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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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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31: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九章 巨 星 楊 戩!

  都是在洪荒玩戰術的,擱這兒套路誰呢?

  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李長壽都發現,這混沌海自己近期內絕對不能再去。

  鯤鵬如果真心實意要暴露一些信息……

  在玄都城直接喊出來不行嗎?

  鯤鵬跟自家師兄打了那麼久,喊話的功夫總歸是有的;在洪荒天地之外飛速那麼快,保命也不是沒把握。

  自己只要再次涉足混沌海,無論是否見到鯤鵬,無論能得到什麼信息,都會影響自己如今的規劃。

  根據上輩子的慣例,李長壽將鯤鵬的這種行為直接歸類為『嚴重釣魚』行為。

  釣,就硬釣。

  鯤鵬本就是大魚變態發育而成,沒想到竟然還會做這般釣魚之事,當真有些丟魚。

  來回總結,其實也就【不去】二字。

  李長壽又等了半日,發現老師沒給自己傳來【去】字,也是稍微鬆了口氣。

  那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趁著來玄都城的機會,李長壽重新梳理了一遍後續各層計劃,思索過程中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婉拒了雲霄的『分擔』請求,或許會讓雲霄有些鬱悶。

  略作思索,李長壽在混元金斗中長長地一嘆。

  「怎了?」

  雲霄的嗓音如期而至,金斗外的這位仙子,目中帶著幾分隱不去的關切。

  「無事,只是感覺有些壓力。」李長壽笑了笑,將面前的卷軸用真火燃掉,起身四顧、心多茫然。

  雲霄不由思量該如何為他緩解下壓力,李長壽暗笑了聲,故作無事、面露疲態,又言語暗示、半推半就……

  很快,他背對著雲霄側躺,枕著雲霄一雙纖腿,享受著仙子手指摁頭服務,舒服地瞇起了雙眼。

  雲霄自是知他故意戲弄,但卻並未點破,指尖綻出少許仙力,幫李長壽緩解著道軀的疲乏。

  這般情形,李長壽其實相當於是將自己的命門交到了雲霄手中。

  看似是在享受,實際上承受了相當巨大的心理壓力,並非純粹的快樂……

  嗯,太白星君的快樂,普通仙神根本想像不到。

  遠處幾位道門高手仙識捕捉到這一幕,各自露出些輕笑,倒是趙公明撫鬚輕嘆,看了眼金靈聖母,又趕緊挪開視線。

  明明都已暗中結成道侶,人前卻是不如這般準道侶親近。

  大法師調息妥了,起身看著玄都城各處,開始施展點化道兵之法。

  他自玄黃塔中引出一縷縷玄黃氣息,又自太極圖中取來陰陽二氣,隨後澆點水、撒點土,攝來幾支生鏽的兵刃,取來天邊風聲。

  雙手掐捏法訣,緩緩吐一口生靈氣息,在袖中取出一疊老君煉製的符箓,甩入面前這段彩雲中。

  不多時,一隻隻頭裹黃巾的道兵自其中跳出,對大法師跪伏行禮,隨後便轉身奔赴玄都城各處。

  大法師嘆道:「怕是要許久才能恢復元氣了。」

  「咱們不如多做些準備。」趙公明起身看了眼李長壽那邊,笑道,「難得來此一趟,不如重新做一套陣法,這樣玄都師兄也能輕鬆些。」

  幾位道門仙盡皆稱善,有意避開雲霄與李長壽,一同琢磨玄都城防禦陣法升級之事。

  那邊,李長壽若有所思,也閉目凝神,為此地構思了一套復合大陣。

  其實可以針對天魔的特性,做一些獨特的應對;

  玄都城原本的陣法結構,也是護山大陣的思路,只不過比普通仙門護山大陣繁複百倍。

  這個,倒也算是他的專業領域。

  ……

  中神州北部,靠近妖族匯聚之地,一座雲霧繚繞的仙山之上。

  一隊隊天兵天將近日來此安營紮寨,離著此地較近的十多位妖王開始輾轉反側,日夜難眠。

  這座山脈今後歸天庭所有,近來名聲鵲起的玉帝外甥、闡教三代弟子、道門護法、清源妙道真君楊戩,就暫時在此落腳。

  選擇這裡,其實也是楊戩有意而為。

  一來距離玉泉山並不算遠,憑自己腳力,駕雲過去也不過半個時辰;

  二來距離妖族區域較近,楊戩並不想在自己的修行路上止步,稍後會將妖族之地當作自己的磨刀石。

  西天門一戰,靈山一鬧,讓楊戩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洪荒天地間,他只是一個道門三代弟子。

  太白金星輕描淡寫拍下來的那一巴掌,靈山中被無形掃飛的那股威壓……

  差距相當巨大。

  但楊戩並未因此消沉,反而更增鬥志。

  他畢竟只是修行了百多年,再修行數百年,有如今太白金星的壽歲時,也未嘗不能與今日之太白金星一戰。

  『一戰……』

  仙器閣樓,臨山的書房中。

  楊戩坐在窗台上,拱起左腿、右腿耷在窗台外,看著手中被層層封禁地寶囊。

  太白金星這是何意?

  他其實對這寶囊中的內容很好奇,但思前想後,還是克制住了探究此物的慾望。

  楊戩回想自己的修行路,此時似是能在各處尋到太白金星的影子。

  很多時候,出現在玉泉山中的客人;

  師父明明不修八九玄功,卻總能拿給自己的一層又一層越發深邃的感悟;

  以及自己外出歷練時,總能遇到接二連三的險情以及機緣。

  正常的煉氣士千年才能遭遇到的故事,他往往十年、數十年就能經歷一遍,由此給他更多的感悟,讓他能在修行之路上,肆無忌憚地大步而行。

  彷彿,太白金星張開了一張大手,自己從未跳出他的掌心。

  那種無力感、那種憋悶感,讓楊戩道心幾次失衡,甚至衝動之下,想去靈山砸聖人道場自毀。

  只是當時衝動之下,忘記了靈山如今試圖與闡教交好,從而又成了天庭分化聖人大教的一把刀。

  一環套一環,一層接一層。

  彷彿這層層疊疊的算計,凝成了幾個大字:

  『歡迎來到洪荒紀元。』

  而偏偏,因為手中的這只寶囊,又讓楊戩覺得,太白金星對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深意。

  尤其是那句……

  【當你感覺自己再次陷入這般境地。】

  彷彿,太白金星在操控他的同時,也在探究著什麼,驗證著什麼,順便提醒他什麼。

  到現在,楊戩都覺得自己像是患了某種心病,開始思索這些細節背後的深意。

  甚至,楊戩開始懷疑,自己此前所產生的怨恨、產生的情緒,都在那個喜歡扮老神仙的傢伙計算之中。

  可怕的天庭權臣。

  楊戩將寶囊貼身收好,眺望著悠遠的重山,思索著今後之事。

  他其實,有些迷茫。

  『我似乎一直都在為了其他事而活。』

  父親已入了輪迴,母親也已接到了身邊,師父也並未被自己的因果牽扯太深,一切都算是較好的結局。

  微風徜徉,帶來了閣樓其他房間中的笑語聲,小嬋在跟母親商量著裁剪新衣的布料。

  遠處似有天兵在說著天庭趣事,也有天將拿著一面銅鏡不斷端詳……

  楊戩不由暗自輕笑,這些天將大男人家家的,也這般在乎自身模樣。

  嗯?

  那銅鏡之中,似乎有些情形。

  楊戩仙識探過,見銅鏡之中是一位仙子持劍而舞,倒也算賞心悅目,且那仙子似是在對這名天將說著什麼。

  這應是一對有情人吧。

  正此時,那銅鏡震動了下,在左上角竄出了一道青色光芒,其上赫然寫著一行大字:

  『將軍關注的記錄員已開始直播。』

  天將眼前一亮,迅速在銅鏡上滑動了幾下,銅鏡鏡面震動,發出一陣輕快的鑼鼓聲,現出了天河邊濤濤江水。

  楊戩不由來了些興致,在旁細細看著:

  畫面中蹦出了一道身影,一身亮銀鎧甲,對著銅鏡之外拱手示意。

  「天庭記錄員,天河水軍副統領卞莊,有禮了!

  廢話不多說,今天先為各位來一段經典凡俗梆子,樂聲搞起來!」

  畫面一轉,側旁數丈外,幾名天兵扮演的樂師開始癲狂表演,而真正的奏樂來自於更遠處的幾名女仙。

  有節奏的鼓聲一起,卞莊抓出九齒釘耙,開始一段個人秀。

  「天河水蕩漾,本將把歌唱!

  天河水軍棒,水中把妖降!」

  這什麼?

  楊戩額頭掛滿黑線,略微冷哼了聲,對這般粗淺的內容表示不感興趣。

  帶著批判的目光,楊戩用仙識看了一陣,不知不覺就過了……幾個時辰。

  日暮西斜,銅鏡畫面戛然而止,那名天將皺眉嘀咕了句:

  「怎麼靈力又耗盡了,這裡離著天庭太遠,雖然星君大人允許將銅鏡帶出天庭,但靈石損耗也太多了。

  唉,當真麻煩,充靈力的時候沒辦法運轉禁制。」

  言說中掏出了一只靈石,抵在銅鏡之後,點亮了銅鏡北面幾顆紅綠相間的寶石。

  太白星君?

  楊戩不由來了興致。

  他也非扭捏之人,身形自窗中躍出,駕雲到了那天將身側,旁敲側擊問了下有關這銅鏡之事。

  當楊戩聽到,此物天庭中流傳甚廣,每次天庭有什麼大事,都有天庭記錄員實時播報。

  平日裡,這些天庭記錄員也會整一些花活,人氣最高的就是搞怪類的天河水軍副統領卞莊,其次就是征戰分類的天庭女戰神玄雅……

  楊戩納悶道:「征戰也能用銅鏡播送?」

  「對,對。」這天將點頭笑著,在袖中拿出備用的老版銅鏡,演示了一番。

  可惜,近來天庭女戰神不太活躍,征戰分類也沒了流量。

  楊戩很快就搞懂了此物,又問:「那天庭記錄員又如何做的?」

  「這個只需去通明殿報備,就能領到能拍攝這般情形的專用銅鏡,用仙力帶在身旁就能實時直播……」

  那天將想到了些什麼,立刻道:「您若感興趣,末將這就回天庭幫您申請。

  木公交代過,有關您之事,一切從簡、一切從便。」

  楊戩咳了聲,言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勞煩將軍了。」

  「好說,好說,您且等!」

  這天將搓搓大手,轉身跳上雲頭,匆匆趕回天庭。

  於是,半日後,那座仙寶閣樓中,楊戩看著面前大大小小三只銅鏡,一陣好奇。

  放下銅鏡,拿起側旁封皮豎寫五個大字的小冊子,好奇地打開,看到了其內的副標題。

  《太白金星著——精品內容的正面引導》

  打開第二頁,第一句話就抓住了楊戩的眼球。

  『你還在迷茫不知該展示哪些內容給其他神仙嗎?你想瞭解,大家想要看到什麼樣的形式嗎……』

  漸漸的,楊戩捧卷細讀,心神沉浸其中,很快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有趣。

  左右閒來無事,倒是可以試試這般新奇事物,這銅鏡之中一日內有數百仙神直播,也不會有人關注到自己……

  做點什麼內容呢?

  總歸是要有旁人做不到之事。

  楊戩坐在桌子前陷入了沉思,很快就眼前一亮,帶上兩面銅鏡消失不見。

  三日後,天庭多了個小小的直播連線,打開就能見,一道身形在漫天妖氣之中來回衝殺,浴血奮戰。

  這銅鏡直播剛上線不過半個時辰,就吸引了大量仙人圍觀。

  「這不是清源妙道真君嗎?」

  「真君開直播了?」

  「當真英武不凡!快,告訴幾位姐姐一聲。」

  一個時辰後,楊戩站在滿地妖族屍身前,持著三尖兩刃槍而立,一縷縷金光自這些業障大妖身上傳來,環繞他身形各處。

  這時的楊戩,還不好意思直接去看身後飄著的銅鏡,只是微微扭頭,給了個側臉,將銅鏡關上。

  天庭仙子們紛紛表示被帥到,眾多天將看的也是熱血沸騰,清源妙道真君的名聲一炮而響。

  半個月後,楊戩又尋到了一處業障大妖聚集之地,開啟銅鏡就衝了上去……

  一來二去,他也摸到了此間門道,知道要跟銅鏡互動,除妖之後要說一兩句似是而非的話語,除妖之前要說一句自己此行何處,提前造勢。

  「各位,今日除妖封魔山!

  前些時日,此地妖王於中神州東南,殘殺凡人村鎮,吞噬凡人生魂,天眼窺見其行蹤!

  貧道今日定要將此地十二路妖王盡數誅滅!」

  「各位,今日掃平此地無名荒山!

  此前追查一上古大妖之蹤跡,今日終尋其蹤,當持槍而行,無所顧忌!」

  「各位,今日要去的是梅山,此地妖魔眾多……」

  「此地竟有人族部落,其內有諸多真性情的漢子,天地見證、各位也幫忙做個見證,今日我楊戩,與梅山六友結為八拜之交!」

  「近來妖族躲避,大妖無蹤跡,今日且遛狗狩獵。

  哮天犬,你我不如切磋一陣,不然拳腳總是難過癮。」

  那已長到了兩尺高的小白狗嗷嗚兩聲,頓時躺下捂眼裝死。

  ……

  且說李長壽去玄都城中,當真是幫玄都城設計了一座復合防禦大陣,又從天庭、龍宮、仙盟調了諸多寶材,前後一耽誤,時間就花費的久了些。

  轉眼便是兩年而過,李長壽擔心天庭局勢,特意從玄都城穿回那漩渦,到了天地內部。

  ——這般,與自己的紙道人聯繫更為方便。

  他心神在五部洲巡查一陣,又回歸天庭,看木公安穩、各處安詳,就要去督促下靈娥修行。

  但他仙識掃過,發現天庭各處,有不少未當值的天兵、女仙,正聚在一起看著一面面銅鏡。

  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李長壽紙道人在太白宮深處現身,點開那面銅鏡,看了眼此時『觀眾最多的頻道』,得見那標題,當真愣了片刻。

  【夢幻聯手・天河水軍副統領卞莊與清源妙道真君奇襲妖族重地北獨山!】

  不、不會吧……

  李長壽嘴角在瘋狂抽搐,小心翼翼點開了這行字體,一陣輕快的鼓聲傳出,就見卞莊正在那念著強行押韻的詞調;

  遠處則是漫天妖氣,有道身影在其不斷衝殺,打的數十頭大妖抬不起頭來。

  「今,欲與天比高!

  我,北獨山吟嘯!

  看,清源有妙道!

  殺!千敵自逍遙!

  妖族千軍不算多,上古大妖又如何?

  但凡你那業障多,三尖兩刃把命奪……」

  手一顫,李長壽打開大銅鏡中的記錄區域,看到自己之前剛上線的『關注』功能,後台統計數據,找到排在第二位的楊戩專屬銅鏡標記後,那長長地數字……

  觸目驚心,心驚膽戰。

  李長壽禁不住張張嘴,心神有點停止思考,隨後整個人癱坐在那,額頭滿是黑線,嘴邊小白元神出竅。

  真!

  他用了那麼多資源,耗費百年心血,就培養了個天庭記錄員?

  高冷范兒呢?

  楊戩你的傲嬌,不是,你的驕傲呢?放著好好的天庭軍神不當,搞什麼娛樂!

  要親命了這簡直。

  與此同時,南贍部洲商部落一座繁華大城中,正坐在鞦韆上、拿著一面銅鏡的少女,看著畫面中那熱熱鬧鬧的情形,不由露出少許微笑。

  「天庭,似乎比凡間好玩多了呢。」

  混沌海深處,某處道則混亂聚合之地。

  混沌海中自感覺不到明顯歲月流逝,歲月流逝的快慢全憑自身感覺。

  此刻,那鯤鵬就感覺過去了不短的時日,但他留在『老地方』的標記,依然沒被觸發。

  『此子為何如此磨蹭?當真能忍住不來混沌海中探尋?』

  這妖師鯤鵬瞇起那雙修長魚眼,又內視看了眼自己元神上打下的烙印。

  那個該死的混賬!

  『待完成你烙印之事,貧道定要將你同鄉撕碎!混賬!』

  龐大的身軀爆發出滾滾道則波動,混沌海也泛起了少許氣息。

  在洪荒異獸轉化為混沌異獸的道路上,鯤鵬妖師很明顯,走在了整個洪荒獸類的前列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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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3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章 聖女醉心遇七情

  『嗯……總覺得楊戩是在伺機報復,借此事搞我心態。』

  他被卞莊帶偏了?

  也不對,看楊戩打鬥之餘還不忘找鏡頭的細節,可以斷定楊戩對此事已是駕輕就熟,很有技巧,是個老記錄員了。

  還挺有天賦。

  算了,管不了,隨便吧。

  自己的退休計劃可以廣撒網、多捕魚,沒必要非在楊戩這一棵樹上吊死。

  唉,不跟仙神天兵保持距離感,最基本的威嚴從何而來?

  為將與為帥是兩個概念,想要掌控大局就必須站在一定高度。

  這楊戩,還沒成長完全的二郎真君,當真就給了他一個……小驚喜。

  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某天庭普通權神只能暗自苦笑。

  玄都城中心,洪荒天地入口處。

  李長壽身影隱藏在空氣中,正盤腿打坐,靜靜感悟。

  他分了一縷心神在外,在這凶險的環境中,總不可能將心神完全沉入悟道中;

  哪怕這條通道的另一端是恪盡職守的金鵬,這一端是在佈置復合大陣的幾位道門高手,而自己頭頂還飄著太極圖、元神伴著玄黃塔……

  多穩一手,總不會錯。

  李長壽在參悟哪般大道?

  他自己其實也說不準,但玄都城是個頗為特殊的之地,不感悟感悟,有些浪費機會。

  道祖昔年合道,曾用先天至寶造化玉盤。

  這造化玉盤又名造化玉碟,盤和碟在某種語境下也是相通的,比如【老弟,買盤嗎】跟【老闆,你這裡有那種碟嗎?正經的,不正經的誰看呀】,實際意義相同。

  這造化玉碟是混沌中誕生的寶物,與三十六品混沌青蓮同紀元,其上記載了三千大道。

  據李長壽推測,造化玉碟應是一種『可成長』的至寶,最初時並沒那麼神異,在混沌海中收集了足夠多的『信息』後,才有了三千大道加持。

  道祖紫霄宮講道,傳的就是造化玉碟上參悟的道。

  上次自己在道祖那,應該也見到了造化玉碟,那喝茶用的茶几似乎就是玉碟本體。

  洪荒典故中,造化玉蝶在對抗盤古開天劫時,被盤古神一斧劈中,崩碎了一角。

  自此,其上記載的三千大道不全,造化玉碟失卻了『完美圓滿』之意。

  再到後來,道祖憑造化玉碟與天道相連,進而合道、補天道,造化玉碟也就此成為天道的一部分,它所缺的那一點,剛好與『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暗自相合。

  故,天道依然不全,只是相比道祖合道前更加完善。

  此正是:

  一飲一啄皆前定,套路還是盤古深。

  若造化玉碟對應天道,天道對應天地,那玄都城的這個天地缺口,就對應著造化玉碟上的那一點不圓滿。

  李長壽此時所缺的,就是對天道不全的感悟。

  所以他給出復合大陣設計圖,以及陣基的煉製辦法後,就將運送寶材的活交給了白澤,自己躲在此地,試圖去參悟,去理解。

  結果,卻讓李長壽有些失望。

  這漩渦內外的天道之力雖濃郁,且本身也足夠玄妙,但能參悟出的東西,總有些奇奇怪怪……

  還不太正經。

  樹有年輪記載歲月,天地也有;

  那不斷增長的天道所留下的道則演變痕跡,就是天地的年輪。

  這個豁口,剛好能讓李長壽看到一些天地年輪,看到小部分天道增長的軌跡。

  當然,這些訊息都是斷斷續續、無序且不連貫的,但李長壽卻在其中得出了一個結論……

  天道有一種接近生靈的『思考』形式,能夠自行琢磨、推演許多事。

  比如,它會研究如何促進後天生靈的生育率,在後天生靈逐漸演變的過程中,將生靈發生某些事時得到的那些感覺,標記為『愉悅』,並讓生靈去定時追逐此事。

  所謂大欲便是這般,與生靈繁衍息息相關。

  咳,要麼說這個天道不太正經。

  天道也曾思索,該如何用生靈制約生靈,從而避免生靈數量迅速膨脹,隨即天地間出現了天敵、針對性的捕獵。

  李長壽不由沉浸在天道演變中,逐漸忘記自己是探尋遁去之意,偶有靈感便會化作自身感悟,填補自己道行所缺。

  天地生於一,一生於有,有生於無;

  天道生於二,二生於一,似對應太極之意。

  李長壽多穩了一手,將這些感悟,盡數與自身之道隔絕開。

  畢竟他也不確定,這裡面有沒有什麼,天道想讓自己領悟的道。

  到了如今的境界,修行慢一點不要緊,一定要穩。

  漸漸的,李長壽停在外部的心神,只剩最基本的警惕與防範,沉浸在觀察天道演變的『小劇場』中,努力探尋自己想知道的蛛絲馬跡。

  可惜,自己想得之物,終究沒有影蹤。

  「長庚還在修行?」

  玄都城城頭,偷閒摸魚的太乙真人雙手揣在袖中,小聲問了句。

  正煉製陣基的玉鼎真人笑了笑,道:

  「長庚師弟的道,與天道密切相關,他似是為均衡天道而生,在玄都城這般特殊所在,自是要好生修行一番。」

  太乙真人嘖嘖笑著,低聲道:「問題是,跟天道走的太近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會真有人覺得,天道是以愛護生靈、護衛蒼生為己任吧。

  天道就是在維護秩序本身罷了。」

  玉鼎真人皺眉道:「莫要說太多這般事,總歸不太妥。」

  「放心,這裡是天外嘛。」太乙真人笑瞇了眼,悠然地打了個哈欠,「這玄都城上古時也曾繁華一時,而今只剩斷壁殘垣。

  歸根結底,還不是天道限制長生仙探索混沌海鬧的。」

  「嗯。」玉鼎應了聲,繼續埋頭煉製陣基。

  「你這老實人。」

  太乙真人搖搖頭,又瞧了眼其他幾個方向上的人影,也在玉鼎身旁盤坐了下來,取過兩只陣基開始細心煉製。

  有一說一,確實,講道理,長庚設計的這陣法當真巧妙,甚至充分利用了天道之力,節省了對靈石的消耗。

  「這傢伙,修道不過四五百年,怎麼就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玉鼎真人目中劃過少許思索,但並未多說什麼。

  『外鄉人……』

  城牆另一端,趙公明、金靈聖母、雲霄仙子也在全力煉製陣基,琢磨著同一個問題。

  金靈聖母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對這對兄妹傳聲:

  「那鯤鵬所說外鄉人,到底是何意?

