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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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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2:03: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九章 芭 蕉 扇!

  十二品紅蓮投出的血色光柱崩塌後,又半個時辰。

  這座修羅古城附近,已迅速恢復了安寧。

  冥河老祖的氣息消失後,外圍修羅族一邊悲鳴高呼,一邊倉皇逃竄;

  道門眾門人弟子並未窮追猛打,而是被兩教高手通知,立刻遠離這座大城,自行回返五部洲,且不可用仙識隨意探查。

  此前,第二批前來此地,半個時辰前攻入那座大殿中的二十餘位闡、截兩教仙人,正面色凝重的,站在太極圖籠罩之地的邊緣……

  氣氛,有些壓抑。

  遠處高高低低漂浮著的修羅族屍身,更是讓此地多了幾分沉重。

  「這怎麼辦?」

  赤精子沉聲問著。

  瓊霄仙子杏眼滿是亮光,定聲道:「今日之事,斷不可外傳!」

  「不錯。」闡教十二金仙之一的靈寶大法師應道,「你我當立下約定,絕不能將此地情形外露!」

  眾仙人同時點頭,各自開口許諾,而後立下簡單誓言。

  黃龍真人小聲道:「師兄,接下來咱們怎麼辦?要把他們……帶回去嗎?」

  「不,我們自己回去吧。」赤精子搖搖頭,「就當咱們沒來過這,後續交給長庚解釋。」

  「善。」

  「善!」

  「當如此!」

  當下,闡、截兩教各位支援而來的這批高手,轉身對視一眼,對李長壽叮囑幾句,就分頭駕雲匆匆離開。

  或許,萬千年後,有後人研究道門興衰史時,會注意到有關此事的蛛絲馬跡。

  在【輪迴塔道門立不戰之約】,【道門合力封禁紅蓮】這般道門大事記的陰影中,發現那個被蒙上了神秘面紗的【修羅古城三教秘約】。

  後人們或許會好奇,會殫精竭慮地鑽研,會天馬行空地想像,那到底代表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只是,在歷史透鏡層層折射下,真相早已面目全非,成為後人撩撥更後來者的空歡笑談。

  『師祖,您記得那年的那件事嗎?』

  『不可說,不可說。』

  『真的是魔祖殘魂招來十萬魔兵意圖搶奪那朵紅蓮,然後被大家合力擊退了嗎?』

  『差不多,差不多。』

  李長壽:……

  這、這不就是三教大師兄同時中招,出了點糗嗎?

  至於搞這麼正式?

  誰還不能有個馬失前蹄的時候?

  道門的三位大師兄至於這麼小心眼兒嗎?

  看著面前漂浮著的這朵十二品蓮花,李長壽微微皺眉。

  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置這朵紅蓮……

  估計自己有的跑了。

  那些被神通控制的普通修羅族生靈,就如同受驚的魚群,已在這片海域消失無蹤。

  正如李長壽所言,絕大部分的修羅族已跟冥河老祖沒了直接關聯,他們由六道輪迴轉生而成,生於血海,是天道承認的生靈。

  真正鬧事的修羅族高手,就是上古活下來的那批老修羅,或是懷抱著修羅族鼎盛之夢、被這些老修羅教導出的修羅新秀。

  這是兩個同族卻處於不同階層的群體,普通修羅就算犧牲的再多,冥河老祖的追隨者們也不會眨眼。

  冥河老祖的殘魂,已被赤精子等二十餘位兩教仙人合力封禁;

  十二品紅蓮也被斬斷了與血海的關聯,此時距離自身圓滿尚有幾步之遙。

  赤精子等人走後,修羅古城再次恢復了安靜。

  道門八位頂尖高手,依然睡得安詳。

  李長壽、白澤、太乙真人、瓊霄仙子,圍在那朵緩緩盤旋的紅蓮之前,表情各異。

  其中,李長壽面色最是平靜,畢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沒有發生『零點二』事件。

  瓊霄看著蓮花,有點嫌棄地嘀咕著:「師尊真的會用這蓮花鎮壓教運嗎?」

  白澤笑道:「寶物不能這般論,只需處理掉冥河殘魂……聖人老爺應當會有法子。」

  「難。」太乙真人嘖的一笑,還好李長壽手疾眼快、抬手撞了下太乙真人,不然那半句『聖人老爺又不是無所不能』就真冒出來了!

  瓊霄小聲問:「姐夫,你對這個修羅族小公主做了什麼?」

  「做什麼?」

  李長壽眨眨眼,扭頭看向了百丈之外的牆角。

  那裡,銀髮少女蜷縮成一團,倚靠著斷壁愣愣地坐著,手臂交疊在膝前,雙目無神、眼眶邊緣淚痕未乾。

  元屠劍躺在她側旁,且是被冥河老祖親手開封過,已覺醒為真正殺伐至寶的元屠。

  此刻,元屠劍流淌出微弱的血光,彷彿凝成了一隻大手,在輕輕摩挲著銀髮少女的額頭。

  青牛就在側旁打坐,目中略帶愧疚,此刻並未多說什麼。

  又有些許笛聲飄過,似乎也在安慰著銀髮少女……

  循聲看去,一襲淺綠短裙的龜靈聖母站在不遠處的斷壁上,長髮隨風輕舞,晶瑩剔透的指尖輕輕跳動,奏出的樂曲,讓這血海之地,宛若凡塵黃昏時。

  李長壽笑道:「白先生可否猜出,我是如何做的?」

  「水神謀算,定無錯漏。」白澤仔細思索一陣,回道,「人心二字最是難猜,這當真是貧道想不通的。」

  「其實我並未做太多。」

  李長壽自懷中取出兩顆留影球,分別遞給了瓊霄和太乙真人,正色道:「稍後若師兄師姐們想知道發生何事,可以看這個,裡面有詳盡的記錄。」

  太乙真人皺眉接過留影球,納悶道:「你當時還有空記這個?不怕紙道人被對方隨手毀了嗎?」

  李長壽道:「正因為紙道人弱,反倒最為安全。

  他們心裡沒譜,也想跟咱們協商。

  原本我是想用留影球記下,我跟冥河老祖的對話,待事後給這位鐵扇公主解釋下生靈的意義。

  但當冥河老祖攝走元屠劍後,鐵扇公主竟掙脫了蜃氣夢境,醒了過來。

  這點也是我未能想到的。」

  瓊霄小聲道:「那把劍定然對她很重要吧。」

  白澤道:「若是稍加推測,這位鐵扇公主應當是誕生於上古之後。

  此前因大法師追殺元屠劍上一個持有者追去了靈山,元屠劍被西方教順勢保管。

  後續,修羅族應當是選了鐵扇派去靈山,執掌這把元屠劍。

  鐵扇此前對水神你出過手,且有幾次現身……而且這就能解釋,為何她會獨自一人趕過來,沒有跟修羅族高手匯合。」

  太乙真人:「半路還被牛撞了。」

  不遠處的青牛皺眉瞪了眼太乙真人。

  李長壽趕緊扯開話題:「這冥河老祖,還是奉行上古那套。

  我剛進那座大殿,他立刻面露凶惡之色,還當著我的面,拿出一隻人族魂魄吞噬,威脅我說,他復生後定會去找人族麻煩。

  可能老一輩狠人都是這般脾性吧,唯我獨尊、逆我者亡。」

  白澤對此頗為感慨:「洪荒自遠古至今,不知有多少這般凶惡生靈。

  上古兩位妖帝之所以能聚起萬族生靈,也是因此前有金烏仁義的名聲在外。

  當然,他們後面對人族的屠戮,並非什麼仁義之事。」

  太乙真人又問:「長庚,那你如何做到的,竟能讓鐵扇去對冥河老祖出手。

  此事越是細想,越覺得你……嘖,挺嚇人的。」

  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傳聲道:

  「其實在我想出如何破解此地蜃氣,今日大局已是穩了九成八。

  有三位老師在後面看著,有天道老爺監察此地,冥河老祖想逃生完全是癡心妄想,而修羅族損傷再多,業障也是算在冥河老祖頭上。

  所以,當時我就已將重心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讓鐵扇擺脫修羅族跟腳束縛。

  自然,我此前也有些氣憤,這冥河老祖的惡太過純粹,所以才會在他窮途末路時,故意用言語刺激,沒給他半點體面。

  至於如何勸說的鐵扇,其實主要有三點。」

  「哦?」白澤忙問,「哪三點?」

  李長壽對幾人繼續傳聲:

  「其一,就是不斷鋪墊,之前青牛師兄對我解釋與鐵扇的關係時,我詳細問了,聽到青牛師兄曾對她說『保持自我』,我就有了靈感,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引導。

  與冥河老祖言談,大多是在引冥河老祖說出『修羅如草芥』這些話語。

  當冥河老祖拋棄普通修羅族,將他們當作血神子補品,自受反噬。

  而之前鐵扇的種種表現,證明了她並非單純的傀儡,有自己的堅持與寄托。

  其二,就是關鍵時刻刺激冥河老祖,讓他病急亂投醫,做出一副不顧一切、要將修羅盡數化作自己法力的模樣。

  如此,等於將鐵扇逼上了絕路,她當時心底所想,要麼是跟族人一起死,歸於老祖,要麼是在老祖和族人之間做出取捨。

  其三,也是我用了點不太光彩的手段,用神念影響了她心神,引導她一步步反抗。

  因為時機稍縱即逝,不太可能慢慢告訴她這些道理,只能讓她先去做了,再慢慢品味。

  重要的,並非是她對冥河老祖造成多大的傷勢,她其實傷不到冥河老祖的殘魂;

  重要的,是她擺脫此前的自我,有去反抗的意識。

  哪怕是締造了這個種族的強者,也應對這個種族保有最基本的尊重,不應將每個不同的個體當作自己的私有之物。

  大概,這就是女媧娘娘最值得讓人欽佩之處。」

  白澤目中滿是感慨:「水神……不愧是你。」

  太乙真人也難得正面評價了一次:「這事算你厲害。」

  瓊霄看著李長壽若有所思,小聲道:「總算是知道,為何姐姐對你百誇千讚了。」

  李長壽笑道:「可莫抬舉了我,我只是對一些事看不過眼,又湊巧舉手之勞可以做到。

  今日等閒有半點難處,我也會選擇另一條勸說鐵扇之路。」

  話語一頓,李長壽又道:

  「事不宜遲,我這就趕去太清觀中,問老師該如何處置這朵紅蓮,這紅蓮暫時放在此地,由圖老、太極圖鎮壓。

  稍後我應當還要去一趟玉虛宮,回來最快也要半日後了。

  待金鵬歸來,讓他不要亂走,就在此地等我。」

  白澤笑道:「辛苦水神。」

  李長壽莞爾輕笑,站起身來。

  他剛要施展水遁之法,龜靈聖母笛聲一停,斷壁下蜷縮的銀髮少女突然抬頭看向李長壽,雙目中流露出幾分神光,抄起元屠劍,疾步衝來。

  瓊霄的倩影如雷光閃爍,出現在李長壽身前,持著金蛟剪瞪著衝來的鐵扇。

  青牛一哆嗦,搶在鐵扇面前,張開手臂將她攔下:

  「鐵扇!要砍就砍我吧!」

  鐵扇輕輕皺眉,梨花帶雨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低聲道:「我並非要鬥法。」

  青牛有些尷尬地咧嘴一笑,躲去側旁。

  但瓊霄並未放下警惕,擋在李長壽面前,全然忘了李長壽身上有乾坤尺、玄黃塔兩件重寶,而太極圖就在頭頂。

  鐵扇低頭走到李長壽面前,雙腿一彎、膝蓋著地,雙手捧過元屠劍,顫聲道:

  「水神,求您放過修羅族,我願獻上此劍,換修羅族安寧。」

  李長壽眉頭一挑,瓊霄見狀聳聳肩,退去側旁。

  那元屠劍發出一陣劍吟聲,收斂起自身血光,以此表示對李長壽的『不歡迎』。

  這般殺伐重寶,殺生不沾因果……

  李長壽目中光芒輕輕閃爍,而後笑了聲,握住元屠劍的劍鞘,淡定地拿了過來。

  鐵扇下意識握緊劍身,又立刻鬆開;

  想抬頭看一眼寶劍,卻又再次低頭。

  「多謝水神成全!」

  李長壽溫聲道:「不追究修羅族之事,我以太清弟子的身份應了。

  你也知曉,修羅族中有一批頑固之靈,他們若今後與道門作對,與天庭、人族作對,我自不會手下留情。

  但只要是在血海中安居的修羅族,我自不會對他們出手。」

  「謝謝……」

  鐵扇嗓音有些輕顫。

  李長壽笑了笑,隨手將手中元屠劍扔向一旁,撞了青牛一個滿懷。

  「師兄,此劍暫時由你保管,你性情溫厚、品行高雅,行事穩重、從容有度,自不會用這把劍濫殺無辜。

  還有,鐵扇少了法寶護身,你也記得表示表示!」

  言罷,李長壽對青牛眨了下眼,身形化作一股水流,轉眼消失不見。

  青牛頭頂掛著兩個大寫的懵。

  但畢竟是聖人的坐騎,跟截教的烏雲大仙等隨侍七仙差不多的『江湖地位』,此刻也是及時反應過來,對李長壽遁走的方向連連做道揖。

  鐵扇跪坐在那愣了一陣,略微歪頭,有點緩不過神。

  青牛嘿嘿一笑,蹲在她側旁,把元屠劍遞了過來。

  銀髮少女輕輕皺眉,又輕哼了聲,扭過頭去,一側嘴角鼓了起來,俏臉上帶著少許倔強。

  青牛一陣撓頭,只得將元屠劍放在懷中,摸著鼻環想了想,從腰帶下拿出了兩支兩寸長短的小蒲扇,小聲道:

  「你先用這個防身好不好?也是好寶貝。

  它們是老君賜給我的扇子,這個屬陰,能扇出太陰玄風,一下就能把金仙扇出幾萬里,專克火系法寶。

  這個屬陽,能扇出至陽之火,算是僅有幾個能克制我這鼻環的寶貝。

  你用哪個……」

  「多謝,不過不必了,你我非親非友。」

  「哎,不急,不急,就跟長庚師兄說的那般,凡事慢慢來嘛,就當我借你,嘿嘿。」

  「不要。」

  「要一個嘛,要不看看這些?我這裡還有十多樣老君煉製的寶貝。」

  側旁,太乙真人與白澤對視一眼,後者目中滿是笑意,而前者看了看手中的九龍神火罩,莫名想一頭撞上去。

  此時已遁出數萬里的李長壽,仙識捕捉到這一幕,嘴角一陣抽搐,嘆一聲……

  果然。

  李長壽回想自己此次的算計,對付冥河老祖和紅蓮,大概算計了六層。

  為了老牛的幸福生活,足足算計了十數層!

  老師不給自己一點獎勵,那絕對說不過去了!

  這次的【去】字,十分最少能拿八分吧?不誇張地講。

  離開幽冥界前,李長壽先趕去了酆都城。

  將那顆圓球法器剩餘的魂魄交給閻君,又特意將那個曾跟冥河老祖『均衡』過的書生囉嗦鬼留了下來,想著稍後是不是會有用處。

  李長壽又去對四位閻君道了謝,得知那些被蜃氣入夢的怨魂被安置在城外,駕雲過去看望。

  這次能順利搞定冥河老祖殘魂,多虧了這些怨魂出力。

  ——李長壽此前派去找閻君求助的紙道人,已問明白了,這些怨魂入夢熟睡也沒事,夢裡灌孟婆湯,不影響六道輪迴。

  然而,李長壽剛要在那漫山遍野熟睡的怨魂前現身,三道身影說笑間飄了過來。

  卻是卞莊念著地府特產美貌女怨魂,非要來見識一番,就請了『地府熟客』靈珠子做導遊,從天兵大營混了出來……

  敖乙是追上來看著卞莊的,並非有意外出玩耍。

  他還是個很負責的天庭將領。

  這三個傢伙,明顯也發現了這漫山遍野熟睡的怨魂;卞莊來回張望、不斷讚嘆,對不少美貌女怨魂一陣品評。

  李長壽嘴角抽搐,傳聲對三人道了幾句,駕雲直接離開。

  「本想去找你們,沒想到你們竟來了。

  這些入夢的怨魂幫了道門大忙,你們三個就替我在此地念誦超度經文,洗刷他們的怨恨,助其進入六道輪迴。

  一個月內做完。」

  敖乙、卞莊、靈珠子不由愣在原地,背後飄過一陣小秋風,伴著兩只被捲走的落葉。

  ……

  李長壽並未多耽誤,離了幽冥界,順著天柱直直朝九天遁去,又沿著天幕趕去太清觀。

  他是天庭正神,自不會被天庭邊緣的天道之力相阻,毫無阻礙尋到了九天之上的小小道觀。

  於道觀大門外一拜,李長壽朗聲道:

  「弟子長壽,拜見老師,特來請示如何處置紅蓮!」

  那熟悉、蒼老的嗓音響起:「進……就是。」

  李長壽推開木門,提著道袍下擺,低頭入內,本想再拜,卻被一個『坐』字,摁到了那枯瘦老者身旁的蒲團上。

  太清聖人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這應該是笑,李長壽此前見識過。

  老子問:「你想如何處置?」

  李長壽忙道:「弟子覺得,將其內冥河殘魂滅掉,能保留多少紅蓮之力算多少,就將業障紅蓮給通天師叔。

  只是弟子此時不知,該如何跟二師叔解釋。」

  老子緩緩點頭,也開始思索,似乎是在想如何讓自己兩個弟弟別起爭執。

  李長壽心底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所想,沒有違背老師的本……意……

  等等!

  老師開始思索!?

  李長壽緊緊抿住嘴,看著此時已閉上雙眼的自家老師,道心一陣陣抽抽。

  於是,十八次日夜輪轉後……

  「長壽?」

  「弟、弟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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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6 02:04:20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22-11-27 17:53 編輯

第五百一十章 訪三清小院,守仙子睡顏

  本來是說半日回返,現在半個多月都過去了!

  不過三教和平這般大問題,聖人老爺能慎重思考半個多月,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確實有點懷疑,自家聖人老爺是不是反射弧太長什麼的,但這種事他既不敢提,又不敢問吶。

  李長壽心底嘆了聲,駕雲溜出天庭,朝崑崙山迅速飄去。

  因為是去求見聖人,李長壽此時並未將本體潛藏,只是變做了水神的模樣。

  雲至崑崙山,李長壽心底略微思量,打消了順路拜訪下度厄真人的念頭。

  此前他已用紙道人,去天帝正德碑處看過了,紅蓮這事之所以迅速傳遍三界,跟『守口如瓶』脫不了干係。

  但自己本身又是度仙門弟子,過去敲打度仙門祖師爺,那當真有些……

  不太地道。

  稍後還是請師兄走一趟吧,要好好跟度厄真人解釋下造謠傳謠的危害。

  此時已過十八天,李長壽料定道門八大高手應已從夢中醒來,要麼直接離了幽冥界,要麼正守在那朵紅蓮處。

  ——為了不破壞各位師兄師姐在自己心底的偉岸形象,李長壽並未用留在白澤處的紙道人,探查他們醒來後的尷尬情形。

  行至彩霞靜謐處,得聞前山仙人語。

  就聽幾聲嘹亮的啼叫,一隻白鶴飛出玉虛宮那影影綽綽的遠影,在空中化作俊俏的童子,對著李長壽遠遠行禮。

  「長庚師叔,老爺吩咐,讓弟子直接帶您去後山。」

  此正是南極仙翁的徒兒、元始天尊的徒孫,楊戩、未來哪吒等闡教三代弟子的大師兄,白鶴童子。

  李長壽拱手還禮,駕雲向前,又婉拒白鶴童子化作白鶴載他,與白鶴童子一同駕雲向前。

  李長壽笑問:「廣成子師兄可回來了?」

  「回師叔的話,廣成子師叔是前日回返的。」白鶴童子忙道。

  前日……

  李長壽又問:「廣成子師兄可提有關紅蓮之事?」

  童子答曰:「師叔對老爺稟告過了,說是那朵十二品業障紅蓮正由長庚師兄保管、太極圖鎮壓,安穩得很。」

  李長壽聞言輕輕頷首,心底不斷思忖。

  不覺已飛入雲深處,再回神卻在秘境中。

  環顧四周,可謂空山新雨、景色宜人,遠山黛青色,近山綠淺濃,雲起霧落、百鳥回鳴,靈氣充沛、大道盈盈。

  洪荒雖然有許多洞天福地,但此地應當是最為清雅清致的去處。

  畢竟曾住三位聖人(注①)。

  數百丈外,於靈木樹叢環抱之中,幾座茅屋、一圈籬笆,就構成了一方院落。

  院中的那口寶池,闡教十二金仙之一的黃龍真人曾『被觀賞』過;

  池邊的那棵樹下,玄都大法師也曾在此打坐,雖然打坐沒多久就改去了如今的太清觀。

  而籬笆牆角的那口小土洞,彷彿能看到今日多寶道人那『乾坤打洞』神通的影子……

  三清小院。

  李長壽在心底喊了聲塔爺,塔爺沒好氣地抱怨一聲:

  「咋,金斗妹妹在的時候不喊咱,心裡沒譜的時候就知道喊了!

