那匹馬直瞧,根本不知該如何上去才好。

  不虧是蒙古北地,不只人長得強壯剽悍,連馬兒也是異常高大。

  鷹眸染上一抹笑意,他很明白她的窘境,存心調侃:“看來君姑娘並不喜歡這匹馬兒。”

  “它很漂亮。”美目狠狠朝他一瞪。

  “那請上馬吧!”

  一咬牙,君清姮走了上前,嘗試要爬上馬背。好不容易踩上了一腳,那只馬兒卻突然半立起、仰天長嘶,嚇壞了她。

  這一嚇,她失去了平衡從馬上跌落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她仍不願出聲呼救,閉上眼等著摔斷脖子。

  然而她並沒有如預期的跌在地上,反而被帶入了一堵溫暖胸懷中,令她一時不敢抬起頭來。

  “族長,這些人如何處置?”茂巴兒思回首冷瞥了眼那群官兵。

  “留他們自生自滅。”渾不在意地丟下話,他一夾馬肚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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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1:3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一臉無趣地將羊皮卷卷上,綽和爾支著下顎默默沉思。

  “族長,那個漢女不肯吃東西。”不花掀起帳幕走入,滿是不耐煩的神情。

  “不吃就算了,她今晚之後就會懂得服從乖順。”雲淡風輕地撇唇一笑,帶著些許殘忍。

  了然地跟著笑了笑,不花卻又不禁好奇:“族長您似乎對那個漢女甚感興趣,真要讓她成為軍妓?”

  “她膽敢違抗我,就接受懲罰。”他理所當然道。

  輕聳肩,不花再次為君清姮清姮的命運歎息,她看來出身應該不凡,個性又堅韌,原本不該有如此下場的……算了,反正他也算受惠者之一,只能說是她的命不好。

  “不過族長,大汗那邊……該怎麼說?”不花突然想起,當初決定劫婚就是為了破壞滿清的綏靖政策,怎知滿清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用個假公主來虛應,可讓他們陷入兩難狀態。

  照說,如果他們揭穿了這件事,自然可以成功破壞雙方的關係,但那又該如何交代他們得知真相的經過?

  “就照原本商議的去做。”綽和爾攤開另一卷羊皮卷,是一張畫得密密麻麻的地形圖。“我們原本的目的就不只破壞這件事,還要剿滅這裏的盜匪。”

  一提到這件事,不花搔了搔頭,氣憤不已道:“昨日又傳來消息,有三戶遊牧戶遇害,死得十分淒慘,女子死前均遭姦污。”

  輕頷首,綽和爾拿起筆在地圖上圈了幾個地方:“這些是他們五年來出沒之處……不花,你認為那些傢伙的老巢在何處?”

  對上他莫測高深的含笑雙眸,不花不自在地揉揉下顎。“我猜……這兒吧!”

  “很好,不虧是蒙古第一的獵手,你很瞭解‘獵物’的行為嘛。”贊許地輕擊掌,他下了最後結論:“今晚好好瘋一瘋,明日就去剿了那幫盜匪的老巢。”

  雖然就目前的情勢來看,綽和爾幾乎是篤定當得上大汗,但在一切未定之前,仍不該掉以輕心,在不花心中除了綽和爾外,無人得以勝任大汗。

  “還有半年,而我已經不能再忍受那些混帳在我眼下亂來,你以為我忍得下這口氣?”鷹眸凌厲地掃向不花。

  “不!只是屬下以為,這種事情用不著族長親自動手。”

  英眉輕蹙,綽和爾滿臉不悅:“我是如此膽小怕事之徒嗎?更何況,這回的兩件事全是為我當大汗所鋪路,你不明白嗎?”

  不花不解地望向他,想開口說什麼,又硬生生吞下。

  既然綽和爾已這麼說,那他絕不會再有疑問,只會去盡忠做好副手的責任,賠上自己性命也無所謂。

  輕揮手要他退下,綽和爾換上另一卷羊皮卷,看著上頭的文字悶笑數聲。

  “你真的已經老糊塗了,大汗!”他冷冷的笑著,鄙夷不已。

  以傳統來說,蒙古的大汗是由各部族長共同推舉出來,一般是在前一任大汗死後,舉行一個選汗大會來決定。但自從蒙古被納入滿清的版圖成為半自治政權後,這些活動全由皇帝操控,表面上本質並未改變,而實質上的精神早已蕩然無存。

  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呼聲最高的大汗人選是綽和爾,他又本就是皇族的旁系、威名又盛、霸氣十足,多數的部族長都有意推舉他。然而他並不受滿清控制,太狂太放,乾隆皇根本對他不放心,自是多加阻撓了。

  現任的蒙古大汗已經年老,雄心壯志早被消磨殆盡,徹底成為滿清的走狗,這種情況令大部分部族長諸多不滿,有心要反抗又懼于滿清的兵力而退縮,正巧給了綽和爾發揮的機會。

  “這汗位註定是我的!”豪氣萬千地低喝,他一拔配刀,將羊皮卷定在桌上。

  被囚禁在蒙古包中,君清姮清姮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隱約聽到笑語聲,大夥兒的心情似乎十分高昂。

  在室內繞了一圈又一圈,她拼命想著逃出去的方法,然而一種莫名的心緒卻令她完全無法思考。

  不久之前,綽和爾的殘忍令她心驚膽顫,若不是一股高於常人的自尊心支撐,她只怕也會像雨竹般昏死過去。

  可是……後來他救了墜馬的自己,一路摟著她回營地……思及此,君清姮清姮倏地漲紅了麗顏。

  他的手臂強壯有力、胸膛寬闊溫暖,她像是一根在他懷中的羽毛,嬌弱得不可思議。

  沒想過像他那般殘忍狂霸之人,體溫卻是那般溫暖舒適,讓她幾乎要迷失自我……

  “不對!不對!”用力甩甩頭,甩去莫名怪異的情燒……她在為一個盜匪頭子心悸嗎?這並不像她!

  沒錯!她現在該做的是想辦法逃出去,去完成和親的任務,否則遠在北京受苦的爹爹,說不定會因她的失敗再次被下罪。

  只是……她能怎麼做?雨竹被阿虎帶走,生死未蔔,她不能自私地一個人走。要不然雨竹的命運只怕會和那些官兵一樣,客死異鄉、身首不全。

  苦惱地往火爐邊一坐,她過分沉溺於思索,以致沒有發覺有人進來,沉默地站在她身邊。

  突地伸來一雙大掌包住她柔荑,嚇得她驚跳起。

  仰首一看,粗獷又不失英俊的面孔在她眼中出現,帶上一種似嘲非嘲、狂佞自我的笑意。

  “放手!”她用力抽回手,本以篇他會刁難、沒想到他竟合作地鬆了手。

  “君姑娘,你看來滿腹心事。”綽和爾大方地往她身側一坐,擺出一張關懷的面孔詢問。

  “因為你將我擄走!”君清姮清姮冷著臉回答,眼眸不避不閃地鎖著他雙眸。

  輕彈指,他扯出笑容道:“可不是?我將你給擄來,也難怪令你心情不快。”

  “你想對我說些什麼?”不想與他多加對談,君清姮清姮索性開門見山問。

  英眉輕挑,他咧嘴笑笑贊道:“你倒頂爽快的,中原女子一向拖拖拉拉、不幹不脆的令人厭煩,你們稱那叫什麼?”

  “矜持……我不奢望你瞭解。”民情各地不同,她知道蒙古人天性熱情爽朗,對於漢民族的含蓄多半會不以為然。

  一頷首,綽和爾帶笑道:“我是不想瞭解,不過君姑娘,我好心奉勸一句——侮辱人的話少說,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末了,以鷹眼狠瞪她,臉上笑意不再,別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魄力與威儀。

  “我沒有侮辱人……啊!”她蹙起眉辯解,卻又突然理解地驚呼一聲。

  瞥望她,見她垂下小臉不言不語,綽和爾冷冷的笑了。他知道她察覺了自己的錯誤,卻不以為她會認錯——漢人的另一項特點,永不承認自己所犯的錯。

  “對不住……我適才失言了,我不是那樣的意思……”君清姮細柔甜美的聲音兀地飄出,出人意料地傳入綽和爾耳中。

  沒想到會聽見她的道歉,他有些詫異地瞥望她,久久沒有語言。

  側首看他,君清姮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道:“對不住,我並非侮辱,我的意思是……咱們民情不同,你不瞭解是應當的。”

  “你倒頗有點意思……”揉揉下顎,他朗朗一笑,對她興起些許好感。

  淡淡彎了下唇,君清姮站起身輕輕移地帳前,掀起帳幕往外瞧了瞧,塞外草原的風情盡人眼底。

  天際連著草原,一眼望去全是平原沒有一丘一陵,幾個蒙古包四下散置,駿馬一群群在草地上悠閒地吃草。

  “風好幹,有沙土的味道。”半晌她放下帳幕回首看他,一徑地風淡雲輕。

  “嗯?”綽和爾詢問地對上她的目光。

  不知為何,他知道她習慣旁敲側擊,也不僅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想法,而他很樂意等待她表明……真見鬼了。

  輕眨眼,她抿了抿下唇,看來十分難以啟齒。

  沉默了片刻,她才開口:“你們真的是盜匪嗎?”

  “為何問?”他瞥唇一笑,心驚她的聰慧。

  “我不瞭解你們蒙古人的習性,至少明白一群窮兇極惡的盜匪,不會如此有紀律。”她忘不了初次會面時,他們恭謹有紀律的行為,看來像軍隊而非盜匪。

  “我是不是盜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被我擄來,成為我的戰利品。”一彈指,綽和爾走到她身邊,含笑俯視她。

  “你打算對我做什麼?”往後退了一步,君清姮嬌顏有些煞白。

  他的氣息令她隱隱感到不安,又有另一種陌生的心悸在心中蕩開。

  “這麼說吧,我手下有五十個男人,只有你和那小宮女兩個女人,他們已經半年沒沾女色。”將她困在自己的氣息中,綽和爾唇邊帶上一抹嗜血的淺笑。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君清姮驚恐地瞪大眼,不敢相信竟有人如此可怕野蠻。

  咋了下舌,他搖頭道:“不是‘你們’只有‘你’——一、個、人。”

  “雨竹呢?”她渾身發顫,幾乎昏厥過去,但心裏仍是擔心兩竹的安危。沿途上若是無她陪伴,君清姮知道自己根本熬不過思鄉之苦,只怕早就重病倒下了。

  “你這女人有意思,只擔心別人,不替自個兒憂心嗎?”

  “憂心有用嗎?你會因此而放過我嗎?”她幽怨地瞅望他,心裏已有了尋死的念頭。

  “那個小宮女被茂巴兒思要去了,你也有機會。”綽和爾笑了笑,突然興起想要她的念頭。

  “什麼機會?”她問的隨意,並沒有真的將他的話聽進去。

  “如果你當我的女奴,就可以不用受此侮辱。”粗團的大掌輕柔地撫過她細嫩的面龐,低語如酒般醉人。

  失聲笑了,君清姮不知那來一股力氣,竟將綽和爾推開,自己卻站立不穩的跌坐在地,含怨地瞪他道:

  “那又有何分別?我是君家的三小姐,死都會保著名節的!”

  “你這叫不智之舉,想清楚些,一次服侍五十個男人你活不了的。受辱而死,十分光榮嗎?”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捏住她下顎,抬起她的頭與他相視。

  “那也是你造成的不是嗎?我絕不讓任何男人碰我!”她不顧一切地動手去搶他的配刀,卻被輕易躲過,雙手也陷入他鉗制之中。

  “想尋死沒那麼容易,這是你違抗我的代價。”連連冷笑,綽和爾拎小雞似將君清姮拎出帳子。

  天色不知何時已然暗下,帳外廣場上已點上一堆營火,人們三三五五聚在一起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暢快淋漓好不快活。

  在宴會上是沒有所謂的階級分別,此時此刻大夥兒是平等的,目的只在玩得盡興。

  “族長,您終於來了。”不花遠遠看見了他,便迎了上來。

  “嗯!大夥兒玩得開心嗎?”綽和雨淡然笑問。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被他強抓住的君清姮不住掙扎,粉拳直往他身上捶打。

  “這……”不花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見的,竟然有人敢對族長動手,這……根本是自尋死路的行為。

  “不用在意,她再失禮也沒多久了。”冷笑著斜睨她,綽和爾鷹眸中燃燒著怒火。

  很好!這不怕死的女人!他會讓她明白,反抗他會有什麼麻煩。

  走到廣場正中央,他使勁將她往地上一損,就不發一言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盤腿坐下,拿起酒壇灌了一口,冷眼看著趴跌在場上的君清姮。

  她一身大紅衣衫,身軀窈窕纖荏,有如綻放在草原上的一朵小花,惹人憐惜,纖肩因恐懼不住發顫,更顯楚楚可憐……

  “吱!見鬼了!”發覺自己竟看她看到失神,綽和爾猛灌一口酒,低聲咒駡。

  “族長,您喝太急了。”不花坐在一邊,不免擔心。

  心細的不花早已感受到綽和爾的不同,多少猜測到是為了君清姮這美麗的女俘虜,不由得有些憂心。

  “宴會上何須拘謹?喝!”塞了一個酒壇進不花手中,綽和爾一徑無所謂的樣子,豪爽地又灌了一大口酒。

  “弟兄們都已經耐不住了。”既然綽和爾看來毫不在意,重頭戲就該開始了。

  點點頭,他一揮手:“去吧!”