  雖有玄都師兄作保,但玄都師兄言語也不太詳盡。

  那鯤鵬似是真的有要事找長庚,當真令人好奇的緊。」

  趙公明笑道:「若是能與咱們言說,長庚自會說的,他不主動說,咱們何必多問?」

  雲霄也道:「我自是信他。」

  金靈聖母微微皺眉,言道:「我並非是不信長庚,這也是對長庚關切。

  若你我都不知長庚師弟有哪般困境,長庚也不喜將自身之事與咱們言說,今後若遇到麻煩,又該如何相助?」

  趙公明思索一陣,嘆道:「也確實是這般道理。」

  雲霄仙子無奈一笑,柔聲道:「他本就是人族生靈,這自不會有錯的。

  你我修行到了今日,早已勘破生靈之本質,何必糾結這般?」

  趙公明忙道:「二妹說的也是在理,在理。」

  「但。」金靈聖母剛要繼續辯論,就被趙公明眼神制止。

  雲霄仙子看著掌中盤旋的陣基略微出神,似也有些心事,只是不便提及。

  城中漩渦處,七彩霞光亮起,一隻瑞獸邁著上流步伐、踩著七彩祥雲,背著兩只麻袋而來。

  白澤看了看懸浮在正前方的李長壽,剛想上去稟告一聲臨天殿聖女之事,但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了玄都大法師傳聲:

  「長庚正在閉關,可是有什麼要事?」

  白澤連忙停下步子,也不敢多湊過去,猶豫了下還是扭頭奔向大法師所在之處。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些兒女情長罷了。

  於是,半個月後,度仙門山門外,有道熟悉的身影駕雲自東海而來,身著麻衣短衫,依然罪惡滔天。

  ……

  「小瓊峰呢?那麼大的小瓊峰呢?真被搬去天庭了?」

  酒玖瞪著眼前的靈湖,抬手比劃了一個小瓊峰的輪廓,而後頹然嘆氣,垂頭喪氣的回了破天峰。

  山依舊,水依舊,山水依舊重逢。

  人依舊,心依舊,物是卻已人非。

  酒玖不敢在山中多走動,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在外的身份。

  她只是見了幾位留在山中的師姐師兄,自己唯一的師妹酒雨詩,便有些悵然的離開了山門。

  本想就此回返臨天殿,卻莫名其妙在東海之濱某個沙灘停下了身形。

  要不要去見見他。

  酒玖找了塊礁石的陰影,坐在白色的沙灘上出神,海風吹拂著她特意剪短的中長髮,對著撒歡而來又悻悻而去的海浪,低聲抱怨著什麼……

  「煩死了。」

  旋即輕嘆了聲,想把腦袋抵在拱起的膝蓋上,試了幾次卻都有一定的距離,只能更委屈的抱住自己。

  唉……

  早知道今天這麼鬱悶,當年就放棄師叔的自持,一鼓作氣把那個傢伙給煮了!

  何至於現在,想見一面都如此麻煩。

  她對著沙灘出了會神,手中多了一把短劍,劍尖在沙灘上輕輕滑動,畫了兩個簡單的身形,一個抬手屈指彈,一個墊腳張嘴……

  「啊嗚。」

  酒玖鼓起嘴角,坐在那又發起了呆。

  她其實不懂,自己原本對小長壽到底是什麼心意,比他早修行千年的自己,除卻修道也就是喝酒,對道侶那點事一知半解不明瞭。

  最初好像純粹是長輩對晚輩的關照,但隨著時間推移,兩人越來越熟悉,也沒多少刻骨銘心的瞬間,但感覺……

  長輩的關懷逐漸變質。

  酒玖本是明白的,她對那傢伙的感覺,最初更多是依賴。

  而那段歲月,自己本來有機會表達心意,但可能是酒喝多了,每次覺得自己應該是對長庚動心時,很快又會被各種各樣的理由給否了。

  【他是師侄呀,你比他大了近一千歲,饞自己師侄實在是太不地道了!】

  【你只是喜歡他的酒和丹,想找個不用靈石的釀酒的,根本不是真的喜歡。】

  【靈娥會怎麼看本師叔,這不是為老不尊嗎?】

  哼,自己哪裡老了。

  酒玖隨手把短劍扔在了沙灘上,抬手托著下巴,對著大海微微出神。

  不知不覺拿出酒壺,仰頭喝了幾口,雙眼已是有些迷離……

  原釀,勁大,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她也知這是在外,不敢真的喝醉,只是找了找輕飄飄的感覺,讓自己能稍微忘記這些煩心事。

  很快,她將空了的酒壺扔到短劍旁,在海風中梳了下長髮,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狼狽。

  臉蛋微紅宛若少女羞澀,雙眼迷離又似看透塵世選擇醉生夢死的灑脫。

  自己以後該怎麼辦呢?前路又在哪呢?

  酒玖不由想起了,自己這次回來前,與白先生的對話,當時自己問了白先生一句前路,白先生的回答也是相當有深度。

  【其實無論去哪個方向,走過去就都是前路,不同的只是自己的選擇。】

  所以酒玖回來了,想找到那個壞傢伙談一談,把選擇交給那一瞬自己的心意……成不成的不重要,反正她試過了。

  去天庭吧。

  就當是度仙門弟子過去拜見,就這般去見……

  「咦?這是什麼?怎麼仙識剛剛沒注意到?」

  酒玖站起身來,看著海面上飄著的那團不明之物,仔細辨認了一陣,才發現那是一名女子趴在了海水中,裙擺散開,正隨波逐流。

  虛假的《仙子隨波逐流圖》:

  正面朝上躺在海水中,裙擺與長髮飄開做船,宛若熟睡一般,嘴角帶著恬淡的微笑,周圍有魚兒時不時的躍起。

  真實的《仙子隨波逐流圖》:

  正面朝下趴在那,兩隻手大字型張開,長髮團成一團海帶,旁邊時不時冒出一串水泡,裙擺被濕透後像極了棉絮,一群靈魚用腦殼撞著她手臂,想把它從自家地盤趕出去。

  這?

  好像是個練氣士,自身還有靈力運轉。

  酒玖並未太大意,指尖微微晃動,連鞘短劍飛了出去,將這女子帶出水面飛了一圈,扔到了百丈之外,小心翼翼的探查一二?

  受傷了?

  對方氣息平穩,靈力流轉順暢,似乎道境也不低。

  酒玖操控仙劍將此人翻了個身,頓時看到了那張頗美的臉蛋,禁不住輕輕讚嘆兩聲……

  小師叔從不介意別家仙子美不美的問題,她優勢又不在臉蛋上!

  瞧這少女,本是清秀臉蛋,卻又有幾分天成的嫵媚,肌膚吹彈可破、凝脂白玉的膚色算是仙軀標配,但在這少女身上,卻又呈現出一種近乎完美的感覺……

  怎麼說,太過完美,反而有點不自然,估計是在投胎前怎麼賄賂的地府陰差,捏了幾百年的臉。

  酒玖皺眉嘀咕幾句,也不敢貿然靠近,最後決定在旁打個結界就離開,但她剛要動手,那少女就鼓起嘴角,扭頭噴了口海水,滿是虛弱的睜開雙眼,小嘴一扁……

  「我太難了。」

  酒玖也不知自己怎麼了,驀然悲從心起,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心底浮現出某沒良心的師侄左擁右抱的畫面,又有酒意上湧,禁不住嚎啕大哭。

  「你落個水算什麼難,我才難!」

  那少女眨眨眼,眼淚如珍珠斷線,淒然道:「沒想到這都有人跟比較,我實在太慘了。」

  酒玖拿出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進入大悲無聲的階段。

  那少女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禁不住坐起身來,抱緊自己,痛哭流涕。

  方圓百里內,草木失色、天地同悲,幾百里外路過的幾名煉氣士,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淚痕,想起了此生之不如意,不僅潸然淚下。

  正此時,酒玖彷彿聽到了這奇怪少女的自言自語:

  「哎呀,壞了壞了,小哀要失控了!咱們快發力呀!我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玖額頭掛滿問號,但心底突然開始興奮了起來,禁不住捧腹大笑,卻說不出自己開心的緣由。

  那少女笑聲中又自言自語:

  「又哭又笑的,都影響到別人了,你們克制一些……讓仁慈和愛意撫平你們的悲喜吧。」

  言說中,少女身周泛起了一只只粉色氣泡。

  酒玖此時已經發現有點不對勁,大笑中突然摀住臉蛋,臉蛋紅的發燙,心底回閃過一段段自己與李長壽相處的身影。

  『嘻嘻,小壽壽……』

  某少女突然發出一點銷魂的『哼』聲,喃喃道:「看樣子,也是有心上人的呢~」

  酒玖:……

  這是什麼情況?

  自己心底怎麼浮現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感覺、感覺這種本來很是害羞的事,還是那般令人嚮往?

  這是……

  悲哀、歡喜、愛意、大欲。

  七情之力?

  酒玖道心一震,立刻就要向後推開,但那少女突然攥著小拳,仰頭咬牙怒吼。

  「怒髮衝冠!」

  嗡——

  少女身周劃過一抹風浪,身周宛若燃燒起了橙紅色的火焰,瞬間將自己仙裙蒸乾,長髮沖天而起。

  正要後退的酒玖先是一怔,隨後心底躥起了一股怒火,咬牙看著天空。

  「呀!勾搭我師侄的盡我之敵!明明是本師叔先開口的!」

  「誒?」

  那少女歪了下頭,手指點在嘴邊,滿是驚訝地看著這邊。

  少女小聲問:「師叔、師侄?好刺激。」

  七情之力瞬間歸於平衡,那雙眼睛閃爍其七彩霞光,似乎有七個魂魄同時注視著那邊的酒玖。

  酒玖瞪眼看著天空,又看了眼側旁的少女,眼中凶光一閃,扭頭一跺腳就朝東海砸了過去。

  啊呀!

  沒臉見人了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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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1: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一章 《盤古》

  天道之缺,在於大道不絕;眾生之缺,在於道性增減……

  李長壽此時狀況略有些奇異。

  他就盤坐在漩渦側上方,一縷縷神念探入漩渦各處,大半心神沉浸其中;

  但他只是在觀察,並未完全進入悟道之境,周遭一切情形都能投影在他心底。

  正專注煉製陣基的雲霄仙子;

  摸魚偷閒練習口技的太乙真人;

  研究大陣具體佈置的大法師師兄……

  此時的李長壽,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移動硬盤』,插在了天道的『端口』,努力在海量的無序、無意義信息中,尋找著自己感興趣的內容。

  順便探究一些小問題。

  比如天道的本質,大道、天道、生靈的深度關聯,大道在天地本初時的自我演化,等等。

  也沒什麼太突出的地方,洪荒普通大能的參悟水平。

  當然,自身道境和積累,還遠不能算大能。

  洪荒自古而今,無數生靈在歲月中留下了太多痕跡,天道之中也藏了太多零散的碎片。

  李長壽不斷觀察、不斷思索,絲毫不覺歲月之變化;

  感悟不斷累積,又被他暫時封印,避免為天道所趁,影響了心神。

  空明道心時刻保持開啟的狀態,不為外物所動,不為私情所移。

  他如同一名莫得感情的審計者,保持著賢者狀態,觀察著天道年輪中烙印的無數痕跡……

  毫無徵兆的,李長壽看到了一片混沌。

  灰濛濛的霧氣中,似乎有個魁梧至極的身影站在那,腳下是一條條交錯縱橫的大道,身周是沒有邊際的混沌。

  這身影……

  那霧氣消散,李長壽『見』到了這大漢的背影,對方裹著簡單的皮衣皮裙,背著手對混沌海發愣。

  那皮質似是某種混沌生靈……

  盤古?

  李長壽心底泛起這般念頭,道心不自覺開始輕顫。

  在天道所缺、在天地的缺口,竟有關於盤古神的印記?

  這不合理!

  天道是在開天闢地後,由盤古意志共鳴三千大道而生,本是為護衛洪荒天地免遭先天神魔餘孽的侵襲。

  ——三千乃虛指。

  天道既誕生於盤古神隕落之後,為何會有盤古神佇立於混沌海中的『畫面』?

  是大道德烙印?

  還是道祖有逆反歲月去觀察天地起源的大神通?

  又或者……

  【來了?】

  李長壽道心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帶著些喜悅的呼喊聲,那是單純且純粹的喜悅,卻帶著某種大道的顫鳴。

  『盤古』扭過頭來,露出一張威武的面容,初看覺得沒什麼奇異之處,只是先天道軀模樣,但仔細品味……

  所謂先天道軀,卻是模仿的盤古之形貌。

  這才是正版!

  隨之,盤古神就是一句:

  【老弟。】

  咳!

  李長壽空明道心差點被破,隨之就意識到,自己所捕捉到的這個『痕跡』,是某個生靈曾經的記憶。

  盤古並非在對他說話,只是他的神念代入了這段記憶的主視角。

  突然想到了,浪前輩的年記中也有【盤古老哥】這般稱呼……

  李長壽心念極速流轉,將自身從這段天道痕跡中剝離開來,在『盤古』所面對之地,構想出一道黑影,開始以純粹第三人的視角觀察。

  果然,一切變得容易理解了許多。

  盤古神腳下,一條條大道似乎在不斷延伸、變得完整、努力圓滿。

  ——這彷彿是盤古神的修行方式。

  天道承載的這段印記所顯內容,是在開天闢地前、混沌未名時,盤古神與未知生靈,發生的一則簡單對話。

  盤古神與那未知生靈交流時,傳遞的是神念,李長壽心底自行凝成自己所明的話語。

  有點類似於塔爺與李長壽聊天的方式。

  盤古問:『我還是想不明,為何要穿衣物。』

  那未知生靈笑答:『不穿衣物,不就跟那些醜八怪沒辦法區分了嗎?

  老哥,咱們要堅定認為咱們是美的,才能把他們當作是醜的,因為混沌海是沒辦法定勢的,所以一切都要搞個標準。

  混沌海無邊無際,都是混亂無序,真靈聚合而凝成的生靈,一個個長的也都是肆無忌憚。

  咱們要有責任心,給他們豎立一個榜樣才行。』

  盤古神面露恍然,眼底流露出思索之光。

  忽悠盤古神的這傢伙……

  是浪前輩吧,這就是浪前輩吧!

  浪前輩穿越到開天闢地的時候去了?那為啥之前聽道祖說,浪前輩是被開天闢地時的動盪吸過來的?

  好吧,這不重要,重點是……

  就這?

  浪前輩就這水瓶?

  都直接出現在盤古神身邊,在開天闢地前就抵達混沌海了,最後還能輸給鴻鈞道祖!

  是道祖太強,還是浪前輩這漫漫無際的歲月中,過於浪?

  李長壽心底忍不住吐槽幾句,又暗自警醒。

  別跟浪前輩扯上關係,不然肯定會被坑到坑底!

  這段印痕還有殘存信息。

  『一切都是沒定勢的,都要搞個標準,』盤古神緩緩點頭,『你說這話也有道理。』

  隨之,盤古就低頭看著腳下的大道,閉上雙眼開始凝思,身周很快就多了一層迷霧。

  那未知生靈見狀,似乎默默抬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喃喃道:『完了,這不知道又要過多久才能醒過來了。

  唉,這就是大佬吧。』

  未知生靈的低喃聲中,這般畫面消失不見。

  李長壽:……

  他此時已能確定,這段天道印記來自於浪前輩的『記憶』。

  浪前輩在年記中的那聲【盤古老哥】,果然不是隨便吹噓的,恐怕真的是跟盤古神一輩的人物。

  真・天秀開局。

  李長壽沉靜道心,細細感悟了一陣。

  他心底烙印下了盤古神負手而立的背影,八九玄功像是被引燃,血脈開始飛速旋轉。

  玄都城,李長壽閉關之處,一抹鮮紅色的流光將李長壽包裹了起來。

  機緣?

  李長壽眉角挑動,並未睜開雙眼,也沒心急繼續尋找其他有關盤古神的天道印記,反而是開始細細思索。

  為何他在此地發現了這些情形,此前卻從未聽人說起過此事?

  道祖有意成全?

  這些天道印記非同小可,時刻觀想,可增進煉氣士對大道的感悟,更能體會到開天闢地前,在盤古神身周凝聚而成的一條條『原初』狀態的大道。

  這裡有兩個概念:

  大道,世間真理,可以理解為構造如今洪荒天地的規則。

  天道推演了九成八的大道,從而得到了掌控天地、護衛天地、構造天地間秩序的『權限』。

  兩者相近卻完全不同。

  在這天道的缺口,自己竟然尋找到了,來源於【天道禁忌浪前輩】記憶碎片的天道印記……

  李長壽不得不懷疑,這是天道或者道祖,甚至天道中的盤古殘存意志,為了某個目的,故意將這些『信息』展露給自己。

  但李長壽此時已經決定……

  把握這次機會!

  這好處確實很大,並直接關聯到『超脫』二字。

  事有輕重,與超脫有關的一切機會,自己都要全力去把握!

  因噎廢食非穩也,乃不智。

  至於展示這些給自己的幕後黑手,後面會要求他去做什麼,那就要細細斟酌。

  並酌情選擇概不認賬。

  半日後,李長壽繼續在這處天地缺口中探查,一層一層【年輪】扒拉著,找尋有關盤古神的印記。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尋過了幾何。

  李長壽道心輕顫,神念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沌海。

  第二道印記!

  他保持道心空明,將自己迅速剝離,避免被天道影響心境,繼續選擇第三視角旁觀。

  這次,依然是盤古神與那未知生靈之間的對話。

  不同的是——

  盤古神腳下出現了一大片陸地,頭頂也出現一片蔚藍,似乎在推演清濁之理。

  周遭的混沌氣息不斷侵蝕著這片小小的天地,卻被盤古神的神力不斷盪開。

  因視角原因,李長壽此時也無法斷定,那團疑似浪前輩的未知生靈到底是什麼模樣,依然只是一團想像出的黑霧……

  未知生靈問:『老哥,你真要開天啊?

  要不再想想?

  在混沌海待著也是挺好的,無邊無際,還有一些很有趣的地方,探索也無盡頭。』

  盤古神卻道:

  『混沌無序、真靈渾噩。

  你我既是自無而生之有,所要前行之路,自是將有化為一,圓滿三千大道,定存在與虛無,劃分秩序界與無序界。

  真靈長河於混沌海中無法接續,無數真靈渾渾噩噩,若再不開天,這些真靈將會歸於虛無,真靈長河本身也將會再次湮滅。

  有再次歸於無,混沌海將會再次死寂,你我之存在還有哪般意義?