  這喊有用嗎?

  你親師叔還能無緣無故打你不成?」

  李長壽心底連連賠禮,跟隨白鶴童子到了小院前,對著院門做了個道揖。

  白鶴童子喊道:「老爺,長庚師叔到了。」

  院中傳來一聲輕笑,木門『吱呀』著開啟,白鶴童子在側旁做請,李長壽帶著點忐忑,邁步入內。

  一步跨過,景自生變。

  前方樹下多了一張竹椅,其上坐著那位此前見過一次的中年道者。

  李長壽不敢打量聖人面容,只是仔細感受聖人道韻。

  玉清聖人道的道韻,雖清清渺渺,卻暗藏規正之意,彷彿世間萬物本就井然有序,而在這秩序之間,又存在著逍遙與安逸。

  李長壽立刻向前,對道者做了個道揖,朗聲道:「弟子長庚,拜見師叔。」

  「坐吧。」

  元始天尊輕輕擺手,一只蒲團在側旁凝成。

  闡教重禮,李長壽也是入鄉隨俗,按自己在度仙門學過的『道門通禮』,先道聲謝,低頭微微撩起道袍下擺,從側後方繞到那蒲團之後,邁右腿、再伸左腳,緩緩入座,雙手搭在膝前。

  講究的是,道袍前後擺如蓮花一般綻開,後臀於蒲團正中坐正,不偏不倚,方為清正。

  元始天尊嘴角的笑意濃郁了些,言道:「我就那般令你生畏?」

  李長壽忙道:「師叔面前,弟子不敢失禮。」

  元始天尊含笑搖頭,那小院木門慢慢關上,側旁也無其他聖人弟子。

  這位闡教教主溫聲道:

  「紅蓮給你三師叔就是,記得將冥河老祖殘魂抹掉,今日我與你說些其他事。」

  李長壽心底當真有些錯愕,隨即便是暗自讚嘆。

  他此前在太清觀中等了十八天,得來的,也只是自家聖人老爺一句:

  『隨你心意。』

  李長壽彷彿不認識這四個字了,對自己老師之意不太明瞭,只能解讀為,自家老爺讓自己想辦法過來解釋。

  一路上,他準備了五六個解釋方案,以證明自己並不是胳膊肘往截教拐。……

  怎料,到了元始天尊面前,什麼都用不上。

  驚訝歸驚訝,李長壽立刻道:「弟子聆聽師叔訓誡。」

  「並非訓誡,只是與你閒聊。」

  元始天尊繼續溫聲道,「我有眾弟子,卻少有善變通者,你卻很好。

  長庚覺得,截教有何弊端?」

  這……

  這問題他怎麼敢答?難道要說截教盡是些披鱗帶甲之輩?

  若是在元始天尊面前這般說,自是會得闡教聖人好感,但這般豈不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又有何面目去見雲霄?

  李長壽反應倒是迅速,正色道:「弟子所見或許有些片面,請師叔勿怪。

  在弟子看來,截教的弊端在於門人太多,架子鋪得太大,其內混入了不少凶惡之生靈,拖累了截教氣運。

  截教本就少了鎮壓教運的寶物,而今情形更是不容樂觀。」

  元始天尊道:「你所見確實不錯,我最擔心之事,便是截教會拖累他自身。」

  李長壽聞言,心底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在元始天尊眼中,通天教主是通天教主,截教是截教;

  元始天尊對截教是看不過眼的,但對通天教主,依然有深厚的情誼。

  果然,元始天尊語重心長地教訓著:

  「這紅蓮若是真能幫你三師叔鎮壓教運,那也是好事,但你也需對他勸言一二,讓他莫要用紅蓮,去庇護那些心性不善者。

  而今大劫降下,我這眾弟子與他眾弟子一同入劫,未嘗不是清理門戶的時機。」

  李長壽連連點頭,拱手低頭,道:「二師叔訓誡,弟子記下了。」

  元始天尊看著眼前這濃郁的樹冠,繼續對李長壽緩聲言說。

  李長壽全神貫注地聽著,努力思索著如何回應,盡量讓自己答的足夠穩妥,不會讓聖人不喜。

  他也切實感受到了,元始天尊對通天教主是真的掛念,對截教大部分弟子確實有些反感。

  ——闡教與截教的根本矛盾,除卻大劫之下必須有足夠劫灰之外,也在於此處。

  這應該就是自上古至今,廣成子等闡教仙,主動與截教仙始終保持距離,且不斷起衝突的內在原因。

  當然,燃燈等居心叵測者煽風點火也『功不可沒』。

  要不要趁機問問元始天尊對燃燈的態度?

  李長壽迅速打消了這般念頭,默念了幾遍穩字經。

  他是人教弟子,如何能干涉闡教教務?

  畢竟誰也不知,燃燈是否為元始天尊的棋子,有其他算計。

  ……

  李長壽在三友小院中待了半個時辰,大多時候都是在聽元始天尊在言說,通天教主收徒如何如何隨意、如何如何不妥。

  總結一句:他這樣不行!

  這三位聖人老爺,當真是三個不同的性子。

  元始天尊看似無所掛念,實則凡事都在操心,甚至想為通天教主安排整頓截教之事。

  通天教主自是瀟灑不羈,凡事都不太操心,且意氣風發,要從天地間為眾生截取一線生機。

  自家老爺就厲害了,清靜無為,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能交代給弟子做的事自己絕不出手,甚至給弟子發任務,都是一個【去】字……

  剩下的,自己琢磨。

  未去玉虛宮,李長壽駕雲徑直離了崑崙山,而後施展風遁之法,化作一抹青光,悄悄劃過天地間;

  趕回東海天柱,向下遁入幽冥。

  接下來,就是將紅蓮送去碧游宮中,對通天教主委婉地表達一下元始天尊的意見。

  若是兩位聖人老爺能握手言和,那道門的大劫就能直接化解小半。

  可惜,李長壽此時已能預料到,通天教主應當不會將元始天尊的勸說放在心上……

  路過酆都城時,發現天庭和地府已各自在血海退兵,幽冥界已恢復了往日安寧。

  李長壽特意暗中看了眼那三個『後起之秀』,看到他們在努力地誦讀經文、化解怨魂的怨氣,滿意地點點頭。

  看敖乙此時的境界,距離金仙境已是不遠,稍後放他幾十年假,回龍宮深造一番,開啟龍王血脈,邁入金仙境不會有太多風險。

  穩妥起見,給他弄顆九轉金丹備上,畢竟是自家好兄弟!

  卞莊距離金仙境也已不遠,繼續培養下去,定能成為天庭的棟樑之才,就是……不能派他去剿滅女妖精,對付女妖王。

  靈珠子自是不用多提,而今大氣運加身,應當很快就能與卞莊拉開差距。

  此時靈珠子修行了巫族戰法,與敖乙近身肉搏都可不弱下風……

  一想到此處,李長壽心底就禁不住泛起各種嘀咕。

  敖乙的三弟敖丙,在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可是要被靈珠子轉世的小哪吒亂拳打死,送上封神榜……

  雖然自己現如今已是有阻止這般悲劇發生的實力,但後事如何當真難以預料;從自己師父遇害就可以看出,天道的收束之力不容小覷。

  還是想辦法,讓敖乙和靈珠子不要走的太近,免得到時敖乙心中煎熬。

  穩一手,稍後帶靈珠子回天庭,讓他多跟小玉兔玩耍,少跟柯樂兒接觸。

  「嗯,做的不錯。」

  李長壽在這三個傢伙耳旁留下了一聲輕笑,旋即朝血海遁去。

  敖乙、卞莊、靈珠子停下誦經,扭頭各處尋找,並未發現李長壽的蹤跡。

  卞莊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水神大人這是故意嚇唬人呢?」

  靈珠子笑道:「師叔應該是路過此地,看了咱們一眼,還好未聽卞副統領的,在此地偷懶玩樂,不然定是要被師叔責罰了。」

  敖乙溫聲道:「教主哥哥其實很溫柔,有時說要責罰,也只是放在嘴上。」

  卞莊發出一聲哀嘆:「那是對你啊,乙乙。」

  「哈哈!」

  靈珠子不由被這般稱呼逗得一樂,自家師父道號也帶乙。

  敖乙額頭蹦起青筋,罵道:「誰讓你品行不端,見一個仙子愛一個,嘴上掛著瑤池的仙子,心底想著月宮的嫦娥!

  你再這般下去,早晚有天要被天規處置,把你這張臉化作一副人見人怕的醜陋模樣!」

  卞莊嘿嘿一笑:「放心放心,哪條天規不讓咱喜歡仙子了?

  咱只要尊禮數,不去冒犯仙子,欣賞欣賞還不行嗎?」

  靈珠子想起了,自己從牛頭馬面那裡學來的交友三策,在旁嘆道:

  「兩位副統領交情之深,當真讓靈珠羨慕。」

  並露出羨慕的表情。

  敖乙嘴角一撇:「若非教主哥哥有交代,讓我看緊了他,誰愛搭理他了還。」

  「那可不是,我們是天河水軍最佳副統領,水神大人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卞莊試圖抬手對敖乙勾肩搭背,被敖乙一腳踹了出去。

  隨之,這卞莊眼珠一轉,嘿嘿笑著:「今日咱們哥仨不如學學凡人,來個義結金蘭,怎麼樣?」

  敖乙一甩衣袖,倒是並未拒絕。

  靈珠子正想多結識好友,頓時拍手叫好。

  於是,李長壽剛剛趕到血海深處,這一龍、一人、一靈珠,在周遭昏睡怨魂的見證下,對著天地拜了三拜。

  叮~

  羈絆加一!

  另一邊,李長壽暗中抵達修羅古城,發現此地已沒了幾道身影。

  金翅大鵬鳥在外圍不急不緩地繞圈飛著,以作戒備;

  多寶道人、趙公明、白澤三位,在城牆上架了一方矮桌,盤坐三面,手裡各抓著一把用紙道人原品樹漿製造的卡牌,鬥的正起勁。

  那朵紅蓮就飄在側旁,被多寶道人、太極圖的道韻同時包裹。

  此前組隊前來的道門頂級高手團,已是在不久前就地解散。

  截教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隨廣成子離開,截教三位聖母也覺得面子上掛不住,與瓊霄一同先一步撤離。

  畢竟,他們胸有成竹來此地搶紅蓮,剛進城就被放倒,原地睡了三到十二日,當真是有些……

  丟仙。

  李長壽剛在矮桌旁現身,多寶、趙公明、白澤立刻起身迎接,問李長壽結果如何。

  元始天尊說的那些話,自是不能直接對截教仙講;

  李長壽只是道,自己已得了老師和二師叔應允,將這朵紅蓮交給截教處置,前提是必須抹掉那冥河老祖的殘魂。

  破碎此殘魂,紅蓮之威能定會受到影響;

  但多寶道人與趙公明皆是明事理的,知道這已是李長壽努力大半個月的結果,且抹掉冥河老祖殘魂的要求合情合理……

  雖然李長壽自認,自己只是跑了跑腿,並沒有幫上什麼,但多寶道人依然是無比感激。

  笑談三言、戲說兩語,李長壽也得知了這半個多月發生之事。

  青牛跟鐵扇一同離去,說是陪鐵扇散散心。

  實際上是老牛自己跟上去的,人姑娘沒直接拒絕罷了。

  道門八睡仙中,闡教大師兄廣成子最先醒來,而後是多寶道人與金靈聖母,他們都只是入夢三日,其他各位仙人五日、七日不等。

  大法師不知是有意而為,還是趁機睡了個懶覺,睡了十二日才打著哈欠坐起身來,還說了幾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話:

  『夢?什麼夢?

  我就是突然犯睏……好像是夢到自己睏了,就在夢中睡了。

  這一覺睡得當真舒坦,事情被長庚解決了沒?』

  李長壽:……

  還好大法師醒來就溜了,不然他非忒!

  抱怨一兩句。

  但此地、此時,還有一人並未從中醒來……

  李長壽走到斷壁前,低頭看去,眉頭輕輕一皺。

  側旁白澤輕聲道:「水神,是否要喊醒仙子?」

  「不用。」李長壽溫聲道了句,「我在此地多等幾日就好,兩位師兄先將紅蓮獻與三師叔吧。」

  多寶道人與趙公明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幾分微笑。

  多寶道:「無妨,在此地等等雲霄師妹就是,咱們一同去碧游宮中,這紅蓮的功勞,為兄可不敢佔你的。」

  「那,也好。」

  李長壽答應一聲,趙公明在旁招呼白澤與多寶道人繼續玩樂;

  那金翅大鵬鳥剛要向前見禮,看李長壽身形自斷壁飄下,落在那位熟睡的仙子身旁,也就識趣地做了個道揖,繼續在周圍巡查。

  太極圖的虛影收縮大半,化作一丈直徑,籠罩在李長壽與雲霄仙子頭頂。

  她被困在了夢中?

  李長壽微微皺眉,仔細感應著,卻發現那蜃氣之力已消退,但她猶在夢中不願醒來。

  應是做了個,讓她安心的美夢吧。

  看著眼前的仙子,她倚靠在牆邊,青絲如瀑、仙衣若雲,原本一直保持著清冷的面容,此刻卻卸下防備,只剩柔與美。

  若把女子容貌比作詩詞,五官做辭藻、比例為韻腳,那屬於雲霄的自是千古之絕唱。

  她嘴角帶著少許笑意,長長的睫毛微微閉合,彷彿是在雲端駐足太久,有些疲累,趁機在這裡歇息一陣。

  李長壽心底暗笑,走到她身子微微傾去的一側,再次靠著這面牆壁坐下,靜靜等著。

  不覺歲月流淌,不知日夜更替。

  又一個月後,身旁仙子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李長壽低頭看去,恰好看到了她有些迷濛的眸子中,漸漸褪去的失落。

  「夢到什麼了?」李長壽含笑問著。

  雲霄嘴角止不住淺淺揚起,一抹嫣紅極快地劃過她臉頰,眸光低轉間,不與他對視。

  李長壽:……

  還想不承認?他可是聽到了的,之前夢囈時念他的名號。

  當然,還有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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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一章 驚!截教聖人竟與天庭水神…

  洪荒五部洲天地邊緣,一道金光『慢悠悠』地劃過,飛往了金鰲島方向。

  碧游宮在何處?

  李長壽自不知曉,但跟著三位截教大弟子,怎麼也不能迷了路。

  一路上,白澤與趙公明、多寶道人聊的興起,大多是在探討斗大神的技藝,這位白先生似乎全然忘了,還有一個洪荒『暗組』需要他去領導。

  看了眼身旁的雲霄仙子,她此時正盤坐在半丈外,纖薄的裙擺散落身周,捧著一卷書冊低頭品讀。

  借此遮掩下剛才的小窘迫。

  待飛到金鰲島附近,多寶道人起身在金鵬背上走了兩步,到了李長壽身前,袖袍揮舞間甩出一道七彩霞光,於天地間揭開了一扇門戶。

  雲宮縹緲金霞綻,仙人重重晶輝開。

  金鵬展翅飛入這門戶中,周遭乾坤輕輕震盪,又是進入了一方聖人開闢出的小世界,與女媧娘娘的聖母宮頗為相近。

  只不過,此地流轉的道韻,滿是鋒銳、錚錚有聲,又蘊含不屈、向上之意,頗為耀眼。

  雲霄仙子收起手中書卷,盈盈起身,對李長壽柔聲叮囑:「稍後見了我家師尊,莫要太拘禮,不然師尊會不喜。」

  「行。」李長壽點頭答應了下來,心底卻是一笑。

  他難不成,還要跟通天教主稱兄道弟,這邊一句『丈人』,那邊一聲『女婿』?

  那未免太蕩漾了點。

  最基本的晚輩之禮,還是要遵滴;

  最起碼的聖人之敬,也是要有滴。

  金鵬飛過重重雲上樓閣,也驚動了先一步回返此地的各位截教仙人,道道流光朝碧游宮主殿而去,在殿前站了二三十道身形。

  李長壽左掌托舉太極圖,那朵紅蓮就在太極圖中慢慢溢出,化作巴掌大小,在緩緩旋轉。

  此前有個細節:

  【當赤精子等二十餘位兩教高手衝入修羅古城的廢墟大殿時,李長壽立刻將自己的紙道人自焚,並未參與後面的事。】

  為何如此?

  只因有個較為棘手的問題。

  當時冥河老祖殘魂與十二品紅蓮已在控制之內,是繼續讓紅蓮吸納血海業障之力,令這株十二品紅蓮達到真正的圓滿、恢復到巔峰,還是立刻封禁,不留後患?

  這個問題涉及到闡截之爭,李長壽確實沒辦法處置,只能選擇作壁上觀。

  他當時所做已經夠多,無論對闡教還是對截教,沒有任何虧欠與偏倚,做了一個道門弟子、人教弟子該做的。

  最後,兩教仙人一同出手將十二品紅蓮封住,斬斷了它與血海的關聯,終究是讓它比起上古時的十二品紅蓮,少了些許威能……

  李長壽對此只能故作不知,將紅蓮親手獻給通天教主後,就事了拂身去。

  抵達碧游宮前,幾位聖母帶著眾截教仙向前見禮致謝,李長壽帶著白澤連連還禮。

  特意趕來此地等候的瓊霄、碧霄,正雙目放光地看著李長壽。

  這準姐夫,有面兒!

  多寶道人大笑兩聲:「師尊!長庚送紅蓮來了!」

  殿內也傳來一聲輕笑,通天教主的身影自雲霧中漸漸凝成。

  李長壽對著殿前的眾截教仙做了個道揖,目光瞥到了角落中,某位雙耳長長、面容慈祥的中年道人。

  這位,便是那截教最大二五仔,長耳定光仙。

  「姐夫!」

  瓊霄突然喊道:「都來碧游宮了,你就將這老者模樣換了吧!」

  雲霄聞言看去,瓊霄趕緊閉嘴、縮脖子、腳下挪步、躲去趙公明身後,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趙公明淡定地扶鬚一笑……朝著側旁橫跨一步,把瓊霄露了出來。

  這事,他截教外門大弟子、義薄雲天趙公明!

  管不了。

  雲霄正待出聲訓斥,李長壽卻搶先開口,笑道:「此身老少不過皮囊二字,仙子想看,有何不可?」

  當下,李長壽右手甩動拂塵,滿頭白髮漸漸染黑,面容化作與本身容貌有七分相近的模樣,身形也挺拔了三分,雙目之中藏了幾顆星辰。

  李長壽再站在雲霄仙子身旁,當真能讓人說一句『相配』,讚一聲『登對』。

  金靈聖母輕笑了聲,催促道:「快進去吧,莫要讓師尊久等。」

  李長壽順勢進了大殿,雙手捧起紅蓮,在趙公明與雲霄的陪伴下,拜見截教教主,通天。

  白澤並未入內,與金翅大鵬鳥在外等候。

  殿內,通天教主正在高台寶座上端正地坐著,畢竟這是李長壽第一次登門,也要有點威嚴感。

  玩歸玩、鬧歸鬧,聖人威儀不玩笑。

  「弟子長庚,拜見通天師叔!」

  「哈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原本繃著的面容頓時破功,一陣仰頭大笑,抬手想做個扶鬚的動作,又發現自己沒生鬍子,順勢理了理長袍的衣領。

  這位看起來與李長壽應當是同齡的青年道者,立刻站起身來,朗聲道:

  「長庚師侄,這次你於輪迴塔中,為道門促成不戰之約。

  又在那血海中,一力阻攔冥河復生,更是最先解了蜃氣之難,為道門挽回了顏面。

  而今又將這紅蓮送到我這碧游宮中,為我截教鎮壓教運計!

  長庚師侄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本師叔對你,定不會吝嗇!」

  言說中,通天教主特意看了眼雲霄仙子,見雲霄面容如常,笑意頓時更濃郁了些。

  李長壽也不抬頭,只是笑道:

  「弟子不過是奉老師之命行事,不敢求師叔賞賜。

  師叔,弟子來此之前,先去了太清觀中拜老師,又去了玉虛宮後的小院中拜見了二師叔,問詢紅蓮之事。

  二師叔特意叮囑,讓弟子將紅蓮送來玉虛宮中,為截教鎮壓教運所用!」

  「哦?」

  通天教主溫聲道:「二師兄當真如此言說?」

  「聖人老爺面前,弟子絕不敢有半分虛假之言。」

  李長壽正色道:「而今大劫降臨,紫霄宮商議大劫之事就在近前。

  老師不願看道門為外門所趁,數次叮囑弟子。

  二師叔此前訓誡弟子時,也言說了此事……

  不知師叔您是何意?」

  「哈哈哈!長庚可是想要本師叔表個態?」

  通天教主笑了幾聲,背負雙手,邁著悠閒的步子拾級而下,笑道:

  「以後,這種事直說就是了。

  你再多拐幾個彎,本師叔可就聽不懂了。

  道門三教主中,我排行最小,自是跟著兩位師兄同進同退。

  我與二師兄不合歸不合,那是關起門來打鬧吵罵,若有人要來砸門,自是要先把門外之人打一頓。」

  「如此,弟子就可安心回覆老師了。」

  李長壽將紅蓮輕輕前推,太極圖收斂陰陽氣息,回歸李長壽掌心。

  通天教主右手一招,紅蓮之上的禁制一層層解開,周遭飄出點點光輝。

  突然間,紅蓮爆發出濃郁的血光,一道虛影出現在通天教主面前,皺眉凝視著通天教主。

  正是冥河老祖!