  頓時歡聲雷動,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美女,早已點燃大家的欲望,不少心急的人已經撲上君清姮,動手剝去她的衣物欲一逞獸欲。

  “別過來!”她尖銳的呼喊起來,身側閃過一道銀色寒光,逼退了當先數人。

  “這娘們好潑辣。”險險躲過的一個人吐吐舌,語氣倒頗為讚賞。

  君清姮白玉一般的小手死抓著一柄匕首橫在胸前,一臉堅決地看著綽和爾。

  “哦?你倒堅持。”一挑眉,他唇角含笑並不以為然。

  “我是寧死也不讓你侮辱!”她急促喘息著,將匕首高舉便要往胸口刺落。

  “啪!”的一聲輕響,她手上的匕首被飛來的酒壺打落。

  “我也說過,你用不著急著死,等服侍完我的部下,你再死不遲。”綽和爾悠閒的又拿過一壺酒,存心羞辱她。

  深深的羞辱感令君清姮不住發抖,她恨恨地瞪視他,幽怨道:“你以為沒有了匕首,我就不能死嗎?”

  “什麼意思?”他蹙起眉,對她的神情感到不安。

  顫巍巍地站起身,君清姮挺直了背脊,緩緩由左至右將每個人看過一眼,唇邊浮出一抹淒絕的笑:

  “我是大清朝前刑部尚書君士萑的三女兒君清姮,絕對不讓任何人侮辱我們君家的尊嚴!爹……恕女兒不孝……”

  “抓住她!”心猛力一跳,不安如潮水襲至,綽和爾爆出一聲怒吼。

  不花連忙一竄身上前,卻剛好接住如斷線娃娃般軟下的身軀,耳力極佳的他幾乎聽不清楚她微弱的呼吸聲,那呼吸卻又異常急促,分明是將死之人的呼吸聲。

  驚覺不對,他急急拂開覆蓋在她臉上的烏絲,一抹嫣紅映入眼底……鮮血正自她唇邊緩緩流下……

  “族長,她咬舌自盡!”

  動作快到令人看不見,綽和爾已經站到他身邊,俯身細觀君清姮。“她倒是個烈女子,但是太過死腦筋。”揉揉下顎,綽和爾微帶煩躁地下了推斷。

  “救她嗎?”不花先點了她的穴道止血,轉頭向綽和爾請示。

  一扒頭髮,他沒有立即答應,反倒蹙起眉以漢語道:“為何我覺得救了她,會給我帶來麻煩。”

  “那不如不救。”不花極乾脆道,動手要解開她的穴道。

  “救她!堂堂一族之長,豈能對弱女子見死不救?”綽和爾出聲阻止不花。

  “但救回了她該如何?”輕歎,不花招來一名士兵抱君清姮入綽和爾帳內。

  他的問題很實際,君清姮是個“麻煩人物”,救回來後該如何安置?送走嗎?絕對不可能;當軍妓嗎?他沒有太多時間一而在再、再而三救人。

  “我頂喜歡她的,收服這匹悍馬應該頗有意思。”綽和爾朗朗笑答,用力拍拍不花的肩。

  “族長,您是在給自己惹麻煩。”不花連連皺眉,綽和爾對君清姮也未免太感興趣了,那可不是個好現象。

  不介意一攤手,綽和爾比了比帳子,便轉身提聲道:“別讓這件事敗了玩興,大夥兒喝啊!”

  默默歎口氣,不花認命朝帳子走去,準備違心救回君清姮。

  “她膽子不小。”暗處兀地傳來聲音,一抹黑色剪影坐在石頭上,正自吸著鼻煙。

  “是不小,依你看族長會陷下去嗎?”不花停下腳步面向他,很是苦惱。

  茂巴兒思悶笑數聲,拿出鼻煙遞上前。“我不知道,族長現在是將那姑娘當成匹野馬兒,一心只想將她馴服。”

  “我知道,你用不著一再重複。”瞪去一眼,不花接過鼻煙袋,拿出一小撮鼻煙放在手背上,用鼻子將粉末吸入。

  “去救人吧!不妨礙你了。”用下顎比下帳子,茂巴兒思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漢人真是大麻煩。”不住抱怨,不花仍是認命去完成工作。

  見他走遠,茂巴兒思吸著鼻煙,臉色晦暗陰沉,不知正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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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1:48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君清姮被軟禁在綽和爾帳內,日夜都有人看守,不是茂巴兒思就是不花,她也終於知道綽和爾是蒙古貴族的事。

  剛醒來時,只看到綽和爾坐在火爐邊看書,儘管蒙古的漢化不算很深,但君清姮卻沒想到會看到一個沒有任何漢族產物的地方,偏偏綽和爾帳內便是,令她大開眼界,不安卻也更加深刻。

  想坐起身,怎知全身使不上半點力,努力了好半天只能無力地軟在原地喘息。

  “唷!你放棄了?”合上書,綽和爾抬眼看她,壞心眼地笑道。

  她別開首不願看他。

  “看著我。”他不可一世地命令。

  君清姮冷哼聲,卻發現自己因舌頭的傷而無法說話時,秀眉不由擰了起來。

  “我再說一回,看著我。”低啞的重複一聲,不無威脅。

  僵了片刻,她忿忿地妥協轉頭看他。

  “好可怕的表情。”戲謔地揚揚唇,綽和爾朝她靠了過去,動手扶起她,一邊撈過一旁所擺的衣物。

  我……為什麼沒穿衣服?她羞紅了臉,掙扎著扯過被子遮掩赤裸的玉體。

  這個野蠻的盜匪首領該不會趁她昏迷時,輕薄了她吧,想來不禁令君清姮羞忿欲死。

  輕易摸透她的想法,他不以為然地冷笑數聲:“我不至於如此沒品,侵犯一個重傷女子。”

  君清姮不信任地瞪視他,她眼眶一紅,差點忍不住淚水,卻倔強地咬住下唇強忍,直咬到嘴唇泛白轉青。

  看不過她如此殘害自己,他突地俯首吻住她,靈舌舐去粉唇上沁出的血珠,順勢滑入她檀口之中,與她的香舌牢牢相纏……

  突如其來的吻駭住了君清姮,一呆之後她開始掙扎,被拉住他頸後的小手握成拳,用力捶打他洩憤,淚水更如斷線珍珠般不住滾落。

  如果他是存心折辱她,那還真是找到了個不錯的方法,既沒死成、又得受他侵犯……天!她真的恨死他了!

  “你這匹悍馬!”綽和爾怒聲罵,收住她雙手。

  儘管她的力氣比一隻蚊子還不如,卻令他煩躁不已。

  我恨你!我恨你!她在心中哭喊,纖足狂亂地往他身上踢,有口難言的痛苦幾乎把她逼瘋!

  輕易制住她玉腿,他索性整個人壓在她身上,防範她再亂來。“不要哭,煩死人了!”

  用力瞪他一眼,她別開首繼續垂淚。

  低歎一聲,綽和爾不舍地俯身吻去她的淚,溫柔的舉動令君清姮莫名心悸……她不該有這種感覺的!

  可是當他扶起她,為她著衣的時候,她卻不由自主紅了臉——不是因氣憤,反倒流露出女孩家的嬌憨。

  “我沒有適合你這雙三寸金蓮的鞋子,裹腳布拆了好嗎?”捧著她一雙小巧蓮足,他只是形式上作出詢問。

  蹙起柳眉沒有反應,她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他也不急,耐著性子等她回答,乘機也欣賞她換上蒙古裝束後的美麗風情。好半晌,她點點頭俯身要去拆裹腳布。

  “我來。”哪知綽和爾擋住了她伸來的手,帶著一抹詭笑解開她裹腳布。

  如此親密的動作,讓君清姮的俏臉越來越紅——這比脫她衣服還令人害羞。

  替她著好羊皮小靴,他遞去一碗馬奶茶給她。

  服侍君清姮的感覺十分奇特,他貴為一族之長,又是皇族旁支,除了這段日子之外,自小到大還未有一日無人服侍。服侍人——又是個女人,是前所未有的,卻不知怎麼的令他頗感滿足。

  接過馬奶茶啜了一小口,她便因一股強烈的腥膻味兒皺起了小臉,將茶碗遞了回去。

  “不愛這味道?”接回碗,他幾大口將馬奶茶喝盡。

  見他渾不在意的使用自己用過的東西,君清姮又紅了臉,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你的性子倒烈,寧死不屈嗎?”綽和爾突然開口,讓她抬起了頭,又怨又恨的眸子直瞪他。

  “我喜歡你這種女人,所以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女奴,明白嗎?”他笑,樂於見到她不甘的憤恨眼光。

  君清姮不敢相信他會下流狂妄到這種地步,他的女奴?她知道他是存心要馴服自己、毀去她的自尊!不!絕不!

  堅定地搖搖頭,她無畏地以眼神向他挑戰。

  勾起唇角,綽和爾彈了下指,無所謂的道:“好吧!那你就當軍妓……放心,這回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自盡。”

  他說來平淡、實則殘忍,狠狠地重創了君清姮。

  當軍妓?被當成那一大群男人的玩物、連尋死也不行……太殘忍了,她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不住打著顫,幾乎冒火的美眸仍狠狠瞪這他,止不住的淚水卻不住自眼眶滾落,打濕了衣襟。

  “成,我明白了,你現在就當個軍妓吧!茂巴兒思……”

  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君清姮撲上前使勁摟住他,慌亂地搖頭,也再忍不住失聲痛哭。

  突如其來的脆弱令綽和爾心軟,她的淚更令他心疼不已。

  反手摟住她,他側首看了看領命入帳的副手:“沒事,拿些食物進來。”

  “是!”茂巴兒思輕瞥了一眼君清姮,才退了出去。

  用力摟緊綽和爾,她發誓這輩子沒如此恨過一個人,如果現在手上有刀,她絕對會刺他個百八十刀洩忿!但現在,她只能捏緊拳頭,胡亂捶打他結實背脊。

  綽和爾不發一語地任她洩忿,那一點小力氣他一點也不放在眼裏。

  半晌,君清姮終於打累了,放開了他退回原位,擁著毛毯繼續流淚,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聽著,我是你的主人——答劄一族的族長綽和爾。”

  食不知味地吞著羊肉及奶油,君清姮差點被它們的腥味給嗆得嘔出來。

  正對面,綽和爾悠閒的翻看一本書,多日來她知道他是個嗜書如命的人,帳內惟一的漢人玩意兒就是“書”,不過她是不怎麼相信他真看得懂。

  就她所知,邊疆民族最多只會看些兵法書或俠義小說,什麼三國演義、水滸傳之流,不值一哂。

  “你看來吃得很痛苦,不合胃口?”鷹眸直勾勾地望她,手上的書合上了。

  直到此時君清姮才看到書名,竟是史記!