  我為真靈聚合而生,寄托真靈長河之存,當行此事。』

  未知生靈又道:

  『可這……唉,老哥你開天就要打破如今混沌海中的秩序,為了補全三千大道,也定要與混沌海中這些神魔一戰。

  就咱們已經探知的混沌海,就有數不清的神魔與老哥你有一戰之力。』

  『正如你所說,變革,哪能不流血。』

  盤古神笑了笑,張開左手,掌心流光交錯,他頭頂、腳下的天地突然崩解,化作一條條如鎖鏈般、色彩各異的大道。

  混沌海中,出現了色彩的概念!

  有三條大道最是耀目,直接飛到盤古神掌心,互相交錯,凝成了一把與盤古神等身高的大斧。

  開天斧!

  那未知生靈神念在顫抖:『說幹就幹啊?』

  『說做就做,』盤古神昂首而立,披散在肩頭的長髮被一條條道則包裹,身周閃耀出七彩霞光,仰頭一聲大吼。

  混沌海驟然沸騰!

  周遭混沌海中,一隻隻形狀不一的陰影浮現,無邊無際……

  畫面戛然而止。

  第二道天道印記承載的,就只是這些訊息。

  李長壽意猶未盡,卻依然壓制著自己的衝動,閉目仔細體悟。

  他心底泛起了少許靈光,在袖中取出一只隨身攜帶的空白卷軸,仙力凝成一桿神筆,隨手作畫。

  那持斧而立、面對無盡混沌神魔的盤古神,在李長壽筆下迅速被拓印下來。

  李長壽卻覺得不甚完美,隨手將畫軸燃盡,又取出一幅空白畫軸,閉目凝神。

  這次,他卻是數日未提筆;在提筆時,動作又變得十分緩慢。

  但他畫出的那些線條宛若活了過來,這次畫出的盤古神身影,蘊含著無數玄妙之理。

  畫作三月方成,李長壽大手一揮,將這幅卷軸捲起,化作流光飛向了玄都大法師。

  隨後,李長壽一言不發,閉目感悟,靈台之中高懸剛才的畫作。

  《盤古觀想圖》!

  八九玄功突破極限的關鍵!

  自己原本還摸不著門徑的那條超脫之路,在此地,竟意外打開了一條縫隙,有一束光亮指引著自己前進……

  到底是誰,在展露這些天道印記給自己?

  浪前輩被磨滅,浪前輩的記憶碎片,應歸屬於天道所有。

  天道本體可以首先排除,那只是一個沒有情感的『規則聚合體』,是秩序本身,不可能給自己提供打破秩序的辦法。

  浪前輩也可以排除,渣都不剩了。

  最有可能的,是盤古神殘存意志,以及道祖師祖。

  但盤古神殘存意志此刻被鎮壓封禁,是道祖師祖在點撥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驗證的辦法也很簡單。

  自己接下來如果再次看到後續天道印記,而天道印記中出現道祖與盤古神同框的畫面……

  那背後給自己這般機緣之人,定是道祖無疑了。

  李長壽聽到遠處傳來的驚嘆聲,嘴角露出淡淡笑容,繼續分出一縷心神盤踞在身周,再次沉浸於天道的『年輪』。

  細數著天地過往,找尋著浪前輩記憶形成的天道印記。

  這次,卻花費了相對漫長的歲月,但功夫不負有心壽,很快他就找到了第三第四道天道印記。

  可惜,其內保留的訊息很少。

  勉強能凝成幾幅畫面,也都是盤古神揮斧與混沌海中的生靈大戰,將一隻隻生靈劈成混沌氣息,炸出無數真靈。

  混沌海中的強大生靈,可以理解為『無數真靈聚合在大道之上』而演化出的類生命體。

  故,每隻混沌神魔的隕落,都釋放出了一隻隻真靈。

  這些真靈在盤古神背後匯聚,重新凝聚成一條河流,盤古神宛若乘風破浪、披荊斬棘,所過之處,無所匹敵!

  有趣的是,這幾幅畫面的原本視角,都是在盤古神肩頭。

  此時的浪前輩,似乎站在了盤古神肩上,見證了整個開天大劫。

  沉澱了半個月,李長壽開始搜尋第五道天道印記。

  而這次,李長壽終於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道祖,出現了!

  那是在開天大劫即將結束時,盤古神已達到了最強的形態,大戰中突然發現了一道與他相近的先天道軀。

  斧頭遲疑了一瞬,盤古神饒了這混沌神魔一命,但開天神斧打出一道流光,將這混沌神魔護身的玉碟磕掉了一角。

  三股神念交織,又有了一段簡單對話。

  疑似浪前輩的未知生靈:『熟人!老哥,這是熟人!』

  疑似鴻鈞道祖的英俊年輕道者:『為何不殺我?』

  『你太弱。』

  盤古神的神念淡定地解釋著,『單個真靈能在混沌海中生存至今,已是頗為不易。

  而且,我想開闢的天地中,每個真靈都能自行生長,有本我之證。

  你剛好是單個真靈可以自行存在的證明,可以進入我稍後開闢的天地,我不必毀你。』

  鴻鈞緩緩點頭,轉身遁入了混沌海中。

  盤古神喃喃自語:『那個玉碟有點意思。』

  『造化玉碟嘛,』浪前輩嘿嘿笑著。

  『造化。』盤古神目光穿透整個混沌海,駐足歇息一陣,面前飄來一只青蓮。

  浪前輩問:『要開了?』

  『嗯,試試吧。』

  盤古神緩緩吐了口氣,握住手中大斧,背靠三十六品青蓮,對著前方揮出第一斬!

  畫面戛然而止,後面的開天闢地,不允許被記錄,不允許被參悟。

  李長壽的神念從這段印記中脫離出來,哪怕保持著空明道心,思緒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盤古神、鴻鈞道祖、浪前輩的會面……

  李長壽這次沒有耽誤,他繼續尋找,心底泛起了某種迫切,想到了某種可能。

  又不知在這些天道的年輪中找尋了多久,李長壽終於看到了最後的一道印記;

  印記帶著天道烙印,有著一股似曾相識的道韻。

  鴻鈞道祖的道韻。

  李長壽神念凝成虛影,對著這第六道印記做了個道揖,眼前出現了一片光亮,神念直接衝到了一片大到近乎無窮無盡的天地間。

  這一瞬,堪稱『巨量』的信息衝擊著李長壽的道心!

  還好,太清觀昏睡之後,李長壽做了幾十年的針對性磨礪,此時心神能承受的『訊息量』遠勝當初。

  最初承受住了,那近乎無窮的感悟,就開始在道心深處噴湧。

  這片巨大的天地遠看宛若一只『蛋』,無數完整道則凝成壁壘,隔絕開混沌海的混沌氣息。

  一條七彩斑斕的真靈長河流過這天地,真靈長河的流動,產生了歲月之痕。

  遠古洪荒,開天闢地後。

  李長壽不見道祖之影,這時的道祖,應已是在洪荒中潛心修行。

  天地間飄蕩著一些光點,凝成了少許生靈,最初也是模樣千奇百怪,迷迷濛濛,未開靈智,依道而行。

  這是真靈在洪荒天地間凝成的第一批先天生靈。

  此時已經能見龍鳳之影。

  正如李長壽在前幾道印記中所見,祖龍與始鳳都曾是盤古神的追隨者,誕生於混沌青蓮,由盤古神親手締造。

  那名正支撐天地的巨人,此刻欣慰的笑了。

  他神情已是無比疲倦,雙目緩緩閉上,留下了自己的脊樑繼續支撐天地,身體癱倒在了空曠的大地上。

  這道印記,依然源於浪前輩的記憶碎片。

  此時浪前輩正在大地上奔馳,自身似乎無比虛弱,他急匆匆地衝到了盤古神身側,飛到了那無法形容其巨大的頭顱上,衝到盤古神的眉心。

  這時的浪前輩,神念帶上了哭腔:

  『老哥!老哥你要幹什麼?你他娘的開闢了天地,也不享受享受就這麼去了?

  別搞我好不好?老哥你別這樣!我特麼在混沌裡面陪了你這麼久,人都快被你弄彎了!你現在告訴我自己要自毀!

  誰能殺得了你!

  我不信誰能阻攔你活!』

  『我是由無數真靈聚合而成,』盤古神的神念傳了回來,『不屬於這個新天地。』

  『你是造物主,你是創世神!你不屬於這天地誰屬於?誰還有資格站在這!』

  『後來者。』

  盤古神的神念傳達著笑聲,那巨大的手臂想抬起來安撫下額頭上的『小不點』,但失去了脊樑,終究是無力再挪動。

  盤古神神念平淡地回應著:

  『若我活著,這天地間的生靈會敬畏我,會崇拜我,會將我當作生靈的頂點,會努力朝著我走過的路前行。

  我反而會成為一種阻礙,成為鎖死天地命途的枷鎖。

  他們都可以選擇自己的路,感受自己的道,凝成自己的道果。

  多自在。

  我其實只是消散名為盤古的這個意識,我依然是存在的,只不過將聚合成我的真靈散開,讓他們都能去在天地間自在的活。

  你傷勢太重了,快去養傷吧。

  以後你在這個天地見到的生靈,有一些自然是我。』

  『那不一樣,都不一樣……死了可就一了百了,意識才是本我……』

  『那便一了百了,總之未有遺憾。』

  盤古神緩緩閉上雙眼,神念在灑脫的笑著,『我做到了。』

  『老哥……』

  『快走吧,莫要再被我傷到。

  還有些神力,我再為這個天地做些點綴。』

  『唉。』

  浪前輩不再多說,帶著濃郁的悲傷,低頭奔開。

  不知多遙遠處,還是青年道者的鴻鈞道人靜靜而立,對著盤古身軀深深一禮。

  【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理,肌肉為田土,髮髭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

  天地間出現了雷聲與陰雲,一滴滴水珠自空中落下,化為雨水。

  藉著一滴雨水的倒映,李長壽看到了浪前輩此刻的形體。

  一隻土、土撥鼠?

  隨即,李長壽注視著盤古神道軀最終的演變,看到了盤古神身周散發出的無數光點,看著在盤古神肚臍中蹦出的十二道身影;

  也看到了,盤古神額頭飛出三道流光,凝成老中青三名道者……

  天道印記緩緩收回,李長壽坐在那久久不能言語,心神一片空白,空明道心也被那股天地大悲侵染,臉頰劃過兩滴眼淚。

  盤古神。

  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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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這只鯤鵬異常主動

  唉……

  自在盤古,萬靈共尊。

  靈台中,李長壽的元神輕輕嘆息。

  無盡洪荒容不下一位盤古,無盡生靈再無盤古神蹤跡,也只剩下開天之典故在世上流傳。

  不由感古嘆今,念及鴻鈞道祖、天道、浪前輩,以及這世間的六聖。

  道無止境,但修道者有極限;

  盤古神所願見到的天地,終究只是停留在了遠古,當生靈踏上了聖人之境,自然而然會封鎖後來者的路徑。

  自己的均衡之道,又該在天地間如何自處?

  李長壽元神歸於沉靜,分辨著、消化著道心積累的感悟。

  『已經過去許久了吧。』

  他心底泛起這般念頭,隱隱能感應到天庭太白宮無恙,天地間也沒與自己有關的波動,故安心沉入悟道之境。

  天庭自有玉帝鎮守,白澤在三千世界,自己身周還有師兄和道門幾位高手,太極圖、玄黃塔護持左右,更有一縷心神遊離於身外……

  若這般修行還不穩妥,李長壽大抵也只能去太清觀中找個理由蹭閉關了。

  盤古神隕落的過程,給了李長壽極大的衝擊。

  李長壽自問,換做是他在那個位置,斷然做不到這般灑脫、坦然赴死。

  變革,哪有不流血的。

  這道理李長壽如何能不明,而今執掌變革之事的,是他這個太白星君,也是在時刻做好讓旁人流血的準備。

  洪荒。

  天道。

  均衡。

  生靈。

  李長壽身周的血紅色的雲霧消散,那此前因《盤古觀想圖》而如潮湧一般的血氣,也在玄體內歸於靜寂。

  肉身再強,不過鬥法作用,決定不了自身戰力。

  而對大道的感悟程度,道境高低,才決定了自身所站的高度。

  漸漸的,李長壽沉入大道之中,彷彿進入了一場名為開天闢地的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歲月幾何。

  心神多了幾分擾動,李長壽睜開眼來,眼中盡是茫然之色,隨後這些茫然迅速褪去,眼底神光閃動,玄都城各處出現悶雷聲。

  大道震顫。

  這次閉關,道境雖未有較大的突破,但對大道的理解更為透徹。

  連帶著,自己今後要走的路,也清晰地顯現在眼前。

  「醒了?」

  側旁傳來大法師的輕喚聲,李長壽含笑點頭,看向正在遠處城頭打坐的大法師,以及在自己身側不過數十丈外靜立的仙子。

  雲霄嘴角綻露幾分溫柔笑意,對李長壽頷首示意;

  遠處的趙公明與金靈聖母也一同朝此地飛來。

  玄都城大陣已成,其他幾位道門仙已回返洪荒天地,並未在此地久留。

  李長壽掐指推算,驚覺自己修行已過七八十年。

  層次較低的普通權神,這時八成是忍不住問一聲『天庭可安穩』,或是問天地間是否發生什麼大事。

  李長壽卻知,這麼問也是沒結果的,反而會破壞氛圍。

  於是,他溫聲道:「你一直在這嗎?」

  「嗯。」雲霄微微頷首。

  「多謝你了。」李長壽起身做了個道揖,雲霄欠身還禮,感覺到了彼此間的尊重。

  這種尊重,對雲霄來說其實較為重要。

  玄都城復合大陣,相對於小瓊峰復合大陣,總體構造簡單了許多,但卻耗費了更多寶材。

  此陣更注重堅固性、以及對靈力的高效運用,短時間內大陣靈力的迅速轉移。

  此處大陣的亮點,主要是在三種態勢——防禦態、攻擊態、節能態之間來回轉換。

  李長壽這次也沒藏私,畢竟此地事關三界安穩與天地防禦,自是不能掉以輕心,將自己的連環陣心得悉數交了出來。

  也算給自己相熟的這幾位道門高手一點小贈禮。

  趙公明與金靈聖母向前來,李長壽拱手見禮,邀雲霄與他們兩位一同,趕去了大法師身側。

  大法師笑道:「長庚,你設計的這般大陣當真不錯,今後為兄可安穩睡、咳,安穩地鎮守此地了。」

  「師兄勞苦,師兄勞苦。」

  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這才問起自己閉關時三界有無大事發生。

  趙公明笑道:「就知你關切這個,老哥這才等在此處,讓白先生每三年過來送一次消息。

  各處都無恙,放心吧。

  就是此前白先生稟告,說是有位聖女近來去找了你兩次,一直沒能尋到,白先生也未告訴她你在閉關之事。」

  聖女?

  玖師叔?

  李長壽面露恍然,笑道:「應是缺了酒喝……師兄,若此地無事,我便先回天庭之中,算算時間,別耽誤了一些大事。」

  「去就是。」大法師袖袍揮舞,乾坤尺飛出,就要落在李長壽面前。

  李長壽卻將乾坤尺推了回來,正色道:「鯤鵬妖師如今覬覦三界之地,乾坤尺當留師兄身側。」

  「善。」

  大法師抬手拍了拍李長壽肩頭,嘆道:

  「如今你修為境界也足可自保了,只是記得,正面面對聖人時,須得提前請老師出手。

  有時老師神思物外,不一定能及時捕捉到你所處情形。」

  「嗯。」李長壽含笑答應了聲。

  師兄怕是有什麼誤會……

  自己現如今能自保?不盡然,差很遠。

  還有,自己為何要正面面對聖人?上次護著楊戩,其實也是代表天庭與玉帝,也只是做好了打嘴仗的準備。

  動手是不可能動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動手。

  大法師突然傳聲問:「若鯤鵬再打上來,是否需我替你問問……」

  「師兄,切莫與鯤鵬交談太多。」李長壽立刻傳聲回道,「那鯤鵬故弄玄虛,他手中之物有何內容,我大致都能推算到。

  此事牽扯太大,且與我跟腳有些許關聯,若我對師兄言說,便是將師兄牽入這般漩渦。」

  「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此時只有八成把握。」李長壽注視著大陣之外的混沌海,「但有些事應是必然會發生,我只需盡力而為,不節外生枝,把握還能再提一些。」

  「那就好。」

  大法師含笑點頭,目中滿是安然,不再傳聲,溫聲道:「若有為兄能為你做之事,莫要羞於開口。」

  李長壽沉吟幾聲:「師兄,稍後可能真的有兩件要事。」

  一晃這麼多年,也不知身在『西方』的『文建國』同志,對人教的忠心是否還堅定。

  另外,為了增進孔宣對人教的好感,大師嫂的名分也該安排上了。

  嗯,回去就搞個九轉……心火燒。

  玄都大法師在袖中取出那幅《盤古觀想圖》,嘀咕道:「怎得感覺你在算計為兄?」

  「怎麼可能!」

  李長壽連忙否認,「師兄,這圖放在您這,回去後我可再畫一幅就是。」

  趙公明在旁忍不住問道:「長庚,你這次都領悟到了什麼?怎麼我在那天地入口處也待了十多年,只是看到一些雜亂畫面。」

  聽聞此言,李長壽心底不由浮現出了盤古神隕落時,與土撥鼠、咳,與浪前輩的簡單對話。

  「唉……有幸得見盤古神之雄姿,才知何為生靈頂點,才知自己的道有多淺薄。

  前路漫漫,道無止境。

  師兄、老哥、金靈師姐、雲,願你我能同摘大道之果,明悟超脫真意。」

  幾人目光互相對視,或言善,或輕笑。

  這一瞬,李長壽驀然發現,他站在幾人中間,被他們不經意間環繞著。

  玄都城已恢復安靜,李長壽掛念太白宮狀況,並未多留。

  回去的路上,趙公明與金靈聖母故意先走一步,順便忽悠走了一直在入口另一側等候自己老師的金鵬鳥。

  李長壽也知趙大爺心意,但總歸還是不放心各處。

  雲霄駕雲行於虛空星夜之下,他坐在雲霄身側,閉目挪移心神,在三界快速『巡查』了一遍。

  女媧娘娘說的不錯,等閒讓李長壽本事再大一點,他怕真要無時無刻監聽三界。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睜眼呼了口氣。

  雲霄笑問:「可安心了?」

  「安心了。」李長壽道,「四海龍宮無事,太白宮安穩如常,六道輪迴穩定,天庭還在半封禁的狀態,木公也安然無恙。

  就是南贍部洲人皇即將誕生,這塊需盯緊一些。」

  雲霄眨眨眼,小聲問:「你平日裡需操心這麼多事,怎得還能悟道。」

  「這就要提一下時辰管理學了。」

  「嗯?」

  「就是合理地分配一天十二個時辰……咱們不如下棋時繼續聊這些。」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棋盤,雲霄露出幾分溫柔笑意,目中帶著少許躍躍欲試。

  兩人獨處,氛圍很重要。

  到了這個階段,不能強行去開啟話題,也不能讓自己顯得話多且密,通過兩人可參與的活動,讓氛圍輕鬆舒適,讓彼此更為放鬆。

  隨著棋子下落,兩人話題也漸漸聊遠。

  雲霄似也有與大法師相同的擔憂,問他道:

  「當真不用去混沌海中走一趟嗎?那鯤鵬所有之物,對你可重要?」

  言下之意,若重要,她就想想辦法看能否搶回來。

  李長壽笑道:「不過是鯤鵬耍的花招罷了,不必放在心上,更莫要為了此事涉險。」

  「嗯。」雲霄溫柔地應著,似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未開口。

  李長壽見狀心底輕笑了聲。

  他道:「是否想問我來路?」

  雲霄目光帶著幾分愧疚,柔聲道:「天道、大師伯、師祖都已認可,我不該問……」

  「這有什麼,你若不對我好奇,我倒該擔心了。」

  李長壽在身周畫了幾道結界,雲霄也立刻出手佈置了兩層仙力屏障。

  穩妥起見,李長壽將塔爺托在掌心,對雲霄伸出右手。

  雲霄會意,左手探出與他手掌相抵,兩人目光對視,神念在彼心底響起。

  如此,也可最大限度保證,他們兩人交流的話語,不會被其他生靈、寶物聽去。

  天道是否能監聽神念還是兩說之事,不過李長壽要說的,道祖早已知曉。

  李長壽沉吟幾聲,道:「該從何處說起?