  此時,冥河老祖定聲道:

  「通天道友當真不念同為遠古生靈之情,要行此巧取豪奪之事?

  捫心自問,你我可有因果未斷?」

  通天教主眉頭輕皺,目中略微有些猶豫。

  正此時,雲霄仙子一步邁前,掌中混元金斗照出兩道金光,打在那冥河老祖的殘魂背部。

  這殘魂時間被封,冥河老祖的虛影化作三寸長段,飄在紅蓮正中。

  雲霄仙子輕聲道:「師尊,大劫當前。」

  側旁,金靈聖母拔出一把白玉做就的寶劍,就要向前砍了這紅蓮上的虛影。

  李長壽立刻出聲提醒:

  「此事還是師叔出手比較妥當,這紅蓮與冥河老祖殘魂已融為一體。」

  通天教主沉吟幾聲,抱起胳膊:

  「這冥河說的不錯,我與他並未有因果……

  這般直接滅他殘魂,奪他寶物,未免有點不太妥當。」

  若是旁人在李長壽此時的位置,或許會拿出,【冥河老祖是大惡人】、【冥河老祖乃天道不容之存在】,這般道理。

  但李長壽自不會如此。

  截教的教義,就是為生靈截取一線生機。

  為何要去截取一線生機?

  可以理解為,天道在束縛、控制、定生靈的宿命,截教這教義本身,就充滿了『與天鬥』的色彩。

  幾位聖人中,通天教主應當是對天道最不在意的一位。

  李長壽心底泛起幾個思路,在其中找了個最應景的,也是最穩妥的,笑道:

  「師叔,弟子斗膽提醒您一句。

  冥河老祖這是瞭解師叔剛正的性子,為了求生故意這般言說。

  他說沒有因果,如何沒有因果?

  弟子再斗膽,敢問師叔您手中,可有一顆紅蓮蓮子?」

  「不錯,有顆其實在我這。」

  通天教主左手微微搖晃,掌心多了一顆乾癟地蓮子,笑道:

  「許久之前了,本師叔在混沌海中搜尋混沌鐘時,遇到了個遠古時的仇家隨手打殺了,在他那得來……

  咦?這蓮子怎麼癟了?」

  截教眾仙人額頭齊齊掛滿黑線。

  敢情您老之前,根本就沒關注這事?!

  洪荒名畫《我想換個聖人師尊》大放送。

  李長壽心底再無疑慮,諸多陰謀論不攻自破。

  他繼續道:「據弟子所知,這紅蓮蓮子總共三顆,一顆在西方教二教主手中,此前在天庭展露。

  一顆在您手中。

  另一顆,已被人種在血海,化作了這朵紅蓮。

  根據此前弟子觀察,有四個混跡於混沌海中的凶惡之徒,在旁協助冥河老祖。

  師叔,可否讓天庭金鵬元帥入內?」

  通天教主答應一聲:「善。」

  金翅大鵬鳥得了李長壽傳聲,化作人形,憑空抓出一把漆黑的長槍,雙手捧著這桿長槍入內,對通天教主做了個道揖。

  李長壽道:「金鵬,你且將,那日你截殺的那名妖魔的跟腳道來。」

  「是!」

  金翅大鵬鳥定聲道:「那妖魔瀕死之際,曾求弟子饒他性命,自稱是遠古魔將之子!」

  龜靈聖母脆聲道:

  「師尊,弟子當時也在旁相助,那妖魔求饒時,確實是這般喊的。

  當日相助冥河老祖的,還有兩頭凶獸,其中一頭似是上古現身過的饕餮,一口就將弟子打出去的神通吞了呢。

  只可惜,最後被牠們趁亂逃了。」

  說到此處,龜靈聖母還略有些失落。

  李長壽在旁接道:

  「又是魔將之子,又是凶獸饕餮,又剛好是在大劫降臨時復生……

  這足可斷定,此事是冥河老祖上古時就安排下的。

  這次大劫針對的是咱們道門,這冥河老祖選這個時候生亂,豈不正是算計了道門?

  更何況,正是因他倒施逆行、不願消逝,強行以紅蓮復生,導致闡截兩教差些為此大打出手,此非因果?

  依照弟子看,這因果結大了。」

  「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的笑聲頗為爽朗,讚嘆道:「當真有你的長庚,這都能繞過來。

  罷了罷了,教運最重,本教主這眾弟子的性命最重,違背些心意也就違背了。

  青萍劍來。」

  就聽一聲清越的劍鳴,乾坤破開一道裂縫,一把連鞘寶劍落在通天教主掌心。

  這位洪荒最強青年道者拔劍出鞘,面對著紅蓮,凝神聚運。

  李長壽與截教眾弟子屏住呼吸,仔細看著,眼都不想眨。

  忽見劍光一閃,劃過紅蓮正上,其內蘊含的天地至理,讓李長壽道心不斷輕震!

  劍鳴聲中,青萍劍已消失於通天教主手中。

  那朵紅蓮毫無動靜,其上冥河老祖的殘魂卻在迅速衰弱,如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

  但,最終並未熄滅。

  多寶道人皺眉道:「師尊,斬不斷冥河老祖殘魂與紅蓮之間的關聯嗎?」

  通天教主嘆道:「為師出劍的一瞬已知,若斬滅殘魂,紅蓮必會崩解。」

  周圍眾截教仙頓時頗為失望。

  前後忙活了半個多月,沒想到是這般結果。

  但隨之,通天教主笑道:

  「都莫要哭喪著臉,命裡當有、命裡當無,這朵蓮花本就是長庚謀來的。

  沒這朵蓮花,咱們截教就要倒了不成?

  這般,多寶你帶你眾師弟師妹在此地,好好琢磨下有沒有破解之法。

  長庚啊,隨本師叔走走?」

  李長壽雖有些不解,但立刻低頭做了個道揖,「弟子遵命。」

  「師尊。」雲霄柔聲問,「弟子可否一同跟著?」

  「不可。」通天教主擺擺手,「我們要進行一場男子之間的對話,你是女子不方便聽。」

  雲霄抿嘴欠身,應一聲:「是。」

  感受到雲霄仙子目中的擔憂,李長壽莫名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於是,片刻後。

  ……

  李長壽其實想過,自己來碧游宮時,通天教主有可能跟自己喝茶;

  膽子大一點,也就設想下,跟通天教主一起推杯換盞,聊天吹牛。

  但這……

  這!

  嘩——

  玉虛宮所在小世界的西北角落,一座仙氣氤氳的仙山頂部,有一口三丈見方的溫泉寶池。

  通體教主坐在池中,瞧了眼站在池邊不敢下來的李長壽,催促道:

  「怎麼,本師叔邀你泡個澡,你還不賞臉了?」

  李長壽一陣頭大,做了個道揖,脫下長袍長靴、穿著長褲短衫,將衣服疊成『豆腐塊』擺在側旁,在距離通天教主最遠的角落,磨磨蹭蹭地走入池中……

  通天教主皺眉道:「你泡澡喜歡穿著衣服?」

  李長壽莫名有些臉紅,伴著圖老大、塔爺和尺哥那越發猖狂的大笑聲,只得將衣服扒了……

  「不錯,不錯。」

  通天教主瞇眼笑著,抱起胳膊,淡然道:「以後好好待我雲霄徒兒,你們的事我就不多過問了,免得雲霄再來說教。」

  「哎,是,一定……」

  李長壽答應幾聲,學通天教主那般,招來些許白霧包裹自身。

  通天教主問:「你二師叔都對你說什麼了?」

  「這個……」

  「他是不是說,我截教弟子太多太雜,還頗為嫌棄?」

  李長壽道:「差不多。」

  通天教主嘆了口氣,憑空凝成一只毛巾,沾濕後搭在額頭。

  這位教主大人身體後仰、手肘撐在池邊,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閉目喃喃道:

  「說了這麼多年還沒說夠,當年若不是他唸咒念的緊,我至於跟他置氣,到處去傳道……」

  李長壽順勢問出了,不解許久的困惑:

  「師叔您沒有合適鎮壓氣運的寶物,大劫也算天道運轉的定數,為何當年會……」

  「那不是在氣頭上麼,後來發現傳道傳的太多,也是有些自暴自棄,想著靠人多,大劫降臨就硬扛過去。」

  李長壽:……

  通天教主嘆道:「大劫一來,我這些弟子怕是都要捲入其中,哪怕我命他們在山中修行,劫運也會驅使他們外出應劫。

  他們一聲聲喊我師尊,不少都是我看著他們一步步修行至今,讓他們這般應劫,著實不忍。

  長庚,你可有處置那朵紅蓮之法?便是只能護住幾個,也算不錯。」

  李長壽沉吟一陣,雖聽聞通天教主之言,心底滿是感觸,但最終決定……

  還是穩幾手。

  「弟子其實有一法,但只有三成、不,一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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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章 壽算有時窮

  【人在碧游,剛下澡池。

  水溫剛剛合適,池底擺滿了細膩的玉石,踩踏感很舒適;周圍很貼心的飄著白霧,也算能幫自己挽回一點露天泡澡的羞恥感。

  天地靈氣朝自身湧來,聖人道韻就在近前,可以隨意體悟,但能否感悟到具體的大道,還要看自身悟性。

  這裡是天地間的五大聖地之一,有很多美麗的仙子,當然她們不會提供任何形式的服務,而且偏愛鬥法和神通。

  不得不提的是,碧游宮的主人很好客。

  他沒有架子,沒有從開天闢地後就誕生的生靈,都有的那種老氣橫秋,而且面容看起來也像是個跟自己同齡的,剛剛幾百歲的年輕仙人,這點必須好評。

  就是這個光滑的聖人背,搓起來的時候,自己道心有點顫,生怕給碧游宮主人搓禿嚕皮了,對方揮手給自己一劍。

  這可是某位聖人都不一定能接下的一劍。

  雖然有點提心吊膽,而且明明是客人,卻要做一些服務小仙的工作,但總體體驗還是相當不錯的,算是人生印象比較深刻的泡澡經歷,比起上次用自己師妹木桶泡澡,感官上有很大的不同。

  不多想了,碧游宮主人要繼續聊天。

  期待更美好的洪荒,嚮往更真實的未來。

  ——天庭首席體驗官,長庚。】

  碧游宮角落,仙山寶池中。

  雲霧繚繞之地,嘩嘩水聲不斷響起,李長壽在寶池中正襟危坐,努力幫面前的大佬搓著背。

  「長庚,你剛才說的這個辦法,我仔細推演了幾次,確實可行,而且把握應該有五六成。」

  李長壽讚嘆道:「還是師叔厲害,若讓我來做,也不過只有一成把握。」

  「哈哈哈。」通天教主一陣輕笑,手指在水面輕輕點了幾下,「但有一點,去哪找這般魂魄,可以承受紅蓮的業障之力,又能被紅蓮接納?」

  「這個……其實也是湊了巧,弟子剛好帶了一個。」

  李長壽正色道:「此前那冥河老祖當著弟子的面吃人族魂魄,弟子為了報復他,在慫恿修羅公主反抗冥河老祖時,為了萬無一失,用一隻人族魂魄均衡了冥河老祖的殘魂。

  沒想到的是,這只魂魄此後,竟開始與紅蓮之力相融。

  那時,弟子就泛起了這般想法。

  要毀掉的是冥河老祖的殘魂,那要保住紅蓮,為何不能來個偷梁換柱?

  讓這魂魄,跟冥河老祖的殘魂搶奪紅蓮歸屬?

  只要擠壓冥河老祖與紅蓮的關聯,將他化作紅蓮的一塊皮癬,最後損失一點點紅蓮之力,就可將冥河老祖切出,且不會讓紅蓮崩潰。

  到時,只要將這魂魄當作紅蓮的靈,再花費些心思稍加培養紅蓮,或許就真的可做鎮壓教運之寶。」

  通天教主讚道:「當真是妙!」

  「師叔謬讚,這也是老師給弟子的提醒。」

  李長壽這句話並非謙虛,確實是從今後不知道何時發生、會不會發生、具體如何發生的『化胡為佛』之事上,得到的啟發。

  化胡為佛的本意,就是與西方教爭運,西方注定要大興,但興的不一定是西方教。

  ——此間算計太過繁雜,又是一場聖人大博弈。

  李長壽坐在太清聖人老爺身側那十八日,心思不斷發散,也是突然想到了此法。

  他本想著,依聖人之能,解決冥河老祖殘魂、護住紅蓮應當不算難事;

  但……咳!

  主要是冥河老祖太雞賊,不能說通天師叔這方面本事弱。

  通天教主道:「這魂魄喚來看看?」

  「師叔稍等。」李長壽溫聲道了句,趟著池水去了自己衣物旁。

  在靈娥親手縫製的道袍之內,摸出一只寶囊,取出了一只溫養魂魄的法寶,將被封起的魂魄托在掌心,送到了通天教主面前。

  通天教主眼前一亮,笑道:「你當真是做足了準備,那為何還要賣關子?剛才拿出來不就是了。」

  李長壽:……

  總不能說,自己沒料到聖人老爺搞不定吧。

  這時,就必須發揮語言的藝術。

  「弟子奪紅蓮是為道門,送紅蓮是因師命。」李長壽正色道,「準備這些,則是因個人私情,還請師叔勿怪。」

  「哈哈哈哈!好一個私情!」

  通天教主暢懷大笑,隨後就感慨道:「你不僅替本師叔牽制住了雲霄乖徒兒,還教會了一根筋的公明乖徒兒變通之道,今日又如此費心安排。

  本師叔去幫你把雲霄乖徒兒打昏送來此地?」

  「這。」李長壽喉結顫了下,低聲道:「師叔,我們自然發展,自然發展。」

  「哈哈哈哈!還臉紅了!逗逗你罷了,本師叔……」

  通天教主笑容一頓,有些鬱悶地嘆了口氣:「哪敢啊……解開此魂魄的禁制,咱們與他深入交流交流,畢竟有求於他。」

  「就在這嗎?」

  李長壽看了眼兩人身周的雲霧。

  「都是男子怕什麼。」

  「是,弟子遵命。」

  於是,李長壽弱弱地喚醒了這只魂魄。

  那書生從迷濛中醒來,先是化作常人一般的虛影,而後這虛影漸漸凝實。

  通天教主將自己聖人威壓完全收斂,氣息也未曾顯露,生怕一個眼神就震碎了這來之不易的幫手。

  相較上次與李長壽交談時的模樣,這書生此時並無太多變化,也就是眼圈黑了些,身周飄著一縷縷粉紅色的氣息,臉倒是更白了些。

  書生眨眨眼,漸漸恢復神智,看著眼前這兩個『赤誠相待』的青年道者,禁不住歪了下頭。

  「誒?」

  這是什麼情況?

  書生還活著的時候,也是聽說過的,城中有幾個富商家中養著男眷,自己走投無路時,也曾因這一點點的英俊瀟灑,差點就答應了來遊說自己的花樓掌櫃。

  眼前這、這……

  就聽這兩位神仙,當著他的面交談。

  左側那純陌生的男仙皺眉道:「長庚師侄,這魂魄這般虛弱,能行嗎?」

  右側那明明也十分陌生,但莫名有些熟悉的男仙笑道:「師叔想讓他行,他自然就行。」

  書生哆嗦了幾下,顫聲道:「您、您想做什麼?我沒有身體,只是鬼魂啊。」

  通天教主露出溫和的笑容:「莫怕,我與你商量一件大事。」

  書生目中露出少許絕望:「神仙,連魂魄都不放過嗎?」

  「長庚,這……」

  「師叔莫急,讓我與他商量商量。」

  李長壽對通天教主做了道揖,在水池中將書生魂魄拉去側旁,溫聲道:

  「怎麼?不認識了?」

  書生老老實實的點頭,待李長壽化作水神的容貌,放出一縷自身氣息,這書生頓時鬆了口氣。

  「老神仙是您啊,多謝老神仙搭救,讓我免遭那惡鬼吞噬!」

  惡鬼,應當就是指的冥河老祖。

  李長壽笑道:「你遭那驚險,也是因我將你從十八層地獄帶出來,不然你在十八層地獄好好的享受酷刑,也不用外出走這一遭。

  此事不必道謝,不必道謝。」

  書生頓時想到了點什麼,哭喪著臉,小聲哀求:

  「您能不能,不將小的送回地獄。

  小的一生為人……湊合,真的沒做過大惡,那判官都說了,很多業障都是被攤過來的!」

  「你不想回去受災?」

  李長壽沉吟幾聲:「這就有些不太好辦了,畢竟這不符天規,我雖是神仙,也不能無故對你這般破例,除非……」

  「您說,您說。」書生忙道,「小的做什麼都行。」

  「現在有三個選擇擺在你面前。」李長壽道,「我知你在做選擇時很困難,但我必須將這些對你說明白了。

  第一個選擇,我送你回十八層地獄,對地府判官求求情,讓他們給你減點刑期。

  那樣,你在十八層地獄消了業障,還是有輪迴投胎的機會,不過可能要做幾輩子蟲獸鳥魚。

  第二個選擇,你態度消極地幫我做一件事,就是去揍一頓那個要吃你的惡鬼,當然,我定會用手段,讓你穩贏,你只需按我說的做就是。

  此事若是能成,你今後也算是半個神仙,甚至可以長生不老,就是相對來說,不可隨意亂走。

  第三個選擇,你全力以赴幫我這次,那我也全力幫你,有這位高人在,定會保你不死。

  就算此事不成,那我也會保你做個小神,如何?」

  書生嗓子顫抖了下,這次倒是挺痛快:「您這不是明示讓小的選第三個嗎?」

  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這就是機緣啊,小伙子。」

  「可不可以問下,您是哪位神仙?」

  「我?天庭的水神,但凡與水有關的,都歸我管。」李長壽溫聲道,「你也聽說過,江河湖海都有龍王吧。」

  書生老老實實點頭。

  「他們要想去當河神、湖神,都要我點頭。」

  書生哆哆嗦嗦地問:「神仙不、不騙人吧?」

  李長壽目中滿是凝重,正色道:「我不騙你。」

  「那。」書生一咬牙,雙眼慢慢亮了起來,「我全力以赴!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李長壽頓時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向一旁的通天教主,後者不知何時站在池邊,背負雙手仰頭看天。

  呃,自己這種『循循善誘』處理方式,通天師叔莫非有些不喜?

  就聽通天教主輕輕一嘆:「長庚。」

  「弟子在。」

  「在我碧游宮開個木華書院吧,我給你副教主之位,好好教教本師叔的這些弟子。」

  李長壽:……

  果然,王母和玉帝的凡塵愛情故事,聖人老爺都看了直播!

  ……

  副教主什麼的,雖然聽著很讓人心動,但李長壽決然不敢答應。

  不說截教如今『運薄西山』,就是太清老師恐怕也不會應允。

  他是人教弟子,如何能在截教客串副教主?

  自然,通天教主說笑的成分居多,並非是直接下聖人法旨。

  如果說,太清老師完美詮釋了何為道之頂點,那與上清師叔就是在演繹如何以真性『馭道』。

  待他們各自收拾好道袍,離了這口寶池,通天教主還示意李長壽先不要說出解決辦法,趁機考一考截教眾弟子。

  結果,讓通天教主……哭笑不得。

  多寶帶著眾截教仙商量一陣,還真就得出了幾個法子。

  比如,支持者最多的方案,是破壞掉冥河老祖的殘魂記憶,把冥河老祖的殘魂改造成寶物之靈。

  缺點是,萬一冥河老祖裝傻,這就是巨大的隱患。

  再比如,趙公明提出的辦法,組團去靈山山門前躺下,把這紅蓮往地上一摔,就說是靈山毀了他們截教至寶,讓他們靈山賠一個一樣的,不服就誅仙四劍罩靈山!

  缺點是,容易引發聖人大戰,把洪荒五部洲徹底打沒。

  總之,眾截教仙集思廣益,紛紛出謀劃策,卻始終破不了當前困局。

  倒是有近半數的截教弟子對此不以為然,覺得紅蓮可有可無,他們截教這麼多年不一樣過來了,現在還是萬仙來朝的第一大教。

  待神清氣爽的通天教主,帶著神清氣爽的李長壽,神清氣爽地回了碧游宮大殿,又神清氣爽地在最熟悉的位置——寶座前的台階上,側身一癱,通天教主笑道:

  「都說說,有什麼好法子沒。」

  幾位截教大弟子紛紛『獻策』,通天教主聽的不斷點頭,又不斷指出不妥之處。

  台階前,雲霄仙子好奇地看了眼身旁的李長壽,似乎是用目光在問詢,剛才發生了什麼。

  李長壽淡定地一笑,眨了下左眼,一切盡在不言。

  正此時,通天教主道:

  「長庚,來說說你的法子,讓你這些師兄師姐看看,什麼才是謀劃謀算之道。

  他們啊,謀算安排之事,比你差得遠了。」

  聽聞教主此言,眾截教弟子頓時有些不服氣地看向李長壽。

  李長壽露出幾分尷尬的笑容,對著各處做道揖,忙說這是『老師』點化的法子,將自己的『狸貓換太子』之計詳細地解釋了一遍,並將那書生從法寶中拉了出來。

  趙公明皺眉道:「這也能行?」

  「值得一試。」多寶道人讚道,「師弟在那修羅古城中莫非就想到了此時,用均衡之道,塑造了這般人族魂魄為引子?