  “你看史記?”她訝異極了,看來綽和爾與一般蒙古人不太一樣。

  無趣地翻了下書,他笑道:“是,早看膩了,可是長途跋涉的,並不適合帶太多書籍。”

  “你還看些什麼?”她可好奇了,多日來頭一回不覺得他令人厭恨。

  “總之不只是兵書、三國或水滸,滿意嗎?”他理解她的想法淡嘲道,動手割了塊羊肉送入口中。

  “嗯。”聽出她的嘲諷,君清姮也不再自討沒趣,默默低頭吃著盤中小山一般的羊肉。

  “你的神情看來,似乎不太滿意這些食物。”看她吃得痛苦萬分的樣子,豈止“不滿意”而已。

  “好腥。”她應了句,勉強又塞了一塊羊肉,便苦著臉放棄了。

  推開盤子,她起身走到帳幕邊,將之撩起向外張望了下,現在是正午時分,應該是用餐的時候了,卻見不著幾個人影。

  “他們去剿平那窩盜匪了。”看穿她的疑惑,綽和爾不待她問便先行回答。

  “真的有盜匪?”君清姮輕呼了聲,她還當茂巴兒思先前所說的全是騙人。

  斜睨她眼撇撇唇。“要不然你以為為何我要在這兒多待這麼些日子。”

  聽出他的不悅,君清姮走回原位坐下,無聊地玩著衣服上的流蘇墜子。

  不知道當初王昭君遠嫁匈奴時,是否也與她同樣無奈哀愁?又是如何熬過那麼多日子?

  連死也無法回到心系的故鄉,是何等令人心碎……而她,在數百年之後也走上王昭君清姮的路,真是造化弄人是不?

  “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

  書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

  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低沉男音輕輕吟來,別有一種心酸。

  她渾身一震,君清姮抬頭望向他……怎麼可能?他竟然知道她的心情?!是巧合嗎?

  “很驚訝嗎?我會吟杜甫的詩。”重新翻開書,綽和爾沒望向她。

  微愕了下,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道:“你知道我心裏在想王昭君清姮?”

  鷹眸挑望了她眼,他微微揚唇。“理所當然是不?你遠嫁到蒙古,能想到誰?等回到呼和浩特,帶你去瞧瞧‘青塚’,那大概也就是你的命了。”

  “你說話用不著夾槍帶棍,我不知你擄我來的原因為何,但嫁到蒙古來,我比你更委屈。”冷冷地反諷回去,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眼白瞥了綽和爾一眼。

  “唷!真是個嗆辣子!”朗笑出聲,他欺身上前摟住她,在她的櫻唇上偷得一吻。

  “你!”倏地脹紅臉,她反手一掌往他臉上打去。

  他側首躲開,將她壓倒在地上,笑得十足不懷好意:“你看來頂無聊的,來點有趣的吧!”

  “你別碰我!”察知他的意圖,她不住反抗。

  “我聽不懂。”他邪氣地一彎唇,以蒙古語回答她。

  大掌靈巧地褪去君清姮至今仍穿不好的衣服,雪膚很快地便裸露在乾燥的空氣中,讓她的肌膚隱隱感到刺痛。上身僅剩一件淺綠綢緞的肚兜,上頭精繡了一雙彩蝶。

  “梁山伯與祝英台嗎?你家鄉有情人?”掌著厚繭的長指邪惡緩慢地描繪著彩蝶。

  “沒有……你真的要我?”她否認,弄不清楚他的含義。

  “還好你沒有情人。”綽和爾無害的笑著,手指已見著她雪峰上的櫻紅。

  厭惡的感覺直爬上心頭,漫布到了全身,她咬著唇瞪他不悅道:“你是說,假若我有情人在家鄉,你會派人去殺了他?”

  見他含笑頷首,像任何事都不順你的心。”停下愛撫的動作將她摟入懷中,綽和爾半是無奈、半是疑惑地開口。

  “現在當然沒事順我的心意,我可是你的女奴。”漠然回了句,半垂眼簾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半裸地在他懷抱中固然令君清姮羞赧不自在,她卻沒是著掙脫……何必呢?反正是掙不脫的。

  “……看來你對咱們蒙古,倒是頗看不起。我猜……你一定希望我的良人,是個文謅謅的酸儒吧!每日替你畫畫眉、吟些風花雪月的詩……嘖嘖!好個閒情逸致的情懷!”綽和爾將唇貼在她耳畔,極盡諷刺之能事地低語。

  別開首,躲過他掠過耳畔的吹息,詭譎的情愫緩緩燃起,逼紅了她的俏臉,讓她心跳如擂鼓般,幾要撞破胸膛……這種感覺與前些日子,他替自己拆裏腳布時的感覺相同,又更加深刻……

  大概是捉弄夠了她,綽和爾翻身將她扶起,拿過衣物幫她穿戴整齊,起身走出帳外。

  呆了半晌,君清姮努力想去理解他的行為……每夜,他都會坐在火爐邊看些公文、看些書,通常要在她睡熟之後,他才會就寢。接著以吻及撫觸,硬將她吵醒,在半夢半醒間迎合他,一直到他玩夠了才得以安眠。

  十來日下來,君清姮全身上下早被綽和爾吻遍、摸遍,偏偏他又不曾真正佔有她,兩人間就這麼曖昧不明的下去。

  “君姑娘,族長請你出來。”帳幕突地被掀開,茂巴兒思清亮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出去?”不由得蹙起眉,來到這營地一段時日了,她除了那夜之外,從沒出過帳子一步。

  “是,請放心,族長今日心情十分好。”誤會她的遲疑是害怕,茂巴兒思不以為然地道。

  “我知道他心情很好……”才剛捉弄完她,心情怎會不好?

  穿上滾著白色貂皮的大衣走出帳子,燦然日光令她一時睜不開眼,只能眯著眼找尋他的身影。

  “過來,我帶你去遛遛。”不遠處,綽和爾站在一匹駿馬邊,朝她伸出手。

  緩緩走近他,君清姮美目中閃著防備,及一絲理解。

  直到被他抱上馬,密密實實包入胸懷中,她才輕聲開口:“你是在向我示威、告訴我甭想逃走是嗎?”

  笑睇她,綽和爾淡然回了句:“你想逃嗎?又能逃去哪里?”

  一時無語,君清姮垂下頭……可不是,她根本不會、也不能逃,她是該被嫁給蒙古大汗的公主,為了爹爹、為了君家的尊嚴,她必須完成任務。

  “至少,在到呼和浩特前,我是不會逃……但是,只要到了呼和浩特,我會想辦法走的。”半晌,她仰首望他堅定道。

  “真是煞風景的一席話,枉費我的一片心意。”捂心長歎,他的笑帶兩分真、七分假,與一分摸不透。

  “什麼心意?你不過是把我當一匹馬兒在馴服。綽和爾,我的尊嚴不會讓你輕易摧毀。”君清姮平靜冷漠地說著,小手緊握成拳。

  “我是在馴服你又如何?別忘了我是主、你是奴,老話一句,大小姐,你的尊嚴脾氣趁早丟一邊去,免得到頭來更傷心。”也不否認,毒辣的言詞他說來平靜無謂,更加令人心寒。

  一股怒火猛然湧起淤在心口,她險些喘不過氣,怨恨地死瞪神色自若的他。

  “我好恨你!”她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顧不得正坐在賓士中的馬背上,掄起小拳頭往他身上捶打。“你這野蠻的渾蛋!”

  氣到口不擇言,君清姮連粗話都出口了。

  “原來君清姮三小姐如此有‘教養’,佩服佩服。”逮到她的小辮子,綽和爾不客氣地出言諷刺。

  然而,他強健的臂膀卻小心翼翼的扶在她纖腰上,以防她不慎摔落馬去,因此一次也沒躲過她攻擊來的花拳繡腿,力道雖然不大,次數多了仍難免感到疼痛。

  察覺他的體貼,君清姮也停住了亂打,然而氣憤依舊難消,她揚首在他頸上狠狠咬了一口,才喘吁吁地倒入他懷中。

  “你口德倒好,我先前可叫你給騙了。”

  故作沒聽見,她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馬兒奔馳的速度並不快,夾有沙礫的風也是溫溫和和的吹撫過面龐。

  “就四處溜達,順道同你風花雪月一番。”淺笑以答,他興致看來十分高昂。

  “我沒興致同你風花雪月。”神情冷然,他隨性自在的行止,每每令她不知所措。

  “因我非良人?”

  頷首算是回答,她默默仰望天際……只有天空,是到哪兒都不會改變的……

  “一上玉關道,天涯去不歸,漢月還從東海出……”

  “明妃西嫁無來日……”淡淡接下綽和爾吟出的詩句,君清姮不由得心一酸,眼眶不自覺紅了。“別提王昭君清姮了好嗎?我可不似她,還能死留青塚使人嗟歎。”

  “你不愛自比明妃嗎?”俯首吻了下她眼瞼,順勢吻去她不自覺滑落的淚水。

  “我沒她的福分,還能名留青史……算了,不提這好嗎?”抑鬱地歎道,君清姮只覺天地之大,自己卻是如此孤獨渺小。

  “這也未必,明妃在世之時,只怕也沒料到會有名留青史的一日。”綽和爾微微皺起眉,努力想安慰她。

  “嗤!”的笑了一聲,君清姮瞭解他正在安慰自己,心中不由一陣甜蜜。

  這一笑可叫他看癡了,當下只能貪婪地凝視她宛若蓮花般清妍的笑顏,久久別不開眼。

  沒發覺他的不對,她突來了玩心解下腰上的流蘇墜子,笑盈盈道:“來,考你一句。”

  語畢,用流蘇墜子輕輕往他臉上一打。

  “好個‘將花揉碎擲郎前’!”哈哈大笑,為她的聰穎,也為自己的好運。

  陰錯陽差下,他竟能得到如此美好的女子,,既堅強又脆弱、時而憂鬱冷漠時而聰穎可人。

  “下一句呢?”可不輕易放過他。

  邪邪一笑,他猛地掉轉馬頭催馬快跑,在她的驚呼聲中,他朗朗大笑:“你休想要我‘今夜伴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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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2:0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盜匪很快被殲滅,儘管他們再如何窮兇惡極,碰上真正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依然只有潰不成軍的份。

  當夜是一場瘋狂的宴會,除了被盜匪強擄去的數名女子由不花領人送回呼和浩特外,剩下的十來個賊婆,成了大夥兒取樂的對象,夜晚的涼風中滲入了濃烈的、令人不快的氣息。

  “你們非得如此……野蠻嗎?”縮在帳內一角,君清姮捂住雙耳,不願聽到那些女人哭喊尖叫,及男人們的哄笑聲。

  “你想說的是禽獸不如吧!”啜了一口酒,綽和爾反應十分淡然。

  “女人對你們而言,只是戰利品、取樂的工具?”不否認他的說詞,她厲聲質問。

  “當女人是戰利品時,當然只是取樂的工具……好了!我沒興致聽你大小姐抱怨。”鷹眸兇狠地瞥去一眼,他煩躁地扒了下黑髮,將手上的羊皮卷隨地丟下。

  噤聲不語,她曲起雙腿以手抱住,將臉藏了起來,悶悶地流淚。

  空氣像凝住了一般,久久沒有流動。

  好半晌,帳幕被倏地掀開,打破一室沉寂窒人的空氣。

  茂巴兒思修長的身形站在帳外,恭恭敬敬喚聲:“族長,大汗有信送達。”

  “關於什麼事?”綽和爾明顯的表現出厭惡,沒有將信接過的打算。

  明白他的意思,茂巴兒思走入帳中,將羊皮卷展開迅速流覽一回。片刻,他蹙起眉將羊皮卷重新卷好。

  “族長,是那達慕大會,定於半個月後召開,大汗要您回去參加。”

  “去參加?”綽和爾冷笑數聲,不停搖頭。

  “族長不願意嗎?”

  撇撇唇,綽和爾冷然道:“那達慕大會是成吉思汗留給咱們的榮耀,竟被那些滿洲渾蛋拿來利用,這是我們蒙古人的恥辱,我如何甘願去?”

  茂巴兒思頗有同感地點點頭。的確,曾是最強悍戰士的蒙古一族,現在只是滿洲人的附屬,如何對得起英勇無敵的先祖們?

  “但是……如果族長不參加大會,那半年後的選汗大會,只怕會有變數。”儘管明白,茂巴兒思仍中肯的勸諫。

  “我明白,明早就拔營,傳令下去。”綽和爾立即下令,他的目的不能因現在而毀去,他絕對得當上大汗!

  領命而去,帳幕在涼風中動了動發出沙沙聲……

  “你們在說些什麼?”君清姮不知何時已坐到他對面,小臉有些淡憂。

  雖聽不懂蒙古語,她也知道他們所談的事情非同小可,否則綽和爾不會將眉心蹙那麼緊,緊到令她感到不舍……不舍?

  她突然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她何必為他不舍?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心緒?