  有些問題我還未確認,也不知我如何來的,就暫時忽略這部分。

  你可以當作,我上輩子並非是在洪荒,而是在某個角落。

  那可能是洪荒的後世,也可能是洪荒之外的天地,那裡的道則與洪荒不太相同,但生靈狀態相近……這些我不能說的太多,怕影響你修行。

  我上輩子也是個凡人,小心翼翼半輩子,最後逃不過病之一字。

  就是這樣。」

  雲霄眨眨眼:「那為何鯤鵬口中,你家鄉似乎十分特殊?」

  「大概是源於思想吧。

  這裡面的事很複雜,在天地間不能明說。」

  李長壽想了想,忽而面露正色,目光凝視雲霄,正色道:「婚後再詳談。」

  雲霄先是一怔,隨後微微皺眉,俏臉竟是紅的發燙,主動避開李長壽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又輕抿薄唇,皓齒間擠出一句:

  「怎得突然……這般不正經。」

  「這如何是不正經?這可是人生之大事。」

  李長壽目中劃過少許憧憬,卻很理智地錯開話題,避免仙子尷尬。

  與洪荒女大能談戀愛,當真是要多花費百倍的心神。

  與此同時,混沌海中,李長壽與雲霄上次『啵』了一下的道則匯聚地,半毀的洞府中。

  ……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已過去這麼久,那外鄉人為何還不來尋自己?

  是自己給的暗示太少,還是他太過愚鈍?

  鯤鵬舊蛻洞府內,那鯤鵬化作人形,在此地來回踱步,目光頗為鋒銳。

  該死的!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將當年那個混蛋烙印在自己元神中的印記抹掉,恢復真正的自由之身!

  此前他都已冒險去玄都城露面,誠意莫非還不夠?

  雖然,也是有點被逼無奈。

  鯤鵬其實很不理解,為何根據那些混入洪荒的天魔傳來的消息,洪荒會在一夜之間出現大量有關『鯤鵬化身』、『第二元神』的傳言。

  他將舊蛻安排得近乎天衣無縫,便是舊蛻數次與某性情急躁的聖人在混沌海碰面,都沒露出半點破綻。

  可為何,舊蛻合理、合情,被那個外鄉人斬殺,洪荒中反倒會出現堪破了自己計謀的傳言?

  至於傳言中的西方教彌勒……

  不過一目光短淺之輩,不足為患,跟自己更是沒什麼關聯。

  西方教也就接引是個狠角色,其他……不過爾爾。

  鯤鵬步子慢了下來,目中流露出少許狠絕,但隨之又是滿滿的忌憚。

  絕不能小看,與那個混蛋相同跟腳的存在。

  這些外鄉人,一個個比自己的心黑、心髒十倍百倍!

  當然,此時這個外鄉人應該比不過當年那個,後者已是他妖師鯤鵬認知之中,狡猾狡詐到極點的存在。

  是自己哪裡出了差錯,又或是凶名太盛,讓這個外鄉人後生不敢來混沌海中?

  說起此事,鯤鵬也是有些鬱悶。

  他自認不是什麼好靈,在洪荒各個時期的主流觀念中,他也都是個凶惡生靈,但卻遠遠到不了『極惡』這般程度。

  遠古時,他不過是按洪荒之中的規矩辦事,殺生奪寶、東躲西藏,為變強不擇手段。

  這在龍鳳大劫、遠古末期時,就是洪荒生靈的生存模式。

  到了妖庭時期,自己許多時候,不過是妖皇的傳聲筒,有些惡事、惡名是替妖皇背著,自己得了相應的回報,在妖庭兩皇之下,萬妖之上。

  他之所以能得妖師之名,主要還是因參與了『周天星斗大陣』的構建。

  很多時候,妖皇坐在高位上,就等待著自己開口、等待著有人提議。

  總不能,妖皇直接說:『咱們天庭代天巡守,可以肆無忌憚屠殺其他生靈,煉製壯大咱們實力的法寶。』

  那必然是妖皇提前找自己商量,給他這個大臣一些好處,讓他在朝會時主動上奏;

  屆時,兩位妖皇再猶豫許久、表現出幾分不忍之意,自己多勸說幾句,說這事是為了天地安穩的大局著想……

  最後留下仁義名聲的自是妖皇,背上罵名的則是他這個狠毒的妖師。

  不過,鯤鵬對此並不在乎。

  「哼!這個小混賬!」

  鯤鵬雙眼一瞇,心底已是起了濃烈的殺意,在袖中摸索一陣,拿出了幾顆黑色法器寶珠,隨手扔到側旁。

  就聽蓬蓬幾聲炸響,寶珠之中飛出幾道女子身形的黑影,單膝跪在鯤鵬身後。

  她們都非洪荒生靈,卻與洪荒生靈相近,甚至面容、身段都符合洪荒仙子的模樣,在仙子們普遍自帶柔光特效的洪荒中,也算得上是美人,更有一種微妙的『異域風情』。

  鯤鵬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個小外鄉人的破綻,或許跟他的混蛋前輩一般,對這些沒有抵抗力。

  等著吧!

  貧道定會讓你知道,膽敢戲耍貧道的後果!

  「眾煞聽令!」

  ……

  於是,三個月後。

  太白宮後院小瓊峰,丹房前,明媚的陽光中。

  穿著一身短裙的靈娥,紮著兩只丸子頭,坐在丹房門前的蒲團上,雙手抱元歸一,閉目靜靜修行。

  李長壽半躺於搖椅,面前懸浮著一面銅鏡,側旁飄著點心、熱茶。

  銅鏡中,楊戩一人衝殺正酣,半空有一隊天兵天將擂鼓助威、搖旗吶喊。

  在這個天庭全面保持低調的時刻,有個異常活躍,且西方教不敢報復的天庭將領,倒也相當不錯。

  既然楊戩走上了這條路,稍後自己就幫他推廣推廣,擴大點名聲、增加點影響。

  路是楊戩自己選的,他太白金星這次可沒算計半點,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不多時,靈娥睜眼問:「師兄,要換茶嗎?」

  「不用多麻煩。」李長壽像是隨便提起某件小事,道了聲,「若今後有機會,我帶你回我家鄉看看。」

  言罷,李長壽站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

  時辰差不多,該下凡去主持『天下共主』繼位、商部落建國之事了。

  也不知這次天道會不會給功德,把自己可憐的九成八專屬功德金身給填補上。

  「噢。」

  靈娥應了聲,低頭品讀著玉符中的內容,等李長壽駕雲離開,才微微一愣。

  家鄉?拜祭師兄父母?正式得到師兄認可?

  蓬!

  李長壽滿是驚詫地用仙識『瞪著』丹房前,卻見靈娥額頭飄起一朵小小的蘑菇雲,玲瓏有致的身子搖搖晃晃,眼中滿是螺旋線。

  這、這能想到了什麼?

  『以後生男孩叫李正,生女孩叫李香!叫浩然、嫣然什麼的也行!看師兄兄喜歡!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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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2: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天乙開商!

  用紙道人扮作老神仙模樣,李長壽特意修正了下太白金星的形象,加了些飄逸的鬍鬚。

  這樣自己能在不想說話時,用撫鬚這個動作,增加點肢體語言。

  出得太白宮大門,各處盡是低頭行禮的身影。

  李長壽招來宮前值守的天將,溫聲道:

  「且去瑤池尋龍吉殿下,讓她帶人去南天門處做些準備。」

  雖龍吉是他弟子,但不當著龍吉的面,對旁人稱起龍吉時,李長壽便會加『殿下』二字。

  稍後商國建立的祭天大典,天庭自是要顯露些異象祥瑞,剛好也讓龍吉去磨練磨練。

  說起商國,李長壽下意識想到的自是封神大劫。

  但封神大劫只是假借商末的亂局,將發於人族的大劫因果,落回人族之上。

  大商的建立,真正的意義還是在於仙凡分離的體系構建。

  這是李長壽自證均衡大道的基礎,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修行。

  雖然這些年,李長壽沒有在這件事上耗費太多精力,也只是在最初做出了安排;

  但在天道暗中推動下,在孔宣大姐的守護下,商部族已完成了數次蛻變,滿足了李長壽設計的三界體系中,對『凡俗基石』的需求。

  仙人鬼,妖魔靈。

  凡人得天道庇護,仙神秉天道而行,妖魔不亂凡俗,輪迴六道有序。

  這就是李長壽親手推動的三界秩序。

  而李長壽做此事自有幾重深意,在他看來自己並沒有任何高尚之處。

  無非,還是為了自身修行。

  遙想盤古開天地後自甘隕落的胸懷,再有道祖為護洪荒阻止浪前輩而以身合道的魄力,自己做的這點小事……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嗯,稍後就這麼想,別沒事在心裡提浪前輩,把讚揚道祖師祖的語錄常掛在心頭,興許自己的功德金身還能搶救搶救。

  一路被人噓寒問暖,行至凌霄殿前,『湊巧』遇到了面露憂色、心事重重的東木公。

  李長壽會意,主動停下身形,待木公臨近,含笑道:「木公這是怎了,為何愁眉不展?」

  東木公擠了個難看的笑容,低聲嘆了口氣。

  「長庚,那西方教當真……」

  李長壽心底默默點了個贊。

  不愧是天庭老臣,近百年都不曾放鬆警惕,實乃我輩楷模。

  「木公其實不必如此憂慮。」李長壽正色道,「你只需常伴陛下身側,何來艱險之說?」

  「唉。」木公傳聲道,「一想到聖人之威,心有餘悸。」

  李長壽問:「西方教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與長庚此前所說完全吻合。」東木公道,「西方教開始打壓仙盟,並在中神洲各處散播天庭謠言……

  就差我這一塊還沒應驗了。」

  李長壽心底思索一陣,好像自己高估了木公的道心。

  這般下去,若是出現什麼魔障,那就有些弄巧成拙了。

  「木公。」李長壽道,「咱們先進凌霄殿,莫要讓陛下久等,木公且等我幾日,稍後我去府上拜訪,咱們把酒言談。」

  木公的笑容總算自然溫和了許多,與李長壽互做道揖,而後同時伸左、右手做請,一同入了凌霄殿。

  此正是:

  天庭大興正此時,木公太白兩相和。

  暫不提李長壽進了凌霄寶殿,與玉帝稟告南贍部洲商國今日建立之事。

  且說瑤池中,那太白宮中的天將匆匆來報,自有仙子送信到了龍吉居住修行的仙閣中稟告。

  本是在窗邊面對著那如鏡般的水面出神的龍吉,快步走去了梳妝台前,看了眼提前幾日已收拾好的妝容,又拿起晚霞之精抿了抿唇。

  她的住所,也算是瑤池中最為雅致的幾處之一,仙閣後有三十六如鏡的寶池,不遠處便是王母娘娘所住暖閣所在之地。

  龍吉剛才出神,也並非是想到了什麼,單純是無事可做時的發愣。

  少頃,龍吉身著一身灰白鎏金寬袖長裙緩步而出,一雙寬袖合則為仙鶴祥瑞圖,這灰白長裙藏了金縷鳳紋,本身也是一件防護類靈寶。

  師父讓自己今日好好打扮,她自是細緻地裝扮了一番,長髮束起雲鬢、更顯脖頸修長,耳垂掛兩只淺紅墜,宛若點睛之筆,讓人一眼便會被她身形容貌吸引。

  駕雲向前行不過數里,王母娘娘安排的兩隊仙子提著花籃向前,與龍吉躬身見禮,跟隨在龍吉身後,一同朝南天門而去。

  這就是今日的天庭『頒獎』隊了。

  龍吉與數十名仙子抵達南天門時,一眼便見自家老師,立刻迫不及待加快行雲。

  但隨之,龍吉就看到了今日領兵的天將,又瞬間挺胸抬頭、凹出近乎完美的身段曲線,面容嚴肅、眉目清朗、呼吸勻稱,整個人打上了『端莊』的標籤。

  那天將自是荃峒無疑。

  荃峒與李長壽身後還站著兩道身影,左側是天河水軍副統領、領太白宮第二守將敖乙。

  右側就是天庭最浪的仔,在被天河水軍除名邊緣的副統領,做不好天庭差事就要回家繼承『家族』連鎖企業的卞莊。

  敖乙渡過金仙劫後越發雄姿勃發,人形時個頭都長了兩寸,但面容依然是清秀少年郎,此時披甲持劍,端的是威風凜凜。

  卞莊此刻低眉順眼老老實實站在那,大氣不敢喘,生怕自己被星君大人突然點名。

  天天琢磨『直播』效果不思修行,這麼多年修行速度在天庭天將中只能算是中上,前有敖乙對比,後有金鵬威壓,卞莊此時虛到不行。

  ——此處指心虛。

  金鵬去馳援最近戰況不利的仙盟,李長壽這次並未招他回來。

  龍吉駕雲行至,向前款款欠身行禮,用那百靈輕啼般的嗓音問候:「龍吉拜見老師,見過荃元帥。」

  荃峒含笑點頭,李長壽溫聲道:「今日辛苦你了,且在荃元帥身後跟隨,稍後待那商國行祭天之事,再撒落天庭福澤。」

  「是。」

  龍吉與身後的仙子們齊聲答應,跟在李長壽與荃峒身後,大批天兵天護持在他們左右,一行浩浩蕩蕩飛出南天門。

  分佈在各處的十多隻紙道人仙識掃過,半個南贍部洲投影在了李長壽心底。

  而今,海神教的作用越發微小,香火功德的進賬越發緩慢,似乎被天道『限流』,擺明了是要繼續卡他功德金身。

  李長壽也有意,找個機會將海神教讓給龍族;

  最好是龍族有龍犯事、天庭對其施以懲戒後,再給予龍族好處時,將海神教轉過去,為龍族改改運。

  打一鐵棍子給個酸棗,很普通的折磨之道。

  南贍部洲太大,大到此前人族的各位人皇,都未能真的『一統天下』。

  今日的商國也是如此。

  他們從南贍部洲東部起勢,經過兩百年向西蠶食、吞併、征服,佔住了南贍部洲居中繁華地帶,此時疆域也不過是佔了南贍部洲的四分之一。

  其治下,生靈不計其數,凡人浩如煙雲,城郭無算、兵甲無算。

  今日商部族改立商國,周遭有數百方國派使者進貢,共尊天下共主,此為新一代人皇。

  在凡人的視角中,商國勢無可擋,可隨意覆滅任何城池、國度,唯一阻礙他們行軍的,只是路途遠近。

  在普通煉氣士眼中,商國這是聚起了人皇之勢,背後有天庭扶持,算是天庭的『香火神國』。

  只有真正能體會到天地大勢的大能大神通者,才知這商國意義非凡,人皇氣運也在影響天道運轉。

  但,商國並非就全是『益處』。

  首先便是商國的制度。

  商前身乃東勝神洲一小國,在李長壽的安排下,在天道的護持下,方才有了今日的境地,但他們本身的制度,還保留了國主、貴族、奴隸這一套。

  商國的努力多來自於戰俘,境內凡人也因出身不同,分為上中下三階,奴隸不入階位。

  相對於自上古之後,已自行發展、演變了許多年的南贍部洲眾『制度先進』的城郭,商部落的征服之路,大部分都算是『野蠻征服文明』。

  但正是因為這種上下等級森嚴的制度,配合唯一的晉升渠道——從軍,才讓商國軍隊保持了較強的戰鬥力,能迅速推進到南贍部洲中部區域。

  在天道背後推動之下,今日商部落改商國,也會做出一系列適應當前疆域的改革。

  當然,商國也有其相較其他方國部落,較為『開明』的一面。

  商國尊祖先、祭祀天地,不祭祀具體神靈;

  商國之內無男尊女卑的說法,女子可入軍務、可領軍征戰,文臣雖多是男子,但在商國中擁有較高影響力的祭祀、占卜師,都由純淨之身的女子擔任。

  且在商國權貴中,以女子為『家長』的不在少數。

  這一點,其實源於商部族對一位祖先的崇拜。

  沒錯,便是當年救下了『契』母子的有琴玄雅。

  國主、神權、權貴形成了一定的制約關係,從而保證商國內部清明,能夠統御如此廣闊的疆域。

  李長壽將這些看在眼中,並不想發表什麼意見。

  在洪荒中批判商國的奴隸權貴制度……是不是過分了點。

  事物都需循序漸進的發展,這些都有天道在背後安排、推進,他只需在合適的節點做一些合適之事就足夠了。

  卡著時辰,天庭一行已抵達商國那宏偉之極的國都上空,並未顯露行蹤。

  商國國都居中建了一座四方高台,高台高過數百丈,呈梯田狀,每一層站滿了商國貴族、將領,城中那四條寬闊的大路、高台周圍的屋頂,跪滿了凡人身影。

  城外的原野上,大批今日被暫時驅逐出城的奴隸們,也在大軍的監視下,老老實實蹲在各處,等待城中大典結束。

  城內城外各處飄滿了商國的玄鳥旗,數不清多少凡人都保持著沉默。

  玉帝化身荃峒對李長壽傳聲感慨:

  「長庚,凡人多愚昧,教化之路任重而道遠。」

  李長壽傳聲回道:「陛下當徐徐圖之,天庭立於洪荒之中,陛下不失為眾生謀福之本心,人族自安矣。」

  「你呀,還趁機教訓起吾來了。」

  荃峒笑著搖搖頭,李長壽忙傳聲解釋自己並無此意。

  西方,高台最頂端,帶著一些鬼怪面具的祭祀之女,跳完了一整套祝祭之舞,高台正北方,那名身著黑色華袍、手持權杖的商國之主,拾階而上。

  湯。

  李長壽傳聲道:「陛下,小神這就出手了。」

  荃峒頓時含笑點頭。

  隨之,李長壽甩動手中拂塵,一道金光自清朗的高空飛來,落在商湯天乙頭頂,照亮整座高台。

  那天乙嘴角露出幾分微笑,鎮定自若地繼續邁步爬階,面容更顯威嚴。

  李長壽於雲上頻頻出手,此前準備好的異象接連顯現。

  四方天地顯雷霆,五方諸神露虛影。

  待天乙抵達祭祀高台最高處,雙手高舉權杖,對前方躬身一拜。

  孔宣站於大城城頭,一身淺白長裙繡著七彩神鳥,素手對著前方一點,一隻神鳥鳳凰的虛影出現在空中,在大城上空盤旋三周,衝入高空。

  漫天流光溢彩,一束束仙光自雲中落下,三十六位仙女盤旋飛舞,龍吉踩著祥雲緩緩落到半空,將一方天庭所鑄人皇印璽賜下。

  城內城外頓時有數不清的凡人驚嘆讚嘆……

  天庭,凌霄寶殿不斷震顫,九重天闕各方金光閃耀不停;

  五部洲各處祥雲漫漫,一片片金光朝各處撒落,萬靈盡無聲。

  中神洲火雲洞顯出紅中帶紫的滔天氣運,人族氣運基石,自此更為穩固。

  自此時起,南贍部洲凡俗人皇受命於天,凡俗完全併入天道體系,南贍部洲受天道之力庇護,凡人需尊天庭,天庭香火自此昌盛。

  在這件事上,李長壽做了許多,但大部分都是順水推舟,按天道的劇本行事,為自己撈點功德。

  大勢不變,小事可改。

  李長壽其實也做了幾件小事,影響了商國今日之局。

  因有琴玄雅的影響,而導致商國如今女子地位與男子持平,算是一件。

  廢除人祭,令商部落在早期時祭祀就用牲畜,也算是一件。

  無他,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

  ……

  「唉。」

  「唉。」

  商國國都外,某座小山的山頂,兩道身影躲藏在隱秘身形的大陣中,眺望著凡人大城那華麗地光影。

  酒玖身著短衫短裙,坐在板凳上,雙手托著下巴,目光呆呆地出神。

  他來了吧,應該就在雲裡面了吧。

  側旁七情少女穿著七彩漸變的長裙,學著酒玖的模樣,托著下巴嘆了口氣。

  「又學我。」酒玖撇了撇嘴角,「你現在是小誰?」

  「小愛!」

  七情少女笑嘻嘻地應了聲,「下個時辰才該小哀出來呢,你別急嘛。」

  「我急什麼。」酒玖嘀咕了句。

  「急著訴苦呀。」

  「呸!」

  酒玖翻了個白眼,「本仙子快活的很,訴苦作甚?不過……唉,白先生說今天有可能能見到他現身,總歸是見不到了。」

  七情少女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臉頰,納悶道:「你們關係不是很好嗎?直接去找他見面不就是了?」

  「此前他一直在閉關,哪裡有機會。」

  酒玖哼了聲:「待本仙子出手,那不是手到擒來!什麼天庭權神,通通不在話下!」

  少女沉吟幾聲,頗為認可地點點頭:「有道理,畢竟是有師叔霸氣加持。」

  「那是!」酒玖小手一揮,隨後就略微有些出神。

  「吶,吶,可以再來一次那個嗎?」

  酒玖眨眨眼:「哪個?」

  七情少女頓時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樣:「跟本師叔搶師侄的皆是!嗚!嗚嗚!」

  酒玖俏臉通紅抬手摁住少女小嘴,氣急敗壞、咬牙切齒,兩人在陣法中一陣打鬧。

  興許是七情化身之『愛』不小心露了些道韻,酒玖心底的那份相思之情被勾動,很快就垂頭喪氣,道心有些失守。

  似乎是感應到了酒玖道心出現了較大的裂縫,一抹淡淡的陰影自大地上迅速遊走,悄無聲息飄到了山頂,朝酒玖的影子鑽去。

  正此時,高空中端坐的李長壽微微皺眉,看向了這處山頂,雙目神光閃爍,陣法無法阻攔他絲毫,目光直接落在那團陰影之上。

  酒玖在這,他自是知道的,也準備等此間正事做完,去跟玖師叔打個招呼。

  他也納悶,酒玖為何能跟七情轉世身,建立起這般深厚的友誼。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那團陰影似是心魔之影,與許久前在度仙門時,有琴玄雅遭遇心魔時的情形頗為相似。

  李長壽拂塵甩動,立刻就要打出一道金光,引動天罰之力將這心魔擊碎;

  然而不等李長壽出手,酒玖身旁的少女輕咦一聲,小手一拍、一引,頓時將一道黑影從酒玖身後拽了出來。

  「這是個啥?」

  七情轉世身表露出了些許好奇,那雙妙目變成了七彩斑斕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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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天魔…瘸了。

  它,天魔一族深入洪荒者,梅雯畫……

  被俘了。

  身為母親最喜愛的孩子,用洪荒的角度來理解,相當於天魔族群中的公主,聖者大人最滿意的隨從!