  唉,為何咱們當時面對冥河老祖殘魂,就沒想到這麼遠?」

  金靈聖母沒好氣地道了句:「想什麼?那不是都睡著了?」

  多寶道人嘿嘿一笑,周遭頓時響起了愉悅、輕鬆地笑語聲。

  說做就做。

  通天教主執掌紅蓮,李長壽帶著那魂魄湊了上去,將冥河老祖的殘魂解封。

  因通天教主的一劍,冥河老祖的殘魂已沒了多少力道,但也絕非這書生可比。

  故,李長壽再次施展均衡大道,這次沒有花太多力氣,就將冥河老祖的殘魂與這書生的魂魄均衡。

  隨後,通天教主點出一指,以聖人之能,將冥河老祖近乎完全鎮壓;

  李長壽掌心湧出一縷縷金色功德,包裹住冥河老祖的殘魂,借此讓紅蓮對冥河老祖殘魂形成一種排斥。

  穩妥起見,李長壽用了一點咒法,讓書生的魂魄變得暴躁起來,再將書生投入紅蓮之中。

  幾乎只是瞬間,書生與紅蓮相融,開始在那冥河老祖手中爭奪紅蓮的掌控權。

  就如奪舍一般,在側旁通天教主、李長壽、截教眾大弟子的相助之下,冥河老祖節節敗退,最後被逼到了『角落』。

  雖然,此時還能繼續擠壓冥河老祖殘魂『生存空間』,但李長壽穩了一手,道:「師叔,差不多可以了。」

  通天教主手起劍落,將冥河老祖殘魂於紅蓮花瓣的一角,逕直斬出紅蓮!

  不等冥河老祖的殘魂破口大罵,多寶道人及時出手,祭起一口喪魂鼎,將冥河老祖的殘魂直接煉化,又將剛剛斬出的紅蓮本源之力取出,送回到紅蓮之內……

  眾截教弟子有些緊張地盯著這朵紅蓮,李長壽念起靜心咒,幫那書生魂魄平復心境。

  十二品業障紅蓮……

  安然無恙!

  「成了?」趙公明滿是驚喜地喊了聲。

  那書生化作三寸高的小人兒,在紅蓮邊緣露了個頭,心有餘悸、不斷發抖。

  李長壽對他拱拱手,笑道:「恭喜道友。」

  一位仙子喜道:「咱們截教也有鎮壓氣運的寶物了!」

  瓊霄也道:「師尊,快試試這紅蓮有什麼效果!」

  「哈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頓時暢快大笑,將紅蓮托在掌心,「此次長庚功不可沒,定要好好獎賞!

  你們看好了,這紅蓮有吸納業障之功效,可借此鎮壓教運。

  起!」

  教主一聲輕喝,紅蓮在旋轉中緩緩升起,那書生的魂魄被拉回紅蓮正中,與紅蓮相融。

  下一瞬,一股股黑氣自四面八方湧向紅蓮,既是截教仙的業障,也是截教積累了這漫長歲月的『劫』。

  一撥、兩撥……

  忽聽轟隆雷聲,碧游宮周圍突現大片黑雲,立刻對這紅蓮擠壓而來。

  趙公明失聲道:「糟了,這朵紅蓮壓不住咱們教運!」

  「咱們截教哪來這麼多業障!」

  李長壽面色大變,皺眉仔細感應;

  通天教主此刻面容有些嚴肅,目中劍光掠起,卻是無比果斷,飛身抓向這朵不斷亂顫的紅蓮。

  但為時已晚!

  轟!

  嗡——

  碧游宮中爆發出一道淺紅色的浪潮,在這小世界中遠遠盪開,衝垮了一座座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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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7: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三章 洪荒宣傳哪家強!

  這?

  一片狼藉的碧霄宮大殿內,李長壽隔著身前重重人影、十數道光壁,看著高台上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此時的表情略微有些無奈,注視著左掌之上,那飛速旋轉的十品半紅蓮,又看了眼右掌那一臉茫然的書生魂魄。

  這位沒什麼架子的聖人老爺,面容也多了幾分肅穆。

  此時,書生魂魄上下通紅,身體不斷膨脹、縮小、膨脹,彷彿隨時會炸掉一般。

  有通天教主護持,自不會讓他真的出事。

  李長壽心底卻在連連讚嘆……

  先不論剛才紅蓮崩潰爆炸時的藝術性,這些截教眾仙出手,當真狠、快、準、穩!

  在紅蓮爆發、通天教主出手的一瞬,李長壽第一反應就是去抓雲霄的胳膊,呼喊圖老大救命。

  但他剛要抬起手臂,面前金光輕閃,雲霄已是持著混元金斗擋在他身前;

  幾乎只是瞬息,趙大爺的定海神珠、金靈聖母的四象寶塔、瓊霄的金蛟剪、多寶道人甩出的十多件防護靈寶,齊齊出現在李長壽附近,讓李長壽面前多了十多道防護、三四道身影!

  這若是一人反應如此迅速,李長壽也不會太驚訝,讓他震動的是,幾乎在場所有截教高手,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正確的應對。

  截教教風……恐怖如斯。

  一看就集體鑽研過《三元會鬥法五元會殺敵》,真實戰力幾乎都在各自道境之上。

  怪不得原本的封神大劫中,經常有截教高手以一敵眾而不弱下風的情形……

  當然,反應最快的還是通天教主這位聖人老爺。

  紅蓮爆發的一瞬,在場各仙面前都多了一道劍氣,而通天教主一手摁住紅蓮,將本該完全爆發的十二品紅蓮之力強行鎮壓。

  剛才蕩出去、幾乎毀了半個小世界的浪潮,不過是紅蓮業障之力的餘波。

  一手鎮壓這般重寶,聖人之威彰顯無疑!

  「師尊!」

  多寶道人收起撒出去的防護靈寶,忙問:「可是有人算計咱們?」

  通天教主聳聳肩,看著面前的紅蓮,笑嘆一聲:

  「是咱們截教教運,已遠超過它能承受的極限。

  這幾株十二品蓮花,都是當年混沌青蓮尚未成熟的蓮子所化。

  照今日這般情形,想要鎮壓咱們截教教運,當要那株混沌青蓮唯一一顆成熟蓮子所化的三十二品青蓮,才可鎮住咱們教運教運了。

  可惜,那青蓮已自解。

  咳,今日之事,倒是都在為師預料之中……

  長庚,這人族的魂魄與紅蓮徹底分離,紅蓮自身也已殘缺,不會繼續崩解,用不到這魂魄了,你且安頓一下。」

  「是。」李長壽答應一聲,忙從人群後轉了出來。

  ——剛才並非是他躲回去的,有太極圖、玄黃塔在身,李長壽當時想的其實是護住雲霄仙子。

  不是手慢了些,反倒被截教仙人們護了起來。

  真・小師弟待遇。

  李長壽走到台階近前,將一臉茫然的書生魂魄接了過來;掌心金光湧動,一縷縷功德包裹書生神魂,將其內業障融化。

  讓李長壽有些驚訝的是,此時這書生魂魄彷彿脫胎換骨般,魂魄之內散發先天靈寶的道韻,神魂堅固堪比普通真仙境煉氣士!

  就彷彿,這是剛剛脫離了舊殼的靈物,介於人仙鬼之間……

  當真奇特。

  眾截教仙各自收起寶物,從周遭圍了過來。

  通天教主將這朵僅剩十隻半花瓣的紅蓮懸浮於身前,略微掐指推算,也在不斷思索。

  聖人立於道的頂點,但也是生靈,此時能窺破大劫阻隔之下的天機,已足夠佐證其實力,單純只是動作少了賣弄、少了端架子,看起來沒那麼高深莫測。

  趙公明笑嘆:「到最後還是白忙了一場,還搭上了碧游宮這麼多景和物。」

  通天教主睜開一隻眼,道:「公明,去將外面復原,清點寶物損傷。」

  「哎,是!」

  趙大爺趕緊低頭領命,帶著幾位截教仙匆匆而去。

  金靈聖母低聲道:「師尊,莫不是真有那般多身有業障者,混入了咱們截教,拖累了咱們截教氣運。」

  通天教主笑道:

  「功德業障為天定,善惡之事盡真性。

  當年為師於東海、南海講道時,若有心術不正者,自是入不得我身前;

  能聽聞我道者,自與我法有緣。」

  這話的已是,李長壽禁不住在心底翻譯了一下……

  【這波啊,這波是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

  無當聖母在旁問道:「師尊何不今日就將那些只是藉著咱們截教名頭,反過來拖累了咱們截教的門人清退?」

  金靈聖母卻道:「那成什麼了?

  大劫來臨之前,咱們仗著仙人多撐起截教威名,大劫來臨之後,卻要趕走這些同門?

  只可共福威而不可共患難,非我道也。」

  無當聖母正色道:「師姐不可如此言說,此次大劫,紫霄宮師祖已是給了明信,咱們與闡教、西方教入劫。

  讓這些有業障在身的門人離開本教,讓他們可擺脫劫難,這本就是好事。」

  多寶道人沉吟幾聲:「道理是這般道理,但旁人解讀時定會有所污蔑。

  更何況,這些被清退的同門該如何想?」

  瓊霄笑道:「既然說過有福同享,自是要有難同當嘍。

  大劫又不是只有這一次,咱們從遠古上古修行也經歷了幾次,有師尊在,咱們不必太過擔心。」

  金靈聖母道:「不錯,大劫之下,咱們定要同心同力,天道要降下大劫,咱們就全力抗爭,截取一線生機!」

  此地眾截教高手齊齊回應:

  「紅蓮有則更好,毀了也沒什麼。」

  「這大概就是要咱們去踐行教義,與大劫對抗到底了。」

  「哼,闡教那些傢伙,估計修行時都要笑醒了!」

  雲霄仙子向前走了兩步,輕聲道:

  「師尊,這紅蓮不可恢復嗎?若是將它投去血海,是否可補全?」

  「剛剛咱們教運,直接壓斷了這朵紅蓮的根莖。」

  通天教主面露遺憾之色,但轉眼就恢復幾分笑意,將這朵紅蓮憑空推到眾弟子身前,言道:「此物修補修補,也算一件不錯的靈寶。

  你們誰要用?」

  李長壽:……

  截教就是這麼分寶物的?

  那他這個勉強算是準・半個截教仙的人教弟子,豈不是……

  想桃子,想桃子。

  他與截教的牽扯雖深,卻需公私分明,若是自己都陷入泥潭,如何從泥潭中撈人出來?

  手中的魂魄此時已安定了下來,清理這書生身上的業障並未耗費太多功德,反倒是讓李長壽心底泛起了不少感悟。

  ——均衡大道的重要內容,就是人靈仙妖魔鬼的體系;像書生這般機緣巧合成了『特異』存在的生靈,有助於李長壽補全均衡大道。

  只有理解萬物,才可均衡萬物。

  紅蓮在前,截教仙人卻並未爭搶,都有些失落地注視著這朵蓮花。

  截教弊病在於何處,在場這二三十仙人都是知曉的。

  此前燃起來的希望之火,又在一盆冷水中被澆滅了下去,各自心底都有些不好受。

  對截教眾高手的士氣,確實是個不小的挫敗。

  截教大師兄多寶笑道:「師父,此寶是長庚師弟帶來的,雖有損,但也能化作一株先天靈蓮,不如就再贈給長庚師弟。

  各位師弟師妹,對此也應當不會有什麼意見。」

  各位截教仙齊齊點頭。

  李長壽忙道:「這般寶物雖有損,卻也算是重寶,且此寶還保留了吸納業障之威能。

  人教只有我跟玄都師兄兩名弟子,且我在天庭任職,玄都師兄也不增業障,平心而論,留在截教最是妥當。

  師叔,依弟子淺見,不如讓多寶師兄持此寶,趁著大劫尚未真的將領,多化解些截教所載氣運。」

  金靈聖母在旁道:「師尊方才有言,業障不過是天道定下的,我截教不以此論善惡。」

  李長壽看了眼雲霄仙子,後者的目光帶著幾分期許。

  顯然,她想讓自己說服金靈聖母。

  那,就去說服金靈聖母。

  順便也必須趁此機會,給截教灌輸點『必要』的理念。

  「師姐此言差矣。」李長壽溫聲道,「天道只是定下規則,以此約束眾生。

  因眾生繁多、天地太大,天道定下的規則就必須足夠簡單、直接,才能維持大體的穩定。

  就如凡人俗世中,不少大城中的典律,都是從『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竊者示眾』這般規矩而來。

  功德與業障也是這般,天道並未細化約束。

  在我這個人族出身的人教弟子眼中,是這般理解師叔剛才的話語。

  打個比方,有大功德在身的善人,卻因某些事,害了一家五口中四人的性命,只活了一名少年,這少年磨礪自身,尋到機會,殺了這善人為親人報仇,染上了大業障。

  故,不能用簡單的功德、業障,來判斷生靈是善是惡。

  但金靈師姐,這少年可是為惡?」

  金靈聖母道:「報仇雪恨,並非為惡,但他自身就會染上許多業障,這就是天道不公之處。」

  「不錯,但他依然是為惡。」

  李長壽正色道:「師姐莫急,且聽我一言。

  先拋開那善人的仇家身份,這少年殺了人,本質就是為惡。

  天道不公之處,在於將善人身上的功德,化作了少年身上的業障,讓這少年承受了他本不該承受的折磨。

  對於少年而言,天道庇護了他眼中最大的惡人。

  但對於那些被善人幫助過的凡人們而言,這少年反倒是惡。

  待少年去了地府,面對判官,得來的也是去十八層地獄受苦的重判。」

  瓊霄道:「那……照這般說,這少年就不能去報仇了嗎?」

  「能,但不必親手殺人,不必讓自身墮入惡道,這就是為何天道要大興天庭。」

  李長壽向前走出兩步,對通天教主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若天庭足夠強大,且可影響三界,這善人與少年的故事,就能有所改善。

  試想一下,善人害了少年父母,本身就已落入惡道,天庭可判這善人一死,善人積累的功德可供其轉世後改運所用。

  那少年不去動手殺人,仇也報了,如此豈不是比以惡殺惡的結局好過百倍?

  天道興天庭,就是為了在天道這些簡單的鐵則之下,去維護公道二字!」

  「公道……」

  金靈聖母喃喃自語,截教眾仙也在思索。

  通天教主對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卻是並未開口,癱在台階上觀察自己各大弟子的反應。

  見聖人老爺允許了此時,李長壽心底著實鬆了口氣……

  今日份天庭宣傳工作,完成!

  不能直接講『法治』概念,當真頗為麻煩。

  ——畢竟在天庭眼中,道門三教弟子,都是些『無法無天』的主。

  若是今日這番話,能在截教眾仙的道心中埋下一顆種子,讓其內哪怕一二人,對天庭、對封神不是那般抗拒,李長壽都不算浪費口舌。

  李長壽話鋒一轉,拉回到了這朵紅蓮上。

  「大劫降臨,有業障的仙人確實容易化作劫灰,若真是心性不正者也就罷了,若是那少年一般的道友,豈不是太過可惜了?

  與天道相爭,截一線機緣,也並非就是要去打打殺殺。

  方法、策略、變通、博弈、算計……其實都無比重要。

  我聽老師教誨時,對一言頗有感觸。

  神通強弱、寶物威能、見識高低,並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傲慢才是。」

  言罷,李長壽對著各處做了幾個道揖,就淡定地走回雲霄仙子身側。

  雲霄與此時大多數截教仙一般,面露思索,目中閃爍著少許光亮。

  趁著截教仙不注意,通天教主對李長壽暗中眨了下眼;

  李長壽趕緊低頭行禮,不敢接聖人老爺這般誇讚。

  他將書生的魂魄收回了蘊養神魂的法寶中,心底回味著剛才的這些話語。

  其實按照他一切求穩的原則,有些話本不該說;但為了更穩的謀劃今後之事,今日有些話,他講出來,說不定就會有效果。

  「多謝。」

  雲霄突然傳聲道了句。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與她對視一眼,盡在不言。

  ……

  半日後,三仙島外。

  瓊霄與碧霄嬉笑著飛回千里雲霧內,雲霄仙子駕著一朵雲,李長壽搭個『順風雲』,飄向南贍部洲。

  那殘損的紅蓮自是留在了截教,能減緩些業障也不錯。

  雲上,雲霄仙子斜坐在側旁,李長壽則是老老實實打坐,兩人目光接觸就會迅速挪開。

  莫名的,李長壽還真就找到了點上輩子『青蔥歲月』的『浪』與『慢』。

  雲霄柔聲道:「你那句話說的不錯,傲慢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當真令人深思。」

  李長壽道:「這其實是老師的教導。」

  ——實際上,這話是上輩子在書上看的,他印象比較深刻。

  不過為了更合理的解釋、且自身不展露太多鋒芒,這般『好事』歸結於自家老師太清聖人身上就是,老師也沒理由怪罪。

  李長壽有些心虛,將話題淡定地扯開:「就你所知,截教有多少業障深厚的高手?」

  「我知有幾人。」雲霄輕聲念了幾個道號。

  當聽到『石磯』二字時,李長壽不由眼中放光。

  石磯娘娘這個在家中坐、箭從天外來的『封神倒霉指數排前三』的截教仙,本身有諸多業障?

  李長壽不想給雲霄增添煩憂,並未就此事多問,立刻輕飄飄地帶過。

  就這般,兩人閒聊幾句,互相之間離著越發接近,從三尺間隔化作了兩尺間隔。

  不過想更進一步,就有重重考驗了。

  雲霄找準語境,突然問:「師尊帶你去寶池,都與你說什麼了?」

  「並未說太多,只是簡單言說紅蓮之事。」李長壽嘆道,「三師叔是個好師父。」

  「嗯。」雲霄仙子道,「師尊對我們從無吝嗇,關懷備至,如父一般。」

  「這個……感覺到了。」

  「怎麼了嗎?」她好奇地問了句,眸中滿是亮光,睫毛微微扇動。

  李長壽道:「紅蓮爆發時,師叔第一反應就是用劍氣護住弟子,而後才是去鎮壓紅蓮,救回重寶。

  這幾日,我自老師的太清觀去了二師叔的玉虛宮,又到了三師叔的碧游宮,當真如做夢一半。」

  雲霄柔聲道:「也是難為你了,為了道門不停奔波。」

  「只盼著大劫能早日過去。」李長壽溫聲道,「如此,你我外出行走時,師叔才能放心些,不至於這般親眼觀看。」

  雲霄不由歪了下頭。

  碧游宮中,一群坐在台階上下的截教弟子面面相覷;

  歪斜在較高處的通天教主眉頭一皺,納悶道:「他竟能看破為師的手段?」

  眾弟子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誅仙四劍搭出來的四方『畫框』中,又傳來了李長壽的笑聲:

  「我瞎掰的。」

  雲霄卻頗為嚴肅地看向了各處,隨手佈置了數層雲霧。

  與此同時,太清觀中。

  某位老道含笑看著面前的太極圖虛影,畫面鮮麗、無比清晰,聲音飽滿、拒絕失真。

  且說李長壽與雲霄仙子一路輕談淺笑,抵達南贍部洲處。

  李長壽召出水神寶器皂武旗,在各處搜尋一二,探訪了幾位大江大河的龍王,尋到了三處可以安置那書生魂魄之地。

  李長壽將書生魂魄取出,言說自己要履行承諾,讓這書生做天庭小神。

  這書生頓時感激涕零,不斷行禮。

  「這次真的給你三個選擇。」李長壽含笑說了句。

  書生哆嗦了幾下,略微有些擔驚受怕,等他聽完李長壽給出的選項後,才稍微鬆了口氣。

  無非就是選三個不同的地界,還好沒讓他去地獄『冰河』。

  隨之,這書生的魂魄就開始一陣嘀咕:

  「選甲地,山清水秀,但人煙罕至,自己去做那裡的小神,能說話的只有蟲魚。

  選乙地,人煙較多,可受供奉,但人太多自己也不好受。

  選丙地,人煙不多不少,但只有一條小河,做不出什麼成績……怎麼辦呢?」

  李長壽笑而不語,讓這書生自己在那挑來選去,與雲霄仙子在這俗世之風景中,遊山玩水、信步而行。

  然而,等了一陣……

  那書生開始抓耳撓腮,瞪眼看著自己面前飄著的甲乙丙三個字眼,不斷抬手又不斷落下。

  正與雲霄言說,當日自己如何在蜃氣中摸索的李長壽,心底突然一動……

  安水城海神廟後堂有客到!