  不該在意的!她不停警告自己,只是……他的眉心又鎖得更牢了,真遇到那麼煩心的事嗎?不不不!她不必要在意……不必……可是……

  小手緩緩伸了過去,撫上他糾結的眉心,想撫開他眉心的結。

  一把攫住她的皓腕,他舒眉笑了笑,英眉習慣性地一挑,對她的舉動看來十分滿意。

  “放開我!”連忙要抽回手,然而他抓得很牢,她根本抽不回半分。

  將她拉往懷中,綽和爾溫柔地在她櫻唇上啄吻,輕柔有如拂面春風的吻,叫君清姮雙頰如醉了般嫣紅一片。

  “明日要拔營回呼和浩特,你可以開始計畫要如何逃亡了。”眨眨眼,他戲謔道。

  啐了口,君清姮連白他數眼:“你這不解風情的大木頭。”

  難得兩人之間如此甜蜜,他又何必出口破壞。

  “這麼說來,原來君三小姐已對區區在下動心啦!”揉揉下顎,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出聲逗她。

  然而他說笑似的一席話,卻震住了君清姮——她對他動心了?

  不!不會的!她怎麼會對擄走自己的人動心!她還有任務必須完成啊!不能動心的!

  只是……對他的關心之強烈,已令她無法視若無睹……她不能動心啊!

  甩甩頭,君清姮推開他,搖搖欲墜地躲到帳子另一邊,小小身軀縮成球狀。

  “怎麼了?”對於她突然的轉變,綽和爾覺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你別理我,讓我靜一靜。”她哀求地低語,小臉深深埋藏起來。

  明白逼不得她,綽和爾縱使有滿心不快,仍是起身走出帳子,留她一人好好安靜。

  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君清姮才抬起頭,拭去不由自主淌下的淚,揚起一抹苦笑:“唉!爹,女兒真是沒用,明明立誓不再哭泣的,卻還是……”

  如果是大姐、二姐一定能想出很好的方法來解決眼前的事情,若是小妹,也總能隨遇而安……

  不像她,想不出辦法,又不能放寬心去過日子,家裏四個姐妹,就屬自己最沒用……

  想來傷心,又思念父親姐妹,她起身悄悄溜出了帳外,因為宴會的關係,平日守在帳外的守衛都不在了,她十分順利就溜走。

  走在茫茫草原上,君清姮寂寥地仰望天際,銀盤似的月亮比京中看到的要大、要圓、要亮,整片草原籠罩在似水銀光下,美麗神秘得令人害怕。星子因月的光明而顯得稀疏黯淡,君清姮不由得看癡了,一痕清淚也不由自主滑落面龐。

  “你怎麼會在這裏?”茂巴兒思突然地出現在她身後,語調中滿是不苟同與厭煩。

  輕輕回首,晶瑩了淚珠被月光一映,隱隱閃著奇妙的光暈,襯得她無比楚楚可憐、又如飄飄謫仙,美得令人屏息。

  幽幽彎起唇角,她淡然到:“不一樣了,全都不一樣了……”

  莫名為她一陣心痛,他也放柔了聲音:“什麼全都不一樣?”

  笑而不語,她垂下頭緩緩朝來處行去……

  得心應手的馬頭琴聲,悠揚動聽,

  潔白無暇的哈達,閃閃發光,

  傳統的三項那達慕,接連不斷,

  蒙古族力士,整隊上場。

  草原上遠遠的便能聽見一陣陣歌聲悠揚,場面是一片熱鬧歡愉,人人臉上均帶笑容,爽朗親切十分純樸,不同於戰場上的兇狠肅穆。

  才剛趕回呼和浩特,綽和爾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趕到那達慕大會會場,不花已先到一步,正身著摔角的服飾與幾名壯漢交談。

  所謂的那達慕大會是傳統的遊藝會,其中有三項特定的競賽——騎馬、射箭及摔角,是男子們相互顯露本事的比賽,勝者便是草原上最強壯的勇士,會得到所有人的欽佩尊敬。

  綽和爾每回都會參加大會,並得到最後優勝,藉以奠定未來選汗的基礎。

  “綽和爾!”嫩呼呼的呼喚聲在吵雜人群中仍顯突出,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一匹紅色駿馬上是身著大紅衣衫的小女孩。

  “銀月。”唇角含笑,他也策馬迎了上去。

  “你到哪兒去了?我都找不著你呢!”騎到他身側,銀月噘嘴嬌嗔,一雙靈活大眼直往君清姮身上溜。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君清姮仰首對綽和爾輕求:“放我一個人騎馬好嗎?大家都在看了。”

  打他們一出現在會場上,大半的目光便集中過來,神情半是好奇、半是不屑。

  與男人共乘一騎的女人,只有幾種身份,其中一樣便是受寵的女奴。君清姮雖然穿著蒙古裝束,但她的美麗很明顯不同於其他人,氣質更是明顯不同,大夥兒全心知肚明瞭。

  “你是誰?”操著生硬的漢語,銀月神態極為不善。

  “她是我的小女奴,很美麗不是嗎?”他代君清姮回答,疼惜表露無遺。

  吸起嘴,銀月將馬鞭甩呀甩,充滿敵意地瞪是君清姮嬌斥:“你滾開,綽和爾是我的丈夫。”

  “丈夫?”君清姮瞠大了眼充滿詫異。

  銀月看來不過十二歲左右,比綽和爾小了十五歲左右,就已經嫁人了嗎?而他……有妻子了!

  “不對,是未婚夫。”他糾正她的說法,不動聲色地摟緊君清姮,像是安撫。

  芳心一悸,她垂下頭不去看他,在心中不住對自己說一切都只是錯覺,他怎麼可能會安撫一個女奴?

  “都一樣,等我滿十五歲時,你就會將我娶回去,那時你是大汗,最偉大的大汗,我的丈夫。”銀月笑盈盈的,挑釁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君清姮。

  她是現任大汗最疼愛的小女兒,草原上人人喜愛的一朵“會走路的花”,就算眼前的君清姮有著少見的美麗,她也不會想要退縮。

  “半年後的選汗會,我不一定會被選上。”憐愛地揉揉銀月地黑髮,綽和爾言不由衷地謙遜著。

  “你看大多漢人的書了,現在的情勢你一定會被選上,我也一定會幫你呀!何必說話彆彆扭扭的?”頗不以為然地啐道,她又瞥眼瞪了君清姮一下。

  “她聽不懂蒙古語。”看出她的疑問,他不自覺護著君清姮。

  “既然到這來,至少要聽得懂。”

  溫柔地替君清姮將垂落在頰畔的發絲撩到耳後,他淺笑道:“我不想逼她,再說她遠離家鄉,我陪她說漢語多少能減輕她的思鄉之苦。”

  “你就沒這麼疼我!她哪里好?瘦巴巴的,只怕連一顆蛋也生不出來!”銀月可是大為不滿,甩來甩去的鞭子看來極想往君清姮臉上抽去。

  “別亂來!”綽和爾沉聲警告,雖然知道銀月不至於如此刁蠻,卻也不願意君清姮有分毫危險。

  氣得牙癢癢,銀月舉起馬鞭指著君清姮道,“漢女!你等著,我將漢語學好就來找你。”

  語畢,她朝綽和爾扮個鬼臉,催馬跑遠。

  “她是個好女孩。”目送火紅的身影遠去,君清姮歎息似的低語。

  “走吧!我帶你到棚子那裏休息,茂巴兒思會保護你。”看看時間,比賽快開始了,他必須去做準備。

  “茂巴兒思不參賽嗎?”感到奇怪,她以為凡是成年男子都必會參賽呢!

  “他被那群盜匪傷到了腿部,無法參加。”對於她的詢問,綽和爾可頗不是滋味。

  如果今日是換成他無法參賽,別說一聲半句的詢問,只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並不知道他的心思,君清姮只輕輕點了頭,任由綽和爾將她抱下馬,一路抱到了場外的棚子內,安放在織滿美麗花樣的毛氈上。

  看他巨大強健的身影背著自己遠去,君清姮差點忍不住出聲叫住他的腳步……一抹隱隱的不安悄悄籠罩上心頭……

  茂巴兒思在她身邊坐下,倒了一碗馬奶遞給她。“別替族長擔心,他是每年的優勝者。”

  “我不擔心……茂巴兒思,大汗也有來嗎?”接過馬奶,她帶著些心虛收回目光。

  “當然,銀月公主既然到了,大汗必然也到場……”四下張望了下,茂巴兒思便指向不遠處一頂華麗的棚子。“就在那兒,正中央的老頭子……哼!又對那些清官兒打躬作揖,丟盡成吉思汗的臉!”

  順勢望去,她終於見到她應嫁的丈夫——一頭白髮、一臉白須、滿臉橫向、兇狠無文,典型蒙古人該有的樣子……

  手一顫,半碗馬奶茶灑在她裙上,她卻全然無所覺……不!這樣的男人,就是她一生的寄託嗎?她不要!

  連忙別開臉不再看他,她喘著氣思緒是一片混亂。不願自己的一生賠在如此粗魯不文的男人身上,然而她又如何有“不願”的資格?難道能將身上所背負的任務棄於不顧嗎?就算能,她也不可能一輩子留在綽和爾身邊,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必須成為大汗的妻子……

  一陣雄壯的歌聲打斷了她翻湧的思潮,排成兩列的蒙古壯士穿著捧角的服飾,邊舞邊跳奔向主席臺。

  “這是‘出陣歌’,摔角比賽要開始了。”茂巴兒思聲音高昂了起來,現場氣氛越來越熱絡。

  莫名的,君清姮的情緒也被帶高,她不由自主站起身,隨著群眾圍繞到摔角場邊。

  比賽正式開始,不花和綽和爾勢如破竹,往往一招半式間便將對手打倒,依情勢看來,最後應是兩人的對仗。

  綽和爾胸前不知被掛上多少條彩色布條,迎風燦然地擺蕩。

  君清姮如著了魔般,不住靠上前去。正在場邊等待下一場比賽的綽和爾,一眼便瞧見在人群中婷婷俏立的君清姮,她小臉因興奮一片暈紅,嬌美異常。

  朝她走去,他自脖子上拿下一條彩布,掛到她纖白頸子上,俯身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又轉身返回場上。

  愣愣地任他做完一切,她不自覺抓緊彩布,一股風沙混合草汁味道的男性氣息鑽入她鼻中,她不由得迷失了心神。

  場上,是不花與綽和爾的對戰,實力相當的兩人在場上纏鬥不休,氣氛緊張不已,群眾的情緒更是異常沸騰高昂。

  終於,不花一閃神,被綽和爾摔倒在地,頓時歡聲雷動,人們齊聲高呼:“納欽!納欽!納欽!”

  綽和爾俯身扶起不花,朝群眾揮手致意,跳著舞離開場內,走回君清姮身邊,一把將她摟起。

  “好精采的比賽!”她仰首看他,小臉紅撲撲的極是興奮。

  “很高興你喜歡,接下來的賽馬是重頭戲,你應該會更喜歡。”情不自禁在她唇上偷個香。

  她羞赧地將臉藏入他懷中,又忍不住抬起頭興奮不已地同他交談:“賽馬我看過,我爹爹也很善於騎術。”

  “不是我有心看不起人,但是你們的賽馬充其量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在咱們這兒,是不用馬鞍、不穿靴子,放馬快意賓士,這才能稱為賽馬。”擰擰她鼻尖,他找了個好位置放下她,又要再下場去。

  “你要小心。”明知自己不該對他關心,卻總是不由自主。

  咧嘴一笑,他拿下腰上佩的荷包遞給她:“放心,我還沒出生就會騎馬,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握緊荷包按在胸口上,她默默地點點頭,目送他走向一大群參賽者中。

  騎手們紮著彩色腰帶,頭纏紅綠方巾,身下均是萬中選一的駿馬,然而其中最搶眼的莫過於綽和爾那匹通體雪白、宛若被白雪所覆蓋的馬。

  他也是一副閒適樣,優遊自在地逗弄一隻不知何時飛來的雪白老鷹,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風範無限吸引人、令人心折。

  騎手漸漸集中到起跑點上,個個蓄勢待發,就等裁判一聲令下。

  獨特的信號聲在緊張的氣氛中兀地響起,馬兒們如箭矢般疾射而出,場上紅巾飛舞、看不清任何人影。

  沒多久後,一道白影鶴立雞群將其餘跑者遠遠甩在後方,場上頓時歡聲震天,人群高喊;“綽和爾!綽和爾!綽和爾!”