  竟在準備侵入洪荒煉氣士道心的過程中,被人徒手抓住了!

  梅雯畫承認,自己當時確實衝動了,因為發現了一個絕妙的寄宿軀體,覺得已然勝券在握,沒有仔細感應,就趁著對方道心波動,逕直衝上去了……

  但梅雯畫當真沒料到,竟有生靈,能將它本體隨意捉住,從虛無之影中拉出!

  這超出了梅雯畫對自身、對洪荒生靈的理解。

  突然……

  「這次,多謝你出手了。」

  誰?

  誰在自己身旁交流,被自己探聽到了這般對話?

  有女練氣士的嗓音道:

  「這就是域外天魔嗎?變成人形之後也挺好看嘛。」

  又有男子回應:

  「據我對天魔的瞭解,這應該是天魔的變種,而且本身品階不低,這般外相不過是被人塑造而成……

  可否請你出手,試試能不能引動她被封印的七情?

  我想做點深入化的鑽研。」

  「哎呀,不用跟我們這麼客氣啦星君大人!

  雖然您把我們扔在這裡就不管了,但我們也不能怪你什麼呢。

  畢竟可是多虧了您,我們才能在外面隨意溜躂呢。」

  「天庭事務繁忙,天庭事務繁忙,勿怪、勿怪……」

  『這是擒住自己的那個洪荒生靈嗎?』

  梅雯畫泛起這般念頭,感知力已恢復了少許,開始全力感知周遭情形。

  有令自身反感的天道之力在周圍流動;

  它似乎被封禁了起來,按照母親設下的禁制,它的身體會自行幻化成洪荒生靈追求的先天道軀狀態。

  當然,梅雯畫的本體並不長這樣;

  它最舒服的,還是一團灰濛濛的霧氣形態,能夠將身子在混沌海中隨意伸展,像是張開一張網,任由那些道則的碎片刮過身體的每一縷霧氣,從而產生一種無法想像的愉悅。

  這可不行呢。

  這種如同自我墮落般的低俗追求,不該出現在自己身上。

  它是被聖者選中的僕從,原本沒有名號這種多餘的東西,不存在任何洪荒生靈的七情六慾。

  它只會遵循命令,只會遵從母親的意志,被母親封印後追隨在聖者身旁。

  但為了方便進入洪荒,聖者賜下了名號。

  梅雯畫,一個很美的名。

  無數次愣神過後,梅雯畫與三個同伴,被它們的聖者召喚了出來,得到了自己的任務。

  果然,是跟洪荒生靈有關。

  這次,聖者讓它們潛入洪荒天地,附身於一些姿色出眾的女煉氣士身上,嘗試接近天庭的太白金星,成為太白金星的身邊人,然後等待後面的命令。

  梅雯畫的進展,比同伴順利很多,附身於一名女煉氣士的道心後,直接抵達了洪荒五部洲之地。

  為了躲避天道搜查,梅雯畫開始不斷變幻寄身之所。

  絕大多數的天魔,都以鑽入煉氣士高手的道心為榮,梅雯畫卻不挑剔這些;

  但凡有些靈性的生靈,它都可選擇寄身其上。

  洪荒中也有它們天魔一族的眼線,雖然之前被那該死的神獸諦聽打掉了一些,但依然存留殘部在運轉。

  梅雯畫得到消息,在今日,這些凡人匯聚之地,很可能會有天庭的仙神現身。

  果然,早幾日就來此地潛伏的它,感應到了一批天庭仙子的氣息。

  一切似乎無比順利,天道似乎也並未察覺自己的蹤跡。

  呵呵,洪荒天道不過如此。

  正當梅雯畫試圖尋找合適的仙子道心寄身躲藏,卻苦於那些仙子周圍,天道之力太過濃郁,自己無從下手……

  突然間,梅雯畫感應到了側旁,似乎有天仙境煉氣士的道心出現了較大波動。

  根據它們一族的秉性,遇到這種情形,自是不能放過。

  鑽入洪荒練氣士的道心,一點點蠶食他們的意志,最後將他們的元神當作美味的食物……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天魔鍾愛了。

  哦,除了在混沌海中展開本體,接受道則碎片刮蹭這般令魔墮落的行為。

  沒有天道之力加持的陣法,對梅雯畫毫無威脅,很快,它就尋到了那個目標。

  看到道心波動者的那一刻,就算是無心的天魔,梅雯畫也被狠狠震顫了一瞬。

  這,就是洪荒生靈的造化嗎?!

  梅雯畫也算是『洪荒通』,接受了母親天魔尊者分享的、與洪荒有關的無數訊息。

  洪荒的一般道理它都懂,但為什麼就這麼……

  決定了,就是她了!

  自己執行最終計劃,去勾引太白金星時要用的道軀,就是她了!

  沒有人能拒絕她的主動!

  當時,梅雯畫無比興奮。

  梅雯畫不知為何,本該沒有任何生靈情感的它,當時莫名興奮了起來,以至於奮不顧身,迫不及待想要鑽入這個女煉氣士的道心中。

  ——陰影渡魔,這是天魔附身較為常用的手段。

  快……快成功了吧。

  梅雯畫的喜悅被無限放大、樂觀到完全盲目的一瞬,卻有一隻小手從旁抓了過來……

  為何自己會被直接擒住?

  當時又為何,會有那種天魔本不該存在的情緒波動?

  為……

  「醒了?」

  溫和的嗓音傳來,梅雯畫感覺周圍的封禁被解開了少許,讓它恢復了感知能力。

  隨後,梅雯畫立刻做出判斷,模仿洪荒生靈的『身體』,故意流露出幾分虛弱,慢慢『睜開雙眼』。

  天魔觀察周遭都是憑藉感知能力;

  但此時為了活下來,繼續執行聖者交代的任務,梅雯畫會不惜一切代價,利用自己所有的優勢!

  『眼前』是個白眉白髮的老者。

  對方身著素白道袍,端坐在一只矮桌之後,手中捏筆似乎在寫著什麼。

  等等……

  這氣息!

  這道韻!?

  與聖者烙印給自己的氣息道韻,竟然不差分毫!

  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太白金星?

  周遭是濃郁的天道之力構建而成的陣法,梅雯畫感覺自己像是被關到了天道設下的囚籠中。

  果然是太白金星……

  老者頭也不抬地緩聲道:「鯤鵬的手下?」

  梅雯畫此刻有些懵,一時竟忘了回答。

  疑似就是自己目標的老者又喃喃道:「如此像洪荒生靈的天魔當真罕見,標本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

  「您、您是太白金星嗎?」

  梅雯畫小聲問著,嗓音竟是出人意料的柔弱。

  搭配上它此刻的形象,足以讓大部分煉氣士怦然心動……

  但李長壽眉頭緊皺,此刻已是開始思索某個深邃的問題。

  妖師鯤鵬……

  是個老色批?

  因為這口愛好,所以跟浪前輩搞一起去了?

  不然,鯤鵬培養個天魔,形象塑造的這麼……這麼勾魂攝魄的作甚?

  這域外天魔此時保持著人形,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危險感,身體似乎就是實體,李長壽剛才還戳了下她的手臂,觸感很鮮明。

  高挑的鼻樑、略顯狹長鳳眼、藍寶石般的眼瞳,精緻的五官搭配出了一種天成的嫵媚,甚至還有幾分聖潔之意。

  跟此前那些烏漆嘛黑的天魔本體完全不同。

  唯一不足的是,她肌膚是真的雪白,雪白到有些刺眼,少了幾分晶瑩。

  『心魔』類型天魔與『類生靈』類型天魔的結合物?

  尤其是,她此時身上只是穿著單薄的裙衫……

  鯤鵬和浪前輩,不至於連域外天魔都不放過吧?

  這也太……

  自然,面對這般外魔,李長壽道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切片研究的衝動。

  他必須從這個天魔口中拷問出前因後果,這次的事態無比嚴重。

  域外天魔竟找酒師叔下手,鯤鵬的情報體系莫非已經深入了臨天殿,這般自己一直隱瞞的底牌之中?

  域外天魔能夠侵蝕煉氣士道心,鯤鵬確實是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故,李長壽此刻表面平靜,心底卻在瘋狂思索,該如何撬開這只天魔嘴巴。

  這還是少有的,李長壽感覺自己在『情報工作』上被壓制了。

  面對鯤鵬的勝算,因此急劇下降。

  「你叫什麼名字?」

  李長壽溫聲問著,又道:「不必害怕,我懷疑你本身是洪荒生靈,只是被心魔侵蝕道心,又被大神通修改了自身記憶。

  我是天庭太白金星,想必這一點你已知曉了。」

  第二步:【故佈疑陣,攻人攻心。】

  這外形姣美的天魔明顯一愣。

  洪荒生靈、被心魔侵蝕道心、又被大神通修改了自身記憶?

  梅雯畫差點笑出聲來。

  自己是由母親的本源之力構造而成,專為今日而生,這點毋庸置疑!

  但梅雯畫顫聲說著:「真的嗎?可是,母親怎麼會騙我,聖者也不會這般騙我的。」

  李長壽:……

  演技感人。

  「你看。」李長壽手中仙力凝成一把匕首,手指輕輕揮舞,劃過了這天魔的手臂,一抹嫣紅悄然滑出。

  這次,天魔當真是愣了。

  梅雯畫看著手臂上的傷痕,以及那一滴滴滲出的鮮血,還有微微的刺痛感……

  自己,怎麼會有這些?

  李長壽繼續在面前的卷軸中寫寫畫畫,心底微微一嘆,不等這天魔仔細辨認,再次抬手劃過,將天魔的手臂傷痕復原。

  「你應該,不是天魔。」

  李長壽嗓音帶著幾分不確定,「我可以對你言明,我與鯤鵬、也就是你口中的聖者立場對立,你落在我手中不會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但我對你這般狀態很感興趣,想做一些關於生靈本質的鑽研。

  我不會讓你說任何有關你們計劃之類的訊息,那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

  我大概都能推測到,無非就是鯤鵬派了你們進入洪荒天地,試圖接近我,對嗎?」

  眼前天魔雙目無神,但李長壽能感覺到,它正『目光複雜』地注視著自己。

  這第二步,倒是穩穩邁出去了。

  天魔默認了『你們』的說法,換而言之,還有其他同夥。

  第三步:【合理推測,混淆視聽。】

  「說說吧。」

  李長壽將手中毛筆放下,「與你自身有關之事,我看能否能幫你找到一些線索。

  若你原本是被害的洪荒生靈,我未嘗不能饒你性命,只是將你封印。」

  天魔:……

  就在這囚籠般的陣法中,李長壽開始了一場特殊的問話。

  正如他剛才所言,他完全不去打探有關鯤鵬的消息,也不問她們此行的目的、計劃。

  一切話題都圍繞這天魔本身展開,每當這天魔開始堅定自己是域外天魔時,李長壽總會給出新的暗示。

  比如,劃破手臂會流血且感覺疼痛;

  自己本該沒有任何情感,此刻卻泛起一種悲涼之感。

  更有甚者,它竟然感受到了一種被理解後的欣喜,被關注時的滿足……

  這些本該是它可以利用的、洪荒生靈的特徵,在它身上一步步實現。

  為何如此?

  其實很簡單。

  視角若漸漸拉遠,越出『李長壽』與『美天魔』所在囚籠,便會進入一片漆黑之中;

  視角再向外拉遠,會飛出這『天魔』此刻先天道軀狀本體的胸口。

  在那山頂上,孔宣此前佈置的大陣中,李長壽正盤腿而坐,左掌托著一只寶珠,右手並起劍指,對準了面前被封禁的天魔『少女』。

  寶珠中,封禁著一縷李長壽當初在修羅古城收集的『本源蜃氣』。

  在李長壽和梅雯畫身側,七情靜靜站著,配合著李長壽傳聲,時不時變化一個情緒。

  這就是忽悠這天魔的第一步:

  【七情幻境,魔心種魔!】

  就連最開始故意讓這天魔聽到的對話聲,也是巧妙設計,做了大量的鋪墊。

  ……

  在李長壽、七情少女、與那天魔『梅雯畫』所處的陣法之外;

  數十名天兵用仙力做成隔絕結界,將這座山頭上的異樣隱去,玉帝化身此刻躲藏在空中並未露面,敖乙、卞莊與龍吉公主就守在幻陣外側。

  此刻,酒玖正背著手,站在外層大陣的角落中。

  她跟這幾個天庭紅人也不熟,剛才也得了李長壽傳聲,絕對不能暴露自己臨天殿聖女的身份,眼下就以七情少女的好友、度仙門仙人的身份,站在此地。

  慌,就很慌。

  剛剛聽到小壽壽傳聲時,酒玖感覺自己道心嗡的一下,就像是炸了鍋一般,整個人暈暈乎乎,有點摸不著北。

  還好,他的化身趕來後,忙著去處理那域外天魔之事。

  話說回來……

  自己道心不穩到,竟然能吸引來域外天魔,當真是有些、有些……

  啪!

  酒玖抬手扶住額頭,一咬牙、一跺腳!

  哼,大不了就說自己是缺酒了回來的,重整旗鼓,下次再戰!

  隨後,酒玖就打量著今日盛裝外出的龍吉,也知龍吉是李長壽的弟子,有意去結交親近,但多少不好意思。

  自己該說什麼?

  總不能說,自己是長壽的師叔,快喊聲師叔祖來聽聽?

  算了,下次準備充分了再來過吧。

  起碼換上自己那些漂漂亮亮的衣服,那樣才有點威逼師侄就範的意思嘛。

  酒玖被不遠處的動靜吸引,抬頭看去;

  卻是自己有過幾面之緣的敖乙,抬手將另一名天庭天將的脖子勾住,狠狠地朝地上一砸……

  怎麼了?

  天將還打架嗎?

  此刻,敖乙正傳聲罵道:「誰也敢多看!這是教主哥哥的小師叔!」

  卞莊連連拍地求饒:「明白了明白了,我真沒什麼歪念頭,純粹是驚訝、驚訝!」

  「哼!」

  敖乙面色不善地站起身來,卞莊幽幽一嘆,爬起來各種欲哭無淚,卻是半點仙識都不敢朝酒玖瀰漫而去。

  龍吉微微皺眉,輕聲道:「兩位將軍,此時雖在陣中,但還請注意天庭威儀。」

  「是!」

  敖乙與卞莊抱拳答應一聲,同時安靜了下來。

  正此時,三人面前的陣法光壁緩緩溶解,李長壽與七情少女一同邁步而出。

  龍吉忙稱師父,敖乙和卞莊低呼星君。

  七情少女嘟著嘴角、幽幽一嘆:「可累壞我了。」

  李長壽扭頭看了眼依然沉浸在幻境中、保持著先天道軀模樣的天魔,目中略有些遲疑。

  剛剛,好像忽悠的用力過猛,七情之力也過分濃郁了……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這畢竟是域外天魔,一種比起洪荒生靈,更接近真靈與道則的生命形態。

  且觀察一陣,應該很快就會出結果。

  李長壽含笑對幾人點點頭,便徑直朝酒玖走去;

  酒玖莫名有些緊張,下意識站直身子,對李長壽露出幾分師叔的威嚴。

  她再怎麼樣,也是師叔來著!

  「你怎得……」

  「星君,如何了?」

  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李長壽抬頭看去,卻見玉帝化身荃峒駕雲而來。

  李長壽含笑道:「已打探清楚了,是妖師鯤鵬的計謀,要用這般天魔引我入混沌海中,還以為我是什麼好色之徒。

  當真,感覺自己被小瞧了些。

  這天魔的名號也頗為有趣,還是鯤鵬給取的,叫梅雯畫。」

  「梅雯畫?這名怎麼了?」

  「呃,沒事。」

  荃峒眉頭一皺,落在山頂後,湊近李長壽,傳聲道:「這位仙子又是什麼情況?」

  李長壽忙傳聲回答:「陛下,臨天殿聖女,我在度仙門的小師叔,臨天殿能發展如此迅猛,她居功甚偉。」

  「哦?」

  荃峒傳聲笑道:「我還以為長庚你有這般多姻緣……有琴將軍就很不錯嘛,道侶太多了,那也不好看不是。」

  李長壽:……

  總感覺玉帝陛下是在玩內涵。

  他正要為酒玖引薦一番,身後的幻陣中突然出現一些不同尋常的波動。

  一抹抹純淨的靈力波動盪漾開來,如波浪一般、純白色的光芒衝開內層幻陣,朝周圍跌宕開來。

  聖潔、純粹、沒有任何雜質,代表了善與真的數條大道,在與這些光芒共鳴!

  這?

  眾人看向陣法之內,卻見那依然被禁制封禁的天魔少女,此刻正十指交扣,窈窕的身形漂浮而起;

  一抹白光自它額頭綻放,身周先是湧出一縷縷黑氣,這黑氣瞬間被白光淨化。

  滿頭青絲飄舞間,它身上像是燃起了白色的火焰,火焰瞬息間燎過,為她換上了白淨的長裙,原本蒼白無血色的肌膚,此刻竟散發出了淡淡的柔光……

  一束光芒自高空落下,夾帶著濃郁的天道之力,照耀在她身上,似是為她穩固住了這般軀體。

  那狹長的眼角,兩滴眼淚劃過,背後出現了一圈柔和的白光。

  塑成仙靈體?

  她低喃道:

  「我要去救它們,不能讓它們再被欺騙下去了……」

  李長壽整個人有點懵。

  當天魔產生心魔,還能有這般小驚喜?

  側旁,幾道視線卻緩緩挪到了他臉上,整個山頂落針可聞、幾位仙人化作石塑般,一時只剩那聖潔之光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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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五章 良心師弟,在線…

  山頂大陣內的氛圍,莫名有些壓抑。

  商國國都中,盛大的慶祝儀式還在進行,幸好洪荒還沒『我隨便講兩句』的風俗,凡人載歌載舞,順便解決下青年們的婚配問題。

  青年男女看對眼、打昏、扛走一條龍,人族老傳統了。

  像卞莊這般英俊瀟灑的青年若是沒有法力護身,很容易在這種場合死於非命。

  但此時,卞莊沒有閒情逸致去看這些,他道心有些震顫,震顫到忘記去欣賞那邊光芒中包裹的美麗身影,而是錯愕地瞪著自己的靠山。

  天庭權神,太白金星。

  什麼叫忽悠?

  這就是忽悠!

  能把黑的忽悠成白的,能把彎的忽悠成直的,能把哭的忽悠成笑的,能把魔的忽悠成仙靈的!

  就這水平,絕對洪荒名嘴,辨古說今不在話下!

  卞莊突然就明白了,大徹大悟大明白的那種。

  面對太白星君,那西方教為何頻頻吃癟,那些遠古上古的人物為何紛紛折戟?天庭為何能有如今這般大好的局面?

  那不都是太白金星這張嘴,氣吞山河給忽悠來的?