  李長壽神念掃過,頓時不敢大意,與雲霄仙子叮囑幾句,就將神念沉了過去。

  不多時,一隻老神仙皮紙道人鑽出地面,對在內堂等待的人影做了個道揖。

  「玉鼎師兄,不知今日所來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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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7: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四章 畢竟咱不是什麼惡神

  玉鼎循聲看來,見了李長壽的紙道人,便露出幾分略微僵硬的笑意,向前做道揖還禮。

  這位真人也是『老實人』,見面第一句就表明來意,也不去寒暄問候。

  「長庚師弟,可有巫族戰法,可供貧道徒兒修行?」

  李長壽側身做請,笑道:「師兄咱們去內堂談。

  此前靈珠子曾在巫族修行,得了不少巫族戰法,我這裡倒是有幾樣備份,若是不足,我這就讓地府中的紙道人,去巫族探尋。

  楊戩師侄不修道門術法嗎?」

  玉鼎真人的笑容有些……介於不好意思與靦腆之間,讓李長壽都感覺很難把握得太精準。

  這位真人溫聲道:「八九玄功重肉身修行,雖也催生法力,但法力有些斑駁,不算精純。

  貧道之意,就是讓楊戩元神肉身雙修,今日已為他琢磨出了與八九玄功互不相沖的道法典籍,但還是要以八九玄功為主。

  但在鬥法之事上,巫族戰法自是與八九玄功更配。」

  「原來是這般。」李長壽請玉鼎真人入座,自己也不去坐主位,就在玉鼎真人身側的圈椅中坐了下來。

  李長壽道:「師兄在此稍等,容我去找尋一二。」

  「善。」

  玉鼎真人答應一聲,有些欲言又止,還是道一句:「可有貧道能為巫族出力之事?」

  李長壽笑道:「此事稍後我會與師兄詳談,師兄不必多掛念。」

  言罷,李長壽閉目凝神,心神挪去本體處,在懷中摸索一陣,取出了兩枚玉符。

  為后土娘娘解七情化身之困時,他就得了『巫族秘箓』,其中就有不少巫族戰法。

  此時剛好拿給玉鼎真人,讓楊戩試試哪套與八九玄功更配,如此……

  自己稍後修行時,效率無疑就會提升許多。

  雲霄在旁問道:「可是有什麼麻煩事?」

  「只是玉鼎師兄來尋幾樣巫族戰法。」李長壽笑道,「應當是給楊戩師侄修行所用。」

  言說中,李長壽已是將手中這枚玉符做了個備份,自袖中取出一隻紙道人,控著紙道人抓穩玉符、施展遁法趕去南贍部洲。

  雲霄仙子柔聲問:「你對雲華仙子的子女這般上心,可是因玉帝旨意?」

  「這個倒非玉帝的意思。」

  李長壽笑了聲,此時正與雲霄坐於樹蔭淺草的兩只蒲團上,不遠處便是在河邊不斷抓耳撓腮的書生。

  就聽李長壽一聲輕嘆,目中少有幾次滿是溫暖,小聲道:

  「我總不能一直在天庭忙碌,天庭步入正軌、這天地歸於秩序後,我便會歸隱山林,到時總要有一二接班之人,去輔佐玉帝陛下,治理三界。

  楊戩本性正直剛強,又有一顆堅韌不拔的道心,自幼小就嶄露頭角,算是接我班的不二之選。

  若有的選,我其實並不想走出小瓊峰……」

  雲霄柔聲問:「是因形勢所迫嗎?」

  「其實是想更安穩一些。」李長壽嘆道,「身在天地間,就難免為天地撥弄,我雖有心避世修行,奈何大勢紛擾、修為不足。

  終其所有,無外乎捨與得之間。

  也幸虧當時走出來了,看到了洪荒天地精彩紛呈,看到了原本只能仰望的一座座神像之後,所呈現的生靈秉性,看到了……」

  李長壽話語一頓,凝視著雲霄雙眸,笑道:「看到了雲上仙子的嗔喜悲歡,看到了你這位前輩高人,是如何亂我心神、增我煩憂。」

  雲霄低頭別眼,低聲道:「那我以後少來見你,便不會亂你心……」

  一根手指自側旁探來,卻是阻在她唇前三寸。

  仙子不由順著這根手指看去,只見李長壽此刻側身凝視,目中清澈無垢,卻又有頗多暖意。

  雲霄驀然發現,他的嗓音不知覺便撞滿了自己的心神,說的是:

  「我心思動,願品煩憂。」

  她不知自己這是怎了,心神一片空茫,在空茫中又劃過一幅幅畫面,映著他的面容、側影,他的悲歡苦樂……

  「雲霄?」

  李長壽輕聲呼喚,話語卻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一時,雲霄發覺自己的道心竟有些迷失,而這般迷失未亂道心,且她並不抗拒,反倒願去繼續沉浸。

  便是不食人間煙火,也會有心不由己;

  便是缺了那份心欲,怕難拒情深意暖。

  恍惚中,她覺得那張面容離著自己越來越近,道心輕靈空幻又隱隱期盼,可期盼中還有幾分不願離去的不安。

  正當她體會這般奇妙的心境,來不及去做什麼,兩人之間的間隔已只剩幾寸。

  這便是……

  「水神大人,我選第三!」

  河邊,那書生的魂魄一咬牙一跺腳,轉身閉著眼大喊一聲。

  但隨之,他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睜眼看去,整個鬼都飄忽了許多……

  誒?

  樹下,畫面瞬間凝滯。

  這書生只見,保持著青年面容的水神大人,此時面容又有了些不同,他正側身、上半身前探,與那仙子……

  誒嘿嘿,離著很近。

  那位書生此前一直看不清面容的仙子,此刻卻顯露出真容,端的是地上沒有、天上無雙,清冷絕色、不與人知。

  問題是水神大人跟這位仙子,此刻湊這麼近,似是要……

  書生的家鄉話叫做『打啵兒』,書上寫的是『夫妻之禮』,也有說是『嗚咂』,但書生博覽群書,最喜歡的還是『吃胭脂』。

  雅致,當真雅致。

  就是……此時好像氛圍不對……

  書生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氣,立刻對彷彿定格在樹下的兩道身影大喊一聲:

  「這、這!這我什麼都沒看到!」

  雲霄俏臉瞬間佈滿嫣紅,身周白光一閃,逕直消失不見。

  李長壽很淡定地做了一段『幫人整理髮梢』的無實物表演,而後面露微笑,淡定地站起身來,看向河邊的這書生。

  「選好了?呵呵。」

  咕!

  書生魂魄一陣輕顫,忙道:「水神大人,小的純屬無心之失,絕非有意窺探您跟仙子……」

  「無事,無事。」李長壽瞇眼笑著,一步步走向這書生魂魄,口中說著:「此事也怪我,一時情不自禁,未曾想到這裡是光天化日,有礙風氣。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惡神,莫要怕。」

  書生頓時快哭了,活著的時候被生活抽打到遍體鱗傷,此時如何不知水神大人正在暴怒邊緣?

  這書生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李長壽卻向前拉住書生胳膊,駕一片雲朵,帶這書生飛向不遠處的一座大城。

  大城人聲鼎沸,無比繁華,有一條大河在城邊靜靜流淌而過,上游下游村寨城鎮羅星遍佈。

  李長壽笑道:「看,這裡是甲地,也是你第一個可選之地。」

  書生眨眨眼。

  「但你沒選。」

  李長壽溫聲說了句,那書生頓時哭喪起臉,又努力擠出個笑容。

  隨之,李長壽帶這書生飛去了南贍部洲北部邊界,找到了第二條河流。

  這裡風景異常優美,側旁精靈成群,還有不少美麗女子模樣的靈體於水中嬉戲,端的是一處人間仙境。

  「看,這裡是乙地,也是你第二個可選之地。」

  書生看著各處美景,禁不住扁了扁嘴,喃喃道:「但我沒選……」

  李長壽繼續瞇眼笑著:「大概這就是緣法和緣分,你少了這份緣,就失了這般好處。

  畢竟如果成為這裡的河神,說不定還可以與許多精靈發展出美妙的友誼。」

  書生默默摀住自己心口,小聲問:「您不是不生氣嗎……」

  「哦?本神何來生氣之說?走吧,我帶你去丙地。」

  不多時,李長壽將書生帶到了一處商部族國都附近,抬手對著書生額頭一點,讓書生看到了此地凝聚的磅礡氣運。

  「這裡就是丙地,此地乃人族氣運匯聚之所在,你在此地若是修行得當,他日未嘗不能登臨仙班,轉做正神。」

  書生不由一愣,滿是感動地看著李長壽,低聲道:

  「大人,您、您胸襟當真比大海還要寬廣,我驚擾了您的好事,您竟然還……」

  李長壽仍然瞇眼笑著,慢慢扭頭:

  「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

  「誒?」

  於是,兩個時辰後。

  南贍部洲東南某個荒僻的山野中,一條彎彎扭扭的小河,幾座人丁不興的村落。

  某書生面容呆滯地站在河水中。

  手中那一方拇指大小的『印璽』散發出的暖意,卻溫暖不了他拔涼拔涼的心。

  『自今日起,你就是這條河的河神,望你努力造福一方,調運河水,抗災防旱,待你功德圓滿,自可向上升階。』

  正此時,那印璽閃爍出微微光亮,在河上搭起了一只簡陋的木橋,又在橋下凝成了一隻巴掌大小的廟宇。

  某新晉人族河神此時無語淚兩行,心底一聲長嘆。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惡神。』

  ……

  海神廟內,李長壽的紙道人已是趕來,將玉符交給了玉鼎真人。

  為了交流方便,不至於讓玉鼎真人混亂,李長壽收起一具紙人,含笑介紹著這玉符中的戰法。

  玉鼎真人沉聲道:「也不知該如何謝師弟。」

  「哎,小事,小事。」李長壽笑著擺擺手,隨後就想到了自己剛才……

  禁不住長長一嘆,坐在那一陣愣神。

  真的,這種情形很難遇到。

  氛圍要好、感情要到位、光影要和諧,而且必須有觸動彼此心頭的話題,實可謂天時地利人和。

  李長壽並未去算計這些,只是突然遇到了這般感覺,就照著感覺走了下去。

  那傢伙不是選擇困難嗎?怎麼就!

  人教粗話。

  玉鼎真人問:「可是有什麼難處?」

  「啊,並未。」李長壽忙道,「只是剛剛與雲霄仙子分別,心底有些不捨,讓師兄見笑。」

  玉鼎真人露出少許微笑,言道:「當真也是有幾分羨慕你與雲霄師姐,若是兩情相合,自當和和美美。」

  「借師兄吉言。」

  李長壽拱拱手,心底念頭微微轉動,又嘆道:「師兄可聽到消息了?那紅蓮入玉虛宮之事。」

  玉鼎真人道:「可是出了什麼差錯?」

  「不錯。」李長壽皺眉道,「抹掉了冥河老祖殘魂後,通天師叔要用那紅蓮鎮壓截教教運,但紅蓮承受不住,直接崩碎……」

  「哦?」

  玉鼎真人掐指推算,又皺眉沉思了一陣,言道:「如此看來,截教之劫,遠超你我所想。」

  「我也有這般預感……」

  李長壽話鋒一轉,問道:「那紅蓮被冥河老祖毀掉時,生有三顆蓮子,一顆在西方教,一顆在截教,我都親眼見過了。

  師兄可聽說過,當年誰拿走第三顆紅蓮蓮子?」

  玉鼎真人反問一句:「你莫非懷疑,有人在蓮子上動了手腳?」

  「不錯。」李長壽正色道,「始終是不能排除這般可能,咱們至今尚且不知,那對血海擲下蓮子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玉鼎真人沉聲道:「當日曾現身的那四名高手?」

  「我本也是這般以為,但隱隱覺得又不是。」李長壽站起身來,慢走幾步,「此事關係重大。

  假若真是有人故意安排了此事,且非咱們如今所知之敵,對方的意圖……不得不防。」

  「大劫正是多事之秋,師弟而今處於三教正中,自當多保重。」

  玉鼎真人也站起身來,對李長壽拱拱手,道:「貧道這便回去教導戩兒。

  有關戩兒父母之事,還是按原本那般安排?」

  「不錯。」李長壽正色道,「天庭今後之棟樑,就全仰仗師兄教導了。」

  「善。」

  玉鼎真人含笑點頭,將玉符放入袖中,與李長壽互行道揖,駕雲離去。

  送走玉鼎真人,李長壽在通天教主的畫作前靜立了一陣。

  第三枚紅蓮原本的持有者……

  李長壽心底劃過一幕幕情形,闡截二字與心中不斷盤旋,最後也只能化作些許輕笑,身形遁入地下,消失不見。

  海神教如今已不需他做什麼,有一套神使的選拔和培訓機構。

  熊伶俐的父親熊老三如今也得了不少壽元,又有功德護身,這讓李長壽暫時不用多操心海神教之事。

  至於海神教改名……

  還是算了,一轉眼自己就要從水神晉升為星君。

  待自己功德金身圓滿,這海神教就交給龍族打理吧。

  李長壽的本體悄悄歸於小瓊峰,看了眼正在地下密室中感悟修行的靈娥,便去了書房中整理『仙盟』與『臨天殿』之事。

  這一低頭,就過了三五日。

  這日李長壽的傳信玉符輕輕震動,卻是白澤按他所說,趕回臨天殿後,給李長壽一個回信報平安。

  ——李長壽離開碧游宮時,大翅金鵬便被他打發回了天庭水神府,白澤自行回返三千世界藏匿。

  畢竟是老瑞獸了,識路這塊自是相當專業。

  伸了個懶腰,李長壽心底微微一動,想到了敖乙他們在地府超度怨魂,便開啟了酆都城中的【小判官】紙道人。

  仙識掃過,發現敖乙、卞莊、靈珠子還在那認認真真念誦經文……

  卞莊這傢伙,進步挺大嘛。

  穩妥起見,還是通知靈珠子暫時離開吧;

  避免跟敖乙多接觸,免得日後真的反目成仇時更難過。

  李長壽剛要仙識傳聲,仙識波動都已飄到了三人耳旁,突聽卞莊道:

  「大哥,三弟,咱們超度完了此地,可要去個好去處耍幾日,也好慶祝咱們義結金蘭之事!」

  敖乙哼了聲:「去我家中,莫要想著拐三弟去你家!」

  卞莊訕笑道:「這不是,我家更有氛圍嘛,對不對,三弟?」

  靈珠子在旁憨憨地一笑。

  三?弟?

  李長壽站在酆都城有些昏暗的大街上,整個紙人被黑線吞噬,禁制幾乎陷入凌亂。

  這……

  哪吒的故事怎麼搞?

  難道要跟龍族友情切磋,還要上演他當年尚未成仙時,跟敖乙的『巔峰對決』?

  算了,隨便吧,還是想想提前退休什麼的,早點脫身吧。

  搖搖頭,李長壽轉身飄遠,滿臉生無可戀。

  ……

  知了——知了——

  日將遲暮,壯實的樵夫扛著大捆木柴,腰間別著兩隻野味、一把鐵斧,邁著疲倦的步伐,走到河邊,突然頓住腳步。

  「怎麼,多了一座木橋?」

  這樵夫嘿嘿一笑,「倒是能省兩步路。」

  言罷,他邁著歡快地步調踏上木橋,不自覺,腰間的鐵斧突然滑了下去。

  咚!

  「哎,灑家祖傳的斧頭!」

  樵夫著急地大喊一聲,將木柴放下,就要立刻扒衣服跳下去。

  正此時!

  河水中突然泛起了一層金光,身著儒雅長袍的清秀男神,緩緩探出了半邊身子,左手醞釀金光,右手閃耀銀光。

  「愚蠢的凡人喲~我是本地河神~

  你是想要我左手的金斧頭呢,還是我右手的銀斧頭,又或是這把你祖傳的木斧頭呢。」

  那樵夫愣了下,看看金斧頭、看看銀斧頭,喉結上下晃動了下。

  「我要我祖傳的……」

  「呵呵。」河神瞇眼笑著,手中三把斧頭突然消失,「本神突然改主意了,這是你的新斧頭喲~」

  一抹白光閃來,穩穩落在樵夫手中,樵夫定睛一看,卻見手中多的這把斧頭……

  腐爛的長木,上方用草繩捆著一隻巴掌大小的石片。

  嘩!

  樵夫把手中石斧一扔,一個猛子扎入河水中。

  「河神你奶奶個腿的,老子跟你拼了!把我祖傳的斧頭還給我!」

  「啊哈哈哈~畢竟咱又不是什麼惡神~」

  於是旁白響起——河神和樵夫,開啟了愉快又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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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7: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五章 《撐腰》

  「師兄,你何時回來的?怎麼不喊我一聲?」

  小瓊峰丹房中,靈娥化作一縷青煙自角落中飛出,還沒恢復真身,就滿是歡喜地喊著。

  正坐在丹爐前,思索要不要整一尊靈寶丹爐的李長壽,聞言不由怔了下,奇道:

  「你能一眼認出為兄這是本體?」

  靈娥眨了下眼,眸中帶著一點點小忐忑,雙手背在背後,小指輕輕翹著,小聲問:

  「嗯……不能看出來嗎?」

  「倒不是這個……」

  李長壽摸著下巴沉吟幾聲。

  他此時正是用了反反套路的思路,在周圍佈置了一些紙道人,並將本體光明正大擺出來,且偽裝成了像是紙道人的本體。

  假如遇敵遭襲,他本體還可以瞬間化作破碎的紙人,或是將本體躲藏在紙人燃燒過後的灰燼中。

  雖然此時剛回來幾日,圖老大和塔爺還沒還回去,但多一手防備,總歸能多一份安全。

  這裡的空氣,可是洪荒的空氣!

  李長壽問:「靈娥,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這個……」

  靈娥眨眨眼。

  這能說嗎?

  這要說出了自己的技巧和辦法,以後豈不是分不出紙道人和師兄本體了?

  那今後自己想要實行一些激進的感情昇華計劃,找錯本體怎麼辦?

  「感覺吧,大致的感覺。」

  「或許是對彼此太熟悉了。」李長壽頗為認真地嗅了嗅,含笑搖頭,「罷了,你能認出來也是好事,不會被人輕易騙了。」

  言罷繼續低頭思索新的方案。

  靈娥柔荑拍拍胸口,在旁慢慢湊了過來。

  她穿了一身淺粉漸變蔥白的羅裙,光潔白皙的脖頸散著柔光,那張隨著修為境界提升而越發靈秀靈動的俏臉,彷彿一捏就能捏出水來。

  靈娥猶豫了一陣,鼓起勇氣小聲問:「師兄,有件事……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下。」

  李長壽笑道:「說就是了,還要商量了怎麼?」

  「那個。」靈娥踮了踮腳,一時間卻說不出口。

  李長壽故意問她:「莫非是想出去轉轉了?

  趁著老師沒有收回幾樣寶物,想去哪我可護你去走走,但不可惹是生非。」

  但凡有一個【是】字,三千遍穩字經就有著落了!

  靈娥忙道:「不是啦,現如今大劫來臨,出去太不安穩了。」

  可以,這很壽。

  李長壽頓時安心了下來,笑問:「那是怎了?」

  「這不是……」

  靈娥輕輕一嘆,主動坦白從寬、如實招來。

  她被師父帶回度仙門之前,也是三千世界中凡俗權貴家的子女,入山修行後,便與絕大多數度仙門弟子一般,與家中斷了關聯。

  她家中兄弟姐妹頗多,姨娘就有不知幾位,人脈關係錯綜複雜。

  正因此,父母不用她回去孝順送終,故靈娥並未返鄉。

  但前幾年,靈娥收到一封家書,才知她有位沾親帶故的表姐也拜入了仙門,因資質出眾修成了真仙……

  聽到此處,李長壽笑道:

  「這也是好事,你親朋好友修行得仙人道果,你也能多個能交心的道友。」

  靈娥小臉一黑,嘀咕道:「莫提了,我這表姐性子有些不妥。

  她自小就沒少捉弄於我,搶我吃食,還用水潑我剛得的小裙子,還拉著其他幾個同齡的孩童,不讓我與他們一同玩耍!