  君清姮雖沒有隨人群起舞,也不自禁握緊他的荷包,捏得手都痛了。

  眼看綽和爾便要抵達終點,場中的呼聲越來越高亢,誰都沒料到卻在此時,他竟然摔落馬背,重重地跌在地上,被一陣塵沙淹沒。

  突如其來的意外,令人群忽地全部噤聲不語,原本熱鬧異常的場上,忽然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君清姮只覺眼前一黑,幾乎要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一旁不知是誰伸手扶她一把。“喂喂!你這沒用的女人,可別真昏過去了!”

  她認出這氣急敗壞的聲音是銀月,伸手便摟住了她顫聲道:“他中箭了,有人放暗箭……”

  “你怎麼可能……”銀月不信任地白她一眼,才想多罵幾句呢!人群突然爆出震天歡呼:

  “納欽,納欽!綽和爾!綽和爾!”

  兩人連忙望了過去,只見漫漫黃沙中浮現一抹人影,在後面的跑著追上前,一箭步跑過了終點,奇跡似的獲得勝利。

  人們像瘋了似蜂湧而上,有人甚至唱起了讚頌歌,一起簇擁住綽和爾。

  君清姮也擠了過去,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擠開人群,跑到綽和爾身邊,不花已經扶住了他,另一隻手上拎著一枝銅箭。

  “綽和爾!”她驚呼一聲跑上前,胡亂扯下衣擺按在他左臂正汨汨流著鮮血的傷口上。

  “你哭了,為什麼?”他伸手接住她滾落眼眶的清淚,放在唇邊吻去。

  不否認自己十分開心,他知道她是為了自己而哭……怪不錯的,這種傷可以多受幾次。

  泣不成聲的搖搖頭,她不能說自己好怕會失去他,看他受傷墜馬的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因此而死去。

  從何時開始,她的心已完全被他所擄掠?

  瞧她傷心欲絕的模樣,連不花也不忍心,出聲安慰。“君姑娘請放心,族長不會有事的。”

  她不相信地連連搖頭,哭腫的大眼執拗地望向綽和爾求保證。

  “傻姑娘,這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你別再哭了,我會心疼的。”彈了下她蹙緊的眉心,他寵溺地安慰她,若非怕自己身上的血會弄髒她的衣衫,早將她摟入懷中呵疼了。

  稍稍舒開眉心,她執意與不花一同將綽和爾扶去療傷休息。

  人群中,銀月滿心不是滋味地低罵了句擠出人群,一眼便看到了茂巴兒思。

  “茂巴兒思,你哪兒去了,綽和爾中箭的事你不知道嗎?”沒好氣的指著他鼻尖用力按,她一直就對他沒好感。

  “知道,我是在找行兇之人。”

  斜睨他一眼,銀月無趣地踢了踢沙土,突然抬頭看他:“喂!我陪你一起找好了,反正綽和爾有人陪了,我好無聊。”

  “這是茂巴兒思的榮幸。”

  啐了口,她不以為然道:“你別這麼文謅謅的,我不喜歡。”

  笑了笑,他握起她的手:“好,我明白了。”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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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2:2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帳子內,不花正為綽和爾縫傷口,看著針刺穿皮膚拖著條帶有血絲的細麻繩,一次又一次,君清姮只覺胸腹一陣翻騰,幾欲作嘔,又強忍了下來。

  “你出去吧!”綽和爾半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傷口,反倒較心疼君清姮的慘白。

  已經過了二個時辰了,她還是不住發抖,臉上毫無血色,小手上緊緊握著荷包及那條彩布。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絕,惟恐他又胡來。

  分明已經身受重傷,她很清楚那支箭射入他的左臂,只差數寸便會射穿他的手臂,那知他竟胡來到參加完接下來的所有競賽,獲得總冠軍,她看得幾乎憂心到死去。

  “那你去幫我拿些酒來,我口幹死了。”既然勸不走她,他也就拐個方向騙她走。

  “受傷可以喝酒嗎?”她沒立即離開,小心翼翼的求證。

  接到綽和爾的暗示,不花朝她點點頭:“能的,請君姑娘安心去取酒。”

  此時,君清姮只能起身走出帳子,她如何忍得下心拒絕受傷之人的要求?

  只是……自己是否太在意綽和爾了呢?忘不了以為他須命時的心情,她是心甘情願想與他一起去,在黃泉路上永遠相伴……這是對他傾心的證明嗎?

  腳步不由得緩慢了下來,她竟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嗎?此認知震得她站立不穩的蹲下身來,這是不應該的!

  不只因為綽和爾是強擄她的人,更因為她是大汗的妻子,她怎麼能有資格去愛他?而他又如何會將她放在心上,充其量,自己不過是綽和爾擄來的女奴,一個身分非比尋常的“女奴”罷了!

  怔怔呆在原地,久久沒動一下……她知道自己必須離開了,多待一天就會更傾心於他,越來越走不開……

  “喂!你在發呆嗎?”一雙小手猛地往她肩上一拍,銀月蹦蹦跳跳的闖入她眼中。

  “銀月公主。”輕輕一福,君清姮已由綽和爾口中得知銀月的身份,更加強她要走的念頭。

  “我以為你會在綽和爾身邊。”半蒙半漢的用詞,若不是君清姮已與綽和爾等人相處多時,還真聽不懂銀月在說什麼。

  輕輕一頷首,她先前是陪在他身邊沒錯。“只是剛剛綽和爾要我去拿些酒。”

  “酒?”銀月試探性問了句,並不很肯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見她點了頭,銀月便從腰帶上解下一隻羊皮壺遞了過去:“裏面是酒,阿爹命我拿來給綽和爾的。”

  “大汗給的酒?”接過酒,柳眉輕蹙起。

  儘管她認命嫁給大汗,但那個男人除了令人厭惡外,找不出別的形容。

  “因為他每回受了傷,都要喝酒。”銀月拉著她的手往綽和爾的帳子走去,語氣一則以驕傲,一則更多的崇拜。

  “他常受傷嗎?”仍是忍不住關心,她完全無法管束自己的心。

  白她一眼,嫌她太大驚小怪。“身為蒙古的第一勇士,又是最大族的族長,他當然會有不少榮耀,沒受過傷就不是男人。”

  聽的一知半解,不過也多少明白銀月的意思,君清姮搖搖頭深感不以為然,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垂首默然不語。

  仰首看看她,銀月突然動手往身後的羊皮袋摸了摸,拿出一塊乳白色的東西遞了過去:

  “你臉色好差,吃塊‘華西格拉’可以恢復體力的。”

  “什麼?”接過東西,君清姮不敢立刻就口食用,她聽不懂那是種什麼食物。

  “華西格拉呀!很好吃的。”銀月殷勤的勸食,好客一向是蒙古人的天性,儘管眼前這美麗的女子是自己的情敵,她也不改本性。

  “嗯……”在她熱情之下,君清姮也不好再拒絕,只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濃濃的奶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口中,她恍然大悟,原來是乳酪呀!

  濃郁可口的味道,沒有一絲腥味,她一小口一小口將之吃完,算是數日來,頭一種能入口的食物。

  “還要嗎?”看她將食物吃完,銀月很開心又摸出數塊乳酪遞了過去。

  道聲謝收了下來,她一路上默默吃著東西,銀月便在一旁唱歌,清亮悅耳的歌聲略帶稚氣,仍不失草原民族的爽朗奔放,令聽者的胸襟不由一開。

  不知不覺走到帳外,銀月大大方方掀開帳幕走了進去,看到赤裸著半身的綽和爾也毫不害羞。

  “我阿爹要我帶酒給你。”比比君清姮手上的羊皮壺,她整個人便爬上綽和爾腿上,理所當然地坐著:“你為什麼不在呼和浩特城內蓋些大房子,老住帳子裏!阿爹不喜歡你這樣。”

  “我對漢人玩意兒沒興趣。”他淡笑著一徑地不在意。

  哼了聲,銀月指著帳內一角道:“那些書就不是漢人玩意兒?你說話也越來越酸了,說真的你用了十個帳子放書,怎麼就沒想過蓋間大房子放書,順便住人呢?”

  瞧銀月一副老氣橫秋的嘮叨,雖然像是個小妻子,君清姮一則好笑,一則卻感到不是滋味,雖然聽不懂銀月在說些什麼,她也知道那是自己一輩子無法對綽和爾出口的……老天!她好妒忌!而她妒忌的對象也不過才十二歲而已!

  陷得很深了……深得令她害怕,總有一天她會因妒忌而發狂的!

  “綽和爾,你抱我好嗎?”突如其來的衝動,她脫口而出。

  只能走了,但在不花與茂巴兒思的監視下,她知道自己逃不了,惟一一條路,便是與他談條件,她付得出的東西,也只有那麼一樣了她的清白。

  與其給大汗,不如當籌碼給綽和爾,至少是自己心儀的男子。

  正幫綽和爾上藥的不花聞言,藥罐一時拿不穩,重重掉落在地上,雙眸詫異至極的瞪得老大。

  連綽和爾也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滿腹疑惑的望向異常平靜的君清姮,立即也明白事有蹊蹺。

  “把你的意思清楚的告訴我。”他壓低了聲音,飽含山雨欲來的不安氣息。

  平靜地面對他,她淡漠的一字一句說道:“放我走,我用自己的清白來交換自由。”

  “不花,將銀月帶出去。”狠瞪她一眼,他陰驚地對不花命令。

  “族長,你務必三思而後行。”不花並不願離開,然而綽和爾的命令並不容人違抗。

  “我不能不走嗎?”銀月也不敢觸怒他,卻仍不死心的掙扎。

  “不能。”斷然拒絕,他以眼神命令兩人儘快滾出去。

  扮個大鬼臉,銀月跳下他膝頭,氣鼓鼓地沖出帳外,不花也是再三無奈,極端不甘情願地走出帳子。

  臨走前,他頗有深意看了君清姮一眼:“君姑娘,你是在作繭自縛。”

  “我也知道啊……”輕歎,但她絕不後悔。

  鷹眸犀利異常地瞪著她,綽和爾咬牙道:“你要自由去哪里?憑你一介弱女子,回不到北京的。而在此地,一個無主的漢女,命運比妓女還不如。”

  “我不回北京,那會害死爹爹的,我也不會一個人留在這兒,那太不智。”她平靜地與他對答,一點也不在意他越來越顯難看的神色。

  “那你就是要去當那死老頭的妻子了?”怒極反笑,綽和爾緊握雙拳放在床單上,以免自己忍不住動手傷了她。

  什麼狗屁交易!才得到就要馬上失去,他瘋了才會答應!他憑什麼放任心儀的女人投入別人懷抱,而那個“人”還是他厭惡的對象!呸!去他的該死!

  “我本該是他的妻子,本來就不屬於其他人……為什麼要擄我走?”末了,君清姮忍不住質問,一切在那時就出錯了,他倆本不該有交集的!

  不自覺,習慣他的呵疼,習慣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直到現在,他仍每天為她著衣、著襪、穿靴,甚至替她紮了辮子……他貴為族長,可以知道從小便是由人服侍的,而她不過是個小女奴,卻反過來被他服侍!很詭異、令人不解、更讓她……心動不已……

  喘了幾口大氣,綽和爾臉上的笑容不曾稍減,心下已有計劃。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要完了你就放你自由。”

  本以為聽到他的應允會很開心,沒想到一陣錐心的刺痛卻陣陣襲來,幾乎震碎她的芳心……

  “多謝你……”有些失神的道了謝,她朝他走近了幾步,又不知所措的停下腳步看他。

  “把酒壺放下,過來坐在我腿上。”他閒適地抱起雙臂看著她。

  遲疑了下,她一咬牙照他的話去做。

  “不用擔心弄痛我,待會兒要做的事情更激烈。”輕諷地笑睇她小心翼翼的動作,他伸手將她摟近自己。

  露骨的言詞令君清姮羞紅了臉,她不自覺咽口唾沫嘶啞地問:“接著我該做什麼?”

  “我不奢望你會做什麼,不過我也沒辦法使太大的力……”邊說著,他褪去她的外衫。

  彈彈指,他笑道:“這麼吧!咱們折衷折衷,你在上我在下吧!”