  就是……

  這結果,一時間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本該是洪荒生靈剋星的域外天魔,竟也在太白星君出嘴的情況下,被直接度成了得天道認可的善良女仙,瞬間更改了生靈形態。

  甚至,此刻似乎還對指引她走出迷津的太白星君感激涕零。

  這就略微有些……有些……

  太可怕了。

  這讓卞莊下意識回想起自己追隨星君大人這些年,到底有沒有被星君大人用什麼神通法術忽悠過,怎麼就這麼死心塌地、不敢違抗星君大人的命令。

  回想了小半天,卞莊終於確定了。

  他是真的打心眼兒裡怕太白星君,跟太白星君的忽悠神功沒什麼直接關聯。

  簡單來說,他還不夠格。

  大陣內,卞莊看了眼另一個角落中站著的酒玖,默默躲在敖乙身後,等待著那邊保持沉默的四位大佬開口。

  此刻,李長壽的紙道人、玉帝的化身、大法師的仰慕者孔宣、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轉世身,正站在那『變異天魔』身側。

  荃峒、孔宣、七情少女,正挨個檢查這天魔少女的狀態。

  很顯然,他們都發現了此事的不同尋常之處。

  他們四者交換了個眼神,各自朝側旁退開,表情都有一些複雜,倒是李長壽最為淡定。

  畢竟這事的結果雖然出乎他意料,但過程全是他一手操作的,理解起來並不複雜。

  打個比方,洪荒中,無論是先天生靈還是後天生靈在修行的過程中,或是因自身七情六慾影響,或是因自己道心執念,或是因元神受損遭了衝擊,都容易產生心魔。

  何為心魔?

  李長壽對靈娥講道時曾提過,心魔的產生,可以理解為煉氣士對自身的自我懷疑與自我否定。

  李長壽曾經斷言,有琴玄雅這種性格的仙子,一輩子跟心魔無緣。

  雖然後來被打臉,但也確實是因她當時的感情問題這一誘因,進而產生了自我懷疑,導致心魔的誕生。

  何為天魔?

  域外天魔泛指各類對洪荒心懷不軌,且不斷試圖侵入洪荒的混沌生靈,大多是由當年開天大劫漏網之魚的先天神魔造化而成。

  像此前的『杜書仁』,今日的『梅雯畫』,都是能夠侵入仙人道心,誘發、融合洪荒生靈心魔的混沌生靈。

  他們本身誕生於天魔尊者,似是由天魔尊者分化而來。

  在李長壽對杜書仁的切片研究過程中,就已經確定了一個事實。

  ——單個天魔,也是由單個真靈構成。

  已知,混沌海先天神魔與盤古大神同一種跟腳,都是由無數真靈聚合於殘缺無序大道之上,而誕生的強大生靈。

  那天魔尊者應該是有一種神通,將構成自身的真靈再次分裂出來,化作這些形態各異的域外天魔,自身大概率是能在混沌海中再次汲取真靈,從而源源不斷產生新的域外天魔。

  幹掉天魔尊者,就能將域外天魔的問題徹底解決?

  李長壽有過這般設想,但最後得出的結論,其實是不能確定。

  要解決域外天魔,最根本的舉措是融掉天魔尊者的大道,否則依然會誕生下一個天魔尊者。

  在瞭解這些的基礎上,再去看梅雯畫所產生的『變異』,其實也算有合理的解釋。

  洪荒生靈由真靈與洪荒天地間的大道共鳴誕生,生命本質與天魔相同,洪荒生靈的心魔大多誕生於元神深處,能影響到生靈性情、放大負面情緒。

  天魔本身就有產生心魔的可能。

  梅雯畫在七情之力的作用下,被李長壽忽悠到了完全的自我否定,產生了類似於心魔的『聖念』,種種條件已經巧妙達成。

  又因梅雯畫本身『構造』不太穩定,在真靈與原本殘缺大道產生較大波動、分裂時,被洪荒天地間道則直接同化,化作了接近洪荒生靈的靈體……

  李長壽雖還有一二分疑慮,但總體理解了這般情形。

  就是……

  看今天幾人的架勢,他這段典故,怕是又要傳出去了。

  嗯,別讓崑崙山廣口寶瓶道人知道就行。

  「長庚。」荃峒小聲嘀咕著,「這事也太玄乎了些,雖然本元帥感受到了天道之力,也探明了此事前因後果。

  但終歸……也太過匪夷所思。」

  孔宣卻道:「好純淨的善念,這個靈體似乎還得了天道庇佑。」

  李長壽笑道:「應該是天道對她也有些感興趣吧,我也不曾想,在天魔心底種下心魔,竟然還能有這般功效。」

  荃峒讚嘆一聲:「若如此,域外天魔之危,可解矣。」

  「先說好喲。」七情少女在旁豎起一根手指,慢慢搖了搖:「我可不能隨便出手,七情平衡一旦被打破,問題比域外天魔更麻煩呢。」

  李長壽笑著問:「可否讓小哀出來?」

  「那考考你。」七情少女對李長壽眨了下眼,笑容滿是純真,「你猜猜,現在我是哪個?」

  「欲。」

  「呃,你怎麼知道?」

  李長壽嘴角一撇,淡然道:「女媧娘娘為你塑造這般軀體時,我一直在場,自是觀察了一些門道。」

  欲之化身聞言,故意輕輕咬了下嘴唇,目中略帶慌急、臉蛋滿是羞澀,還下意識捏住自己長裙的領口,小聲道:

  「那、那我對你,豈不是沒有什麼任何隱秘可言?」

  李長壽面露無奈之色,側旁荃峒也是略微皺眉。

  欲之化身翻了個白眼,輕哼了聲,閉上雙眼,天地似乎都隨之暗了下來。

  「唉。」小哀輕嘆了聲,「我太難了,還要被他們取笑,還說以後在你面前都讓我來應對,明明我跟你也沒什麼關係。

  朋友什麼的都是假的,人家的故事結束以後,一次也沒主動來看過。

  唉……」

  李長壽頓時有些小尷尬,也不知該怎麼跟小哀解釋。

  畢竟是自己做的不對,因顧忌外面不安全,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畢竟只要自己一動,就容易招惹因果。

  孔宣見狀,在旁主動幫李長壽解圍,言道:

  「莫要這般覺得,長庚是真的忙碌,據我所瞭解,便是雲霄仙子的三仙島,他都極少主動前往。」

  旁邊荃峒點點頭,「不錯,此事我可以作證。」

  小哀頹然一嘆:「朋友什麼的,果然沒什麼重要呢。」

  「那個。」李長壽趕緊開口,打斷小哀越發濃郁的哀思。

  她就是這般,若不及時拉開話題,就會陷入越發悲哀的怪圈中,無論是什麼話語,都能產生悲觀解讀。

  李長壽道:「小哀,可否請你再出手一次?

  我想確認下,這個天魔是否真的是產生了心魔,別是想瞞天過海反忽悠了你我。」

  小哀柔柔地答應一聲,扭頭走去了那在半空縮成一團的少女身旁,悠悠地嘆了口氣。

  一抹淺灰色的波痕朝著少女包裹而去,並未影響到其他人。

  孔宣問:「你是否想用此法,去解決域外天魔的麻煩?」

  「不錯。」李長壽笑道,「若是能將此事解決,師兄也可逍遙自在一些,不再被困在玄都城中。

  師兄對我恩重如山,我也只能做這些事報答了。」

  玉帝在旁笑道:「待天庭壯大了,也可派兵駐守,天將輪流鎮守玄都城。」

  孔宣卻微微皺眉,目中略帶思索。

  她似乎在猶豫什麼。

  本是殺伐果決、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她,倒是極少欲言又止。

  李長壽彷彿能看透她心事,笑道:

  「而今大商已立,人皇氣運成型,也非誰都能隨意動的了。

  不如這樣,天庭接下來派兵駐守中神洲與南贍部洲邊界,再於凡俗設立巡查特使、除妖天師,由天道庇護商國。

  這般,道友你便不必死守此地,也可去玄都城中助我師兄一臂之力。」

  荃峒在旁正色道:「玄都城局勢又告急了嗎?」

  「不錯,局勢十分不容樂觀。」

  李長壽暗自給玉帝陛下點了個贊,不愧是天庭最佳君臣搭檔,老默契了。

  「尤其是,這次出現了天魔異變,或許會直接激怒天魔尊者。

  八十年前玄都城告急時,鯤鵬與四五位先天神魔威壓玄都城,我師兄守在洪荒入口前,長髮披散、法力近乎耗盡,靠著太極圖支撐才未後退半步。

  師兄的背影是那麼堅定……

  我們前去支援,師兄也擔心我們著了天魔的道,自己拿過乾坤尺,一力擊退鯤鵬在內眾混沌生靈,那一場大戰。

  一言難盡啊。」

  「我可否去那?」

  孔宣向前邁出一步,鳳眼中帶著幾分急迫,「太清聖人可允許,我去那助他一臂之力?

  我那五色神光,可在混沌海中將混沌氣息化作五行靈力,在混沌海中我非但不會受影響,反倒可以有取之不竭的法力!」

  李長壽眼前一亮,孔宣目中滿是迫切,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但,李長壽此刻非但沒有著急,還想在今日,就給師兄和孔宣之事,定個性、敲個釘。

  「這個……玄都城事關重大。」

  李長壽面露遲疑,側旁荃峒見狀,心底頓時知道,自己的長庚愛卿又開始算計什麼。

  該配合演出的他在盡力表演,目中滿是憂色,不斷沉吟製造背景音。

  「我問一問老師吧。」李長壽道,「玄都城畢竟是道門聖地,也在天地之外,還是請示下老師較為穩妥。」

  荃峒道:「這就去九重天外?」

  「不用這般麻煩。」

  李長壽袖袍一揮,一幅空白卷軸在面前迅速鋪開,而後提筆作畫,長髮與手臂上下飛舞,直接畫下了太清騎牛圖・度仙門供奉版本。

  隨後,李長壽用仙力將這幅畫擺在面前,拿出蒲團、香爐,點了三炷香、在蒲團上老老實實跪下,朗聲道:

  「老師在上,弟子長庚!

  為防止玄都城再出現此前那般窘境,弟子想請孔宣道友去天外協助師兄。

  若老師允許,請老師降下一二信物,如此也可讓師兄明瞭此事!」

  李長壽話音剛落,那聖人畫像就飄起了一角,其內顯出一縷縷玄妙晦澀的聖人道韻,讓在場眾仙齊齊一驚。

  龍吉趕忙向前,在李長壽身後跪下,敖乙、卞莊立刻向前行禮,荃峒也對著畫像做了個道揖。

  正此時,乾坤毫無動盪,但孔宣面前出現了一道小小的漩渦,兩顆散發著七彩流光的靈丹,落到了孔宣面前,被她抬手接住。

  九轉靈丹!

  有別於老君煉製,不同於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轉金丹,這兩顆靈丹蘊含純粹的太極無極道,且散發先天圓滿之意。

  一顆,就可令凡人白日飛昇,羽化天仙!

  這般單純增強對大道感悟,且有醍醐灌頂效果的靈丹,天地間怕只有能夠扛起天道威壓的太清聖人才可煉製。

  而這兩顆丹藥,更是成於遠古,用一顆就少一顆。

  在如今天道限制下,萬物都有均衡,這丹藥也是。

  若凡人用了這般丹藥,天道便會鎖死他修道路上向前的路徑,這般丹藥在如今的天地間,對於有金仙之姿的煉氣士而言,其實是變相的毒藥。

  可若給鳳族用上,搭配孔宣手中的始鳳真血,便能直接培養出兩名金仙境的鳳族族人!

  太清聖人這波,可不只是給了信物這麼簡單,聘禮怕都是給了一小半。

  孔宣並未多猶豫,將這兩顆丹藥收入袖中,而後雙手於不堪一握的腰身前交疊,對著畫像躬身行禮……

  「嗯?阿嚏!」

  玄都城城頭,正枕著乾坤尺、披著太極圖,躺在柔軟舒適蒲團上的某位道門大師兄,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鼻尖。

  有了長壽設計的這套復合大陣,大法師腰也不疼了、腿兒不酸了,外面的天魔也不敢亂聚集了,覺終於睡安穩了。

  然而大法師所不知的是,就在同一時刻,南贍部洲商國都城城外山嶽的山頂,李長壽正將一枚玉符、一顆寶珠、一些小玩意交到孔宣手中。

  那玉符記載了一門神通;

  說是神通,其實是一整套法門的前半部,李長壽此前剛剛用過,利用本源蜃氣建造幻境、而後侵入幻境中。

  這神通就是侵入對方心底幻境所用,也可用來進入對方夢境,李長壽給它起了個很浪漫的名字。

  『他夢通』。

  那些小玩意也沒別的,就是些兩人和三人可玩的各類棋牌。

  除了這些,李長壽也不敢多做太多,唯恐被孔宣看出破綻。

  畢竟他也只是個小師弟,能幫師兄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很慚愧,又是一點微小的工作。

  ……

  孔宣還要將商國的防務交接給天庭,才可放心趕去玄都城中。

  其實隨著商部落崛起,作為商部落圖騰的鳳族,本身氣運也已恢復到了能夠讓天地允許鳳族有後的程度。

  孔宣身上的使命,只剩為鳳族延後。

  ——用始鳳真血改造飛禽。

  對李長壽,孔宣心底滿是感激,雖孔宣一直沒有表達過這些,但每次李長壽有所請,她必然有所應。

  孔宣去玄都城協守這件事,就這般拍案定下,他們幾個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只異變的天魔身上。

  小哀釋放了半日七情之力,那異變天魔的『道心』被完全攻破,展露在幾人面前。

  讓李長壽都感覺錯愕的是,這異變天魔切開,真的是白的。

  梅雯畫此刻已經不在乎,她此前是否是被擄走的洪荒生靈,她心底只有悲憫,只有同情,同情那些與自己有共同遭遇的域外天魔。

  此刻唯一的信念,就是去解救自己的同族,讓同族擺脫枷鎖,擺脫被奴役的命運。

  他們的命是母親給的,可以被母親隨意收回去,但他們也是真靈化生,也有自己的尊嚴。

  一定,要給域外天魔,帶去希望之花,帶去自由之果!

  讓域外天魔站起來,掌握自己的命途。

  畢竟,他們根本不想進入洪荒天地,他們最愛的,還是在混沌海中開心地舒展身體……

  窺見了這些,在場眾仙人又是一陣沉默。

  荃峒沉吟幾聲:「星君到底做了點什麼?這是完全……完全……」

  卞莊小聲道:「就跟咱們煉氣士的心魔多是惡念一般,天魔的心魔,竟是善念?」

  孔宣問:「可是要將她帶去玄都城?」

  李長壽並未回答,只是閉目凝神,很快就道一句:「暫時不可讓她去天外,我想帶她先去一個地方。」

  荃峒納悶道:「要去何處?」

  「火雲洞。」李長壽道,「讓幾位人族先賢琢磨一下此事,看是否有一勞永逸解決域外天魔的辦法。」

  荃峒面露恍然,角落中的酒玖卻眨了眨眼。

  她怎麼感覺,長壽剛剛,好像撒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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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七十六章 師叔談心,鯤鵬博弈

  星河璀璨、星夜爛漫,微涼夜風吹走凡俗的喧鬧,自那如黑暗森林般的群山之上劃過。

  一朵白雲自西南方飛來,朝中神洲某地而去,其上倒是頗為安靜。

  雲上,李長壽靜靜坐在前端,白衣白鬚的模樣,自是在南洲商國現身的紙道人。

  李長壽背後,侵染了太多小哀神力的『聖潔天魔』此刻正蜷縮成一團,一滴滴大淚珠朝著雲中滲去。

  這……

  該如何稱呼這個生靈?

  聖魔、聖天魔這類太過霸氣,梅雯畫的實力並不算強,此時更是不知她有什麼神通。

  原本的域外天魔,最強的神通就是侵入洪荒生靈道心;變異後的域外天魔,依然保存了這般神通。

  只不過,前者是讓人黑化,後者則是讓人善良化。

  李長壽便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想帶梅雯畫去火雲洞一趟……

  或許,對梅雯畫而言,略微有些諷刺的是,她雖得到了天道認可,擁有了這般仙靈之體,且在此前承受了層層考驗。

  但依然沒有得到李長壽的信任。

  如何安置這異變的天魔,也讓李長壽破費腦筋。

  此事還沒考慮好是否公佈於眾,要公佈又該在何時公佈,能給天庭或者自身帶來什麼好處?

  更重要的是,李長壽暫時無法完全排除其威脅。

  若這一切都是梅雯畫在逢場作戲,真的被梅雯畫接近某些位高權重但本身道心縫隙較大的天庭大人物,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這裡並不一定指木公。

  對域外天魔還是要保持最基本的尊敬,不可麻痺大意,畢竟它們最喜歡的,就是搞生靈之道心。

  李長壽已想過十多次直接打殺了梅雯畫,又覺得著實可惜。

  說不定這種異變是唯一且不可複製的,那李長壽當真失卻了一張對付鯤鵬和天魔的底牌。

  驀然間,李長壽想到了幾句話語。

  那是空山新雨,自己與師父齊源道長在山中漫步,言說有關狐女阿蘭之事。

  師父的教導猶在耳旁,也算是給了李長壽較大的觸動。

  【敬畏之心】。

  莫要對生靈失去敬畏……

  念及於此,李長壽抬手對著那蜷縮成一團的梅雯畫張開左手,多加了兩層仙力防護。

  穩一點總是沒錯的。

  域外天魔也算鯤鵬的外圍勢力,此次鯤鵬接二連三對他『出手』,這次更是威脅到了小師叔。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也要想一點反制之法。

  此次去火雲洞中,順便就請幾位退休人皇一同商議商議,看能否尋到對付鯤鵬的法子。

  這鯤鵬,實在是太跳了。

  與此同時,洪荒五部洲之外,那浩瀚無垠的虛空中。

  李長壽的紙道人縮在酒玖袖中,酒玖潛藏行蹤,朝臨天殿的方向遁走。

  此前酒玖的直覺並沒有差錯,李長壽當時確實是對荃峒撒了謊。

  但有些事,李長壽也不能直接對玉帝陛下言明,只能傳聲點出一二。

  他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想帶這個特殊的域外天魔趕去火雲洞中,試試能不能幫上燧人氏。

  那容易犯忌諱。

  上古末期傳言,天帝之位本該是由人皇來坐,燧人氏又算是天地間資歷最老、實力最強的先輩人皇;

  且與伏羲氏、神農氏不同,燧人氏乃純正人族,而今天地間人族大興,更有『正統』的味道。

  李長壽也曾陰謀論,覺得也有可能是天道故意用魔氣控制住燧人氏,以保證天庭對三界的穩固統治。

  當然,李長壽自不會弄亂自己的身份,搞錯了自己所站的位置。

  他是天庭普通權臣,此時正為天道做事。

  這次來火雲洞中,也只是源於對人皇的敬重,以及此前與大禹帝君的『小約定』,帶梅雯畫來試試,能否緩解些燧人氏的痛苦。

  與荃峒分開前,李長壽怕玉帝陛下沒想明白其內關鍵,還主動傳聲多解釋了兩句。

  『火雲洞幾位人族先賢,此前曾拜託過小神一事。

  便是有關燧人氏早年墮魔,而今魔氣漸漸無法壓制。

  正所謂物極必反,這梅雯畫對付魔氣或許有獨到之處,小神這次去火雲洞中,也會嘗試讓她幫忙鎮壓上古人皇燧人氏的傷勢。』

  荃峒當時……眨了眨眼,淡定地點頭答應一聲,臨走時還微微皺眉。

  李長壽心底暗嘆,玉帝陛下果然是介意此事,每個權力頂點的存在,怕是都會對能威脅到自己實權的存在有些忌憚。

  『懂』天帝:『嗯?長庚特意囑咐這個有何深意?莫非是該對火雲洞示好了?

  也對,吾此前倒是忽略了此事,如今人族凡俗尊天庭,幾位上古人皇莫要有了意見。

  回去便安排上,也是多虧長庚考慮事面面俱到。』

  真・洪荒大型君臣離心現場。

  這次去火雲洞,李長壽除卻梅雯畫,獨獨將卞莊帶上了。

  無他,全程做個見證,免得陛下多想。

  龍吉是天帝之女,敖乙是純自己人,反倒是卞莊這般既對自己示好,本身尊天庭的天將,剛好合適。

  李長壽一心兩用,兩具紙道人看著不同的風景,心底卻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稍後待孔宣去了玄都城,並不代表後面就不會陷入封神大劫。

  承了人族的氣運,就會被牽扯進這般大劫,這次怕是難躲。

  自己若是強行讓孔宣脫劫,就要想清楚,是否能承受佛母之位空缺所引發的反噬。

  想打破命運的藩籬,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總不能為了保孔宣,自己安排金翅大鵬鳥演孔宣的戲份,然後……

  佛母變佛爹?