  哼!」

  李長壽嘴角微微抽搐。

  童年的陰影,當真不可低估。

  靈娥又嘆道:

  「咱們度仙門的規矩,各位執事每過一段時日,就會去弟子們家中拜訪弟子父母,我在度仙門修行之事,家中也都知曉。

  那表姐之所以幾年前主動聯繫我,應是因她春風得意,與三千世界一方大勢力的少主結成了道侶,又拜入了一位截教仙人門下做記名弟子。

  我一直都未給她回信,她上個月又派人送來玉符,說要來度仙門中看望。」

  言到此處,靈娥嘴角鼓了鼓,鬱悶到:「我看呀,她就是要過來賣弄炫耀,想看我過得不如她好。」

  「莫要這般揣測旁人,更何況還是與你有些親故的表姐。」

  李長壽正色道:「師父不在了,你我算是相依為命,你也是小瓊峰當家作主之人,這些事其實不必問我。

  你家人來訪,這是難得的好事,他們何時過來?」

  「應該就在這三五日。」靈娥有些不安,小聲道,「師兄,我不想讓他們來吵擾你……」

  李長壽溫聲道:「無妨,此事你完全可做主。

  你想見他們就讓他們進來,不想見他們,就去找掌門,暗中打發走了就是。

  莫忘了,你如今是太清聖人老爺的記名弟子。」

  靈娥頓時一陣糾結,想了好一陣,才道:「要不,我就在黑池峰招待他們吧。」

  這丫頭,嘴上說著嫌棄,心底應當是挺開心的。

  雖說是兒時的損友,但終究是有一份血脈牽連在,以後若是能多走動,也是一件幸事。

  李長壽其實一直擔心,靈娥在山中悶著悶著,活潑的性子就悶壞了。

  最初,他們師兄妹沒幾分實力,自是朋友越少、災禍越少;

  時至今日,李長壽會繼續用《穩字經》約束自身,但靈娥倒是不必了。

  ——由她可能產生的擾動上限,已完全在李長壽掌控之中。

  故,對靈娥而言,多交些朋友總歸是好事。

  李長壽叮囑道:「穩妥起見,就在黑池峰招待吧。

  我稍後就將小瓊峰各處封閉,也會請圖老大他們多待幾日。

  記得讓伶俐提前準備幾隻罕見的靈獸,也可請酒字輩的師叔來幫忙佈置,或是找劉雁兒師姐他們一同聚聚。

  還有,別忘了喊上酒雨詩師叔熱鬧一番,她總是閉門修行,也少外出走動。」

  「嗯嗯,知道啦!」

  靈娥小手貼在身側,像是兩隻小翅膀般輕輕『撲騰』著,喜滋滋地道了句:「謝謝師兄。」

  「去忙活吧。」李長壽笑著搖搖頭。

  再叮囑下去,自己當就要成嘮叨老道了。

  靈娥道:「我去做些點心果羹,等會送過來呀。」

  言罷哼著小調,駕雲離了丹房。

  ……

  李長壽簡單煉製了一爐恢復元氣用的六品靈丹,保持下煉丹的手感。

  將爐火熄掉,仙識在門內蔓延,看了眼仙霖峰上的仙生百態,將仙識落去丹鼎峰。

  萬長老渡劫過後一直在閉關,自己此時倒是不便去賀喜。

  李長壽心底問道:「塔爺,你們想何時回老師身旁?」

  兩道靈覺同時回應。

  「其實老爺不招,咱們一直跟在你身邊也沒事。」塔爺淡定地回著。

  太極圖卻道:「你如今道行未成,道境未滿,也不宜多依賴我們。」

  「不錯。」李長壽應道,「我且檢查了各處,待靈娥的親戚走後,就送各位回太清觀。」

  幾件重寶同時默聲。

  小徒弟的性子,他們是知道的,行事周全、性命最重,凡事都不離一個【苟】、咳,不離一個【穩】字!

  但穩到這般地步,確實是他們沒想到的。

  靈娥小師妹的表姐,三千世界仙道勢力的兒媳,一聽就是花靈石搞來的截教仙記名弟子名額……

  需太極圖、玄黃塔、乾坤尺、焰光旗同時待命提防?

  塔爺嘀咕道:「回去肯定被老爺隨手給封了,還不如跟著小徒弟自在。

  小徒弟,你之前,怎麼做到的?

  雲霄那丫頭都能被你迷的神魂顛倒,只差一點,你就……嘿嘿嘿,傳咱幾招?也讓咱跟金斗妹妹拉近點距離呀。」

  乾坤尺吐槽了聲:「老色給!」

  太極圖也道了句:「不正經!」

  李長壽:……

  靈寶交友這塊,他還真不是太熟,畢竟上輩子也沒這方面知識儲備。

  而且,就他對雲霄性子的理解,此前那麼好的機會沒能進一步發展,後面肯定是幾十上百年的躲著不見!

  那個壞事的囉嗦鬼!

  幽幽一嘆,李長壽聽著心底,幾樣重寶對塔爺『為寶不尊』的批判,去了門外搖椅,悠閒地閉目凝神。

  天庭中逛一圈,發現金翅大鵬鳥正在操訓水神府的天兵天將,李長壽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這就是成熟的法寶人,眼裡有活。

  他找人吩咐下去,又騰出了一處小院落,作為靈珠子歸來後的居所。

  至於……

  那『天庭三仙客』,稍後是去龍宮慶祝,還是去天涯閣搞消費,李長壽當真懶得管。

  有敖乙看著,自不會真的讓靈珠子亂來。

  卞莊……就算了吧,畢竟是要成為二師兄的男人,總是壓抑他天性也不好。

  嗯,敢在天庭惹事就給他噶了!

  李長壽微微睜開的雙眼中,有精光幾次閃爍,幽冥界中唸咒的卞莊禁不住打了兩個冷顫,弱弱地看了眼四周……

  水神府中,住的人也漸漸多了,從靈珠、金鵬,到有琴玄雅,大有『小瓊峰第二』的架勢。

  李長壽最近,其實一直想找『超級天兵』有琴玄雅聊聊天,沒有其他理由,純粹是看望下同門師妹。

  但有琴玄雅不是在閉關的狀態,就是在去斬妖除魔的路上。

  她名聲越來越響亮,斬妖除魔的畫面被其他天將用留影球記錄下來,不斷投放到五部洲中,出現在天庭立在各處的大銅鏡上……

  這就是天庭軟實力的提升。

  龍吉最近不怎麼見人影,聽她說,似乎是要閉關,讓自己努力長大一些,脫離少女樣貌。

  這讓李長壽隨手準備的幾箱子『計謀作業』,只能繼續壓箱底。

  天庭此時已步入正軌,各處都在快速發展。

  原本有些荒蕪的各處雲海仙山,此時增添了許多仙人之影,一片欣欣向榮之勢。

  小瓊峰上,突然聽靈娥傳聲道了句:

  「師兄,我表姐他們來了,你忙著便不用過來,我去應付他們一二就好。」

  李長壽心神挪回本體,仙識自是早已觀察到了山門處那十數道身影,只是此前並未多注意。

  一座華美的車輦懸停在雲路上,其內坐著一位面容還算英俊的青年道者,天仙境前期修為,道基有些虛浮,此時正深情款款注視著身旁女子。

  就在青年道者身側,坐著一名戴面紗的俏麗女仙,應當就是靈娥的親戚了。

  他們來找靈娥有事相求?

  看樣子不是,不然不會在車輦中不出,且看那女子面容帶著幾分傲意……

  李長壽大概懂了。

  想了想,李長壽留了一份心神在靈娥身上,叮囑塔爺與旗姨幫忙看緊點,就不再多管。

  隨之,李長壽的心神落歸天庭,紙道人駕雲去了凌霄寶殿。

  按原本計劃的,去玉帝陛下稟告紅蓮之事的後續進展。

  當玉帝聽聞紅蓮破碎,也是禁不住皺眉,問道:「截教之中,藏污納垢這般嚴重?」

  玉帝沉吟幾聲,又道:「此事長庚你還是要注意下,吾知長庚你不想讓道門折損太多實力,但天庭選拔正神也非小事。」

  「陛下請安心。」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正色道:「除卻幾位小神不願他們遭厄的截教大弟子,其他定不會因私情而干涉天道運轉。」

  「吾自是信長庚的。」白衣玉帝溫聲道,「待紫霄宮議事,大劫之事應當會明朗許多。

  對了長庚,到時,你可願跟吾一同去紫霄宮中?」

  「小神自是願的。」李長壽沉吟幾聲,「但……老師讓小神陪著一同過去。」

  玉帝笑道:「無妨,反正都是去紫霄宮中,吾還能跟太清師兄搶人不成?」

  李長壽低頭道:「多謝陛下體諒。」

  「反正也搶不過。」玉帝嘆了聲,問起了李長壽這次血海相助截教奪紅蓮,有沒有什麼新奇事。

  李長壽整理了一番思緒,挑了一些玉帝不知、發生在那修羅古城之事,慢慢講了起來。

  說的是:

  輪迴塔定暫不戰,三教師兄齊尋蓮。

  怎料蜃氣難尋見,道心入夢遭危難。

  修羅公主刺一劍,老君青牛思了凡。

  紅蓮終歸碧游間,教主一試難有全。

  玉帝聽罷,自是感慨連連,點評說那冥河老祖不知死活,那修羅公主倒還是有情有義。

  這位三界主宰又問李長壽,兜率宮的牛動了凡心,他要不要表示表示,給個封賞,或是送一塊『青牛之貞』的牌坊。

  李長壽連忙勸阻,連說不必如此。

  青牛這事,始終還是要低調一些,畢竟現在也說不準,到底以後會怎麼發展。

  只要一想到獨角兕大王跟牛魔王,很可能並不是同一頭牛,李長壽就……隱隱有點小期待後續阿牛和阿扇的故事走向。

  凌霄殿內,玉帝與李長壽閒聊一陣,給李長壽派了個任務……

  「長庚,近日雲華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你且去幫吾看望她一二。」

  李長壽自是答應了下來,想著那雲華仙子或許是掛念楊戩與楊嬋,離了凌霄寶殿後,就駕雲朝瑤池而去。

  不同於原本李長壽所知『二郎劈山』的典故,雲華仙子並未被鎮壓在桃山之下。

  在瑤池邊緣有八座山嶽,其中有七座成北斗七星方位排列,自身組成一座大陣,拱衛著鎮壓雲華仙子的仙山。

  為了防止傳出『不利於楊戩成長』的言論,李長壽大多時候避而不見。

  這次玉帝陛下下旨,李長壽也順勢過來看望下雲華仙子,心底也能有個譜、有點數。

  楊戩之事上,這就是自己手中的底牌。

  駕雲飛近瑤池附近,雲路上遇到的仙子們,也比二三十年前多了許多。

  但凡天庭之人,自是都識得水神尊駕,但凡見到了李長壽的身影,遠遠近近都是欠身行禮,一眼看去也是頗多玩味。

  行到雲華仙子被關押之地,李長壽並未進去,只是在入口處瞧了眼其內的佈置。

  這……

  山體內部被掏空,佈置成了一片小洞天福地,玉樹金台、暖閣生香,被『無情』鎮壓在此地的雲華仙子,除了不能踏出此地半步,可以在各處隨意活動,自身沒有半點禁制。

  甚至還有六名侍女在旁照料,沒事了還能撫琴弄簫。

  論《鎮壓》。

  李長壽對雲華仙子傳聲言說幾句楊戩與楊嬋近況,而後便擺了擺拂塵,對守在入口處的天兵天將正色道:

  「爾等定要嚴加看守,切莫大意!」

  「喏!」

  眾天兵天將立刻低頭答應。

  李長壽滿意地點點頭,不等雲華仙子衝出閣樓,已是駕雲離開,回往水神府。

  行至半路,李長壽心底靈覺輕閃,突然聽到了一個讓他感興趣的詞彙。

  【石磯娘娘】。

  李長壽整理著仙識捕捉到的訊息,心底泛起些許畫面,卻是黑池峰上剛剛發生的情形……

  水潭邊豎著幾張矮桌,側旁挖出細細的水渠做成了曲水流觴,不遠處還擺著幾樣樂器。

  靈娥為東道主,酒雨詩在旁作陪,而在兩人對面,那對做客的道侶此時正手挽著手,你儂我儂。

  ——靈娥此時偽裝了容貌,讓自己顯得普通一些,且修為境界也用《平息歸氣決》做了幾層偽裝,表露的是真仙之境,與她表姐相當。

  就聽那蒙著面紗的女仙柔聲道:

  「……我有幸拜得石磯娘娘為師,雖只是傳了點道法的記名弟子,但也算有了一份跟腳。

  娥呀,你不如隨我一同回去,你我是姐妹,又是僅有的親友,當修道路上結伴而行,我自會保你丹藥靈石無所缺,還可為你尋一位不錯的道侶,互相扶持修行。

  你在此地做個弟子,唉,著實難以出頭。」

  酒雨詩低頭忍著笑意,靈娥那張俏臉,怎是一個尷尬了得。

  丹房前,李長壽仔細想了想,慢慢站起身來。

  先穩一手,盡量減少暴露的可能,拿出自己此前從沒用過、其實也可有可無的『法寶』——容貌。

  當師兄的既要能為師妹出頭,更要能為師妹撐腰!

  就這,還想拐走咱家靈娥?

  李長壽嘴角一撇,轉身走向丹房角落,解開身上的道袍,拿出一只塵封多年的木箱。

  啟戰袍!

  袍是什麼袍?白錦金紋繡鶴豎領袍!

  靴是什麼靴?暖玉化線黑底踏雲靴!

  環珮束腰自不可少,流雲髮帶斷不能缺,一只靈寶玉葫做裝飾懸掛腰間,綁起的袖口對稱到不差絲毫。

  取一只儲物用的後天靈寶玉扳指,隨便注入些許功德,讓這玉扳指化作後天功德靈寶;

  上面時刻泛出的少許寶光,只是為了表明,這不過是家裡普普通通的儲物法寶。

  撤掉自己容貌之外的三分偽裝,李長壽邁步出了丹房,將對外顯露的修為境界調整為天仙境後期,淡定地飄向黑池峰。

  水神,來撐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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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7: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 靈娥的完美體驗

  黑池峰上,李長壽駕雲緩緩飄來,仙識聽著那邊的對話聲,並沒有著急進入黑池峰的大陣。

  靈娥的這位大表姐……

  一言難盡。

  「娥,修行講究的是法財侶地,你已成了仙人,按理說可以出師。

  表姐這邊雖然是在三千世界,不在這五部洲之中,但也算一方修行的好去處,你是人教道承弟子,這點也能得不少好處呢。」

  「表姐,這個……」

  「娥,瞧你在這山中過的,都有些靈光不顯了!

  你用這個試試看,這是用萬年份的南海靈蚌寶珠碾成的寶藥,可讓你肌膚更水靈呢。」

  「那個……」

  靈娥一陣無奈。

  她此時展露的,不過是偽裝;因為今天有男仙在場,肯定不能露出真容,增加給師兄添麻煩的可能性!

  「娥,跟表姐一起回去吧,你這峰頭連個像樣的屋舍都無。」

  「這位……仙子。」

  一直低頭的酒雨詩,此時卻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抬起頭來,目中帶著少許無奈,「有時,你所見,不過是旁人想讓你所見。」

  那戴著面紗的女子笑道:「剛才還沒問,您是娥的師叔……可是修行出了差錯?」

  酒雨詩淡然道:「在這峰上,我資質確實是最低的,並非修行出差錯。」

  靈娥忙道:「雨詩師叔莫要這般言說,你才入門不久,修為進境已是不低了。」

  隨之,靈娥蹙眉道:

  「表姐,你這般言說我門中長輩,是否有些過於失禮?」

  「是是是。」那蒙著面紗的女子不以為意地笑了聲,「在這裡給雨詩道友賠禮了,我說話有些直,你莫要往心裡去。」

  靈娥嘴角一撇,板著小臉道:「表姐,你今日真是來看我的?」

  「當然。」

  那蒙著面紗的女子拿出一把小巧的折扇,在手邊輕輕晃動,笑道:

  「除卻來看你,我還來此地作甚?

  娥,你拜師不久,我就得了仙緣,拜了師父,此前一直沉心修行,鮮少外出走動。

  這幾年我也算時來運轉,修得真仙,又有幸聽高人講道傳法,更是遇到了結伴修行的道侶,法財侶地具備。

  這才想來尋你,帶你回去一同修行。」

  靈娥摸著下巴一陣琢磨,突然問道:「當真?」

  『大表姐』瞇眼笑著,「還能騙你不成?你在這裡並不如意,我身邊也缺個體己之人……」

  酒雨詩又忍不住道:「敢情是要我們靈娥去做你侍女。」

  側旁一直含笑不語的男仙,此時皺眉道:

  「這位道友莫要誤會了,采瑤身旁不缺侍奉之人。

  她修道至今,只有靈娥這一個妹妹修道有成,我們這次來,就是想接她換個更好的福地修行。

  貧道不才,在一方也算有些積累,家父前些時日更是加入了如日中天的仙盟。」

  這男仙言說中,對著空中拱了拱手,言道:

  「真說起來,家父與當今天庭水神大人也曾有一面之緣!

  而今大劫已經開始醞釀,我家中也算安穩,自是能給靈娥更好的修行環境。」

  酒雨詩:……

  靈娥眨眨眼,笑道:「表姐,我在這裡如意的很,哪裡都是不願去的。

  不過,還是多謝你們這般美意。」

  『大表姐』嘆道:「靈娥,你還是跟小時那般,總是這般要強。」

  那男仙溫聲道:「靈娥妹妹……」

  「道友還請收回這般稱呼!」

  靈娥秀眉緊皺,立刻斥道:「你的道侶是我表姐,我與你並無任何關聯。」

  男仙頓時有些下不來檯面,『大表姐』眉頭輕皺,低喝:

  「你這是如何跟自己姐夫說話?」

  靈娥目光瞥向側旁,淡定地道:「我都修道成仙了,莫非還要遵循俗世那套俗禮?」

  「靈娥,你如今怎得如此無禮!」

  「哈哈哈!采瑤你莫要生氣。」

  男仙阻攔住『大表姐』,目中有光芒綻放,注視著偽裝了數層的靈娥,讚嘆道:「當真不愧是大教道承的弟子,氣度果然不凡。

  是貧道有些唐突,在此地賠禮,稍後定要自罰三杯。」

  此時,這男仙綻放出少許天仙境的威壓,整個人坐的筆直了些。

  酒雨詩額頭微微見汗,靈娥抬手摁住她手腕,本是想直接顯露道境反威懾回去,仔細想想還是忍了。

  要低調,不能給師兄惹麻煩,把這兩個傢伙打發走就算了。

  本仙女這麼多年的穩字經,那可不是白抄的!

  於是,靈娥露出『職業假笑』,準備接下來只用【嗯嗯】、【對對】、【是的呢】這三句話應對這一男一女。

  正此時……

  忽聽側旁有清朗的嗓音傳來,卻是吟了一首詩: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靈娥抬頭看去,小嘴微微張開,那一聲『哇』被拆解成了長長的『喔啊』……

  酒雨詩也是看的愣了下,卻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的李長壽,只覺得整個黑池峰都變得明亮了許多;

  又突然警醒,想起自己師叔的身份,扭頭看向側旁。

  『大表姐』一雙鳳眼看的直了……

  她只覺,駕雲飛來的這男仙,身形挺拔,面若冠玉,劍眉星目卻不顯鋒芒,面頰稜角分明卻不增銳利,反倒是嘴邊掛著的淡淡笑意,能讓人心境平和、旁無雜念。

  有詩贊曰:

  本是度仙穩重客,忽坐太清聖人前。

  天庭仙神他首位,三教大仙俯仰間。

  聖母宮中自高座,碧游玉虛隨意安。

  將成星君號太白,人人喚作穩中仙。

  李長壽飄然登場,一襲白袍、長髮飄飄,瞬間便讓黑池峰陷入沉靜。

  他此時顯露的道韻,乃扎扎實實的天仙境後期,自身氣度實屬非凡,便是用『淡定從容』、『瀟灑飄逸』這些詞眼,難以概述萬一。

  『大表姐』身旁的男仙突然站起身來,擋住了前者的視線;

  靈娥的這位表姐立刻回過神來,暗道自己怎得失了分寸,連忙撫平道心,也站起身來準備迎接。

  倒是靈娥……

  噗!

  一縷白煙緩緩飄起,靈娥雙眼化作了螺旋圈,身子如同柔軟的海草左搖右擺,歪到了酒雨詩懷中。

  她妙目如絲、話語輕搖,柔柔地喊了聲:「師兄~」

  李長壽對她含笑點頭,先是腳尖點地,而後靴根落穩,長髮與白袍下擺停下搖晃,溫聲道一句:

  「一爐丹藥剛剛煉罷,未能去山門迎接二位,還望海涵。」

  正此時,少許微風飄過,李長壽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極品靈丹才有的清香,讓那年輕男仙精神一震,略帶震驚地注視著眼前的李長壽。

  煉丹大家!

  「靈娥。」李長壽輕輕皺眉,語氣卻是從未走過的溫柔,「怎得坐沒坐相?」

  靈娥連忙坐直身子,妙目瞪著自家師兄,努力讓自己小腦袋轉起來。

  這是……

  什麼情況?

  師兄怎麼突然不低調了?

  這不是自己親手為師兄縫了一年多,但師兄覺得太張揚,而選擇封存的袍子嗎?

  難道,師兄看上了自家表姐?

  呃,這個好像不太可能,便是雲霄姐姐,師兄也是猶豫很久,才試探性地動心……

  靈娥臉蛋紅彤彤地,小聲問:「師兄,你怎麼來啦。」

  李長壽笑道:「好不容易有你家中親人前來探訪,我便是再忙碌,也要擠時間過來見見。」

  酒雨詩忙道:「我去搬個蒲團。」

  「哎。」李長壽連忙阻攔,繼續溫聲道:「師叔且坐好,我們兩個小輩在這,豈能讓您做這些粗活。」

  言罷,李長壽淡定地滑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抹流光閃過,一只蒲團出現在靈娥的蒲團側旁。

  那男仙和『大表姐』目光看來,不由一驚。

  後天功德靈寶級的儲物法寶?

  還是沒刻意祭練,彷彿隨手戴上的後天功德靈寶?!

  李長壽笑著拱拱手,既表達了客氣,也不出聲寒暄,逕直坐了下來。

  他目光注視著靈娥,抬手幫靈娥扶了下玉釵的位置。

  靈娥肩頭下意識聳了下,感受到師兄的氣息撲面而來,第二波蒸汽瞬間漫過額頭……

  今、今、今天這到底是,什、什麼情況?