  “咦?”她瞠大了美目不敢置信,粉頰似要滴血般的紅透了。

  她……在上?他在下?君清姮腦中一片空白,全然無法思考。

  綽和爾早已將她衣衫褪盡,長指緩緩撫過她形狀優美的鎖骨,悅耳的聲音此時更有一抹蠱惑人的性感:

  “自己將裙子、褻褲脫去……”

  像被催眠一般,君清姮乖順地脫去下半身的衣物,頓時回歸如嬰兒般赤裸。

  “替我脫下褲子,然後坐上來。”綽和爾繼續命令她,很滿意她的配合。

  稍稍遲疑了下,她一鼓作氣替他褪下了略微寬鬆的褲子,便坐回他腰上。

  頭一回與人裸裎相見,君清姮真不知該將目光放哪兒才對,只能無措地盯住他鷹眼似的雙眸,急促的喘息著。

  “底下的風光果然不凡。”

  “別看了……求求你別看……”羞赧不以地想伸手遮住私密處,雙手卻被綽和爾一把攫住,順勢被拉向了他。

  此時,君清姮半趴在他強健的身軀上,兩團柔軟無巧不巧對上他的唇。

  見不著他的表情,君清姮更加害羞不安,呼吸異顯急促了起來。

  看著她美麗的豐腴不停起伏,綽和爾伸舌輕輕在她櫻峰上舔了一下,立即感受到嬌軀猛力一震,喘息更加急促。

  “呃……別……別這樣……”想躲又躲不開這甜美的折磨,君清姮終於忍不住出聲討饒。

  下腹有股陌生的熱流在燃燒,炙熱得令她的四肢百骸全失去了力氣,只能伏在他身上,任他玩弄、予取予求。

  “嗚……夠了……別再玩了……”無意識的甩著頭,絕美如飛瀑的烏絲在半空中蕩出美麗的波紋,讓人不禁看得心馳神迷。

  此時此刻她的神智早已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

  很滿意她的反應,綽和爾坐起身,一路自雪乳往上吻去,炙燙的舌滑過鎖骨、纖肩、爬上細白頸部,最後吻住她半啟櫻唇,霸道的略奪她的粉舌,緊緊糾纏。

  吻了她許久,綽和爾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幾乎窒息的君清姮,她立即軟倒在他肩上,渾身不住顫抖抽搐。

  “我真熬得住啊……”苦笑著自嘲了句,他將她的身子略為抱高,迅速的佔有了她。

  破瓜的痛楚令君清姮昏沉沉的腦袋暫時清醒,然而接下來的律動,又再一次將她帶上高峰……

  君清姮身上裹著一條毯子,沉沉地偎在綽和爾懷中睡著,一旁的不花臉色頗為鐵青。

  斜睨他一眼,綽和爾自行解去染血的繃帶,一臉渾不在意得令人生氣。

  “族長!你真是太胡來了!”奪過他手上的藥,不花終於開了口,一邊替他上藥。

  “我不會因為這種小傷而死去,你用不著給我臉色看。”瞥了屬下一眼,他不無威脅道。

  “我不敢,可是……你真的不該動君姑娘的。”輕歎聲,遇上這種主子他哪敢多喳呼什麼,又不是活膩了。

  只是忠心就不能不說話,否則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她是我的女奴,要怎麼樣隨我開心。”綽和爾霸氣地說道,單臂摟緊了君清姮。

  “如果現在不在呼和浩特,屬下也不會多說一句。但是……在大汗身邊,我們就得多加小心。”不花冷靜地剖析情勢,一面在心中大歎,綽和爾終於還是陷下去了,還陷得頗深。

  “銀月呢?”綽和爾硬是轉開話題,那代表不花也甭多說了,他會自動歸於放屁。

  無奈一歎,不花也只能答:“公主一出帳就騎上馬走了,正好茂巴兒思沒事,便護送公主回去。”

  輕頷首,綽和爾俯首深昭君清姮沉靜的睡顏,詭譎地一揚唇:“傻姑娘,我既然吃了你,又怎麼會放你走呢?這輩子我都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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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2:3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如果要說銀月這十二年短短少少的生命中,有過什麼大挫折的話,大概就是摔下馬背,又正巧被茂巴兒思看見了……讓她死吧!

  揉揉摔疼的小屁股,她凶巴巴地瞪著站在一旁當木頭的茂巴兒思罵:“你這大木頭笨蛋!看到我摔著了,不僅來扶一下嗎?”

  “我怕公主不喜歡人幫忙。”茂巴兒思這才走了上前扶她,慌張的解釋。

  “笨蛋!笨蛋!笨蛋!”使勁捶打茂巴兒思,她心情本就不好,現在更是差得無以復加。

  “公主,你有事煩心嗎?”細心的發現銀月的心情,茂巴兒思關心的問。“在下可以聽聽你抱怨。”

  立刻被白以一眼,銀月推開他,翻身上馬:“我才不要同你抱怨!真臭美!告訴你吧!要有時間亂晃亂逛,不如去捉出傷到綽和爾的兇手。”

  “已有眉目了,請公主安心。”仰望她,茂巴兒思眸中有些許的情緒交纏。

  滿意地點了下頭,銀月突然又低下頭沉思起來,過了片刻,她抬頭看著茂巴兒思道!

  “你說,我長得不好看嗎?”

  “公主是草原上‘會走路的一朵花’,怎會生得不好看?”茂巴兒思誠懇地回答。

  “可不是嗎?”銀月又開心了,俯下身拍拍他肩部。“我又漂亮、又會騎馬,也很會唱歌、心地又善良,大家都喜歡我……綽和爾也是對不對?”

  “當然,三年後你就要成為蒙古第一勇士的妻子,旅長一定喜歡你。”

  “可是………他對那個女奴太好了,我不喜歡。”突然她又蹙起眉不開心了。

  雖然她只有十二歲,還是個小姑娘(她本人不承認就是了),但草原民族一向熱情奔放,年輕男女在人前一樣會坦然的眉目傳情,她很清楚男人對女人動心時是什麼眼神,綽和爾就是用那種眼神在看君清姮的,她怎會感到安心?

  “那只是一時而已,你別放在心上。”茂巴兒思帶些心虛安慰道,身為綽和爾的副手,他很清楚兩人間的情懷有多曖昧,多少猜得出綽和爾是真的對君清姮心動了。

  狐疑地凝視他半晌,她噘噘嘴、擺擺手。“算了,你說話不夠誠懇,不理你了。”

  一夾馬肚,她如箭矢般奔走,很快成為遠方的一個小黑點。

  目送她遠去,茂巴兒思輕歎口氣,往綽和爾的帳子走,才走沒數步,背後突然傳來馬蹄聲,他趕忙往一旁間去,以免成為馬下亡魂。

  “躲什麼嘛!我又不會踩死你!”噴怨道,銀月將馬停在他身側,跳了下來。“喂!你漢語說得很好吧!”

  “算得上精通。”不明所以,他只能先如此答。

  一揪辮子,銀月滿臉嚴肅地道:“一個漢女對男人說‘抱我吧!’那代表什麼?”

  “公主,你從誰那兒聽到這句話的?”茂巴兒思一驚,連忙問。

  “綽和爾的女奴說的呀!”比比不遠處的帳子,她的小臉皺得像塊梅幹。

  蹲下身與她平視,他揚起淡然的淺笑道:“那是代表一種友好,就像……咱們有時也會擁抱一般。”

  “哦?像這樣?”銀月張開雙臂用力摟住茂巴兒思頸子,小小身軀也整個偎了上去。

  回抱她一下,茂巴兒思笑道:“對!就是這樣,所以公主不用擔心。”

  “其實你人頂不錯,以前我還頂不喜歡你呢!”抱著他不願鬆手,溫暖的體溫與青草的氣味令銀月十分滿足。

  “是嗎?公主可是第一個說我不錯的人。”懷中的柔軟身軀令他眷戀,幾乎忘了她不過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咯咯笑了笑,銀月用小臉磨蹭他的臉頰道:“一定是你表情不好,老是陰陽怪氣的,看來心機很重的樣子,所以大夥兒才會對你的感覺不好。”

  心驚於她的敏銳聰穎,他逃避的抱開她:“公主,我還有事要跟族長商量,所以……”

  “去吧!你也陪我好久了,可別擔誤了自己的事。”沒有多留他,進退應對的分寸她一向懂得去拿捏。

  “我會順便替您探查看看族長和君姑娘的情形好嗎?”其實發生了什麼事,他多半已經料到,但那絕不能對銀月老實說。

  感激地點了個頭,她又拉住他的衣擺問:“那個女奴叫什麼名字?”

  “君清姮,君姑娘。”

  “好,我知道了,下回我會叫她的名字。”

  想過各種可能性,但茂巴兒思可從沒想過會碰到此種情形……

  “你這惡棍!惡徒!不要臉的渾蛋!我恨你!”君清姮尖銳地喊叫著,抓起觸手可及的所有物品,一一砸向綽和爾。

  “這就是君家小姐的教養?”輕鬆躲閃著,綽和爾也出口反擊了。

  “對你這種不要臉的人,用不上什麼教養!”君清姮被激得更加生氣,竟拿起牆上所掛的蒙古刀,拔刀出鞘擲了過去。

  反手接住飛來的兇器,綽和爾莫眉緊緊攏起。“你不想活了,萬一刀傷到你自己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是個傻子,竟會相信你這無賴!”急急喘著氣,她丟東西丟得好累,現在只能站在原地稍作休息。

  “我哪里無賴?我又怎會是個失約失信的人?”他悠哉遊哉的笑困她,雙手把玩著刀子。

  “你分明應允放我自由的,而現在你卻不放我走,這不叫失約失信?”她氣憤地指著他鼻子質問。

  輕一聳肩,他咧嘴笑道:“我沒答應放你自由,我只是說‘明白了’,沒錯吧?”

  一怔,君清姮細細回想他先前所說的話……

  “你這無賴!”末了,她挫敗地罵了句,跌坐在地上。

  “所以,是你主動獻身於我。”他也蹲下身與她對望,勝利地笑了起來。

  “那你就不該碰我……”她無力地呻吟,像首斷了似的垂在胸前。

  哼了聲,綽和爾不以為然道:“笑話,送到嘴邊的肥肉豈有放手之理。”

  “放我走……我不該屬於你……”她仰頭哀求著,一切都亂了,她本應該離開的,為何卻……

  “你是屬於我的,別忘了你曾答應當我的女奴。”捏著她小巧下顎,綽和爾咬牙不善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那時我只能答應當你的女奴,可是現在不同了,我該是大汗的妻子……從出塞那時就已註定了我的命……”咬緊下唇不肯落下淚,她知道自己沒有軟弱的權利,也明白自己必須去完成任務。

  “放屁!什麼狗屁命!什麼殺千刀的註定!打我擄到你後,你就一輩子是我的人!”一掌轟掉半個木櫃,他咬牙切齒道。

  “那你給我名分呀!你能給嗎?”君清姮換個方式質問他,無論如何自己都得離開他!

  “不能,這是奢求了,我要娶銀月。”綽和爾冷靜地拒絕,他不會讓私情壞了大事。

  “我的尊嚴絕不讓你踐踏,我君清姮決不任你狎玩。”她心痛得像碎成千萬片般,只能緊抓最後一絲自尊強撐……天知道她還有多少自尊?這些日子來,她可悲地順從他。

  “狎玩?”一股怒火直湧上心頭,綽和爾失控地扼住君清姮白細的頸子,兇狠異常道:“你狠!你夠大膽!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竟說我狎玩你?”

  無畏地瞪著他,儘管越來越稀少的空氣令她萬分痛苦,君清姮仍奮力自懷中摸出那只荷包及一柄玉雕的小劍,丟向綽和爾。

  那柄玉雕小劍劍身上浮現一隻血紅色老鷹,是自然形成的,可知其名貴,是綽和爾帶她出遊那日送的。

  發覺她丟出的是何物後,他頓時氣得失去理智,用力將她推倒在地上,撲上前壓住她,單手勒住她纖頸。

  “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力道失控地增加,綽和爾早忘了“節制”該如何書寫。

  她竟敢不屑他的心意!該死的!那只荷包是他娘親的遺物,那柄小王劍是族長的信物,他全送給了她,也只想給她,瞧瞧她回報了什麼?

  自由?自由!自由!去他的渾蛋,她就這麼想離開他?甚至不惜用清白來換!該死的!