  罷了,自己操心的也太多了,孔宣之事不如就交給大師兄來處置。

  「長壽。」

  「嗯?」

  遁形的酒玖輕吟兩聲,對袖口中的紙人傳聲道:「你……最近挺忙的哈。」

  李長壽笑了聲,回道:「此前一二百年,大多時候都在修行,也是多虧了師叔你們東奔西走,我才不必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修道之外的事上。」

  「哎呀,跟咱客氣啥。」酒玖喜滋滋地笑著,隨之又清清嗓子,「嗯咳,那個,靈娥最近沒事哈。」

  「她能有什麼事,只是在山中修行。」李長壽嘆道,「度仙門遭劫,我未能帶靈娥留下與仙門共度艱難,穩妥起見將小瓊峰搬去了天庭,倒是讓靈娥有些寂寞了。」

  「那你為何不多陪陪她。」酒玖笑容退去,嘀咕道,「你可別辜負了靈娥。

  靈娥跟你不一樣,你是天庭正神,還是品階最高的那幾個,在洪荒中也是大神通者,被世人關注敬仰,身份數都不數不過來。

  但靈娥可只有一個身份……你師妹。

  她入山幾年就開始對你有仰慕之情,這麼多年一直對你癡心不改的。」

  李長壽笑道:「師叔安心就是,我自不會讓靈娥受委屈。」

  「怎麼聽你這般回答也有些鬱悶。」

  「嗯?」

  「沒事沒事,鬱悶慣了。」酒玖搖搖小手,目光挪向側旁,眼底略微有些落寞,但很快就恢復成了流光。

  算了,先別想其他事了。

  酒玖問:「長壽,你跟靈娥進展怎麼樣了?」

  「這個。」李長壽沉吟幾聲,倒是不好回答,「還算穩定。」

  「你們能有小寶寶了?」酒玖滿是驚訝地問。

  「怎麼可能。」李長壽略微有些無奈地傳聲,「其實有時,我也有些矛盾。」

  「矛盾?」酒玖眨眨眼,「你還有解決不來的事?星君大人!」

  「師叔你莫要取笑我了。」

  李長壽笑了聲,心底泛起了幾分傾訴的衝動,稍作忍耐後,又覺得對酒玖說這些是沒事的。

  這天地間,自己一路行至今日,稱得上道友之人已遍及三界。

  但能稱得上是交心好友者……小師叔尚在白先生之前。

  李長壽緩聲道:「修道者最忌不明本心,不明本性,若感覺迷茫,不多時便會遇瓶頸。

  我是個俗人,有七情六慾,也盼著一切事都有圓滿結局,雖然這不太可能。

  對靈娥的感覺,反而多過了對道侶的那種感覺,她是我帶大的,本領也是我教的,我們如兄妹、如師徒,看著她每日蛻變,我有一種很強烈的保護欲。

  但又怕與她結成道侶後,反而會讓彼此關係退步。

  有時我會想,讓她多交些朋友,讓她在天地安穩後多出去轉轉,讓人生不必多是我一人這般單調,可又擔心她會離我而去。

  那種怕失去她心底唯一位置的微妙情緒,當真是讓我也有些哭笑不得。」

  酒玖嘴角一撇,教訓道:「你就是少了幾分魄力。」

  「魄力?」

  「對呀,魄力,做事一點都不果斷。」

  酒玖哼了聲,繼續數落:「明明雲霄仙子那般先天大能都能拿下,卻對心底全是自己的親師妹保持距離。

  我看你就是拉不下臉面,怕自己良心過不去,覺得自己此前對靈娥的好是有所圖的,心底會不安。

  你就是在躲避這種不安。

  其實有什麼的?你管別人是否取笑呢,別人說就說唄,怕啥,你們是師兄妹還是青梅竹馬。

  靈娥傾心於你,不斷努力修行、變美變好看,都是為了取悅你,你卻還在顧忌自己這點臉面,當真……」

  「有嗎?」

  李長壽沉吟幾聲,仔細思索了一陣,「師叔教訓的是,但好像哪裡不太對。

  我也狠心主動過,但靈娥每次……」

  「每次?」

  「就會因為太害羞跑掉。」

  「就因這?」

  酒玖一臉恨其不爭,「喝酒呀!多簡單的事!酒壯慫人膽,你讓靈娥喝點酒,不就解決了?

  還太白金星呢,就這點辦法?」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總覺得這般做有些不太……地道。

  「師叔,此事我還是要慎重考慮。」

  酒玖不解地反問:「為啥?這還考慮啥?」

  「一段感情,尤其是男女之情,其實有不同的階段。」李長壽道,「世人總是看到了感情昇華時所帶來的愉悅與滿足,稱之為幸福。

  但很少有人去看,這段感情漸漸趨於平淡後,兩人該如何相處。

  凡人人生不過數十載,都已是要面對這般事。

  長生仙只要不遭劫便壽元無盡,那漫長的平淡期中,是否會漸漸心生疲累,從而讓彼此互相厭煩?」

  「這個……」

  酒玖眨眨眼,「想這麼遠的嗎?」

  李長壽笑道:「其實我之前已經想到了一些解決此事的辦法。」

  「什麼?」

  「我想送靈娥去女媧宮中修行一段時日,只是一直未能下定決心。」李長壽道,「有聖人庇護,安全能得保證,我與她分開一段時日,讓她從小產生的仰慕之情冷卻下來。

  若之後,她心中依然有我,我自不會再猶豫,與她結為夫婦,再不分離。」

  酒玖抿嘴笑著,道:「這倒也是個辦法,還能讓靈娥增加一些跟腳。」

  「多謝師叔開導我此事。」李長壽溫聲道了句,「另一面已快到火雲洞,我且去忙了。」

  「去吧去吧,本師叔能悄悄摸回去的,不用太擔心。」

  雖酒玖如此言說,但李長壽如何能不擔心?畢竟酒師叔修為尚不過天仙境後期。

  李長壽留了三分心神在此地,用仙識無時無刻最遠距離探查;

  另一邊,火雲洞入口所在的那片大澤上。

  李長壽用仙力做了個『氣泡』,讓不斷流淚的梅雯畫在其中昏睡,帶著卞莊、拉著氣泡,向前對火雲洞入口做了個道揖。

  「晚輩李長庚,求見各位人族先賢。」

  一直高度緊張地卞莊,此時渾身繃緊,像模像樣對著前方做了個道揖。

  湖面上空出現了流光飛旋的漩渦,李長壽帶卞莊邁入其中,走過那條長長的甬道,到了另一片大澤之上,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戴著斗笠踏波而來。

  自是大禹帝君。

  欸?

  李長壽心神挪去另一邊的紙道人處,見酒玖在遁空時,不斷抬手打額頭,一陣仰頭無聲怒吼,飛速頓時更快了三分。

  缺酒狂躁?

  李長壽笑了笑,他這次紙道人護著酒玖回臨天殿,也剛好傳授些釀酒的法子,免得師叔缺了酒水糖豆。

  ……

  『確定了嗎?』

  『主人,我的道被逆轉,哪怕是隔著天道之力也是能察覺到的。』

  『逆轉?』

  混沌海某處旮旯角,兩道神念互相纏繞交流。

  鯤鵬晃了晃自己龐大的身軀,那雙肉翼收在身側,身形確實像是一條大魚。

  思索一陣,鯤鵬問: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能逆轉你的道,將天魔化作其他傀儡,而非直接淨化天魔?』

  『是的主人。』天魔尊者的神念帶上了些許著急的情緒,『能淨化我道則的大道已知十數種,但從未讓我感覺到恐懼。

  這次,我直接失去了對那個孩子的感應,那個孩子還成為了我極度厭惡,與我剛好相反的存在。』

  『不必多怕,』鯤鵬道,『洪荒之中生靈無算,很可能是鴻鈞在研究如何對付咱們。

  鴻鈞無法脫離洪荒天道,已是不足為慮。

  你失去的是哪個孩子?』

  『她被主人派去洪荒,主人您曾經給她賜名梅雯畫。』

  『哦?』鯤鵬思索一陣,『感應剩下三隻偽靈的下落,讓它們勿要怠慢,盡快得手。』

  『是。』

  天魔尊者答應一聲,兩縷神念解除了糾纏。

  鯤鵬那雙恐怖的巨眼睜開,其內閃過少許殺意。

  【看來,只是依靠這些天魔,當真成不了任何事。】

  隨之,鯤鵬展動那雙巨大的肉翼,彷彿撐開了兩方天地,肉翼輕輕一揮,身軀撞開混沌而去。

  該醒醒了,你們這些不敢面對大劫的逃脫者。

  另一面,火雲洞中,李長壽與大禹帝君、軒轅帝君、伏羲氏,在大禹帝君山頭的涼亭中,也在討論著『釣魚』之事。

  「各位前輩可有對策,最好是能將鯤鵬引到玄都城附近,這次做好萬全準備,將牠一舉拿下,永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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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道祖的疑惑

  介、介就是他們人族此前那些戰力爆棚的老大爺?

  卞莊站在涼亭之外,雙手緊貼著自己的大腿外側,昂首、挺胸、略微彎腰,整個人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緊張,總給人一種……天庭服務行業總教頭的既視感。

  骨子裡的專業。

  此時卞莊眼中,這涼亭中坐著的,哪是四道人影?

  這是四座洪荒人族歷史上的大山!

  三皇以此時並未露面的燧人氏為尊,燧人開拓人族之天地,帶領人族度過了最黑暗的年代,尚未獲得修行之力時,就已教會羸弱的凡人們鑽木取火,與當時的『天之妖』、『地之巫』鬥智鬥勇,成為了上古最終贏家。

  燧人氏對人族影響無比深遠,那不服命、與天爭、與地鬥的秉性刻入了人族血脈。

  上古時,正義的解釋權在妖族手中。

  隨後經過了不短的歲月,人族繁衍生息,出現煉氣士與凡人的分化。

  伏羲氏應運降生,乃遠古大能伏羲轉世身,成就人皇之位後,傳術算、定占卜祭祀,定革制量衡,為人族全面開化做出傑出貢獻。

  五帝之軒轅帝君,繼承三皇之志、全面教化人族,戰蚩尤、匯仙凡,算是上古人族最輝煌的年代,自此仙凡開始分離。

  大禹帝君治洪水,定帝制,三皇五帝這橫跨整個人族崛起時代的終點。

  再看太白金星,雖然不是什麼人皇,但卻又代表了而今天庭統治三界時代,人族於天地間站立的最高權位……

  四位大佬在涼亭中坐而論道,卞莊自是大氣都不敢喘。

  不過,這四位之中,卞莊最欽佩的當然是……

  軒轅黃帝,洪荒人族男兒楷模不解釋!

  從此地朝著遠處望去,那連綿起伏的雲中宮闕,那遙遙能見的仙子神女,那都是軒轅黃帝打下的大大江山!

  咳,當然,卞莊心底最敬重的,還是自己的靠山,太清弟子李長壽。

  伏羲氏面容清瘦、身形修長,仙風道骨、道韻玄妙,倒是沒多少帝王威嚴,更像是一位敦厚長者。

  軒轅黃帝是中年男人面容,身著淺黃華袍、腰配金色玄劍,嘴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面相端正英武,不經意間總有一種王道氣息,散發著讓人目眩神迷的人格魅力。

  大禹帝君最顯樸素,畢竟是在火雲洞中輩分最小的退休人皇,突出一個敦厚接地氣。

  那域外天魔此刻就在卞莊側旁,雖依然昏睡,但此時倒是不再掉眼淚了。

  此刻,李長壽尚未提及梅雯畫的特殊之處,只是與三位退休人皇一同思索對付鯤鵬的辦法。

  軒轅黃帝皺眉,大禹帝君沉吟,伏羲氏看著面前的龜殼,也是禁不住皺眉撫鬚,吐出一個字:

  「難。」

  軒轅黃帝嘆道:「鯤鵬狡詐無比,我前世便是遭了他的算計,牠做事毫無底線、全無原則,一切利己皆可做、稍有不利便遠遁。

  想將牠引入陷阱,這世上怕只有一物。」

  李長壽淡定地笑道:「莫非是成聖之機?」

  黃帝不由露出幾分輕笑:「不愧是太白星君,一點就透。」

  「前輩謬讚,謬讚。」

  伏羲氏道:「貧道前世遭受劫難,也有鯤鵬之算計,與他也算有些仇怨,更曾與他共事。

  鯤鵬的機警,遠超你所想。

  他雖品行低劣,但自身也稱得上梟雄二字,頗難對付。」

  大禹帝君沉吟幾聲……

  好像,在場就他資歷淺薄,跟鯤鵬沒什麼恩怨。

  他應該在家裡,不應該在亭裡,換做神農前輩來此地,完全可以開個鯤鵬批判會了。

  李長壽道:「前輩可知鯤鵬有什麼弱點?或是有什麼,是鯤鵬較為在意之事?」

  伏羲搖搖頭,嘆道:「他躲在混沌海中,本身又有極速,貧道占卜也得不出他方位。」

  軒轅黃帝又道:「鯤鵬除了過於陰險狡詐讓人反感,人緣特別不好,本身倒是沒什麼弱點。

  對了,星君如何跟鯤鵬較上勁了?」

  李長壽微微一嘆,講述了部分緣由。

  他只是說,鯤鵬有意讓他去混沌海中一見,似乎要謀算什麼,並沒解釋說鯤鵬的『魚鉤』,是自己老鄉浪前輩的遺物。

  有些跟腳能不暴露給太多人,就不必暴露,免得惹來麻煩。

  伏羲將幾枚上古人族用的錢幣放入龜殼中,又卜了一卦,隨後示意他們自己聊,便坐在那閉目掐指,似是想窺破混沌之天機。

  當李長壽說到,自己曾殺了鯤鵬舊蛻,那舊蛻實力並不算強,只是一個空殼;

  又說到,之前在玄都城見鯤鵬,鯤鵬散發著強烈的威壓,與大法師正面硬抗也僅僅落了少許下風。

  軒轅黃帝嘴角一撇,罵道:「這個陰險狡詐的混賬,最喜做的是,就是吞噬生靈本源。」

  ——軒轅黃帝為北洲大玄龜殘魂轉世身;

  當年北洲玄龜被聖人截了四條大腿煉製成天柱,鯤鵬就暗中偷襲了無法行動的『老鄰居』,吞噬了玄龜本源,實力大進。

  玄龜的怨氣化作北洲盤旋不散的瘴氣,有最少五成緣由,是源自於鯤鵬。

  李長壽思索一陣,問:「莫非,鯤鵬如今也能吞噬混沌生靈而增強實力?」

  「看樣子是了。」大禹正色道,「不如請聖人出手,剿滅鯤鵬。」

  黃帝卻道:

  「鯤鵬在混沌海內,只要離開天道之力能影響的範圍,聖人也無法尋到他蹤跡。

  更何況,如今鯤鵬又跟那些先天神魔混在一起,實力已是不容小覷。

  其實星君,我倒是有個思路。」

  李長壽拱手道:「請前輩示下。」

  「混沌之中雖道則混亂、秩序難明,但總歸也有大道可依。」軒轅黃帝抱起胳膊,「我曾看過一本遠古先天生靈所著道文典籍,其內就有提及混沌海中佈陣之法。

  若是能在混沌海中佈置出穩定的大陣,對付鯤鵬就會簡單許多。」

  李長壽道:「混沌海中佈置出能困住鯤鵬的陣法,當真不知要投入多少罕見的寶材,更難的是必須將殘碎道則匯聚起來……」

  一旁不斷掐指推算的伏羲氏動作一停,睜開雙眼來,笑道:

  「不如,就做個『成聖之機』出來。」

  大禹帝君納悶道:「這是何意?」

  伏羲剛想回答,目中又劃過幾分恍然,又禁不住撫鬚輕笑,看向李長壽。

  「不如,就讓星君來說吧。

  星君今日前來火雲洞,怕是早有腹案,不過是給咱們幾個老人家一些顏面,沒直接開口安排,反而在引導咱們說出這般計劃。

  太白星君,可是這般吶?呵呵呵。」

  李長壽起身拱手,正色道:「晚輩冒犯,這點心思也讓前輩一眼識破。」

  軒轅黃帝與大禹帝君對視一眼,兩位也都是老人皇了,此時雖然沒想明白其中關鍵,但幾乎同時露出了瞇眼輕笑的表情。

  說懂卻不懂,說不懂又懂。

  人皇業務,尚未落下。

  側旁,塗山氏與兩名婢女駕雲而來;

  大禹趕緊站起身來,主動外出迎接,將夫人端來的茶水給客人挨個送上。

  而後塗山氏款款行禮,轉身告退,外人面前給足了大禹顏面。

  她雖無華服卻顯雍容,雖無妝容卻依舊如往昔那般絕色天成;畢竟是人皇之妻,當年也橫壓了一個時代的人族女子。

  大禹帝君順勢問:「伏羲前輩與長庚,到底在算計何事?」

  伏羲緩聲道:「不如讓貧道簡單推測一番……太白星君。」

  「前輩稱我長庚就可。」李長壽在旁小聲加了句。

  「善,長庚。」

  伏羲整頓思路,緩緩開口:「你來火雲洞其實是求一物,此物這天地間並不多,相對於其他去處,在火雲洞中最好尋得。

  但此物早已被我們八個融入自身,化歸天道,其實只是算一個印記,很難取出來與你所用……

  讓貧道再想想。

  你可是想弄虛作假,搞個傳聞出來,而後讓貧道幾人放出話去,為此事佐證?」

  「不錯。」

  李長壽笑道:「晚輩這點心思,可全都被前輩猜去了。」

  側旁大禹帝君恍然大悟,「原來是在講鴻蒙紫氣。」

  軒轅黃帝繼續保持瞇眼含笑的狀態。

  暗中,李長壽心底略做比較,頓時發現……伏羲氏給的這法子,比自己此前搞的思路,還要高明一點點。

  用了用了。

  這就是把話說慢的好處!

  火雲洞中退休人皇的鴻蒙紫氣從何而來?

  上古時,紫霄宮講道的最後,老好人紅雲也撈了一道鴻蒙紫氣,只是剛出紫霄宮就被鯤鵬偷襲喪命,那鴻蒙紫氣卻被鴻鈞道祖收走。

  隨後三皇五帝轉生時,道祖將這道鴻蒙紫氣一分為八,作為帶領人族大興的退休養老金,各分給了三皇五帝。

  李長壽來火雲洞找人皇商量釣鯤鵬之事,就是奔著這鴻蒙紫氣而來。

  他也不需八位人皇的鴻蒙紫氣,聽伏羲氏如此一說,更知鴻蒙紫氣的本質就是『天道許可證』,更無法抽離出再利用。

  李長壽整理了下思緒,笑道:

  「這裡面確實可以做些文章。

  比如當年那道鴻蒙紫氣一分為八,不如說做一分為九,還有一縷鴻蒙紫氣寄存於紫霄宮中。

  這一縷鴻蒙紫氣,與火雲洞各位前輩所用的鴻蒙紫氣同源同根,故出世之前,火雲洞中異象頻現,八位前輩也被驚動。

  而這般消息,剛好由軒轅前輩的家眷傳了出去,一切自可天衣無縫。

  前面的響聲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引來天道震顫,這點我與玉帝陛下倒是可以努力下;

  但隨後,就將這般異象迅速壓下去,如此才容易讓人相信。」

  「不錯。」伏羲氏輕笑了幾聲,「貧道此前就注意到,天庭散播消息無比迅速。

  料想,那鯤鵬既然能控制天魔一族,定然還在洪荒中佈置了眼線。

  想要瞞過鯤鵬,且讓鯤鵬上鉤,就須得瞞得過三界眾生,知曉此事真相者,越少越好。」

  一旁的軒轅黃帝溫聲道:「我倒是可先讓她們散出去消息,再讓十三位大妃立刻召集所有人議事,外面事成之前,斷絕她們與各自娘家的聯繫。」

  李長壽拱手道謝:「有勞前輩了。」

  「小事,小事。」軒轅黃帝擺擺手,笑容十分淡定。

  什麼是洪荒大贏家?