  「兩位且坐下吧。」

  李長壽頭也不抬地道了句。

  大表姐和男仙下意識道了聲謝,一同坐了下來,對視一眼,各自收斂氣息。

  尤其是後者,算是見過些大世面、領略過幾次高手的威壓。

  此時,男仙已是斷定,眼前這個青年道者絕非尋常天仙,對方這般淡定從容的風度,這份清靜無為、怡然自得的氣質……

  男仙問:「道友如何稱呼?」

  「靈娥的師兄。」李長壽溫聲說著。

  靈娥的『大表姐』柔聲道:「道友沒有道號嗎?」

  李長壽微微皺眉,言道:「我與兩位之所以會有交集,是因我師妹。

  我知你是我師妹的表姐就足夠了,咱們不必有更多交集。」

  『大表姐』面色有些尷尬,有些不知該如何應答。

  那男仙剛要開口,李長壽淡定地轉了轉手指上的扳指,男仙頓時將話語嚥了回去。

  這種在三千世界中修行成長的勢力『子弟』,都非什麼愚笨之人。

  男仙含笑道:「道友當真灑脫,人教道承果真非凡。

  道友可是……精擅煉丹之道?」

  「一般,稱不上精擅,人教之中丹道在我之上者,大有人在。」

  李長壽輕輕轉了下扳指,幾道仙光閃過,矮桌上頓時擺了幾只瓷瓶,瓷瓶口還都是打開的,陣陣仙光繚繞,卻沒有半點藥香飄出。

  那男仙低頭一看,表情有些呆。

  五品、六品靈丹?!

  更離譜的是,這些靈丹都是裝在幾只花色不一、一看就是用神通隨手捏成的玉瓶中……

  《細節》。

  李長壽淡然道:「兩位大老遠前來看望我師妹,這些不成器的丹藥,算是對你們這次前來的謝禮。」

  「多謝道兄。」那男仙笑了笑,自己並不動手,示意『大表姐』將丹藥收起來。

  正此時,就聽雷聲轟鳴,矮桌與地面微微震顫。

  白澤搭建的『廚宮』之中,裹著半丈寬圍裙的熊伶俐,抬手高舉著一只大大的托盤,邁開大步、奔馳而來。

  她也得了李長壽傳聲,此時毫無忌諱地釋放出自身氣息,一道血氣如狼煙般沖天而起,那龐大、結實的半巫戰軀,散發出濃郁的危險氣息。

  托盤放下,其上有一隻烤靈獸,十多盤配菜。

  隨後熊伶俐抱拳,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轉身奔遠。

  「兩位飲酒嗎?」

  李長壽溫聲問。

  此時已不覺渾身冷汗的男仙連忙點頭,面色都有些蒼白。

  李長壽取出兩壺仙釀,開始熟絡的勸酒;

  那男仙已是有意結交,『大表姐』此刻更是忘了該如何推辭,稀里糊塗在旁同飲。

  這個過程中,靈娥則是反覆……冒煙……

  今天對於靈娥來說,絕對是出生到現在,最開心的一日。

  無他,師兄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自己身上,溫溫柔柔、那般溫暖,宛若冬日暖陽,似乎要把她芳心融化。

  尤其是,師兄與路人甲、表姐乙聊天的間隙,還會溫聲問一句:

  「師妹,你可要吃這個?」

  不等靈娥拿筷子,師兄就會夾起那般菜餚,送到自己嘴邊……

  末了,還會拿出一方手帕,給自己溫柔地擦擦嘴角,輕聲道:

  「都快成花貓臉了。」

  簡直!

  要娥親命了!

  靈娥背後出現一道粉紅色的光圈,整個人迷迷糊糊、道心飄飄搖搖,彷彿成了一朵粉紅色的雲朵,裡面都是甜甜的糖心。

  兩人側旁的酒雨詩,全程扭頭看向別處,有點不忍直視。

  這沒出息的娥。

  而對坐的兩位來客,男仙微微皺眉,女仙目光有些羨慕……

  李長壽兩不耽誤,『照顧』師妹的同時,繼續敬酒勸酒,此前暗中在酒水中做了點手腳,多放了些原釀,讓兩位客人很快就有些微醉。

  話題不知不覺,就被李長壽帶到了『截教仙記名弟子』之事上來。

  李長壽笑道:「截教萬仙來朝,實乃當世大教!

  不知,道友拜入的是哪位仙人門下?」

  被李長壽目光凝視,名為『采瑤』的女仙忙道:「我家老師便是骷髏山白骨洞中截教高人……石、石磯娘娘。」

  「道友怎麼心虛了?」

  「並未,只是。」采瑤低頭避開李長壽目光,『只是』了幾聲,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男仙故作灑脫,笑道:

  「讓道兄見笑了,我家采瑤這記名弟子,其實是走了些門道混來的。

  不過,確實是聽石磯娘娘講了道,也與石磯娘娘有一面之緣。」

  「哦?」

  李長壽挑了挑眉,正色道:

  「我喜好煉丹,平日裡也就在附近坊鎮走動,並未去過三千世界,不知這裡門道。

  我家祖師度厄真人,於道門中,地位也不過是與石磯娘娘相近。

  可否請道友詳細言說一二?我保證,守口如瓶。」

  這男仙彷彿突然找回了自信,笑道:

  「道友自是不知這些。

  截教算是道門三教中,門人弟子最多的大教,更是天地間第一大教。

  因門人弟子數量繁多,且大多都會去三千世界走動,自然就會結識不少散修高手,而這些散修高手若是請截教仙講一次道、說一次法,也不算難事。

  按洪荒規矩,聽一次講道,就可算作是記名弟子。

  久而久之,就有了專門去做此事的散修高手,不同截教高手的記名弟子,已是明碼標價。

  再有,一些截教仙人名聲不顯,過的並不如意,也會以自身為引,去請那些截教真正的高人現身……

  能遇上一次石磯娘娘講道,且將采瑤安排進去,可是花費了貧道不少心血。」

  采瑤微微皺眉,並未多說什麼,低頭不語。

  「哦?」

  李長壽眼前一亮,笑道:「三界之大,無奇不有,外面竟還有這般名堂。

  實不相瞞,我有一位散修好友,也想混個截教聖人弟子的記名弟子,如此確實比在這般仙宗中,跟腳更深厚些。

  不知道友具體花費了多少心血?」

  男仙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李長壽恍然大悟狀,故意道:「只是區區三件後天功德靈寶,就能換來截教仙記名弟子跟腳?」

  ——此時他給自己的人設就是【傲氣的煉丹師】。

  「不,不,道兄誤會了。」這男仙尷尬一笑,解釋道,「純淨靈石三百擔足矣。」

  「才這些……」

  李長壽挑了挑眉,嘴角輕輕一撇,心底暗自輕嘆。

  此時總算知道,紅蓮為什麼會崩潰了;

  也總算知道,為啥通天教主誠心找了這麼多年的混沌鐘,而混沌鐘看到通天教主的影子,就開始撒丫逃命了……

  截教把攤子鋪得太大!

  這般此前沒人重視的小事,卻成了拖累截教的『秤砣』。

  此時點到即止,自己多問反倒不穩,知道暗中存在這種事,稍後調查就是了。

  對坐的男仙微微一笑,身體前傾,低聲道:

  「道兄,這三千世界中,有大批高手缺靈藥,諸多仙道勢力缺靈丹。

  依道兄之能,若是與貧道聯手,不出百年,便是請截教內門弟子來單獨講道收徒,也非不可能之事。

  道兄乃采瑤之妹的師兄,我是采瑤的道侶,你我自當互相信任,共成大事。

  道兄可願聯手?」

  一起恰靈石……

  李長壽淡定地搖頭,笑道:「我煉丹只為修道,對靈石毫無興趣。」

  這男仙笑容一僵。

  但隨之,李長壽又道:「我倒是可以介紹一位煉丹水準湊合、又頗缺靈石的好友。

  但能否說動他,就看道友你的本事了。」

  「哦?」

  男仙再次露出了春風般的微笑,端起酒杯,對李長壽敬了一杯水酒,「多謝道兄提攜。」

  「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

  李長壽象徵性地抿了抿酒樽。

  他心底輕嘆,這次只調查、不出手,避開靈娥表姐一家吧。

  畢竟是師妹的親戚。

  「師兄……」

  側旁傳來一聲呼喊,李長壽扭過頭,卻見靈娥屏住呼吸,目中滿是水波,右手持玉箸夾一塊精挑細選出的靈獸肉,另一隻纖手接在下面,慢慢湊了過來。

  李長壽很自然的張口,對靈娥瞇眼輕笑,輕輕眨了下眼。

  那天,靈娥記憶中迷迷濛濛,到處都是粉色的光斑……

  她只記得那天的陽光很暖,師兄的笑容也很暖,自己暈暈乎乎在丹房中清醒過來時,擺在面前的石板,也很暖。

  ……

  金鰲島;

  一道傳信玉符自南海破空而來,直直飛往高空,憑空消失不見。

  不多時,多寶道人身形一閃而過,挖出一條土洞,朝東勝神洲某個坊鎮而去;

  在趕路時,多寶道人按李長壽來信中叮囑的那般,開始仔細變裝,換上了一身錦衣,改變了些許面容,收斂自身道韻,備好一批四品五品的靈丹。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又是如何,拖累了截教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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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7 17:58: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 倒霉石磯

  天地無窮歲,一洞全挖穿。

  東勝神洲,臨近東海的一座繁華坊鎮,依舊如往常那般人來仙往。

  名山大川藏了不知多少煉氣士,仙門名宿也需易物換物,靈石、丹藥、寶材,便是洪荒絕大多數坊鎮的三大支柱。

  當然,天涯閣分閣所在之地,洪荒服務業也占很大比重。

  多寶道人比和李長壽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抵達。

  收斂起了自己的威壓和氣息,多寶道人雙手揣在袖中,就多了一分天成的……

  土財主氣質。

  咳,鼠之寶庫警告!

  『長庚言說,今日有一件大事,可知曉是誰拖累了咱截教教運,莫非是跟散修有關?』

  多寶道人如此思索著,剛在坊鎮街上走了兩步,就聽李長壽的傳聲入心:

  「多寶師兄,前面有個丹藥鋪。

  從丹藥鋪側旁的小巷進去,走百步穿過幾重簡單的幻陣。」

  多寶有些不明所以,朝李長壽所說的方向看去,淡定地點點頭,邁步前行。

  那裡藏著一個有些糟亂的街巷,擺著不少地毯,瀰漫著一股陰森恐怖的氛圍。

  多寶道人對此不以為然,這個坊鎮他翻手就可夷平,自不會有太多感覺。

  淡定地走入小巷,穿過幻陣,抵達了那條隱藏的街路;李長壽的傳聲又來,引著多寶道人去了一處角落。

  七拐八拐,多寶總算將一隻紙道人揣入袖中,與李長壽碰了頭。

  剛見面,多寶道人就是大師兄三問:

  「咋回事啊?

  怎麼個情況?

  此間是誰在算計?」

  李長壽的紙道人嘆了口氣,對多寶道人傳聲道:「咱們先到地方準備好,我將此事慢慢告於師兄。」

  多寶道人對李長壽自是十分信任,畢竟是看著李長壽與雲霄師妹的直播……咳!

  畢竟是跟師尊一起泡過澡的人教小師弟。

  這就是跟他們截教仙過了命的交情!

  而李長壽這次,也是不圖什麼好處,純粹為了幫截教剪除點頑疾、清掃些業障,為道門安穩計。

  或許這次行動,只能為截教挽回幾分氣運,為雲霄和趙大爺他們增加一絲絲生機;

  但也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趁著那大表姐采瑤和她道侶未趕來的時機,李長壽與多寶道人交流一陣,瞭解多寶道人對【演戲】之事的瞭解程度,就開始對多寶道人進行全方位的培訓。

  多寶道人當真沒預料到……

  想他堂堂截教首徒、通天大弟子、洪荒尋寶第一人……

  也能有今天!

  半個時辰後。

  多寶道人裹著一身淡黃長袍,身周帶著一點酒氣,微胖的臉上也沒了原本的『白白嫩嫩』,多了幾分滄桑之感。

  他在街邊鋪了一張毯子,淡定地盤腿坐下,面前擺了十多瓶丹藥,臉上帶著三分頹喪。

  袖中,一隻紙人正不斷傳聲:

  「多寶師兄,這次能不能成事,全看咱們對一些細節的把握。

  還請師兄表情再多一點點狂傲,看左右時,要用視線餘光,遇到人問候第一句話就是【哼】……」

  多寶道人嘴角微微抽搐,傳聲問:

  「長庚啊,有什麼強敵是必須這般偽裝算計的?

  直接打就是了,若咱們不是對手,就請師弟師妹過來助陣,大不了就是一聲『師尊救我』,老師自不會坐視不管,何必如此麻煩?」

  「師兄,這次咱們不是要殺敵,而是去查證一事。

  若不能順藤摸瓜,強拽一下,容易將瓜拽斷。」

  李長壽如實相告:「且這次當作藤的煉氣士,與我多少算是有點關聯,剛從我本體藏身之地過來。

  若是直接對他出手,我今後也必須搬去天庭躲著了……」

  多寶笑道:「是為兄顧慮的少了,長庚莫怪,就按你所說的來。」

  「我方才獻給師兄的寶囊,其內有許多特製的留影球。」李長壽叮囑著,「咱們這次必須將所有情形都記下來。

  師兄,我覺得,咱們要滅掉的不是幾人、幾十人,而是杜絕這般情形再次發生。」

  「不錯。」多寶道人傳聲讚道,「長庚說的不錯,咱們要解決的是教內弊病,而非是為了滅殺生靈去的。

  滅殺幾個所謂的高手簡單,徹底解決隱患才是大事。

  不過……長庚此時可否告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長壽沉吟幾聲,繼續利用紙道人傳聲:「在此之前,師兄還請答應三件事。」

  「何事?」

  「第一,絕不意氣用事;

  第二,凡事三思而後定;

  第三,不可打草驚蛇。」

  「善。」多寶道人頗為鄭重地答應一聲,李長壽沉吟一二,將自己此時得到的消息,簡單說給了多寶道人聽。

  漸漸的,多寶那張面容陰沉了下來,坐在那破口大罵:「這些!」

  「師兄、師兄!」

  「這些藥渣渣!當真是要氣死貧道!煉丹都不會,糟蹋寶藥!」

  多寶道人咬牙怒罵,引來了周遭十多道目光後,倒也沒其他影響。

  隨後,多寶道人對李長壽的紙道人傳聲大罵:

  「這幫賊人誤我截教!

  此次之事!有一個貧道殺一個,有兩個貧道滅一雙,那些為了靈石寶材,就將自身賣掉的混賬!

  他們不配做我截教門人!

  我道那紅蓮為何直接破碎?原來是被這些渣渣拖累!氣死我了!」

  李長壽:……

  這是真的氣,『貧道』自稱都忘了。

  「師兄莫非全然不知此事?師叔莫非也沒過問過?」李長壽對此也有些納悶。

  多寶道人仔細想了想,又掐指推算,很快就想到了點什麼。

  「此前金靈師妹的弟子余元,曾對貧道說過一次,三千世界每隔一段時日,總有些門人開壇講道,似乎有些蹊蹺。」

  「然後?」

  多寶道人面露慚色,低聲道:「貧道還當,這些同門是崇敬師尊,效仿師尊仙島講道,為截教光耀門楣!

  怎料,他們講道是因這般緣由,傳法傳道時不分善惡好壞!

  唉!都是我太過自信,有所疏漏。」

  李長壽道:「此時補救還不算太晚,這次還請師兄受些委屈,咱們早早將這般隱患除掉。

  且,此事也不可一概而論,其中定是有外出講道的仙人,不知其間內情,只是礙不過情面,這般稍做訓斥就可。

  若是知情而犯,或是為牟私利從中穿針引線,定要嚴懲不貸。」

  「不錯,稍後長庚多多費心。」

  多寶道人目中神光一閃,殺意凜然,整條街巷瞬間陰暗,化作冰窟一般。

  但還好,多寶道人迅速收斂威勢,坐在那繼續扮演【失意的倔強煉丹師】……

  多寶道人左、右、對面的攤位,攤主都朝著小巷深處張望,將旁人注意,也朝小巷深處帶去,給多寶道人打了個掩護。

  穩妥起見,李長壽此前就佈置了三隻紙道人,本是為了渲染氣氛用。

  另一邊,那三千世界某仙道勢力的少主,與靈娥的表姐采瑤,已是離了小瓊峰,乘著車輦、帶著護衛,匆匆往這處坊鎮趕來。

  李長壽並未反覆叮囑多寶道人,畢竟這是截教大師兄,也有豐富的洪荒閱歷,自己不必太過擔心。

  該給三教大師兄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正此時,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少許疑惑……

  西方教的大師兄是何人?

  這個倒是真的沒聽過。

  又兩個時辰後,一男一女踏入這處隱藏的街巷,他們略顯華貴的衣袍,身上散發出的『有靈石人』氣息,讓此地擺攤的煉氣士打起了幾分精神。

  街巷中,立刻多了幾聲有氣無力的吆喝聲……

  「迷魂散,迷魂散,加料不加價的迷魂散,可迷倒真仙、糊塗天仙。」

  「暴血裂目珠,可殺真仙的法器,一斗石三個。」

  「靈獸,賤賣!幼崽,賤賣!」

  然而,這對男女只是左右掃視朝前走,讓前後的吆喝聲很快就淡了下去。

  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好忽悠。

  「夫君。」采瑤突然道,「可是前面那位?」

  男仙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了多寶道人的身影,仔細打量,與靈娥的師兄所說一般無二!

  兩個字:富態。

  當下,男仙邁步向前,拱手做了個道揖,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符。

  一幅正要趕人架勢的微胖道人,眉頭一皺,嘀咕道:「你跟玉符之主什麼關係?」

  這男仙微微一笑,淡定地道了句:「既是連襟,也是一見如故的好友。」

  通過紙道人聽到這般話語的李長壽,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確實也算連襟,不過是『表』的那種。

  ……

  這男仙上鉤的過程十分平滑,毫無掙扎,就被多寶道人耍的團團轉。

  李長壽之前的擔心,也被證明是一盤子裝兩條魚——多餘。

  多寶道人是誰?

  拜師通天教主前,在遠古洪荒大地上,自由奔馳且沒有殞命的第一隻尋寶鼠,突出的膽量練就了他靈敏的反應。

  真・挖過的洞比別人走過的路還多。

  看著李長壽給男仙的玉牌,他先問明白了這男仙的來路;又欲擒故縱,推辭一二,表示自己閒散慣了,不想去當什麼『首席煉丹師』。

  男仙再三相請,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架勢,多寶道人才似乎有些動搖,但還是拒絕了下。

  一直到……

  那戴著面紗的采瑤道一聲:「夫君,你不如將這位前輩的丹藥都買下。」

  男仙依言而行,被多寶道人狠狠坑了一筆,多寶道人拿了靈石,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了下來。

  將一個有些市儈的煉丹師,演繹得淋漓盡致。

  多寶道人甚至還給自己加戲,虛構了一個女兒出來,填補了李長壽原本劇本上的漏洞。

  飛出五部洲的一座雲舟樓船上,數十名護衛在各處巡邏,船艙內歌舞不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多寶道人感慨幾聲,言說自己此前其實已經得了李長壽傳信,答應他們一同去三千世界中發展,一是為了謀些靈石寶物,二是為了給自己唯一的女兒謀一條出路。

  男仙面露恍然,看著多寶道人那有些複雜的雙目,嘆道:「道友一心為子女操勞,令人欽佩。

  來,我布忠堯敬你一杯。」

  「少門主謬讚,謬讚。」多寶端著酒杯,主動將杯沿放低了些。

  一些細節、一點話語,就讓這采瑤的夫君,自以為把握了絕對的主動。

  很快,布忠堯就將此前對李長壽說的話,對多寶道人更詳細地說了一遍。

  為了讓多寶道人放心,他還特意說的很詳細,讓多寶道人眼中光亮越發濃郁。

  李長壽在暗中觀察著這一幕,著實對多寶道人多了幾分欽佩。

  堂堂第一大教的大師兄,為了教運、為了同門一線生機,演戲哄騙這般沒什麼真才實學的小天仙……

  截教仙若知曉了,怕是要淚目長嘆。

  待時機差不多,多寶道人在袖中拿出一只寶囊,低聲道:「我這裡有些積蓄,不知少門主可否為貧道指引一二?

  或是,折算成多少丹藥,可給貧道兩次去聽道的機會。

  這第一次,少門主隨意安排,讓貧道去見識見識,也好安心些。

  少門主莫怪,貧道就這一個女兒……」

  「哎。」男仙將那寶囊推了回去,笑道,「如何能讓道友破費?」

  多寶道人忙道:「少門主莫要如此,咱們如今尚不算相熟,待日後熟絡了,貧道自不會再糾結這些。

  這般,這裡有我煉製的靈丹,總共數百枚,價值也大多相當。」

  多寶道人再次從袖中取出幾只大葫蘆,又將葫蘆口打開。

  突然間,一只葫口閃出道道金光,彷彿有叮鈴仙樂迴旋、又有陣陣霞光撲面。

  八品靈丹!