  “族長!君姑娘會死的!”不花一看君清姮已翻起白眼、面色轉青,便急忙出聲。

  “住口!死了好!死人就不會逃了!”綽和爾惡狠狠的怒吼,手勁卻不自覺減少,深怕不慎扼死了君清姮,那他會痛苦一輩子的。

  不花與茂巴兒思對望一眼,達成共識,一頷首,靠上前去,冒著非死即傷的覺悟,拉開瘋了一般的綽和爾。意外的,綽和爾任由他們動作,動也不動一下,像化成了石像,鷹眸卻炙熱異常地瞪著君清姮。

  好不容易吸到空氣,君清姮痛苦地咳嗽喘息,淚水一滴滴滾落,不知是因何而哭。

  心痛又複心痛,她河嘗願意離開他?只是……

  “咳咳……你為什麼……咳咳……不殺了我……咳……”泣吼,聲音嘶啞得不像出自她口中。

  死瞪她許久,綽和爾深吸口氣,暴怒道:“死人不會陪在活人身邊!我絕不讓你用任阿方式離開我!你要走,我就關你一輩子!從今開始,你不許出帳一步,不花和茂巴兒思會看牢你的!”

  “你不能關我一輩子!”君清姮失聲尖叫,她知道綽和爾是認真的。

  “我當然能!茂巴兒思,看牢她!”命令完,他餘怒未消地沖出帳外,也沒聽見銀月的呼喊,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不花,你快去追族長!”茂巴兒思當機立斷地催促同伴。

  一頷首,不花也騎上馬去追消失在視線的主人。

  “怎麼回事?”銀月氣急敗壞地探頭進來,在看到滿室凌亂及奄奄一息的君清姮時,嚇了一大跳。

  “沒事,請公主不要管這回的事,好嗎!”茂巴兒思凝著臉,眸底閃過一絲詭光。

  皺起臉滿心不快,銀月卻也沒說什麼,只一跺腳就跑出帳外。

  確定銀月真的跑遠了,茂巴兒思扶起君清姮,看了她半晌才道:“我帶你去找大汗吧!如果你真不想在族長身邊……可是你絕不能說出族長劫婚一事。”

  “為什麼?”看著他,不明白為何他竟要幫她。

  沉默了片刻,他才道:“因為你總是在哭泣……我覺得你好悲傷……有點不忍心……”

  “你知道王昭君嗎?”君清姮莫名問了句,神情恍惚地望著他,卻又不像在看他。

  點點頭,他不解道:“為什麼要問她?”輕輕一歎,她低低唱起“昭君怨”,悲淒的調子聽得人心酸。

  “謝謝你,咱們走吧!”一曲唱罷,她憂抑地笑睇他,催他帶路。

  如此悲苦淒惻的心情,自古以來有誰能知,騷人墨客又豈能領略其中之一二?而就算身在其中,也寫不出如此的悲哀吧!因為太沉太重太傷人……

  放眼所及是一片漫漫草浪,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縱然再如何遲鈍,君清姮也察覺事有蹊蹺,她立即停下馬,防備地瞪視茂巴兒思。

  “這是哪里?”

  “草原。”他也停下了馬,笑容可掬地望她。

  咬咬牙,她更確信自己上了賊船。“我知道這是草原,但你不是應該帶我去見大汗?”

  “我為什麼要帶你去見大汗?”他笑得更加不懷好意。

  “那……你帶我離開綽和爾是為什麼?”策馬退了數步,她在茂巴兒思的笑容中感一陣惡寒。

  “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漢人吧!”笑容在一瞬間斂去,宛如戴上面具一般。

  “咦?”眨眨眼,君清姮被嚇呆了……茂巴兒思是漢人……?!怪不得……

  “所以我扮間諜混入和親隊伍中時,沒有人懷疑我的身份。”拿起鼻煙袋弄了撮煙草吸著,他一派悠閒樣。

  “你是為了誰將我帶到這來?”冷靜地迎視他,她很快已掌握到事情的核心。

  讚賞地看了她眼,茂巴兒思慢吞吞又吸了幾口煙,將鼻煙袋收回腰上,弄好了一切才道:“為了我自己,我恨綽和爾,也厭惡大汗……如果帶你去見大汗,說不定綽和爾能強迫大汗將你送他。大汗老了,失了民心也失軍心,各部族長早想擁綽和爾取代他了,所以只好委屈你,在這種鬼地方自生自滅。漢人不是有句話:‘塵歸塵,土歸土。’你不過是適得其所。”

  他說來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那是下定決心要除去一個生命,絕不心慈手軟的神情!

  “為什麼恨綽和爾?”君清姮蹙緊了眉心,生死是天命,卻也不想死。

  “告訴你也無妨,二十年前我爹娘所住的村子被綽和爾的父親侵略,那是個漢人的屯墾區,官府卻不肯多花一分心思來救援,我爹當然戰死了,我娘因為貌美而被賞給了一名幹夫長,那時我娘已經有我了,才忍辱偷生活了下去,要我認仇人為父……我能不恨嗎?”低聲說道,他冰冷俊顏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那又關我什麼事了!”君清姮沒好氣地瞪他,為什麼這些恩恩怨怨再牽扯上她?

  “沒法子,誰要綽和爾對你動心了?要不你本可保住小命的,別太怨了!”輕聳肩,他看來一徑無所謂,這副樣子不知騙倒了多少人。

  “你的意思是……要用我來慫恿大汗滅掉綽和爾?”君清姮恍然大悟,對他陰狠的心計,不覺渾身一陣惡寒。

  笑著一頷首,茂巴兒思贊道:“你倒聰明呀!君小姐。沒錯,若綽和爾沒對你心動,我就帶你去見大汗;而他現在愛上了你,我就只好用另一個方法……不過,結果並不會有所改變。我要的不只是答劄族全滅,我要他們兩敗俱傷。”

  “然後你坐擁漁翁之利……”打個寒顫,太可怕了!人命於他而言只是棋子,不具任何重量。

  “可是綽和爾並沒有愛上我……他只是將我視為一件物品罷了!”

  她急急的否認他的說法,希望能讓他改變心意,將自己送到大汗那,這樣她就能阻止綽和爾與大汗間的爭鬥了!

  “他連答劄一族的信物都給了你,還叫沒愛上你?”摸出那柄小玉劍在她面前一晃,他惡意地嘲笑著。“君姑娘,我很清楚你在打的主意,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更不是三歲小孩任你要弄。”

  “可是……如果我死了,大汗怎會相信你的說詞?”君清姮不死心地掙扎著。

  “你似乎忘了那個小宮女,她不能當證人嗎?還有我,身為綽和爾的副手,自然對他所做的勾當一清二楚,沒理由不信。”茂巴兒思早已策畫好一切,胸有成竹地堵回了君清姮所有的話。

  “雨竹還活著?”不由得一喜,她一直很關心雨竹的下落,又不願向綽和爾詢問,直到此時才總算放了心。

  “活得可好,她是我的證人呢!”狀甚無趣地摸摸鼻子,他朝她一攤手。“這兒是草原與瀚海的交接處,沒有人煙……咱們來賭賭運氣吧!”

  “怎麼賭?”提防地瞪著茂巴兒思,她又騎馬退了二步。

  對於君清姮的舉動,他毫不客氣地嗤笑了聲:“假若我要搶你的馬,你躲也躲不開。放心吧!馬就送給你,不過……”自腰上抽出一條手巾,揚了揚遞給她。

  一看到手巾,君清姮突然想到彩布,想到耶慕達大會與那枝暗箭……

  “是你射傷綽和爾的!”

  先是一怔,他接著露齒一笑道:“你果然聰明,莫怪綽和爾會對你動心。”

  聽他間接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她的神情更加凝重了……雖明白綽和爾絕不會在茂巴兒思手中失敗,但他無疑是個可怕的敵人,讓她不得不擔心。

  “別再擔心別人了,多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吧!來!”將手巾硬塞入她手中,他令人發寒的笑意更加擴大了。

  “你要我怎麼做?”瞪著手巾,她直覺肯定茂巴兒思又有駭人的打算。

  “就說賭了,你將雙眼蒙住,隨意放馬走個五千步再取下手巾,看看運氣如何!若好運些選對了路,大概三二天便能遇著人,否則……”一攤手,他笑得好無奈。

  心寒地望著他,君清姮一咬牙用手巾蒙住雙眼……賭就賭吧!最多不過是死而已,反正她打出關以後,就與死相去不遠了。

  “對了!明妃的墓稱‘青塚’,你似乎頂喜歡她的。正好,這片草也是綠的,你要沒走上瀚海去,死在這草中也算‘青塚’了。”

  漸行遠去,茂巴兒思惡意的笑諷聲,依然緊隨。

  “青塚啊……”低歎一聲,她還記得綽和爾允諾過要帶自己去看昭君清姮墓的……只怕早忘了吧……

  他連這種小約定都不復記憶,怎麼會是愛上她了呢?不禁暗嘲茂巴兒思會錯了意,心中的苦澀卻無法掩蓋。

  如果可以,她會相信綽和爾真如他所說的愛上自己……只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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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1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離落日有一段距離的水源地畔,一個蒙古包孤零零地在草原中、羊群裏,一名蒙古族少女蹲在湖邊,正在汲水準備煮飯。

  突然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歪頭看看遠方,對蹲在腳邊的牧羊犬道:“嗯!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汪,汪!”懶洋洋的搖搖尾巴,牧羊犬換了一邊趴下。

  “哦!沒有是嗎?那我大概聽錯了。”她點點頭拿著水桶站起身。

  才往蒙古包走了數步,她突然停下腳步,側耳細聽了下,低頭對緊跟在身側的牧羊大道:

  “一定有聲音,是馬蹄聲,上頭似乎有騎人。”

  看了看她,牧羊犬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往西邊跑了過去。

  少女也放下水桶,吹聲口哨,叫一匹棗色馬,翻身上馬追了過去。

  跑了大約近十裏路,終於看到遠方有一點小黑點,牧羊犬不停對黑點狂吠,少女加快速度趕了過去。

  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少女總算看出來是一匹駿馬,上載著一名穿著紅色、滾有白貂毛大衣的美麗女子,她的長相並非是蒙古人,看來十分憔悴。

  “你怎麼了?”少女迎了過去,幾經思索過後,她先以蒙古語問。

  美麗女子防備地退了數步瞪著她,搖了搖頭。

  “你遇難了嗎?”換成回語,少女並不確定女子是何處的人。

  仍是搖頭,女子可能有感受到她的友善,輕輕開口:“我,漢人。”是十分生硬的蒙古語。

  “沒關係,我會說漢語,你出了什麼事嗎?”少女綻開親切的笑,朝女子伸出手。

  看看她,女子仍不減防備道:“被人丟在‘瀚海’邊緣,要我自生自滅。”

  “真是狠心的人!”少女蹙起居,關懷地問:“你走幾天了?看來好憔悴,要不要去我家吃點東西?”

  “那太麻煩你了。”女子拒絕,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請問最近的集落在哪里?”

  “快馬大概走三天……你撐不到那時候的,馬兒也跑不到這麼遠。”少女不贊同地皺起臉。

  “……你是誰?”女子看看馬,又衡量了下自身的狀況,十分無奈地開口。

  “我叫伊瑪葛,一個人住在前面牧羊……你不用擔心我是壞人好嗎?”少女笑盈盈地拉住她的手,一派親切。

  輕輕笑了起來,女子也反握住她。“我是君清姮,謝謝你願意幫忙。”

  “我們蒙古人最愛交朋友了,你可千萬別客氣。”

  在伊瑪葛一再慰留下,君清姮在她家住了下來,她從不問君清姮的過去,也不提自己的,兩人就一起平靜生活著,放放羊、騎騎馬,君清姮也在她的教導下,學會說簡單的蒙古語。

  “蒼的年紀看來很大了。”某日,君清姮逗玩著總在睡覺的牧羊犬。

  正在擠羊奶的伊瑪葛望向她笑道:“它大概十歲了,再活可能也沒多久,可是誰知道呢?蒼的母親活了二十幾年,仍然十分強壯。所以我想,它大概也會活得很久。”

  看她說話時一臉幸福的模樣,君清姮終於忍不住心裏的疑惑問道:“伊瑪葛,我想你的出身一定很好吧!”

  似乎早就猜到她會有此一問,伊瑪葛神色自若地笑道:“對呀!我是大汗的女兒,很令人意外吧!”