  當下,李長壽與伏羲氏幾言幾語,就定下了針對鯤鵬的一場大算計。

  事情說著容易,但要避免事態失控,避免洪荒生靈為此打的頭破血流,也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

  能看出,火雲洞中的退休生活愜意且無聊,伏羲氏打開話匣、被勾起了算計之欲,一條條計策隨手拈來,看的李長壽都是各種欽佩。

  不愧是遠古大能,也不愧是上古人皇。

  涼亭中商議了半日,一個大致的計謀浮出水面,釣鯤鵬的魚竿、魚鉤都已有了,就差能鎖住鯤鵬的魚繩了。

  若洪荒有最後一縷鴻蒙紫氣、最後一絲成聖之機現身,且會朝天外遁去,玄都城能立刻成為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對鯤鵬而言有莫大的誘惑,只要能在前期騙過鯤鵬,鯤鵬八成就會上鉤。

  自然,李長壽更側重於,提前考慮好各種可能出現的情形,並在行動的過程中觀察發生了何種情形,前後對應、由此推算出對方的動向。

  全方位伺機而動。

  伏羲嘆道:「我等不得隨意離開天地,卻是無法一同去玄都城埋伏了。」

  李長壽則道:「而今道門高手如雲,只要鯤鵬能現身,且未能第一時間爆發出自身極速,就有九成把握將他留下。」

  「鯤鵬極速不好破。」軒轅黃帝道,「此事須得提前做好應對,不然前面安排的再縝密,咱們露出牙口時,對方轉身就逃了。」

  「此事還是需得從長再議。」李長壽並未將話說滿,也沒說自己均衡大道如何如何。

  讓幾位前輩動動腦筋,說不定能有更好的主意。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火雲洞……寶庫矣。

  ……

  這伏羲氏與李長壽商議了一通算計,互相之間都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李長壽交友,也是看對方跟腳,不過看的是對方今後是否會惹麻煩的跟腳。

  像是火雲洞中這幾位人族先賢,就沒有一個簡單人物,要麼人格魅力出眾有大局觀,要麼推算、占卜、智謀十分驚人,與他們打好關係,自是有益無害。

  不知不覺,已是從星夜聊到了正午時分,李長壽與伏羲氏梳理好了大致脈絡、些許細節,後面的事就要李長壽自行安排了。

  李長壽話題一轉,問起了燧人氏的情況。

  三位帝君的面色,頓時凝重了些許。

  「不樂觀。」軒轅黃帝嘆道,「燧人前輩自不會被魔氣所趁,他心神無比堅韌,便是墮魔也保持著自身聖性,每每都能將魔氣鎮壓下去。

  但每次鎮壓魔氣,都在耗損燧人前輩的本源,長此以往,怕是長生都不得。」

  大禹帝君道:「且,每次都十分痛苦。」

  李長壽聞言各種皺眉,情況似乎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遙想當年,他第一次來火雲洞拜訪時,因當時天庭不顯、自己名聲也遠不如今日,幾位帝君雖熱情接待,但自己提到燧人氏前輩時,大禹帝君諱莫如深,讓自己不要多問。

  這主要是為了燧人氏的名聲,避免消息傳到外面,被無知後輩隨口亂說。

  而今,他已是太白星君,天庭也已注定大興、即將實質上掌管三界,幾位帝君總算說出了燧人氏前輩的情況。

  其實是李長壽而今有了可以知曉此事的資格。

  「今日晚輩來火雲洞,一是為了拜訪各位前輩,二是求教鯤鵬之事,三便是為了燧人氏前輩而來。

  卞莊,將那天魔帶來。」

  「是。」卞莊答應一聲,引著包裹梅雯畫的氣泡入了涼亭,滿是激動地看了眼軒轅黃帝,隨後便低頭、躬身,迅速退回了原位。

  伏羲皺眉問:「你說這是……天魔?」

  「不錯。」李長壽緩緩點頭,在袖中拿出了自己的《天魔研究筆記》,遞給三位前輩過目,而後起身走到那熟睡的梅雯畫側旁,開始緩緩講述梅雯畫的來由。

  當李長壽講到,自己靈機一動,用道心種魔之法,反其道而行之,在魔心種魔,沒想到最後竟完全逆轉了這天魔的道……

  三位退休人皇的表情頓時異常精彩。

  大禹笑罵道:「旁人看到天魔,都是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你反倒湊上去,還給天魔種心魔!」

  軒轅黃帝打量了梅雯畫一陣,不住搖頭,「匪夷所思,令人驚嘆。」

  伏羲將手中的竹簡放下,苦笑了聲:

  「咱們還是聊聊那第九縷鴻蒙紫氣之事吧。

  當真是後浪推前浪,天地間竟出了你這般奇人!造化,當真是大造化。」

  李長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這就是一場誤會,他本來只是為了擊潰天魔心防,探聽能讓自己相信的消息。

  要讓他這穩教先驅相信,那必然是要滿足一定條件,不可能隨隨便便分析五六層就直接信了……

  這才有了梅雯畫的反向墮魔。

  「晚輩是想問。」李長壽笑道,「若借用這個天魔之力,可否幫燧人氏前輩緩解下魔氣之困。」

  黃帝笑道:「我倒是覺得有些機會。」

  伏羲氏道:「莫急,貧道且去請各位道友一同前來商議。」

  幾人各自稱善,分頭去請其他幾位閉關的帝君前來此地,這對火雲洞而言也是一件大事。

  李長壽坐在涼亭中靜靜喝茶,又閉目凝思,將剛剛定下的計策,用在小瓊峰的本體迅速整理了下來。

  與此同時;

  九天之上,天地之外,紫霄宮中。

  李長壽曾去過的竹林,介於虛實之間的玄妙幻境,道祖正坐在草屋中,皺眉凝視著面前的方桌。

  方桌之上有一圓盤,圓盤中顯露出的清晰畫面,正是火雲洞內的情形。

  超清傳輸,天道專線!

  此刻,道祖也是沉吟幾聲,左手張開,一縷紫、青流光交錯糾纏,在他掌心輕輕盤旋。

  「是這傢伙胡亂猜到的?」

  不一定,這小徒孫說不定早已窺見了什麼……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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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進擊之娥!

  暫不提稍後來了六位退休人皇,與李長壽一同朝下方湖水落去。

  兩個時辰後;

  太白宮,小瓊峰。

  湖邊柳樹下,靈娥盤坐在縹緲霧氣中,纖指撥弄琴弦,奏出一陣悅耳卻沒有什麼明顯篇章的樂聲。

  靈風拂面,不增煩憂,不減心愁。

  抬頭看了眼丹房的位置,靈娥彷彿能穿過層層陣法,看透師兄此刻或許正在打坐的身影。

  又藏哪了?

  靈娥纖指離開琴弦,抬手捏著自己下巴一陣思慮,又拿起石板刻下了一段音律,對著湖面出了會兒神。

  師兄又用紙道人去外面做什麼呢?

  若是師兄修行之餘不必管外面的事,每天跟自己彈琴弄蕭、玩樂打鬧,那該多好。

  自己可以琢磨每日的餐食,做些點心、備些茶水,兩人在草屋中或坐或趴下盤棋、聊聊天,等著日頭西斜,在月色星光中散步談心……

  靈娥臉蛋微微一紅,自是想到了一些親密的舉動,比如站在樹下相擁而眠,自己躺師兄胳膊上睡一陣什麼的……

  煉氣士都要閉關修行嘛,靈娥也不敢總與師兄膩在一起,均算下來,每十年能這般膩歪一個月就好了。

  如果跟師兄像是度仙門那些道侶……

  「在想什麼?」

  李長壽的嗓音自側旁傳來,靈娥下意識跳了起來,抱著自己的長琴差點奪路而逃。

  但隨之,靈娥扭頭看了眼自家師兄,注意力頓時被李長壽此時的表情所吸引。

  她小聲問:「師兄,怎麼了?」

  「嗯?」李長壽勉強笑了笑,眉目間帶著濃濃的疲倦,對靈娥抬了抬手,坐在了湖邊樹下的草地上。

  身上的道袍都沒了靈光,李長壽整個人有些提不起精神,對著湖面愣愣地出神。

  這是怎麼了?

  師兄很少會不盤坐,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細節》。

  「師兄。」

  靈娥輕聲喚著,收起長琴,撫平短裙的少許褶皺,走去李長壽身後跪坐,抬手在李長壽肩上輕輕揉捏著,想著該如何讓師兄對自己吐露心事。

  她能感覺到師兄心情的低沉,自不敢太過活潑,只是用這般動作表示自己在他身旁陪伴著。

  李長壽抬手拍了拍她的小手,「來我身旁坐吧。」

  「哦。」靈娥起身走到李長壽身側,併攏一雙玉足纖腿斜坐下來,注視著師兄的側臉,小聲問:「可是在天庭中遇到了煩心事?」

  「煩心事……不算吧。」

  李長壽揉了揉眉角,嘆聲道:「只是突然間看到了點什麼,有些緩不過神。」

  「要喝茶嗎?我還做了些點心……」

  「在這陪我一陣。」

  「嗯。」靈娥不再多說,在旁靜靜坐著。

  她看著師兄那帶著倦色、無奈、糾結的側臉,低頭湊了上去,靠在師兄肩頭,呼吸都刻意變得微弱了些。

  湖面泛著粼粼的微光,遠林填補著濃綠,小瓊峰近乎完全透明的陣壁之外,白雲朵朵、天空蔚藍。

  微風吹起兩人髮梢,靈娥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親近;

  雖然知道師兄此時心情不好,她也不能太開心,但總歸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歡喜,想讓這一刻能多延續一陣。

  可惜,自己師兄調整心情向來十分迅速。

  然而這次靈娥卻有些『錯愕』,就這般靜靜待了半個時辰,她都快舒服得睡過去了,師兄依然還是這般消沉著。

  靈娥思前想後,還是關切地問了句:「師兄,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說嗎?嗯……我雖然不能幫你分憂解難,但聽你傾訴也是可以的。」

  「我能有什麼心事。」李長壽笑了笑,失落感已消散大半,「我只是在想,如今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

  靈娥小聲道:「師兄你不是說,沒有絕對的對或者錯,對得起自己本心就好了呀。」

  李長壽頭也不回,左手抬起來,摁著靈娥的腦袋揉了揉,把靈娥精心打理的髮飾揉亂了些。

  「還想用這話指點我?就你這點閱歷能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嗎?」

  靈娥做了個鬼臉,「試試嘛,感覺挺有道理的!哎、哎……臉會被捏腫的!」

  李長壽略施懲戒,莫名開心了些,隨即頹然一嘆,索性躺在了柳樹下,枕著胳膊一陣出神,不多時又嘆了口氣……

  靈娥在旁先是臉蛋微紅,額頭冒汗,趕緊扭頭強行施展清心訣讓自己鎮定下來,又取下被師兄揉亂的髮飾,讓青絲隨意披散,而後深吸一口氣。

  趁兄之危第二彈!

  她盡量讓自己動作自然些,慢慢地從斜坐變成側躺,一點點靠近師兄的胳膊,看都不敢看師兄的表情,也沒感受到師兄的目光,想去枕著師兄的臂膀……

  三寸……兩寸……

  真、真的要這麼做?

  這是不是太主動了點,自己還是個不成熟的小仙子,也該有點仙子的矜!

  那條被靈娥鎖定的臂膀突然挪了一下,靈娥纖柔的身子當即僵硬,下意識就以為師兄是故意躲開了自己,心底正要泛起一股失落;

  但她臉頰卻感受到了道袍布料的質感,已枕在師兄手臂上……還挺舒服的那種。

  一縷溫柔的氣息拂過,靈娥心底鬆了口氣,僵硬的身子也放鬆了些,保持側躺的她,此刻能清晰看到師兄道袍上布料的紋理。

  兩隻小手無處安放,最後只能擺在胸口,摁著內襟的邊界。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是幾個呼吸,也可能已是一兩個時辰。

  靈娥聽到了師兄的低喃……

  「我知道錯與對沒有絕對,也知道個人的是非觀,在天地面前微不足道。

  但有些事,我明知它錯誤的成分多一些,但對自己有利,能讓自己更穩定地在這個天地間立足,就想著去做,還刻意忽略它錯誤的成分,然後反過來告訴自己,自己不過是借勢而行,這天地如何與我本就無關,這就是洪荒天地,不能一概而論。

  我一直想做旁觀者,冷眼注視著這個洪荒世界,剝離它的道、觀察它的規則,利用這裡的道則讓自己變得強大、追求超脫……

  這個過程中,做些與自己觀念不符的事,是可以去無視的吧。」

  靈娥緊緊皺著秀眉,小聲問:「具體,是什麼事?」

  「很多事,說不清。」

  李長壽緩緩嘆了口氣,「不該對你說這些,只是剛才看到了一位前輩的慘狀,有些被觸動了。」

  靈娥微微搖頭,抬頭看了眼已漸漸恢復正常面色的師兄,心底莫名的一揪。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主動伸出手,朝李長壽靠了靠。

  「沒有該不該的,師兄,能多跟我說說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突然就玻璃心了。」

  李長壽笑容變得明朗了些,那扇剛打開的心門,已無聲無息合上。

  他道:「是剛剛見到了上古人族人皇燧人氏前輩,他被……嗯,被魔氣侵蝕,如今不人不鬼、非仙非魔。」

  一縷靈念流轉,靈娥心底泛起了這般畫面:

  【被大陣封禁在湖底的火山口,滾滾濃煙散去,露出下方岩漿湖。

  岩漿湖上躺著一道身影,披頭散髮、勉強保持人形,六把神劍穿過他的雙肩、雙腿、軀幹、頭顱,他躺在熔岩上,一根根鎖鏈將他渾身包裹……】

  李長壽嘆道:

  「別的人皇,大多是遠古上古生靈轉生,如今在火雲洞中安逸生活。

  偏偏是這位為了與妖皇相抗,自墮魔道、與昔日魔兵一同鏖戰妖庭的人族前輩,卻要忍受魔氣侵蝕、天道鎮壓魔氣之苦。

  可笑又荒謬。

  罷了,世事多如此,感情用事太過不智,我能幫忙緩解下燧人氏前輩的痛苦,已算盡力了。」

  靈娥心底再次浮現出少許畫面:

  【一名身著輕紗白裙、面容聖潔端莊的女仙站在火山口上,背後有著柔和的光圈,渾身散發著的潔白聖光。

  她雙手合十,哼著一些曲調,似是在吟誦經文,一縷縷白光注入下方魔體中,抵消著一縷縷魔氣。】

  李長壽默然不語,目中帶著幾分思索。

  靈娥問:「師兄是覺得,天道對燧人氏不公嗎?」

  「這話不要亂說。」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正色道:「天道並非人族之天道,是洪荒之天道。

  而今人族雖大興,但在上古時,與天道最近的其實是妖庭,燧人氏墮魔在大戰之後,也成了天地的隱患,天道故此鎮壓禁錮。」

  靈娥眨眨眼,總覺得這些話師兄並非是說給自己聽的。

  聯繫到剛剛師兄說『很多事都有錯誤的成分』,顯然是師兄也並不認可天道在某些事上的處理方式,與天道有了分歧。

  靈娥沒事擴散仙識時,也在天庭聽到了些消息,知道師兄是大劫主劫者,天庭二把手,道祖最喜歡的仔;

  換而言之,師兄如今正是為天道做事,而後借勢修行。

  靈娥心底恍然大明白。

  師兄本身對人族很有感情,對妖族大妖下手從不手軟,但對人族凡人凶惡之人也會給改過的機會;

  雖然是兩重標準,但師兄曾與白先生辯論時,笑著說過這般話,剛好被去黑池峰送點心的自己聽到。

  師兄說:

  【白先生,我本就是人族,就是要站在人族這邊,別扯什麼格局眼界,做人不能忘本,對於妖族之外的萬靈族,只要不與人族競爭,我也能做到一視同仁。

  天地大勢之爭本就你死我活。

  我不能享受著人族如今天地主角地位帶來的好處,反過來去照顧那些曾與人族生死搏殺的妖族。】

  由此可得出結論,師兄對曾帶領人族於黑暗中尋找到光明的燧人氏,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寄托!

  真相只有一個!

  師兄這個天道金牌打手,對天道鎮壓燧人氏有所不滿,從而引發了心底對天道的怨氣!

  這就是師兄今天心情抑鬱的原因。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再多提天道之事,輕聲說著:「師兄,你還記得你之前對我說過什麼話嗎?」

  「什麼?」

  「與其在自己本領不足時逞英雄,倒不如一直活下去,等自己站在眾生之頂點,能去制定規則的時候,去改寫整個洪荒範圍弱者的生存環境。

  師兄,你其實已經做到了。」

  李長壽淡然道:「別當真,這不過是早年不想讓你頭鐵到處惹禍,隨便編的句子。」

  「這……」

  「唉,起來吧,自己去罰三百遍《穩字經》,我去跟師父待一會。」

  靈娥小臉一垮,本想耍賴多躺一會兒,李長壽身形已化作一縷清風飄遠,只留下了幾聲輕笑,惹的她不斷翻白眼。

  齊源老道的草屋中,李長壽現出身形,給師父的牌位上了三炷清香,站著一陣出神。

  火雲洞那邊,梅雯畫還在持續淨化燧人氏的魔氣。

  但李長壽已經注意到,她的靈力,也只能起到『緩解』的效果,無法真的根除。

  他與燧人氏並無關聯,也不相熟,但見到燧人氏這般模樣的瞬間,道心便忍不住輕顫了幾下,莫名地低落了下來。

  靈娥這次竟沒逃了……

  她剛才的話,李長壽自是記得,那是在靈娥上山不久,自己還因此被師父打了一頓。

  眾生之頂點……制定規則……弱者的生存環境……

  在這個洪荒,能照顧好自己想照顧之人,已經讓他心力憔悴,他又能管得了多少人呢?

  「唉。」

  李長壽背起雙手,靜靜地站在師父的牌匾前,目光略微有些複雜。

  火雲洞湖底密地中,梅雯畫吟唱了三日;

  小瓊峰草屋中,李長壽在師父的靈位前靜靜站了三日;

  湖邊樹下,刮了石板三百次的靈娥,正坐在那捧卷讀著經文,時不時扭頭看一眼草屋中的身影。

  當梅雯畫有些虛弱地放下雙手,目光滿是溫柔地注視著岩漿湖上躺著的人影,幾位帝君從側旁飛來,下方人影似是大夢初醒、緩緩坐起來;

  師父草屋中的李長壽輕笑了聲,身形化作一縷青煙,飄回了小瓊峰山體內,只給靈娥留下了一句傳聲:

  「以後莫提天道,這裡可是天庭。」

  靈娥嘴角輕輕撇了下,又想到了三天前自己在師兄胳膊上枕著,禁不住雙手捂臉,感慨自己太過大膽,還在指縫擠出一句……

  「哼,口是心非,臭師兄。」

  ……

  地下密室中,李長壽身形於書桌後現身,施施然坐回書桌內,提筆凝神,心神一分為二。

  半數心神負責與火雲洞幾位帝君商討下一步行事,半數心神繼續細化面前擺著的這份計劃。

  《釣大魚》。

  以第八道的第九縷鴻蒙紫氣為引,宣傳造勢、以假亂真,做魚餌;

  以【玄都城為天道之缺口,第九縷鴻蒙紫氣在天地間劃過,而後便經玄都城直接遁入混沌海消散】這般理由為魚竿。

  在玄都城中設下重重埋伏,盡自己全力做到九成八的把握,調動自己能動用的一切資源,稍後便去碧游宮中尋一位有志青年相助;

  做出一根,鯤鵬也無法掙脫的魚線!

  當然,總體思路是這般,計劃方案還要準備幾分備用。

  如何將此事對洪荒天地的影響降到最低,如何避免引發大範圍煉氣士大亂,假若其他不出世的大能也被引出來,自己該如何應對……

  這些都要提前考慮清楚,做好應對方案。

  其實,李長壽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習慣,也為此做了一定的防範。

  有些計劃是能夠寫在布帛、紙張、玉符中的,甚至可以說,是他故意寫在這上面的;

  比如這次對付鯤鵬的計劃。

  李長壽料定天道能監察、且會監察自己,這些都能落到道祖眼中,這份計劃誕生、完備,或許就會產生一系列的影響,降低稍後執行時的難度。

  而有些計劃,李長壽只能在心底構建,並用一些只有自己才能懂的字符,提防被天道窺察自己道心。

  比如他在師父出事後,在混元金斗待的那十一年,李長壽就當著大劫化身的面,做出的百年算計、千年規劃——《X的消失》。

  也由此斷定,天道並不能隨意窺探自己內心。

  天道能搞明白這是啥意思,他李長壽……也不敢亂插旗。

  對付鯤鵬,五成是因這次鯤鵬的算計,涉及到了自己身旁親友,三成是因鯤鵬繼續跳下去,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而剩下的兩成原因,就是跟這個《X的消失》計劃有關。

  某種程度上,鯤鵬此前如果不出現在天道範圍內,自己就不必對他出手;

  可這個明明遁出了洪荒,卻不甘潛伏在混沌海的洪荒生靈又回來了,這就讓李長壽不得不考慮將鯤鵬幹掉,或是抹掉它『不可控』的屬性,浪前輩不管品性如何、是否瘋了要毀滅天地,都與他李長壽無關。

  但浪前輩的悲劇,李長壽絕不會再走一遍!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幾個字聽著霸氣,卻不是隨便喊喊就能做到的,而是要千年佈局、萬年謀劃,一點點算回來的。

  李長壽其實已經預感到了。

  穩的盡頭依然是奮力一搏,九成八到了最後,或許還要依靠那零點二才能活。

  他,終究是能做……

  「你是何人?」

  心底突然泛起了這般帶著虛弱和滄桑的嗓音,李長壽立刻將心神雜念摒棄,大半心神歸於火雲洞密地,看著對自己傳聲之人。

  燧人氏,此刻已站了起來,鎮壓自身的神劍隱去,穿著破布麻衣,抬頭注視李長壽的紙道人。

  李長壽的紙道人露出淡淡輕笑,對著燧人氏做了個道揖;

  本體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那裡綁著一塊碎玉,有遮掩天道探查之力,便是人皇火德玉的碎片。

  這份因果,今日倒是可以還上了。

  「太清弟子、天庭星君、人族煉氣士李長庚,拜見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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