  多寶道人面色一變,將葫蘆塞住收回了袖中,對著男仙尷尬一笑。

  「拿錯了,拿錯了,這是家師所賜,並非貧道煉製。」

  而此刻,布忠堯已是不太淡定,雙目如電地盯著多寶道人,先是大笑幾聲,而後立刻拍著胸口應下了此事。

  當下,布忠堯發出兩道玉符,聯絡了兩批搞『截教記名弟子販售之事』的高手。

  或許是多寶道人和李長壽走運,又或許是那群搞事的截教仙與散修倒霉,布忠堯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在他們前行方向稍微偏差個幾百萬里,半個月後就有一場講道大會。

  不過一個座位,要收五百方靈石,保證來此地的會是截教高人……

  布忠堯咬咬牙,拿了些仙寶湊上,臨時擠了一個席位出來,將那枚玉符交給了多寶道人。

  半個月後,雲舟緊趕慢趕抵達一處大千世界,趕到了一處隱蔽的山谷前。

  臨下雲舟時,多寶道人拱拱手,道一聲:「貧道定有厚報!」

  「先生客氣。」

  布忠堯露出淡定從容的微笑,目送多寶道人飛入前方雲霧,又輕輕舒了口氣。

  采瑤有些擔憂地道:「夫君,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懂什麼?」

  布忠堯淡定一笑,「這種長生無望的煉氣士,將自身心血傾注於兒女身上,妄圖讓兒女做到他們不曾做到之事。

  為此,他們有的連命都可以不要。

  八品靈丹……他背後的高人,絕對不簡單。」

  采瑤有些欲言又止,布忠堯已是打了個手勢,雲舟緩緩前行,去這片大千世界天外等候。

  ……

  山谷中,雲霧瀰漫。

  這種雲霧不過是簡單迷陣,自是擋不住多寶道人的視線與李長壽的探查。

  山谷正中位置擺著的那數十張蒲團,此時已被坐滿。

  蒲團正前方立著一方草廬,草廬中擺著一只蒲團。

  ——這也是大有講究,在洪荒的規矩中,越是道行高深的仙人講道,佈置就要越簡單,借此突出這位仙人高潔雅致的性情。

  「且住。」

  一聲輕喝自側旁傳來,有兩道高高瘦瘦的道人攔住了前路。

  多寶道人站住身形,將布忠堯給的玉符呈上,嘴角露著和氣的笑意,略微有些拘謹。

  順便,多寶道人按與李長壽商量的那般,暗中放出了兩隻法寶蟲,黏在這兩人的腳踝處,絲毫沒有引起對方注意。

  有道者扔了一只蒲團過來,定聲道:

  「這是你的蒲團,記得在裡面不要出聲,聽道就聽道,也不要問什麼問題。」

  「哎,明白。」

  「進去吧,你來的晚,記得向後坐。」

  「多謝,多謝。」

  多寶道人拱拱手,抱著蒲團到了山谷正中,坐在了此地數十名男男女女身後。

  剛一坐下,多寶道人就對李長壽傳聲冷哼。

  「那兩人,都是我截教仙!」

  李長壽叮囑道:「大師兄,都走到這一步了,莫要打草驚蛇。」

  多寶道人含笑點頭,表面一團和氣,心底狂風浪雨。

  李長壽的紙人悄悄展開風語咒,卻是一無所獲,周遭安靜無聲。

  不多時,多寶道人雙手揣在袖中,將一只小巧的玉片,貼在李長壽的紙人身上,李長壽頓時聽到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對話聲。

  這應該是有人在傳聲。

  先是聽到一段有些焦急的男人嗓音:

  「師姐求您這次,本是約好的林良師兄突然有事來不得,那些要聽道的散修都聚齊了,咱們總不能讓他們散了。」

  又聽一頗為溫柔的女聲:「為何不能散了?」

  「這有損咱們截教威名不是?」

  「唉,你們背後做的那些事,我其實是知道的,不過是答應了馬元師兄,幫你們幾次。

  此次過後,我也不再欠馬元師兄人情。」

  「多謝師姐,多謝師姐,這些都好說、好說,這時辰差不多了……」

  又一聲輕嘆,那女聲隨之再無聲響。

  少頃,峽谷深處的雲霧朝著兩旁裂開,一名體態婀娜、身著黑色修身長裙的女仙,駕著白雲緩緩飛來,落在草廬前,坐那蒲團上。

  她面容之外擋著少許水霧,散出自身道韻,也稱得上是一位高手,此時開口柔聲道:

  「貧道截教煉氣士,道號石磯,今日特來為各位講解金仙道。」

  多寶道人慢慢低頭,目中精光閃耀,卻迅速隱了下去。

  袖中的李長壽此時雖只是紙道人在此地,但有多寶道人相助,仙識也是能看清這位大名鼎鼎的封神第一倒霉仙。

  平心而論,石磯娘娘姿色出眾,皮膚白皙、五官精緻、生的也是沉魚落雁。

  但這些,在此時並不能降低多寶道人半點殺意。

  多寶道人對李長壽傳聲道:「這石磯,明知故犯,不可饒!」

  李長壽心底卻是一陣嘀咕……

  石磯娘娘好像也是在原本的封神榜上有名,這次要不要做個臨時誓言,看看能否在封神榜尚未出世時,將原本榜上有名的仙人順勢打殺了?

  仔細想想,李長壽還是打消了這般念頭。

  今日是為了幫截教清理陳珂舊疾,不必節外生枝。

  還是要穩一手,原則上不干預截教內務。

  他只是提提意見、給一些解決方案,不去替截教做任何決定,才是最明智之舉。

  突然間,石磯似是心有所感,抬頭看向多寶道人所坐的位置,原本輕柔的嗓音,也為之一頓:

  「那胖道人,為何不看貧道?可是貧道所講,過於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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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多寶: 我,水神,打錢。

  胖?

  多寶道人額頭青筋蹦起,手指微微顫抖著,當下就要站起來「掀桌子」。

  他在洪荒混了這麼多年,看過祖龍鬥始鳳,見過祖巫懟妖皇,見證六聖崛起!

  洪荒哪個旮沓角,沒有過他暢遊於寶物堆中的圓潤身姿?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胖道人……

  他這是胖嗎?

  如果不是為了在每次跟寶物們親密接觸時,讓每一件靈寶與肌膚的摩擦,都能有最頂級的享受,他會保持這種身材嗎?

  懂那種,躺在寶物堆上,讓寶珠在肚皮上彈來彈去的快樂嗎?

  道門大興至今,就連師尊也只會說一句:

  「寶啊,怎麼最近又圓潤了一點?」

  什麼時候用過這個胖字!

  多寶道人怒從心起,卻又想起自己此時正在挖截教教運被拖累的內幕,忍耐著沒有去發作。

  當著他的面說【胖】,那不就是指著玄都大法師說【懶】,指著廣成子問【大師兄你上面怎麼還有個師兄】,指著黃龍說【觀賞】,指著太乙真人說【你咋陰陽怪氣】?

  呃,好像最後一個也沒什麼……

  忍耐了半個月的多寶道人,差點一捅留炸!

  還好李長壽阻攔及時,用仙識瘋狂傳聲:

  「師兄、師兄!別這樣師兄!

  這位石磯仙子是在說您珠圓玉潤,忍住,忍住,只差最後兩步了!

  啊對,胖字還有個含義,經常用來形容仙子美貌,像什麼『月中仙子不及你一半』,也可以理解成『月色之美你獨佔一半』!

  是雅的、絕對是雅的!

  小不忍則亂大事,咱們今日是來調查的,並非一定要出手呀。」

  聽著心底,李長壽仙識傳來的陣陣疾呼聲,想到此前的約法三章,多寶道人的道心迅速恢復。

  「長庚說的不錯,小不忍,稍後就少幹掉幾人。」

  這已是動了殺意。

  李長壽心底輕嘆,截教果然是一言不合就開始鬥法,最先想到的就是幹架。

  但讓李長壽略微驚訝的是,多寶道人迅速露出溫和的笑意,頂著偽裝過的面容,抬頭笑道:

  「前輩,晚輩剛才……」

  怎料石磯又道:「還要狡辯嗎?

  莫非是覺得,來此地只是為了給自己謀個身份、增添跟腳,貧道的道就不值一提嗎?」

  李長壽:……

  雖然知道,這石磯此時有可能是心情抑鬱,想找個發洩點,但這……

  算了,救不了,等死吧。

  自己還是早早拿出第二套備用方案,改變順藤摸瓜的思路,採取雷霆手段,打掉此地團伙,後續將事情徹底鬧大,動用整個截教的力量清理門戶。

  多寶大師兄那是什麼人?

  截教大弟子,三教有數的高手,根據李長壽幾次觀察,多寶的實力應是在廣成子之上,穩坐道門弟子的第二把交椅。

  若多寶此時爆發,直接顯露身份,將石磯在內已現身的四名截教仙直接打殺在此地,李長壽完全不會有任何意外。

  大師兄也是要面子的。

  但讓李長壽有些驚訝的是……

  「哎,這個,前輩您恕罪。」

  多寶道人應了兩聲,面露尷尬、站起身來,對著石磯深深地做了個道揖,忙道:「晚輩剛趕來此地,一路駕雲行得急了,心神尚未安寧,請前輩恕罪、恕罪。」

  李長壽暗中挑了挑眉,對多寶道人更增三分警惕。

  「且坐,聽好。」石磯並未繼續多說,如此道了句,就開始講述自身修行心得。

  那些注視多寶道人的目光也盡數收回,各自側耳傾聽,對這次昂貴的聽講,大多倍感珍惜。

  李長壽對多寶道人傳聲稱讚道:「師兄當忍則忍,令人欽佩。」

  「唉。」多寶道人表情如常,卻在心底一嘆,「剛剛其實想出手,突然想到了,石磯也曾在老師座前聽道,稱我一聲大師兄……」

  李長壽也跟著輕嘆了聲,並未多說,只是靜靜等待著。

  且說這石磯講道時,倒也會有一些淺淡的花瓣飄出;

  倒是能證明,這位原本封神大劫中慘死在九龍神火罩之下的石磯娘娘,本身也是有些道行在。

  李長壽清晰地記得,這位石磯娘娘……

  老慘了。

  在小哪吒的故事中,哪吒在陳塘關射出一箭,將石磯娘娘的駕前童子碧雲誤殺,石磯娘娘去找李靖問罪,李靖很痛快地就交出了哪吒;

  石磯與哪吒鬥法,輕鬆將小哪吒的乾坤圈、混天綾收了,追著哪吒去了乾元山金光洞。

  本來,石磯見到太乙真人就行了禮,稱『道兄』,好商好量言說哪吒的罪過,反被太乙真人開團,最後慘死在九龍神火罩之下。

  簡而言之,太乙真人就是石磯娘娘命中煞星。

  而就憑李長壽對太乙真人的理解,如果故事再按原本的軌跡發展下去,闡截不免一戰,擁有出色先下手意識、且百分百能成功激怒對手的太乙,絕對會先下手為強。

  不過,就當前大劫來臨前的形勢……

  李長壽想到了自己一連串的後續規劃,這石磯娘娘是否會出現在哪吒的故事中,當真不太好說。

  更何況,這石磯能不能活過當前這一劫,都還是未知之數。

  石磯娘娘這一講道,轉眼就是六個時辰。

  待日暮西斜,太陽星在這個大千世界中的投影歸於遠山,山谷中的雲霧也漸漸散開。

  石磯自草廬中緩緩起身,黑裙褶皺宛若水波一般飄散,面上薄霧依然未散。

  因聽石磯講道的緣故,此時有一二十人在悟道的狀態。

  多寶道人此時也做出這般模樣,身周飄著少許『淺薄』的道韻,似乎還能有所突破。

  石磯腳下生雲,朝著山谷深處而去,轉眼沒了蹤影。

  而此時,李長壽身上貼著的玉片,又帶來了遠處傳聲言說的話語……

  就聽石磯對旁人道:

  「好了,今日之事我已做完,稍後若再有這般事,師弟莫要去信尋我了。」

  「師姐莫急,我有一言,師姐可否聽完再離去?」

  「講吧。」石磯的嗓音中略帶無奈。

  就聽那截教仙道:「師姐,我知你性情高潔,不願為了靈石寶材為旁人講道。

  可師姐您想,您開壇講道,造福的其實是這些想混個聲名的散修,咱們得的是他們所奉上的孝敬,揚出去的是咱們截教聲威。

  咱們截教萬仙來朝,不在意多幾個記名弟子,這就是只有好處之事。」

  「哼。」石磯輕輕皺眉,柔聲道:「若你今日招來的,都是些真的有慧根、有悟性的煉氣士,沒有收他們給的好處,我還會信你這般話。

  此事若讓內門的師兄師姐知曉,他們該如何看待?

  這不是將咱們截教三代記名弟子的身份明碼標價,換做靈石?

  咱們截教的教義是為生靈截取一線生機不假,卻非是這般截取!」

  聽聞此言,多寶道人暗自一笑,對李長壽道:「看來,這石磯還不算腐朽。」

  李長壽笑了兩聲,繼續聽著。

  那男仙又道:「師姐你這般說其實也有些不妥,這天地間,修行莫非只看悟性?財與地也是重中之重。

  師姐,這裡是您這次講道的一些……」

  「拿回去。」石磯定聲道,「你在侮辱我!」

  「您先打開看看……」

  啪!

  嗡——

  李長壽的風語咒總算捕捉到了少許動靜,正是山谷深處也傳出法力對撞的波動。

  風語咒又聽到一聲有些軟趴趴的喝罵:

  「收起你這些靈石,莫要髒了貧道的眼,告辭。」

  那男仙著急地傳聲道:「師姐!師姐你莫要著急,是師弟我言語不當,還請師姐莫怪……師姐!」

  正此時,山谷深處閃過一抹黑影。

  石磯駕雲而起,面色冷峻,趕向了天邊,丟下一句:

  「今後莫要再來尋我。」

  多寶道人見狀感慨萬千:「看來,就如老弟你所說,參與此事之人也不能一概打殺,需有區分對待。」

  李長壽也是感慨萬千:這天道的收束之力果然厲害,石磯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最後卻能化險為夷……

  留著石磯,在合適的時間地點,被該殺的人殺掉,以得出天道想要的結果。

  天道剛剛對石磯有所影響?

  李長壽自是不敢確認,他只能開啟空明道心,檢查下自身是否被劫運驅使。

  「長庚,下一步該做什麼?」多寶道人問。

  李長壽斟酌一二,答曰:「上策繼續隱忍,此地這幾人都已做了標記,留影球也記下了這些情形,但說服力明顯不足。

  中策找一把鑰匙,縮短探查摸底的間隔……」

  多寶道人傳聲笑道:「那就選這個中策,倒是要辛苦這位石磯師妹了。」

  「師兄想如何做?」

  「還是用此前說辭就是。」多寶道人睜開雙眼,自蒲團上站起身來,低頭走向山谷之外,「長庚先想個主意,將那石磯挽留住,莫要讓她離得太遠。」

  李長壽沉吟幾聲,對多寶傳聲一二。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多寶道人聽了幾句就是眼前一亮。

  來時需玉符,走時卻是毫無阻礙。

  出了山谷,多寶道人駕雲趕去天外,逕直朝那布忠堯的雲舟樓船而去。

  待多寶道人距離雲舟不過千里,布忠堯與采瑤已是在船首等候;

  某個少門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已經在想著,自己能請一位高明的煉丹師回去,能得自己門主父親哪般誇讚。

  突然間,側旁有道流光飛射而來!

  雲舟上的眾護衛尚未來得及做出應對,采瑤與布忠堯剛剛轉身,就見十丈之外,憑空多了一抹身著黑衣的倩影。

  布忠堯抬頭看去,只覺得突然現身的女仙,身段窈窕動人、威壓頗為濃郁,且剛剛仙識也見她從那山谷中飛出……

  截教高人,石磯娘娘!

  采瑤反應也算迅速,立刻欠身行禮,高呼:

  「弟子拜見老師!」

  石磯微微一愣,卻是不記得自己在何地,見過這不過真仙境的女仙。

  她輕輕頷首,道一聲:「勞煩,且在船上為我尋一間靜室。

  待那胖道人回來,就讓他單獨來見我。

  此前見他就覺得眼熟,突然想起,我與他師也是故交。」

  采瑤連忙看向身旁的布忠堯,後者總算回過神來,對石磯做了個道揖,連忙側身做請,口中招呼個不停。

  少頃,石磯娘娘選了一處幽靜的小隔間,抬手佈置了一層層結界,靜靜坐在木窗前,仙識鎖定在慢悠悠飄來的『胖道人』身上。

  不自覺,她額頭細眉輕皺,心底迴響起了,片刻前聽到的那幾句話語……

  就在她離開這片天地的一瞬,一道仙識突破她身周佈置的仙力、突破她護身法寶,化作傳聲鑽入她心底。

  正是那胖道人的嗓音:

  【石磯仙子,貧道乃天庭天將,今奉天庭水神、人教聖人弟子之命,暗中調查一家仙盟仙道勢力是否背叛仙盟,倒向西方教。

  今日已得出結果,正缺脫身之法,恰好路過此地,想請仙子協助一二。

  待貧道順利脫困,定秉明水神大人,給仙子重禮酬謝!

  此事關係重大,切不可聲張,還請仙子先去這方勢力的少門主所在雲舟,憑仙子的身份要一處雅間,我立刻趕去與仙子匯合。

  見面詳談,自知真假。】

  然後,石磯就信了。

  這讓多寶道人感覺毫無挑戰性,準備下次換成【我,天庭水神,去雅間候著】。

  保不齊還真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多寶道人剛上雲舟,布忠堯就與采瑤向前迎來,言說石磯娘娘在等他。

  此時,這位偽裝過後的截教大師兄,表露出幾分驚訝之感,又恰到好處的露出三分喜色、兩分緊張,也算毫無破綻。

  「石磯娘娘為何在此地等貧道?」

  「似是與道友的師父有關。」布忠堯催促道,「道友快些進去,莫要讓石磯娘娘久等。

  這可是實打實的截教高人,絕不能得罪。」

  「少門主放心。」多寶道人煞有其事地拱拱手,心底響起李長壽的笑聲,快步趕去石磯娘娘所在之地。

  後面之事,倒是頗為順利。

  有李長壽在暗中幫襯,多寶道人將『天庭臥底』演繹的毫無破綻。

  在船艙中過了不過片刻,石磯娘娘帶著胖道人離了雲舟,藉口去拜訪胖道人的師父。

  臨行前,多寶道人拉著布忠堯的胳膊反覆叮囑,說自己稍後自會來尋,讓他莫要忘了此前商量之事。

  這讓布忠堯一陣欣喜,表面風度翩翩、暗地裡咬碎後槽牙,硬是在本就已不寬裕的積累中,拿了一份厚禮,給多寶道人的師父帶上。

  對此,多寶道人雖然嫌棄,但還是『感激涕零』地接了過來。

  論大師兄的演技!

  等石磯帶著多寶離開,遁入這片天地之外;

  站在船首的布忠堯和采瑤對視一眼,前者露出淡定的笑意,後者卻是輕輕皺眉。

  「夫君。」采瑤道,「萬一他不回來,咱們如此多的靈石豈不是白用了。」

  「短視!」

  布忠堯淡定地一笑,注視著石磯離開的方向,淡然道:「今日不過些許靈石,他日咱們或許會多一方助力!

  甚至,這人將他師父也一同帶來……也不無可能嘛。

  哈哈哈哈!」

  采瑤聞言微微皺眉,不由想起了自己表妹的師兄,莫名安穩了些。

  有這般關係,又有截教石磯娘娘這般高人現身,對方總不可能是個行騙之人。

  ……

  且說石磯帶著多寶道人一路疾飛,漸漸飛出數萬里,離了普通金仙仙識能探查的距離極限。

  於虛空中,石磯轉過身來,輕聲問:「道友,我送你到此地如何?」

  多寶默然無語。

  石磯又問:「若是此地不行,道友可說個地界,我左右無事,都可送你過去。」

  「左右無事?」

  多寶道人面露威嚴,冷然道:「所以你便去幫人開壇講道?」

  石磯秀眉輕皺,此時總算意識到了眼前這個『胖』道人不對勁,立刻全神警惕、手中摸出一把寶劍,向後退出數十丈。

  「不必多掙扎。」

  多寶道人左手張開,五指輕輕閃爍彩光,方圓百里內的虛空被完全封禁,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在多寶道人身上緩緩散開。

  石磯面色大變,立刻就要出手,卻又見面前這胖道人面容突然出現變化,化作了一張自己此前見過十數次,且無比熟悉的面孔!

  「大、大師兄……」

  「跪下!」

  多寶道人一聲大喝,石磯纖腿一彎,在虛空中直直跪落!

  她手中的寶劍都有些拿不穩,面容與身周的遮掩法術瞬間消退,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俏臉。

  李長壽卻是無心欣賞美景,只是在暗自比較。

  多寶道人版本的【跪下】,確實比雲霄仙子的【跪下】,少了不少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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