  “咦!”君清姮著實嚇了一跳,多日來被她強迫遺忘的回憶,重新充滿腦中,小臉不由慘白一片。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伊瑪葛立即丟下工作,跑上前扶住了她。

  “沒什麼……伊瑪葛……你……”望著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君清姮不知該不該說出自己的身份。

  多日來,她已當自己死在草原上了,不願再去踏入世俗的爭執中,伊瑪葛所住的地方像世外桃源一般,平靜祥和沒有任何憂愁,也沒有人來打擾,她已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和親的任務和綽和爾……

  “我父親是現任的大汗啊!不過我是被放逐的人,因為大家認為我有罪。”伊瑪葛像在說件與自身無關的事,溫和的笑容不曾稍減。

  “為什麼?你是個這麼善良的人,會犯什麼罪?”

  淡然一笑,伊瑪葛將蒼摟了過來,輕道:“因為我違抗了大汗的命令,而且我愛蒼。”

  駭了一跳,君清姮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會有人愛上一隻狗?

  “因為我知道,我和蒼是永世的戀人,他只是不小心投胎成了一隻狗,我還是不變的愛他,所以我不嫁給綽和爾……”

  “綽和爾?”雖知失禮,君清姮仍不禁叫出心系的人……她還是忘不了啊……

  “你知道綽和爾呀?”伊瑪葛詫異地望向她。“他雖然喜歡漢人的書,卻很討厭漢人,所以父親不喜歡他。可是他是答劄一族之長,實力聲望都超過了父親,我已父親就想以聯姻來籠絡他。”

  “先不要提他好嗎?我……還沒準備好……”輕歎,看來她仍是無法遠離這一切,這就是緣嗎?

  “我不會逼你。不過,你要記得我是你的朋友,無論你有什麼煩心事,我都願意聽的。”伊瑪葛誠心地握住她的手。

  “多談談你的事好嗎?”欣慰的一笑,君清姮想起那個被她打斷的話題。

  “也沒什麼,你老實告訴我,愛著永世的戀人、守著約定不對嗎?我應該因為他成了一隻狗,就背棄約定嗎?”認真地看著她,尋求答案,讓她一時無法回答。

  認真地想了許久,君清姮小心地回答:“我……想一般人都不能接受人愛上狗的事吧!可是,如果你確定他是你永世的戀人、記得兩人的約定,那你所做的就沒錯……只是……”

  “我不能與所愛的人結合,很可悲是嗎?”摸透一切般,伊瑪葛笑盈盈地接上話。

  “嗯,不悲哀嗎?”

  “姮,你也有喜歡的人吧!你和他結合了嗎?”她問得極自然,沒有一點羞赧。

  粉頰猛地一片火紅,君清姮慌慌張張站起身,張著口發不出一點聲音,一會兒又不知所措地坐了下來,一眼也不敢對上伊瑪葛的目光。

  並不著急,伊瑪葛玩起了蒼的兩隻前肢,一邊唱起歌來。而蒼就像一個寵溺妻子的丈夫,滿臉無奈的任由伊瑪葛讓他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

  君清姮看著這一幕,心中奇異的不感到怪異排斥,反而有一股暖流流過,似乎看到他們在一起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

  “伊瑪葛,你可以教我唱歌嗎?”

  歌聲戛然止住,她看像君清姮點點頭:“當然!來!我教你唱牧歌,下回放牧時可以一起唱。”

  伊瑪葛先將歌詞翻成漢文,再一句句用蒙古與教給君清姮,歌詞並不多音也十分簡單,花了一下午君清姮便學會了。

  “要一起唱唱看嗎?”伊瑪葛十分興奮地跳了起來,拉著君清姮轉圈圈。

  也一般興奮的君清姮連連點頭,兩人頭聲唱起歌來:

  藍藍的天上,飄著片片白雲,

  白雲的下麵,蓋著雪白的羊群,

  羊群的圖案像是斑斑的白銀,

  白銀的表情順著草原的人心——

  “伊瑪葛,你剛剛問我的問題……”在悠揚歌聲中,君清姮突然道。

  並沒有停下歌聲,伊瑪葛含笑瞥望她眼,唱得更大聲了。

  理解她的體貼,君清姮貼近她耳邊輕聲道:“我心甘情願把自己給他,雖不後悔,可是……”

  伊瑪葛伸手捂住她雙唇,搖搖頭。“所以,我只要能和蒼一起生活,就心滿意足了。”

  愉快的哼著歌,君清姮正替馬兒刷毛,伊瑪葛正在忙著烤羊肉,把一切工作暫時丟給了她。

  “蒼,你不去陪伊瑪葛嗎?”已經習慣將蒼當成一個“人”對待,她取笑似的望了眼他。

  打個呵欠、愛理不理地搖搖尾巴,蒼趴在她腳邊懶洋洋打著瞌睡。

  “蒼,我唱首小調給你聽好嗎?你想聽繡荷包還是嫁新娘?”

  “汪汪!”蒼叫了兩聲似在回應。

  “好!那我就唱一首嫁新娘。”清清喉嚨,她十分自得其樂的唱起小曲兒來,與北方民族瀟灑的歌聲不同的婉轉聲音,飄飄蕩蕩悠揚動聽。

  “你怎麼會在這裏!”拔高的尖叫聲幾乎破聲,足見來人受驚不小。

  被嚇了一大跳,君清姮戛然停住歌聲,迅速地望向來人,這一看她震得僵住身軀,手上的刷子掉落在地卻不自知是銀月!

  見她呆愣不知所措,銀月跳下馬背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突然拉著她沖入帳內,蒼也跟著跑了進去。

  “茂巴兒思說你死了!你怎麼會還活著?你知不知道事情弄得多大?”銀月氣急敗壞地指著她鼻子罵。

  “我被伊瑪葛救了。”強忍心中翻湧的情緒,她臉色平淡地回道。

  “咦?你會說蒙古語了?”驚奇得什麼似的,銀月尖銳地叫起來。

  “是啊!我教她的,銀月你認識呀?”掀開帳幕走入的伊瑪葛插入話,笑盈盈的臉上隱隱有股淡憂。

  “當然!她是綽和爾的女奴,可是半個月前茂巴兒思竟來向父親密告說,她是滿清派來和親的公主!”銀月猛跺腳,氣鼓鼓地瞪著君清姮又罵:“你知不知道全蒙古的人都在找你?都快打起來了!”

  “茂巴兒思並不懷好意,就是他想害死我的!”君清姮喊了出來,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份竟真足以導出戰爭。

  “我不相信!茂巴兒思不會這麼做,那對他又沒有幫助!”銀月激動不已地反駁,小臉氣得一片通紅。

  “君清姮不會說謊,姐姐相信她。”伊瑪葛揉了下妹妹頭頂,為好友說話。相處的日子雖然不多,但兩人對於對方的性子已摸得頗熟,相互都能信任對方。

  “可是……”銀月仍想辯解,卻因姐姐少見的行為而噤了聲——伊瑪葛從不為人說話的,她對每個人都很生疏,除了銀月一個例外,現在又多了君清姮。

  “情勢很危險嗎?綽和爾好嗎?”君清姮急切地想知道事態的發展。

  “內哄了啦!部長一大半支持綽和爾,少數還幫著父親……現在兩邊的人都在找你,因為你是人證呀!要是確定綽和爾真擄走你,大概就可以正式討伐他了,那些部族長大概也不會幫他。”銀月努力地把情況敍述出來,再由伊瑪葛從中翻譯。

  “綽和爾也在找我嗎?”她輕聲問,心情又酸又甜。

  若有所思地凝望她,伊瑪葛了然地與蒼交換了個眼神……原來如此呀!

  “他一發覺你不見就來退婚了,當著一大群人面前和父親撕破臉……唉!他真是的!”講來就生氣,銀月跺跺腳沖出帳外。

  帳內一片沉默,氣息十分窒人。

  好半晌,君清姮幽幽一歎道:“我該回去了……必須阻止這場戰爭……”

  她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但她仍要試著守護綽和爾,誰要她愛上了他,深陷無法自拔……

  “你大概阻止不了什麼……姮,是他嗎?”問的是她心甘情願獻身的人。

  愣了愣,君清姮點點頭,苦澀地笑了起來:“我雖然和他結合了,可是我們沒有辦法在一起……我有該完成的任務,永遠逃避不了。”

  在她以為終於得到平靜、終於能遠離世俗時,為什麼上天就來殘忍的敲碎她的夢?

  思索了一下,伊瑪葛道:“我贊成你去將事情做個處理,但我不喜歡你消極悲哀,你是愛著綽和爾吧!那就該去追求,只會等待的人,上天是不會香顧的。”

  “我還能愛他嗎?我可是大汗的妻子呀!”君清姮無法忘去自己所應背負的枷鎖。

  “我也還不是愛著蒼?再說,父親看來是不打算娶你了,你大概永遠當不成我母親,所以……”一聳肩,伊瑪葛不斷鼓勵好友。

  呆了許久,君清姮一頷首:“我明白了……伊瑪葛,謝謝你的照顧。”

  “沒什麼,我們是互相陪伴。”伊瑪葛拍拍她纖肩似乎想給她力量。

  “那我走了。”告別並不很難,君清姮苦笑著想,多可怕!她竟然已習慣告別了。

  向她揮揮手不做挽留,伊瑪葛走到帳子一角坐下,蒼跟過去趴在她身側,甩甩尾巴算道別。

  夢一般的日子,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再看一眼多日來生活的地方,君清姮一咬牙走了出去。

  銀月坐在外邊大石上吹草笛,一看見她出來就突然彈起身。“你要去哪里?”

  “回去大汗那裏。”她平靜地回道。

  “為什麼?”銀月不解,她看得出來君清姮喜歡綽和爾,一點也不想嫁給她父親。

  “因為我必須去不是嗎?”

  呆了下,銀月噘起嘴抱怨:“真討厭,我本來是來看姐姐的,怎麼會找到你這個大麻煩!”

  一跺腳,她吹口哨叫來了馬,翻上馬背:“喂!走吧!別拖拖拉拉了。”

  也牽過自己的馬兒騎上,君清姮默然地隨著銀月回到她不斷想遺忘的地方。

  第一眼見到君清姮,茂巴兒思無法克制地露出極端詫異的神情,他一直以為她已死在瀚海裏了!

  “好久不見了,茂巴兒思。”用漢語向他打了個招呼,君清姮努力壓抑上前打人的衝動。

  “是很久不見,你看來很好。”冷笑數聲,茂巴兒思隨即別開首不去看她。

  被帶入大汗帳中,君清姮終於又見著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因為距離近的關係,她能清楚地觀察他,確實令人厭惡,她幾乎克制不了別開頭的衝動。

  “你就是大清公主?”粗嘎的聲音如雷震人,卻不知為何缺少一種威嚴。

  說不上為何,君清姮假裝自己聽不懂蒙古語,靜待茂巴兒思翻譯。

  “大汗問你是不是公主。”他淡諷地一彎唇。

  她無語地一點頭,就看見大汗一張臉變成青黑色,朝帳外大喝:“帶那宮女上來!”

  立即的,一名壯漢如抓小雞般拎入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粗魯地丟到君清姮面前。

  “叫她認清楚!”大汗渾身發抖,看來是大動肝火。

  茂巴兒思抓著女子頭髮仰起她的頭道:“看!是‘你的’公主吧!”

  一瞬間,君清姮認出那名女子了——是雨竹!

  “雨竹!”心疼地摟住她,沒想到他們竟忍心虐待一個弱女子,她看來憔悴蒼老,數目前的清秀俏麗早就看不見了。

  “公主!”雨竹也認出了君清姮,激動不已地泣喊起來,反摟住了她。

  “你……我對不起你……”君清姮泣不成聲地向雨竹道歉,恨極茂巴兒思的殘忍無情。

  “好啦!真相大白了。”一拍手,茂巴兒思笑容可掬地看向大汗。

  “她是那達慕大會上的女人!綽和爾太侮辱人了!”大汗氣得臉色鐵青,竟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在那達慕大會上,綽和爾從頭到尾都帶著君清姮,還在大庭廣眾下公然吻她,大汗哪有沒看到的道理?

  “可不是,綽和爾是存心羞辱您,大汗!別再輕饒他了。”茂巴兒思在一旁不住揚風點火,更令大汗氣極。

  蒙古人是天生的戰士,最不能忍受別人的蓄意挑釁與侮辱,這回綽和爾已真正侮辱了大汗的尊嚴,這口氣哪里咽得下去?

  “我太寬容綽和爾了!”大汗猛力站起身,雙拳緊握得連青筋都冒出來了。

  “要出兵教訓他嗎?”茂巴兒思雙眸閃閃發亮。

  “當然!傳令下去!準備討伐綽和爾!”大汗大喝一聲,士兵們立即回以響徹雲宵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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